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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赖与自主:枢纽型社会组织的创新实践与逻辑建构
——以北京市C区社会组织发展服务中心为例

2023-06-02刘妮娜

关键词:基层社区政府

刘妮娜

(华北电力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 北京 102206)

自1995 年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期间媒体大量报道并使用“非政府组织”一词,出现了一批自称为“NGO”的草根组织,官方文件中也陆续出现“非政府组织”和“民间组织”等用语,到1998 年民政部正式成立“民间组织管理局”,社会组织逐渐在中国正式发展起来,至今已经有20 余年时间。根据2021 年《民政事业发展统计公报》的数据,截至2021 年底,全国已经有包括社会团体、基金会、民办非企业单位在内的社会组织90.2 万个。但与数量增长相并存的是,大部分地区的社会组织仍相对弱小且发展道路不明晰。伴随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要构建基层社会治理新格局,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将社会治理特别是基层治理水平明显提高作为“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目标,现代基层社会治理体系建设已经被提升到了新的战略高度,探索在中国国情下的专业社会组织发展道路迫在眉睫。本研究即立足寓于城市基层社会治理体系中的专业社会组织的整体性分析框架,选取枢纽型社会组织典型案例,分析其如何通过资源联合和自主发展,实现机构可持续发展和助力基层社会治理的双重目标。

一、文献综述与理论框架

(一) 城市基层社会治理体系建设的中国特色:国家领导的基层社会系统

中国自古就主张把民众看作是社会发展的主体,只是当时更倾向于作为统治阶级维护其统治的手段,而现代中国则强调人民生活幸福与国家长治久安的辩证统一,在古代民本思想的基础上拓展了以人民为中心的人民逻辑[1-2]。个体需求多种多样,政府、社会组织、市场等主体均有其优势和失灵之处,要以人民为中心、选择人民逻辑即是选择了一条党领导的基层社会治理体系建设的整体性治理道路。笔者将其总结为国家领导的基层社会系统,重点在于均衡态势的形成,一方面,通过党的领导,统筹整合各个主体的人财物资源予以实现[3],尤其是协调政府利用其权威地位提供有利于社会和市场健康发展的制度环境[4];另一方面,通过党的领导,推动政府、社会、市场合作制衡,最主要还在于党委领导、政府负责下的互助与竞争、组织与资本之间的合作制衡。

具体而言,如图1 所示,在这个基层社会系统中,一是社区和企业代表基层社会基础的稳固和进步的动力。社区也是基层自治组织体系,包括社区居委会、社区社会组织、业委会以及其他各类群众自发组织、社群等,他们是党领导的互助-自治力量。企业也即市场主体,包括国有(中央)企业、大中型企业、小微企业及个体商户等。其亦不同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能任由市场掠夺式发展损害居民利益,需要发展适应中国社会建设的约束性市场工具和新型市场经济形式。二是专业社会组织,包括枢纽型社会组织、其他专业社会组织、部分社会企业等,是位于党政社企四方之间的赋能性、支持性组织,它既需要从这四方获取资源,同时也为这四方提供资源与支持。三是社区居委会、枢纽型社会组织、国有(中央)企业代表国家的领导。社区居委会与社区党组织“两块牌子、一套人马”交叉任职,国家对国有(中央)企业资本拥有控制权和所有权,枢纽型社会组织是政府授权承担业务主管的联合型社会组织。四是社区、专业社会组织与企业之间存在中间地带,如社会企业、基层组织等。

图1 中国城市基层社会治理体系图示

(二) 枢纽型社会组织:自主发展与资源依赖关系

回顾以往文献,大多从政府-社会二元对立视角以及政府权力优势地位的视角,探讨了政府对社会组织的管理和利用[5],如行政吸纳社会[6]、既控制又支持[7]、行政借道[8]、行政吸纳服务[9]、党政双重吸纳[10]、以及社会组织嵌入行政、嵌入社区以及双向嵌入[11-12]等。笔者认同以上研究的分析,但也认为:中西方社会建设存在根本差异,西方基于个人主义分立制衡的二元文化,寻求建设一个分立制衡的市民社会;而中国是基于集体主义统一和有效治理的一元文化,社会建设的根本目的在于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向往和维护国家的长治久安[13-14],体现的是党的领导逻辑与人民中心逻辑的统一[15],路径是建设国家领导的基层社会的整体性社会系统(基层社会治理体系)。故而,务实地来看,秉持政社分立和行政管控思维并不利于专业社会组织在中国的发展。

