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与沈葆桢关系探究
2023-05-31赵皓明闫思妤
赵皓明 闫思妤
【摘要】左宗棠于1866年奏请设立福州船政局,但在船局建成之前就被调往西北平乱,在船政局的继任者问题上,左宗棠经过深思熟虑最终选定沈葆桢。期间左宗棠凭借清政府赋予的特权,虽远在新疆也可以影响到船政局,左、沈二人协调一致,积极合作,采取各种措施促进船政局的发展。而在沈葆桢离任之后,则是二人关系的转折点,沈葆桢将船政局交付与左宗棠不和的淮系进行掌控,导致了二人关系的恶化。足以看出左李二人的关系受到政治派别的影响,并不具有纯粹的私人交情。
【关键词】福州船政局;左宗棠;沈葆桢
【中图分类号】K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05-0070-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5.022
基金项目:本文系海南师范大学2021年度研究生创新科研课题项目“洋务运动时期的派系之争——以福州船政局为中心的考察”(编号:hsyx2021-67)的研究成果。
1866年,时任闽浙总督的左宗棠奏请清政府于福州设立船政局被批准,本意图以闽浙总督之身份扶植船政局的发展,但因西北叛乱,左氏旋即于年底船政局刚开始动工之时就被调任陕甘总督前去平叛,船政局交由他人主管,之后船政局的控制权更是落到了与左氏向来不和的淮系人员手中,此后左氏直到去世也未曾直接管理过船政局。学界当前对左氏与对船政局的研究极为丰富,但对左氏与船政局二者结合起来的关系研究多集中在创建船局的目的之上,而对不同历史时期的左氏与船政局关系的研究,如與沈葆桢主政时期、淮系主政船政局时期的研究,或被稍微提及,或散见于各专著之中,鲜有详细论述,笔者于此汲取前人论见,探讨左宗棠在沈葆桢主政时期与福州船政局的关系。纰缪之处,望各位前辈海涵并不吝指正。
左宗棠与福州船政局之关系极为特殊,左氏虽是创办者,却从未是主管船局之人。纵观左氏在世时期的船政局,主管船局的船政大臣先后有沈葆桢、丁日昌、吴赞诚、黎兆棠、张梦元、何如璋、张佩纶等人[1]333-334。这些人几乎都是所属李鸿章的淮系人员,而左氏与李氏向来不和,“左李政争”持续数十年,也势必影响到左氏对于船政局的关系。只有沈葆桢是被左氏保举为船政大臣,得到了左氏的肯定与支持,两人亲密无间的进行合作,共同促进船政局的发展。
一、左宗棠选定沈葆桢的背景与缘由
爆发于1840年的鸦片战争以中国的战败而告终,中国进入了与西方联系不断加强的时代之中。而时人缺少对战败与西方真实意图的清晰认识,直到英法联合卷土重来以及南方社会爆发的太平天国起义,才深刻地认识到了洋枪洋炮威力之巨和自身统治危机之深,而且西人是乘船而来,水上的战斗中国大多失败。有鉴于此,部分较为开明的官员开始进行学习西方的自强运动,以期解决“心腹之害”“肘腋之患”与“肢体之害”[2]5。曾国藩于安徽创立安庆内军械所,李鸿章于上海创建江南制造总局,而左宗棠于福州创建船政局。值得注意的是,李氏于1865年创立江南总局,左氏立即于次年奏请设立船局,除了二者有共同的洋务认识外,其中涵义,值得深究。
沈葆桢,字幼丹,福建福州人,是林则徐的外甥及女婿,平生做事勤奋而又志向高远,因而深受左宗棠器重以及时人推戴。江苏巡抚吴元炳称赞他“生平学问,首在不欺。凡事必求心之所安,故疾恶如仇,而爱才如不及。好谋能断,而虚己下人,自言见义即为,无所退避”[3]2。船政局初创之时,沈葆桢正因丁母忧而于福州守制,而左宗棠多次登门请求沈氏总理船政,都因守制不愿“夺情”而被婉拒。当沈氏听闻清廷调任左宗棠出任陕甘总督时,便带头组织福州缙绅百余人上书呈请左宗棠恳缓留行:
创造轮船一事,关系甚巨,非常之功,非他人任……事成则万世享其利,事废则为四裔所笑,天下寒心……诚使督臣左宗棠驻闽中,豫将赴甘之师先行部署,俟外国工匠毕集,创造一有头绪,即移节西征。[4]17-18
在沈葆桢等人的上书挽留下,清廷准许左宗棠再留守福建数月进行船局的初创工作。左宗棠在忙于筹划船政局之时,同时也因为这封上书认识到了沈葆桢支持船政局的事业。在选择船政局的接任者之时,首先与福州将军英桂、福建巡抚徐宗干讨论,一致认为沈葆桢适合担当大任:“一则沈中丞清望素著,一则遇事谨慎可当重任”[5]18,之后向清廷上书《请简派重臣接管轮船局务折》,其中专门提到只有沈葆桢能担当大任:
