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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不再来(外一篇)

2023-05-30邱悦

参花(下) 2023年3期
关键词:生命

我内心的雨季,始终毫无保留地冲刷着夏季的燥热和我的记忆。

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我看见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那么肆意和张狂。曾有人说:没有人永远十七岁,但永远有人十七岁。好像在那些粉红绮丽的梦境里,十七岁总是充满着青春特有的野性与张力,拜这些幻想和我读过的故事所赐,我曾认为十七岁是什么特别有意义的年龄,会经历我意想不到的事,但其实并没有。我的十七岁,平静地一如我以往的多年时光,没有喧嚣,没有闹腾,我也不是灿烂的烟花,只是一株在风中摇晃的蒲公英。

但是风里的香味我总记得,它是浅浅的,却能够令我回味良久的清新。

南方的秋天,我总是想要用很多词句去形容它,可是想不出来真切贴合这个季节的辞藻。后来我想,也许是因为太认真地去感受它的存在,所以才觉得那些形容都显得冗杂而多余。那天是自习时间,我和朋友偷偷地离开教室,一起坐在没有人的走廊上,看着视线里壮阔的蓝天,干净得没有一丝白云。我转头看她的侧脸几乎融在了落日的余晖之中,淡淡地笑着:“如果时间就停留在这里多好。”没有人的学校楼道,我们俩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微微眯起眼,感受睫毛在脸颊上缱绻,听见远处学生的嬉笑、即将投入落日的候鸟的鸣叫,和近在耳旁的、好朋友平稳的呼吸声。十月的干燥天气将教学楼勾勒得那么清晰,连落日的形状都不再模糊。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情景在十七岁结束前还可以发生好多次,可是我不知道的是,这是唯一一次那么惬意,不需要在意未来和过去,不需要说话也能够听见彼此心里声音的时候。打电话给好朋友,又提到那次场景,“是啊。”她说,“以后尽管再有快乐的时刻,也没有那样动魄的景象了。”这就是荒唐的青春吧,不过却变成了回不去的奢望。

要说荒唐,无非就是在高压环境下做过一些宣泄情绪的事情,使它冲破压力的厚茧,在自我的天空飞翔。回想每天都做着相同事情的高三,因为日子总是重复着,单调又枯燥,以至于一点点的小事都被我小心翼翼地收藏,散落在心海里,成了珍宝。

日落的时候,橘黄色轻轻地笼罩着一整个楼梯转角,我跟在朋友的身后,看着她蓬松微卷的头发在夕阳里变成金色,她一晃一晃地蹦跳着下楼梯,忽然转过头对我说:“你知道吗,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好开心啊!”我站在明暗交界线处,因为听到她的话而一愣,还没来得及张口,她便跑出了楼梯间,跑向更昏黄的操场。我一直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其实我也是,和你们在一起,是我高三最快乐的时候。我看着她跑向远方,跑得离我远了,跑到属于她自己未来的轨道上了,跑到最后那时已经是蝉鸣的夏天,即将分别的时候,我陪着她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我看着她走向她要上的车,忽然她又回过头跑向我紧紧相拥,于是不舍从心底到眼眶喷涌而出,久久不能平息。

而我也曾将那段时光翻涌成绿波粼粼,在我低头、抬眼间,想掩饰自己的慌张与悸动,我的璀璨微光,没有人知道,只有温暖的春风能聆听它拂过我心海的叮当脆响。不过那些淡淡的微笑、刻意的擦肩,终究还是与我的十七岁一同封存在日记里密密麻麻的墨水中。

雨季的绵延不断,冲刷着我的高三生涯和十七岁的时光。从家乡到大学所在的江南城市,一千四百公里的距离,雨季停留了一整年。我的十七岁已经快到达尾声了,在我敲下这一行字的时候,十月的雨丝又暧昧地飘在空气中,此时的江南和家乡不同,冷得像是家乡的十二月份,好像快要过年的感觉。究竟为什么是“快过年了”,这样的感觉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的心里,我也感到好奇,过后想想,也许这就是我的“柏拉图”。总有些记忆是特别笼统的,它不像我时而怀念的情节会浮现在我眼前,却由我在过去的无数个瞬间感受中组合在一起,形成了我对这件事、这个季节、这个节日的特定感受。就好比我在晚自习“渺渺兮予怀”,却能够真切地体会到秋天的来临。也许它的来临是悄悄的、旁人无法察觉到的,可我听见外面的车流声,我就能够想象它凝固得像一条沉默的河,伴随着我脑海里落叶的掉落。在我的印象中,初秋的到来就伴随着这些情景,我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凉意在悄悄地袭来。这是我在雨季特有的幻想,哪怕我抽丝剥茧也难以看清它的内核,但是它确实是伴随在我的左右。

在这个特殊的雨季里,我的“幻想”从理想化走向现实化。我悬浮着思考,良久之后恍然大悟,内心越加通透,眼睛也越加明亮起来。我逐渐摆脱了幼稚想法的桎梏,走出了长久以来都未能走出的冗长隧洞。而我能看到这些精神层面上质的变化,源于我长年的记日记习惯,我总喜欢将我的思绪抽出,用笔织了,在昏黄的灯光下编成或斑斓明亮、或昏沉黯淡的布匹。当我不断地将它们拿出来左翻翻右看看,在批判、质疑或者是赞同的目光之下,便可以与我此刻头脑中翻涌的暗浪形成鲜明的对比或是紧密的融合。