近年已经有不少研究从专业社会组织生存角度出发,尤其对政府认可且赋予其枢纽责任的枢纽型社会组织的发展进行了诸多探讨①本研究依旧沿用2008 年北京市政府出台的《关于构建市级“枢纽型”社会组织工作体系的暂行办法》中,对枢纽型社会组织进行的相关界定:枢纽型社会组织是指由政府相关机构认定,在对同类别、同性质、同领域社会组织的发展、服务和管理中,在政治上发挥桥梁纽带作用、在业务上处于龙头地位、在管理上由政府授权承担业务主管的联合型社会组织。从这个角度分析,实际每个社会组织都有机会成为一个区域性的枢纽型社会组织。,如提出可以通过枢纽型社会组织带动社会组织群的建设,实现国家和社会组织之间的合作共赢关系[16],构建“政府—枢纽型社会组织—会员社会组织”的对称性、均衡性互惠合作共生关系[17],实现政府与社会的“双向嵌入”和“双向赋权”,凸显政府与社会的互塑逻辑[18]等。同时,作为一类“强扶上马”探索发展道路的专业社会组织,这些研究也分析了其生存困境:包括“政治化”和“行政化”倾向、合法性不足、独立性不强、抑制其他社会组织的成长、使命偏移等问题[19-21]。

从自主与独立角度,比较有代表性的两种观点:一是将独立性与自主性分开,认为独立性指的是组织赖以存在的前提条件,重点关注那些事关组织可否存在的条件问题,包括制度基础和物质基础,自主性强调的是“按照自己的目标来行事”,涉及组织可否对内部实行自我管理、自我治理,其中最关键的是组织的使命、组织管理主导权问题[22]。二是把自主性划分为外部关系结构层次的自主性和内部行动与策略层次的自主性[23],前者强调因结构安排和权力制约而获得的自主性,也称为结构性自主,后者则强调社会组织能动地采取灵活策略以实现对制度逻辑的驾驭,也称为策略性自主[24-25]。笔者认为如果从结构-功能的社会系统建设角度来讲,任何组织/机构都并非真正独立,需要依赖其他组织/机构,以其有序的方式相互关联,并对社会整体发挥相应的功能[26]。故本研究延续结构性自主与策略性自主的探讨,关注命题之一:枢纽型社会组织如何通过多元自主发展策略组合,以策略性自主的能动行动超越结构性自主的原生不足。

从自主与依赖角度,资源依赖理论认为,组织最重要的是关心生存,没有组织是自给的,任何组织需要资源,就需要与环境进行交换,组织对资源的需求构成了组织对外部的依赖[27],也构成了权力的争夺,而环境给组织提供资源的稀缺性和重要性,决定了组织对环境的依赖程度[28]。为减少所需资源的不确定性,组织会采取策略重组其依赖关系[29],实际也是自主发展的动因和结果。以往研究根据组织间的双向依赖关系主要有两种划分,一是对称性依赖关系和非对称性依赖。对称性依赖指双方组织之间的依赖性大体相当,权力大体平等,非对称性依赖指一个组织的依赖性大于另一个组织时,权力变得不平等[30]。在长期双边关系中,对称性依赖的双方关系比非对称性依赖的关系更加稳定[31]。二是竞争性依赖与共生性依赖。一个组织取得较少的成果意味着另一个组织取得较多的成果,但交换资源对于各自生存极其重要的组织之间存在竞争性依赖;一个组织的产出意味着另一个组织的投入,相互可以交换资源的组织之间存在共生性依赖[32]。共生性依赖比竞争性依赖更利于相对弱势一方发展,同时不排除双方在总体上是共生性依赖中也有竞争性依赖[33]。故枢纽型社会组织在与多方互动中,会形成多种类型的双向资源依赖关系,而从整个城市基层社会治理体系角度而言,发挥枢纽型社会组织平台中介作用,让各个向度之间都能保持一种对称性与共生性的关系是保证整个系统的均衡和稳定的理想状态。本研究关注命题之二:从枢纽型社会组织与多种资源依赖互动分析出发,探索如何发挥其作用推动均衡社会系统建设。