惟丁忧在籍前江西抚臣沈葆桢,在官在籍,久负清望,为中外所仰,其虑事详审精密,早在圣明洞鉴之中,见在里居侍养,爱日方长,非若官辙靡常,时有量移更替之事,又乡评素重,更可坚乐事赴功之心,若令主持此事,必期就绪,商之英桂、徐宗干,亦以为然。[6]16
最终,左宗棠强烈举荐沈葆桢出任船政大臣取得了清廷的同意,并且清廷发布上谕,任命沈葆桢为船政大臣,先行守制,守制结束后立即赴任。
二、一切仍当预闻:左宗棠与船政局关系
(一)“预闻”特权的获取
布置完善船政局相关事务后,左宗棠于当年年末离闽赴甘,他深知船政局运作时期会面临各种阻挠,于是上书清廷:“复告以身虽去闽,此事究属首先倡议,事成无可居之功,不成则无可逭之罪,如有谬误,应加议处,业经奏明在案,是未尝置身事外……可否之处,伏候圣裁”[6]30,希望远在西北的自己能协助沈葆桢管理船政局。清廷经过衡量,于十二月三十日发布上谕:“左宗棠虽赴甘省,而船局乃系该督创立,一切仍当预闻……服阕以后,由沈葆桢会同该督抚陈奏,均着仍列左宗棠之名,以期始终其事情” [5]48-49,由此,左宗棠获得了“预闻”船政局的特权,“预闻”即参与,表明了左宗棠虽远在西北,但仍然可以对船政局的事业产生影响。
(二)凭借“预闻”特权处理船政局的内部矛盾
由于“预闻”特权的存在,使得左宗棠尽心于辅佐沈葆桢运行船政事务时遇到的困难。首先体现在协助处理船政局的内部矛盾。左氏初创船政局时的两位重要法籍助手,一是德克碑,二是日意格。此二人曾是“常捷军”的统率,德克碑任统领,为正职,日意格为帮统,为副职。在发展船政事业之时,日意格因更熟悉中国民情,办事认真负责,所以日意格的地位逐渐超过了德克碑,引起德克碑的强烈不满,甚至于导致了船政发展的危机,在事件平息后,德克碑遂长途跋涉奔赴西北找左宗棠,表明自己不甘心为日意格的副手,左宗棠好言劝慰德克碑,并写信给沈葆桢评价德克碑:“此人倔强,而究是爽直一路。属其听台端指使,勿别生枝节自误,颇能领会。临辞恋恋,大有飞鸟依人之意。回闽后,当无异说也。”[7]174左宗棠在这样的处理下,解决了这次船政局的内部矛盾。
(三)凭借“预闻”特权解决经费问题
其次是左宗棠协助船局解决经费问题。从沈葆桢上任直到清政府的灭亡,船政局的经费始终不足,同时也极大影响了船政的走向。左宗棠最初的设想是从闽海关筹集经费,造成船之后“兵商两用”获取经费,但是随着船政的发展,所需经费越来越多,而所得到的经费并没有随之增长。据统计,至1877年底,闽海关拖欠船局的经费已经高达50万两,每月下拨的经费只有四成洋税下的2万两白银可以保证,其余六成洋税下的每月3万两白银则被拖欠[8]137-138。在沈葆桢主政船局时期,经费不足的问题已初现端倪,但还至于严重的境地。1874年,发生了日本侵台事件,结果是清政府赔款,而闽海关作为赔款来源的重要一环,势必影响到对船政局的拨款。左宗棠得知后,写信告诉沈葆桢:“知船局告蒇,弟前奏拨闽协甘饷每月二万两可停,应请于此款内划出二万五千两,以了赔件。俟即饬司于弟廉项内划兑,作收闽饷。”[7]388而反观左宗棠的境遇,旷日持久的平疆战争也使左氏军费严重不支:“酒泉踞逆一网而尽,关内外花门种族悉扫而空,亦千数百年希有之事。惟饷项积欠至一千七百馀万,无从设措”[7]369,左宗棠连自身军费都难以解决,却还主动帮助船政局解决经费问题,足以看出其对船局事业的重视,以及左宗棠对于“预闻”特权的实际运用。
(四)凭借“预闻”给船政局出谋划策
除此之外,左宗棠还为船政发展出谋划策。在1870年左宗棠给沈葆桢的一封信之中写到“轮船功夫,日见精进,固是可喜,亦需及时留意人才,乃能有此利器。似谟谋诸公尚未暇及此也。”[6]183左宗棠写这封信的时候,船政局发展数年,已有一番成就,而左宗棠最初的设想是“借不如雇,雇不如买,买不如自造”[6]552,而自造轮船还需培养驾驶及维修等人员,使自己掌握船政发展的主动权,除了延请洋师及洋匠之外,还需选择天资聪慧者跨洋去国外留学。左宗棠写这封信的用意不仅是出谋划策,更多的是希望沈葆桢能贯彻自己的主张。不仅沈葆楨注重培养船政人才,所有船政大臣都对此非常重视。所以船政局于1875年至1897年间一共派出四届留学生,包括刘步蟾、严复等在内的共88人,其中绝大部分都去了法国留学①。