我淋在雨中醍醐灌顶后,看见雨季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压抑,而透露着淡淡的绿色,它一层一层冲刷着我的身体,我的双目,我的心脏,它怦怦跳动。我真切地明白,我存在这里,存在于这个雨季,存在于我平凡却不一般的生命中。

旬月里来去,十七岁那年,那些普通的日子泛着微弱的星光,被我轻轻地握在手里,时不时将它们拿出来看一看,真的,时光在我的麦田里跑过,我深深地记得当时留下一串浅浅的足迹,待狂风吹过,又消失。为什么不紧紧地攥紧它们呢,我想它们就如同沙子,若是握得太緊以至于硌手而生痛,就不得不停下来,而走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错过了看那些本应出现在我生命路上的风景。也许还有一种情况,它会渐渐地掉落在路上,被我遗忘在后头,等到想要拿出来看一眼时却发现手中原本盈满的记忆寥寥无几。

史铁生曾讲过“浪与水”的关系,同样的,我的雨季,便是我生命的形式,生命的消息,生命是雨季的根据,雨季的归宿,雨季是生命的无穷与永恒。因为在雨季里我淋过的雨、滴在我嘴唇上的露珠、踏在水中看见世界的倒影,它多么清澈干净。这些微不足道的经历,或许在旁人看来便只是南柯一梦,殊不知它们构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在我过后的日子里无形地伴我而行。

在敲下这一行字的时候,我的雨季就真的快要结束了,我看见前方已经不再是肆无忌惮的雨水,也不再是我肆无忌惮的心思了。在踏出界线的那一刻,我明白接下来走过的每一步,不再青涩懵懂,不再稀里糊涂,不再是我梦里可以生出大片大片的纯粹。不过这又像是我前面所说的对十七岁的一个刻板定义,生命是雨季的根据、雨季的归宿,雨季是生命的无穷与永恒。往后会怎么样谁又能明确地笃定呢?

我的雨季,它是不再来了,但她注定是我生命中永恒的记忆。

远去的飞鸟

初上大学是不习惯的,回忆起中学时代,由于我性格活泼,三年来很少有一个人的时候,可以说,我是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生活是怎样的,而在大学却将它一点点阐释。

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去上课……刚上大学的我被迫让自己放逐在寂寞的原野,那里没有潮湿的雨、温暖的海水、生机勃勃的植物,只有持续不断的大风,吹着这片单一枯黄的颜色,和我。我明白,这样的孤独是因为干涩地填满日子里的空白,而非填满我的心。

成年并未给我带来思想上的成熟,不过从那以后,我逐渐从被迫待在孤独里,逐渐习惯它,并且去揣摩、去享受它所带给我轻柔而稳定的力量。这样的转变不是一蹴而就的,也许是在我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靠窗边的时候,午后的阳光透过一片片的长条窗帘投在我的桌子上、作业本上,它随着窗帘的微拂而像一摊流动的水波;也许是在我滂沱大雨时也要来到炸鸡店点上热腾腾的夜宵与雨夜对话;也许是我发现我的步伐节奏能让我为角落旁的红枫叶、天空中的飞鸟停留。而这些诗意的存在,不经意的美好,只能我独自描摹、记述详实。

而真正感觉到孤独的自在,是在这周六。听了一上午的讲座,我和朋友冒雨来到一家杭帮菜馆,过后朋友由于等不及我长时间的美甲工序便先离开。出来之后有些恍惚,兴许是坐了太久,兴许也是对朋友的先行离开感到不习惯,我站在商场里多彩的灯光下感到一种被剥离的沉闷。已经到了晚餐时间,四处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走进去,昏暗的灯光,一个人踌躇着发现没有适合一个人的菜。

菜端上来了,我面对着两人份的大锅有些无从下手。四处都是成双成对,好像只有我不是如此,或许是一种孤芳自赏的错觉、一种清高的念头忽然在我的脑海中里浮现、也许是别的什么迷蒙住了我的想法,忽然的那一瞬间,我格外放松、惬意,那么从容,那么潇洒。

我想起午饭时旁边那个独自吃饭的姐姐,她面容宁静,我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好像窥见了她内心里平静的、没有风浪的海水。我想,她大概正在与内心的自己交谈,也许她沉浸在了她温暖的海水之中,缓缓地游着。

走在夜路上,我将缠绕的耳机线捋顺。插进耳朵、前奏围绕我的那刻,我的头发随着晚风静静地飘动,“好像电视剧的女主角”,我不禁偷笑。

最后一段路,本是稍稍无趣的夜晚倒也馥郁起来,花摊。想法在脑海里盘旋几圈,又倒回去挑了一束玫瑰。将它捧在手里,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买花给自己,但我想这大概是第一次。其实我不会回去将它插在水里让它持续地绽放,我也不会挑几朵艳丽的送给谁,我买它,只是想捧在怀里、走在初冬的街道上,如此简单的初衷。

这是我送给自己的玫瑰花。

到此為止,我愈发地享受、热爱自我的世界了。鲜少有人会来打扰,也不需要顾及他人的感受,抽出了我感到眩晕的漩涡之后回归本心。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三点一线了。我可以一个人订车票决定去哪里玩,一个人看很多场电影,一个人蹲下来观赏初开的花,一个人驻足定格雨后天晴的水墨云,一个人背上画板去写生……而这些,不只是我过去鲜有尝试的、曾经畅想、此刻在做的种种场景。

而那片原野呢,我早已飞出去了。

作者简介:邱悦,女,系苏州城市学院大一学生。

(责任编辑 张云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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