二、案例选取与数据分析

(一) 案例选取

根据典型性原则和理论抽样原则,并出于理论发展的需要,本文选择北京市C 区社会组织发展服务中心(以下简称“C 组织”)作为主要分析对象。理由如下:一是遵循典型性原则。回天地区是北京市创新超大城市大型社区治理试验区,也是北京市社会组织创新发展示范区。而C 组织作为回天地区的枢纽型社会组织,于2018 年5 月由C 区委社会工委指导成立,是C 区政府重点扶持的专业社会组织,具有较强的典范意义。二是遵循独特性原则。C 组织的发展模式具有非常强的创新性,一方面得到政府支持,另一方面与社会组织建立有持久稳定的关系,同时融合了市场因素,既与本文的理论研究相契合,也对实践有较强的指导意义。三是遵循真实性原则。在2019~2021 年间,笔者对C 组织负责人和工作人员进行4 次正式访谈,并在后续复盘中对模糊、遗漏问题进行追踪回访,同时参与其主办的小型论坛、政府购买服务评审等工作,通过半结构式访谈、参与式观察等方式获取一手资料,且与其公众号、新闻报道中的二手资料相互辅佐,资料真实可靠。

(二) 数据处理与关键构念识别

Nvivo12 软件作为专业的质性分析软件,可以对访谈、文献、新闻报道、音频等数据资料进行快速整理和分析,通过层级编码识别关键构念,并将这些命题和构念相互联系以建构模型[34]。本研究数据处理主要有以下三个步骤:(1)对访谈内容进行转文本处理,筛选、剔除无关信息,并根据访谈对象和访谈时间对每一份访谈文本进行编号,在此基础上建立编号系统;(2)将访谈文本等资料导入Nvivo12 软件中;(3)依次进行开放式编码、主轴编码和核心编码。在开放式编码中,共提取24 个主题,62 个编码参考点;在此基础上整合意义相近的编码,并用更高级的抽象概念进一步概括,即主轴编码;在核心编码阶段,结合理论框架对编码主题进行高度抽象,得到更具解释性和概括性的本质命题:自主发展。如表1 所示。

表1 C 组织自主发展编码表

三、以策略性自主超越结构性自主:C 组织的创新实践

(一) 初生背景:结构性自主的相对缺乏

C 组织是北京市C 区政府推动成立的枢纽型社会组织,在成立之初,C 区社会组织孵化基地就由C 组织管理运营,运营费用由昌平区民政局定期拨付。C 组织负责人ZD 也担任着北京CP 城市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①该公司成立于2015 年9 月,为北京昌平科技园发展有限公司投资的子公司。北京昌平科技园发展有限公司成立于2015 年5 月,是北京市C 区政府全资设立的国有独资产业生态投资运营企业。、C 区共青团委挂职副书记、北京市回天社区公益基金会执行理事长、北京市C 区回天地区社会组织服务协会会长等多重身份。故而,C 组织自“出生”便与政府有着天然的内在联系,是政府工作和政绩考核的重要内容,并且在最初的人事任命、决策制定、业务开展等方面由政府主导推动,符合具有官方背景的社会组织在成立初期对政府资源扶持表现出较强依赖性的共性特征。同时,C 组织通过人员交叉任职的方式与国企产生密切联系,获得多方支持。总体来看,C 组织成立之初,虽然缺乏结构性自主,但与政府和企业的双向互动也为其超越结构性自主创造了可能空间。“结构性自主”中参考点具体范例见表2。