左宗棠在写给沈葆桢的书信中还有多处赞美沈葆桢的言语:“计此时业已起视船政,荩臣谋国之忠,贤者赴几之哲,天下仰之,鄙人则尤耳属睫展,日夜祷祀,冀其有成,以塞旧责者也”[6]34,“公忠之谊,天下共仰……船政可冀有成,以人心翕聚,事理顺平,故知公用心良苦”[6]95等等,凡此种类言语,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列举,足以看出左宗棠对于沈葆桢主政下的船政局事业的殷切期盼。
总的来说,“称赞沈葆桢”与“为船局出谋划策”是“预闻”船局名义的体现,而其他二者即是“预闻”特权的实际体现,尤其是协助解决经费问题。左宗棠负担平定新疆的任务遥在西北地区,却凭借“一切仍当预闻”间接甚至直接的影响位于东南的船政局。在沈葆桢主政船政局的八年之中,左宗棠凭借着与沈葆桢的个人关系,以及清廷赋予的“预闻”之权,从情理以及法理上对船政局进行积极的影响,尽力协助船政局的发展。而随着沈葆桢离开船局调任两江总督,情况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三、沈葆桢离任与左沈二人的决裂
(一)沈葆桢离职之时代背景
到了1875年,船政局已有很大成就,自主建造了一批新式战船,留学生也开始派往国外。同时日本开始逐步侵略中国,使中国东南沿海处于严重的危机之中,在此情景下,东南沿海防务不得不做出一番调整。此时沈葆桢担任船政大臣已有八年的时间,对船政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清廷调任沈葆桢,一是因为沈葆桢在船政局任上时间已经比较长,对船政有功,二是因为东南沿海形势危急,沈葆桢大才不应仅限于船局一隅,所以等到沈葆桢处理好台湾防务,就发布上谕让沈葆桢升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台郡事宜渐次就绪,沈葆桢交代清楚,即行前赴新任,筹办海防,毋庸来京陛见”[5]171。
而此时的沈葆桢,如同当年的左宗棠一样,急于寻求船政局的接替者。沈葆桢首先看中了郭嵩焘,但当即被总理衙门与李鸿章告知郭嵩涛已出使英国。沈葆桢经过再次考量,认为只有北洋帮办大臣丁日昌,“果毅精明,不避嫌怨,近日讲求洋务,罕出其右者”,于是会合左宗棠、文煜等人专折奏请清廷派丁日昌督办船政,“必能恢此远漠,为南北洋生色”,他自己才能“迅速盘交,即赴新任”[9]77-78,清廷也立即同意,派遣丁日昌出任船政大臣主管福州船政局,由此,福州船政局开始进入了淮系主管时期。
(二)为何选择淮系人员接替
前文已提及,1874年发生了日本侵台事件,沈葆桢于是积极组办台湾防务事宜,而临近的广东与江苏二省都不愿意从旁协助,反倒是远在北方的李鸿章愿意伸出援手,积极调配军队供沈葆桢指挥,由此获得了沈葆桢的好感。同时此二人还同是1847年的同榜进士,存在“同年”的关系,于是在海防的问题上积极合作,使二人的私人关系逐步紧密。同时,从当时的国家局势来看,左宗棠仍遥在西北,李鸿章作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已有数年,沿海防务基本上是李鸿章主管,在沿海防务严峻的情形下就应该通力协助,而左李向来不和已是人尽皆知,如果此时继续考虑左宗棠与李鸿章的个人恩怨,那海防的计划能否顺利实施,难以得知。所以沈葆桢在此考量之下,为了国家的利益,把船政局交由淮系人员是最好的选择。但此举牺牲了左宗棠的个人利益,使沈左二人走上了决裂的道路。
(三)左宗棠与沈葆桢决裂
淮系主管船政局开始之时也是左宗棠与沈葆桢二人关系恶化以至于决裂的开始。左宗棠在西北督战,军费开支极为庞大,而军费的来源已严重不足,积欠已达数千万两白银,清政府已经拿不出钱来,左宗棠于是转而想借洋款以解燃眉之急。左宗棠在上奏了清廷之后,在写给已任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的沈葆桢信中详细地表明了自己军费的严重短缺与借款的必要性,希望能得到沈葆楨的支持,但是遭到了沈葆桢的拒绝,甚至于上书总理衙门《筹议出关饷需碍难借用洋款折》反对左宗棠借洋款,这使左宗棠受到了极大的震惊。从此之后,此二人正式决裂,再也没有一封书信来往。左宗棠于是在之后写给谭文卿的信中抱怨道:
