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人

中原之地曾经长期受到来自北方的游牧民族的骚扰。这些匈奴人常年生活在马背上，来去如风，善于骑射，屡次击败以步兵和战车为主的中原军队。大汉王朝经过了几代的努力才迫使他们分裂成了南、北匈奴。南匈奴其中一部分内迁汉化；而北匈奴其中一部分，则向西远遁，从汉人的历史中消失了踪迹。

匈奴从汉人视野中消失了一百五十多年后，在欧洲出现了一个被称为“匈人”的游牧民族。这个民族“如高山上的暴雪降临欧洲”，矗立在顿河流域的阿兰国，是他们扩张过程中的第一个战利品。强大的阿兰军队被匈人一战而灭，领土被悉数吞并。整个欧洲就此陷入了震动和恐慌之中。匈人的骑兵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欧洲的各王国。千年以来一直使用步兵以方阵作战的欧洲民族，在骑兵的冲击中七零八落。这个不知来自何方的马背民族，带着野性的愤怒，在欧洲大陆上横冲直撞。向西，他们攻入了日耳曼族哥特王国领地内，将东哥特灭国，又击败了西哥特军队，将哥特遗民一路驱赶，还在西罗马和哥特王国的边界打败了西罗马皇帝瓦伦斯的大军；向南，他们消灭了东罗马皇帝的四个禁卫军团，到达了东罗马的首都君士坦丁堡城下，迫使高傲的东罗马人签订了城下之盟，并且进攻了如今的南俄罗斯一带和当年强盛一时的波斯帝国。罗马学者形容匈人“面无须髭、容貌丑陋”，“野蛮的程度没有任何种族可与之相比”，“几乎从不离开马背”，“人人可以在马背上呆个一天一夜”。

匈人的存在本身，已经给欧洲人巨大震撼，匈人的影响却远不止于此。在匈人強有力的推动下，欧洲成了一个民族大熔炉。东欧和中欧几十上百个民族一齐向西狂奔，涌入罗马帝国的境内，进入罗马境内的各民族与当地居民向西层层挤压，像是一场全欧洲范围的大地震，震荡的余波甚至到达了欧洲最西南边的西班牙，将住在这里的汪达尔人赶过了地中海。这个被驱赶的民族，他们的后人时至今日仍居住在北非的撒哈拉大沙漠中。

占领了东欧之后，匈人在匈牙利大平原上建立了自己的匈帝国，然后开始向西欧进军。帝国的国王阿提拉，被信奉基督的罗马人称作“上帝的鞭子”。他带着他的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现在的法国西海岸开来，穿过了开满淡紫色薰衣草的普罗旺斯的原野，来到了奥尔良。罗马的阿提纽斯将军组织了一支由数十个民族组成的混编军团，与匈人及其仆从民族的军队展开了一场决定欧洲命运的大战，这场恢弘的战役被后世史家称作“百族大战”。罗马人虽然衰落，但仍然是地中海的霸主；而匈人蛮族的悍勇和天生驾驭马匹的力量想必也会给罗马人带来惨重的伤亡。所以战争的结果是，虽然罗马人勉强挫败了匈人的这次扩张，但罗马人也只是得到了一场“皮洛士式的胜利”，元气尽丧。而第二年阿提拉又带兵翻过了阿尔卑斯山到达罗马城下。后来教皇亲自向其求情，才免除罗马即时灭亡的命运。游牧民的尖刀已经狠狠地扎在了罗马的背上，很快地，这个历经沧桑的帝国就将失血过多，在内部的腐败和日耳曼佣兵的野心下走向灭亡。

匈帝国，也在动荡之后走向了衰亡。阿提拉在新婚之夜神秘死亡，听说害死他的正是他从被征服地区抢来的新娘。他的后人继承了王国，仅仅一代人之后，庞大的帝国便分崩离析，如同他们的出现一样，他们像风一样消亡。

我翻开史书，注视着这样一个神秘的民族，他们从哪里来的？他们往哪儿去了？大部分史者指他们是匈奴的后裔，也有对此怀疑者。但是我宁愿相信，他们是西迁的北匈奴：他们有着矫捷彪悍、善于驾驭马匹的特点，他们有着毁灭性的力量与顽强的意志力，凡此种种都能够看到匈奴的影子。在一个多世纪的西迁途中，他们一定倍尝迁徙的艰辛，又经过了多少民族的融合，才重新获得了力量。而随着匈人庞大的帝国解体，他们一定又开始了四处迁徙，分散融入周边的各民族之中。

千年之后。在东方的草原上，匈奴的后裔蒙古人崛起，世界在他们的铁蹄下震撼。蒙古人建立了一个横跨欧亚的大帝国，南至波斯，在印度建立了莫卧儿王朝；东至朝鲜，灭南宋建立了元朝；向北控制着如今的俄罗斯的大片领土；向西则直达欧洲。然而这些征服者却在匈牙利大平原上驻步。大汗的大军，被具有顽强的抵抗精神和灵活的机动能力的勇士拖在了多瑙河畔，再也没有能够更进一步地占领欧洲。当东方的骑兵勒住他们矮脚马的缰绳的时候，他们是否嗅到了来自遥远祖先的气息？

（责任编辑：庞洁）

储笑抒 1988年生于南京。东南大学工科学士，南京大学文学硕士。三级作家。在《人民日报》等报刊发表过散文作品。现为《南京日报》编辑、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