表2 “结构性自主”中参考点材料信息

(二) 多元策略组合推动自主发展

1. 组织培育:建立社会组织、社会企业支持体系

C 组织作为C 区的枢纽型社会组织,建立了面向社会组织、社会企业的服务管理体系,通过专业社会组织的联合扩大行动影响力和合法性[35],发挥规模效益和增量效应。

首先,孵化培育各类社会组织。一方面,从2018 年成立开始,C 组织就致力于搭建“区—镇街—社区”三级孵化体系,推动一镇六街的社区社会组织联合会建设,对备案的社区社会组织实施统筹管理与服务;依托回天创新学院,打造多样化优质课程,开设公共课、专业课等课程,开展工作坊、沙龙、一对一诊断等活动,拓展服务对象;采取分级分类、集中特训、针对性培育等方法,科学赋能于社会组织或个人,进而赋能于基层。

针对刚刚成立的社会组织,我们会提供基础的答疑服务和课程服务;针对有一定经验的中间型的社会组织,开展公益创投和主题月活动②公益创投是通过给予社会组织一定的项目资金扶持,推动社区治理服务的专业化;主题月则是开展培育项目,在过程中进行评估与指导,提升其项目运行能力。;针对成熟的社会组织,就帮助他们进行政府、社区购买服务等资源对接。除现场办公机构之外,其他机构也可以参加。根据这几年的统计,每年实体入住基地的社会组织数量在30 至40 家,每年通过创新学院服务的社会组织有100 多家。(WWJ20200829①访谈编码规则:访谈对象姓名拼音首字母+访谈时间。)

另一方面,建立统一的政府购买社会组织服务管理机制。通过“回天有我”政购平台收集、发布、评审政购项目,对中标项目进行督导评估,实现以政购促孵化,帮助社会组织成长。

其次,开展回天地区社会企业认证工作。结合回天地区的实际需要,在C 区民政局指导并成立专家组把关讨论下,C 组织制定了《回天地区社会企业认证工作方案》和《回天地区社会企业认证工作方案》,并负责社会企业认证的申报、评审等工作。对通过认证的社会企业,C 组织通过建立回天地区社会企业微信群、开设专业课程、发展训练营等方式,促进其交流互动、资源对接。根据数据统计,2019~2021 年,回天地区共开展3 次社会企业认证工作。

2. 社区增能:立足专业赋能社区治理

社会组织帮助社区增能的过程,亦是拓展自身社会基础、提升行动合法性的过程。C 组织在这个方向上主攻的是社区治理类重难点项目,这些项目的顺利完成也使其收获美誉和认可。如2020 年其承接了北京市物业管理和垃圾分类两件“关键小事”的C 区政府购买服务项目—“安居回天”物业服务创新示范项目和“益分类”垃圾分类创新示范服务项目。其项目运作特色在于:分别面向企业、基层组织和居民进行专业赋能,同时帮助其探索自我造血机制。(1)成立伙伴联盟。广泛动员小微企业、专业社会组织、个体商户等基层治理主体,结成伙伴联盟,以组织联合畅通沟通渠道、促进资源共享、凝聚基层力量。

我们推动LZY 街道辖区内物业服务企业和物业管理人员结成物业联盟,这就搭建起辖区物业企业和社区之间的沟通桥梁,有助于维护物业企业和业主的合法权益,同时也制定统一的行业规范,推动物业管理精细化,提升物业服务品质。我们还联合“回天地区”7 个镇街成立了“回天环保联盟”,成员单位包括10 家社会机构、 20 多家垃圾分类上下游企业。 (ZXJ20200902)

(2)成立业委会指导中心。2021 年,C 组织整合了不同行业、不同方向专家资源,成立业委会指导中心,为辖区内业委会(物管会)提供工作指导服务,包括指导业委会筹备、成立和规范化发展,指导成立了14 个业委会、18 个物管会,开展线上线下咨询指导服务60 余次,输出《业委会成立工作指导手册》1 本。

(3)面向居民开展宣传教育。C 组织通过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宣传普及物业管理与垃圾分类相关常识及法律法规,让居民参与、主动学习与践行垃圾分类,也让业主了解并正确认识物业管理,并在此过程中培育基层组织、社群。

(4)建立街道和社区专项基金。借助回天社区公益基金会优势,C 组织调动街道、社区、企业、商户和居民的力量,畅通了社会资金参与基层治理渠道,并建立相应的管理机制和使用细则,所筹集的资金主要用于街道或社区服务项目、优秀公益项目等。