两江驳借款一疏,迥非意料所及,启行前一夕草疏复陈,颇觉得体,四百万或不至落空。此君从前因饷事与曾文正抵牾,以致失欢。今复与我为难,而与合肥联络一气,能者固不可测也。近两月并无信来,亦未抄咨折稿,弟所见者,廷旨抄发也,大约难于措词耳,计到肃州数日后当奉批回,届时无论两江复奏云何,总须再上一疏。[10]9
左宗棠在这封信里表明沈葆桢驳斥借洋款出乎自己的意料,并且提到沈葆桢“与合肥联络一气”,左宗棠此时已经意识到了沈葆桢已于淮系集团交好。最后表明不管沈葆桢怎么批驳反对,自己还要再上一份奏折,希望清政府能批准自己借洋款以缓解军费不足的问题。二人决裂后,左宗棠于是开始抨击沈葆桢。1879年,沈葆桢计划向西方购买铁甲舰,以充实海防力量,但不久之后就去世。而左宗棠对去世了的沈葆桢仍有怨气,在写给徐筱云的信中批评沈葆桢:“南洋欲购铁甲,不过为留饷计,幼丹之明,岂尚不知铁甲固无所用之耶”[10]529-530,铁甲舰并非无用,左宗棠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仅以此抨击沈葆桢买铁甲舰为“留饷计”,左宗棠对去世了的沈葆桢还心存如此大的怨气,足以看出左宗棠对于沈葆桢将自己创建的船政局交与淮系人员这一行动的不满。
四、结语
左宗棠在选定船政局接任者的问题上,首先就看中了沈葆桢,不仅多次向清廷推荐沈葆桢担任船政大臣,而且还屡次登门请其出任,并且还在自己动身前往西北之前为沈葆桢做好各种准备,尽最大努力为其扫清主管船政局的障碍。并且在沈葆桢主管船政局时,以各种方式协助沈葆桢发展船政局,此时二人关系极为良好。
而到了沈葆桢离开船政局,担任两江总督之后,二人的关系就决裂,不再有任何书信往来,察其原因,不外乎沈葆桢将船政局交到与左宗棠不和的淮系人员手中。在此可以看出左沈二人的关系受到政治集团斗争的影响,不存在纯粹和谐的个人关系。
注释:
①经统计,四届留学学生人数一共88人,其中50人前往法国,占到了总人数的56.8%,前往英国的次之,有31人,占总人数的35.2%,统计数据来源以及船政学堂外出留学人员名单,参见沈传经《福州船政局》,第345-354页。而船政局为何钟情于法国,为何洋师洋匠、造船技术的来源以及留学前往国家绝大部分都是法国,主要是因为法籍军官日意格与德克碑协助左宗棠创建常捷军并且大力镇压太平军,因此获得了左宗棠的好感,参见胡晓、何东《法国与福州船政局》,《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3卷第3期,第31-37页。
参考文献:
[1]沈传经.福州船政局[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
[2]杨家骆.洋务运动文献汇编第一册[M].台北:世界书局,1963.
[3]林重墉.沈葆桢与福州船政[M].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7.
[4]宝鋆等.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四十五[M].北京:中华书局,1979.
[5]中国台北近代史研究所.+海防档·乙 福州船厂 上[M].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57.
[6]杨家骆.洋务运动文献汇编第五册[M].台北:世界书局,1965.
[7]左宗棠.左宗棠全集·书信二[M].长沙:岳麓书社,
2009.
[8]张作兴.船政文化研究——船政奏议汇编点校辑[M].福州:海潮摄影艺术出版社,2006.
[9]沈葆桢.沈文肃公政书 卷四[M].北京:朝华出版社,2017.
[10]左宗棠.左宗棠全集·书信三[M].长沙:岳麓书社,
2009.
作者简介:
赵皓明,男,四川南充人,海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
闫思妤,女,山西吕梁人,海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