3. 商业协同:以社群经营实现经济和社会目标双赢

商业协同是C 组织自主策略的突出特色,也是C 组织联动政府、企业、社区、居民的重要工具。其主要方式是通过政府和国有企业建设文化体育场馆,打包交由C 组织(联合CP 城市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进行运营,招募各类商户、组织入驻,共同经营,培育不同类型的居民社群,由此收获经济和治理效益。目前,C 组织已经参与经营TTY 文化艺术中心、TTY 体育馆等场馆运营。具体而言:一是引进各类商业、组织开展丰富多样的活动。

在TTY 文化艺术场馆运营中,我们引进了名院名团、精品剧目等,开展咖啡沙龙活动、全民阅读服务、传统文化服务、红色党建服务等文化活动/服务,增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和情感联系,加强现代社会信任资本建设;同时通过机制输出、服务输出、技艺输出联动镇街和社区,培育社团组织,拓展社群范围。(ZD20210817)

二是探索“公益+商业”联合运营模式。C 组织打破了单一依靠政府财政补贴或纯商业企业主体运营方式,以公共产品属性为前提,采取内容、时段、空间菜单式的“公益(免费)+商业(收费)”模式,以商业反哺公益,实现公益价值与市场效率的融合与共生发展。

我们运营TTY 体育馆时,会在一定时间段以低于市场价格的标准面向消费者收费,同时承接HTBA 回天地区篮球赛等体育赛事获得收益。(WHX20200828)

TTY 文化艺术中心是兼具公益和商业的。公益方面,比如图书馆在每日下午五点前向公众免费开放,剧场、排练厅也可以公益免费试用;商业方面,我们会开展活动场地租赁、广告宣传、演出项目合作、剧场商务活动、电影包场、影券团购等商务合作,还有比如图书馆在每日下午五点后变为付费自习室,地下一层的创美空间对外租赁收取费用,书店销售图书和相关文创用品等等。(ZD20210817)

4. 科技支撑:探索大型社区数字治理平台建设

C 组织在成立之初,就开始探索科技支撑方式,畅通各类相关主体的沟通渠道、建立虚拟共同体[36],引导居民积极参与基层治理。具体做法包括:一是开发“回天有我”综合服务平台。该平台主要面向政府、社会组织和企业,集社会组织信息注册、社会企业认证、政府购买服务、回天社会创新学院、服务案例数据库、活动发布等功能于一体,实现多方之间的高效协同。二是开发“回天有我”“回天邻里”等小程序。主要面向社区和居民,探索构建回天社区居民在线交流与社区参与场景。“回天邻里”中包括社区公告、社区议事、社区环保、社区物业、社区信箱、社区党建等模块,居民可以了解社区信息动态,参与社区议事并反馈意见建议。特别地,针对疫情常态化后的防疫场景和需求,2022 年,“回天邻里”推出电子出入证、疫情地图、实时防疫公告、居家隔离服务、疫情一键上报、防疫志愿招募等方便居民生活和社区工作人员管理的功能与服务。以电子出入证为例,回天社区居民用手机端小程序自行填写基础信息,向所在社区申领电子出入证;社区工作人员登录管理系统后台,就能对本小区提交申请的居民信息进行身份审核,对符合要求的居民发放电子出入证。三是开发社群机器人等社区工作助手。主要面向社区和居民,由科技企业后台对机器人进行具体设置和管理。

四、对称共生与均衡系统:C 组织资源依赖关系与理想系统模型

(一) C 组织的多方资源依赖关系① 由于党组织和党员嵌入在政府、社会、市场、专业社会组织之中,同时发挥全面领导与统筹协调作用,故这里不着重分析C 组织与党的互依关系。

1. C 组织与政府和国企

C 组织在其成立之初呈现出较强的“官办”色彩,与政府和国有企业的关系初步表现为非对称性依赖。而后,C 组织通过组织培育、社区增能、商业协同、科技支撑等策略,联合了社会组织、社会企业、小微企业等资源,共同赋能基层治理、培育基层组织和社群、推动居民参与,与基层的联合、与政府之间的良性沟通合作、取得的成绩获取了政府和国有企业信任,承接更多政府“任务”,成为政府的“伙伴”,并与国有企业达成更多合作,双方关系逐渐趋向对称性依赖。

同时,C 组织与政府、国有企业具有不可相互取代的资源性差别和结构性差别,存在互补性依赖关系。首先,作为政社关系网络的关键“中间人”,C 组织承担社会组织孵化培育、管理服务、社会企业认证、政府购买服务等工作,发挥了行政资源转化与整合、利益综合与表达等功能,为政府畅通了与专业社会组织之间的沟通渠道,弥补了专业服务上的行政僵化困境。而政府则为C 组织提供了资金、政策、公信力背书等资源,C 组织负责的社会组织孵化培育基地、社会组织管理服务平台、社会企业认证平台实际均由政府行政资源背书,才得以在各项工作中迅速打开局面。其次,企业社会责任(CSR)理念认为企业具有回馈社会的责任,强调对消费者、社区和环境的贡献[37]。履行社会责任是国有企业与生俱来的属性,国有企业在基础设施建设、线上治理平台搭建等方面为C 组织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C 组织则为其培育社群基础、搭建小微企业和个体商户平台、密切政府社区关系等提供渠道。

2. C 组织与社区、其他专业社会组织、其他企业

C 组织面向的主要目标对象是社区、其他专业社会组织、其他企业,目的在于通过与其差异性互动,逐步做实做强“基层社会”,完成C 组织的使命任务。C 组织与这些目标对象之间虽然不存在结构性的资源差异,但组织双方的异质性资源融合可以产生新的能力,达成双方共同目标,也即存在协同性依赖关系。

首先,社区居委会、业委会、社区社会组织等所代表的社区—基层自治组织体系拥有最大规模的社群资源,同时国家背景也让居民对社区有更强的信任,代表基层“互助”力量,而枢纽型社会组织的特点在于其具有专业能力以及对政府、市场等资源的识别整合能力。C 组织即通过承接物业、垃圾分类等相关政府购买服务项目帮助社区、服务社区,同时社区也为其提供相应的社群、场地等资源。其次,小微企业、个体商户缺乏资源的组织和整合。故C 组织在与市场互动中,通过推动成立企业联盟、进行技术培训、对接社区社群资源等方式帮助他们发展成长,也依靠这些企业增强基层治理的活力动力。最后,其他专业社会组织的成长有赖于枢纽型社会组织的资源支持,同时其他专业社会组织也是枢纽型社会组织深入基层、扎根基层、赋能基层的重要抓手,双方共同致力于某区域基层社会治理体系建设目标,并在协同发展中实现共同成长。面对大型政购项目,C 组织即会联合其他专业社会组织共同参与,如与C 区创新创业服务者协会等联合承办回天地区“城事社计大赛”等。

(二) 走向对称性依赖,巩固共生性依赖

1. C 组织的资源依赖互动结果

在与多种资源的互动和自主发展中,C 组织与多种资源的关系逐步从非对称性依赖走向对称性依赖,共生性依赖关系也得以巩固和强化。如图2 所示。

图2 C 组织的资源依赖系统

狭义地来看,C 组织与政府、企业、其他专业社会组织、社区有共同的民生保障和社会治理使命目标,而政府、社区、国有企业存在或大或小的行政逻辑追求治理目标,担心成绩被夺取;专业社会组织和社区社会组织属于公益逻辑,追求影响力目标,希望能够获得机构的自主发展空间;企业、个体商户和社会企业亦有一定社会责任或公益属性,故枢纽型社会组织在社会影响力、治理效能等方面均与其他几类存在竞争和比较。在或显性或隐性的竞争中,各类主体为更好地实现自身目标而发力,彼此之间形成制衡,促进基层治理主体“百花齐放”而非“一枝独秀”。这在C 组织的实践中也有所表现:

我们的工作情况、工作计划需要事先和相关政府部门沟通、汇报。如果越过直管部门,通过其他渠道直接向更高级部门反映情况,可能引发直管部门的“不满”情绪。在发布政府采购公告后,我们和其他专业社会组织实际上处于同台竞标的位置。如果我们这片区域里,其他枢纽型社会组织发展得更好,无形中也会产生一种比较和竞争。(ZXJ20200902)

广义地来看,在基层社会系统中,C 组织与其他主体并存,通过资源交互,在以合作的主旋律中共同成长,辅以竞争制衡,其关系的根本在于对称共生—通过互补/协同主体间的互惠合作、竞争主体间的相互制约,逐步从非对称性依赖走向对称性依赖,维持社会系统的相对稳定,进而保持有利于各主体生存发展的整体环境,实现共同发展。

2. 理想模型设计

虽然C 组织通过策略性自主超越结构性自主,从非对称性依赖走向对称性依赖,巩固强化共生性依赖,但从整个基层社会治理体系建设角度看待C 组织,其发展仍有掣肘:一是主管部门是C 区民政局,一方面,以行政逻辑来看,基于安全性和竞争性需要考虑,政府往往还是会寻求对社会组织在人事、财权以及日常运转等方面的掌控,社会组织发展还是在有限的行政资源框架内运作;另一方面,仅通过民政系统而非街道党工委,触及到的实际是“有限”的基层,其所搭建的嵌入街道、社区的社会组织三级孵化体系亦很难得到街道、社区的完全响应。二是仅拥有社会组织的身份,对其他专业社会组织的组织动员能力不足。三是推动居民参与的能力不足。虽然C 组织探索依靠各类文化体育场馆、数字平台、基层组织等方式活跃居民参与,但居民参与还只是星星点点,要真正实现居民共治,需要向居民互助合作推进,这需要党委、政府、社区、市场的共同努力,仅靠C 组织是无法实现的。笔者认为,要真正实现均衡社会系统的稳定性依赖,需要在以人民为中心的统一指导思想下,一是成立党的社会组织管理部门,如社会组织党工委等,依托枢纽型社会组织,建立起党领导的包括志愿服务组织、社工机构、合作社、社会企业等在内的专业社会组织体系,二是建设党领导的互助合作—社会经济体系,让专业社会组织真正与社区、基层组织、居民相连,形成政府、社会、市场相互合作制衡,从而打造稳定均衡的基层社会系统(如图3 所示)。

图3 均衡社会系统的理想状态图示

五、结论与讨论

在城市基层社会治理体系中,专业社会组织的功能包括:一是保护政府承担有限责任,不被基层社会各样需求过度捆绑;二是为居民提供参与平台,让其有诉求表达、社区参与、市场参与的渠道和场域;三是为基层组织赋能,帮助各类基层组织提高自身能力,同时形成对相关企业的监督制约;四是为企业提供社群资源,作为基层社会信任的平台,帮助其建立客户群体。这些功能的实现需要与多元治理主体进行多向度的资源依赖互动,而这些功能的实现良好亦会帮助其在资源依赖互动中获得优势,推动组织的自主可持续发展。本研究以北京市C 区社会组织发展服务中心为例,探讨了在城市基层社会治理体系中,作为专业社会组织典型代表的枢纽型社会组织以策略性自主超越结构性自主,走向对称性、共生性依赖,并推动均衡社会系统建设的创新实践与逻辑建构。C 组织的重要特色在于:一是与国企合作并寻求与基层社会相连,通过组织培育、社区增能、商业协同、科技支撑等多元策略组合,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以往政府权力优势主导的政社关系;二是通过与多方资源依赖互动,探索支持赋能弱势,协调合作强势,推动互补/协同主体间的互惠合作、竞争主体间的相互制约,维持社会系统的相对稳定,进而保持有利于各主体生存发展的整体环境。根据案例分析,要进一步推动均衡的城市基层社会治理体系建设,需要建立党领导的专业社会组织体系,并在政府支持推动下,与国有企业、大中型企业等企业主体合作进行平台建设,与社区居委会、业委会、社区社会组织等基层自治组织合作推动居民广泛参与,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多种形式的现代互助合作组织和互助合作经济,既可以应用于医疗、教育、养老、托幼等民生保障的各个领域,也可以推动城市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达到民生保障与社会治理共同成长、人民享受共同富裕和美好生活的目的。本研究的不足之处在于:个案研究对其他地区的适用性需要更多案例进行检验,这也是笔者未来的努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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