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智囊·蔡申熙

马德俊

蔡申熙（1906—1932），湖南株洲醴陵人。192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8年起，历任中共江西省军委书记、中共中央长江局军委书记。1930年参与组建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五军，任军长。1931年任鄂豫皖红四军第十师师长、中共鄂豫皖特委委员兼军委副主席。1932年任红二十五军军长。10月9日在湖北黄安（今红安）河口镇战斗中壮烈牺牲。1989年被中央军委审议评定为共和国36位军事家之一。

蔡申熙很清楚，红军主力正准备转移，红二十五军的任务是延缓敌人的进攻，还要避开敌人主力以保存实力。他观察了地形。在雪城坳和仙人洞之间有一条大河，叫石灰潭大河，河中深潭密布，而敌人并不知情，这种地形正好为红军所用。蔡申熙下令部队从第一线阵地后撤过石灰潭大河，在河这边沿河构筑阵地，利用地形水势消灭敌人。

中午，又累又饿的蔡申熙正打算吃点饭，可一听到敌人进攻，他立即丢下碗筷，奔到指挥部外指挥战斗。

子弹密密麻麻地打过来，敌人的炮弹啸叫着落地爆炸，烟雾遮天。敌人开始渡河攻击了，冲在前面的掉入河中，红军乘机射击，给敌人以大量杀伤。

蔡申熙跟战士们一块战斗。丰富的战斗经验、坚定的决心、为掩护方面军主力而消灭敌人的使命，使他和战士们的情绪越来越激昂，行动越来越沉着。

战斗，一秒比一秒更猛烈的战斗，考验着每一个战士的思想、意志、力量。决心、仇恨、怒火、拼命……生死关头，战士们仿佛把全部力量都集中在这一次战斗上。红二十五军像巨人一样，在千里行军，未得到任何休息和补给的情况下，和原来的老对手激战，勇猛冲杀，扼守在阵地上。从上午至下午，他们击退敌人整整两个团的8次轮番冲锋，使敌人丢下上千具尸体而无法超越红军防线半步。但是红军的反冲击没有将敌人彻底打垮。他们的子弹已经不多，在攻至敌人据守的雪城坳、双台庵高地时，被敌人守卫部队用猛烈的火力拦阻住了。而且敌人第七团、第十二团从南北两翼迂回过来。正面战场敌人总兵力达到4个团，已超过七十三师3个团的总兵力。蔡申熙只得下令撤退。

仙人洞四周山石被敌人的轻重机枪打得冒起一溜溜尘土，炮弹不断在阵地上爆炸，弹片和炸碎的石块不断飞进洞内。

9日下午，正面黄杰第二师只发动了几次牵制性进攻。他是在等待左翼的胡宗南第一师和俞济时第八十八师北上，右翼的万耀煌第十三师南下。红二十五军已经三面被围，情况十分危急。

“我们是否能够撤退？”王平章问蔡申熙。

“敌人攻势太猛，分局和总部还有危险，继续顶住，坚守阵地。”蔡申熙知道，进攻的除了黄杰、郑洞国、俞济时部，还有胡宗南部，大批敌军正蜂拥而来。

“蔡军长、王政委，”王树声快步跑来，急促地说，“徐总指挥刚才派人送来急信，说总部和方面军主力已从河口地区全部北转到夏店和四姑墩地区。分局和总部驻在黄才畈村，即将召开联席会议，徐总请您二位立即回去准备参加晚上的会议。”

“红二十五军任务是什么？”蔡申熙问。

“没有变化。原地坚守，坚决抵抗，掩护主力突围，保卫总部开会，至明日晚撤退。”

蔡申熙朝着河对岸敌人的阵地方向看了一眼，对王平章和王树声说：“明晚开会，明天走也赶得上。我们再留在这里观察观察敌情吧。”

王树声说：“您和军政委还是快离开这里吧。请军长、军政委放心，我一定指挥部队完成阻击任务。”

蔡申熙沉吟半晌，摇摇头。他走出仙人洞，看到天上已下起毛毛细雨，战士仍然守护在阵地上。他们都是20岁左右的小伙子，可是胡子都长得老长，军衣破烂，10个人就有9个光脚板，但是他们那一双双眼睛，都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实在不愿意离开这些可爱的战士。

蔡申熙在阵地上指挥部队，又和敌人打了将近一天，已经一天多没有吃饭了。10号中午，军部警卫战士们趁枪声停止的间隙，强行把他拉回了指挥部，给他端上来一碗野菜。

蔡申熙同王平章在仙人洞外吃着迟到的“午饭”。细雨透过树枝洒在他们身上，他俩埋头匆匆吃着，谁也没有说话。他们都很清楚，红军的状况糟透了。敌众我寡，敌人火力也比红军强，红军伤亡很大，不可能长期坚持下去，好在方面军主力从黄、麻苏区西北角突围出去了，挺过今天下午和晚上，红二十五军即可向后撤退。那时他们就可以和红军主力一道，西出平汉路，会合红三军，打开一片新天地……

一碗野菜还没有吃完，从仙人洞山下传来枪声和高声喊叫。“全体注意！准备战斗！敌人冲上来了！”在前方值日的军作战参谋大声喊道。

在雪城坳大路方向，河边树林里开始响起巨大的枪炮声和喊杀声。

蔡申熙扔下碗，拿着枪就往东北山岗上跑，边跑边命令：“特务队跟我来，传令各团战士进入阵地！”他跑在最前面，动作是那样敏捷，不像负过伤似的，连警卫员也被落在后面。

他来到仙人洞山顶上，用望远镜望去。不远的大路上，升起了敌人山炮爆炸时掀起的烟尘。在灰蒙蒙的烟尘中，可以看到大约有两个团的敌兵。红军阵地前面到处都有敌人士兵在骚动。

山下守卫部队正对着靠近山脚的敌军射击，但敌人仍然向山头上涌来。不多时，即有人上来报告，前沿阵地已被敌军抢去，对方火力太猛，故暂撤退。机枪子弹也已飞到指挥所前。跟上来的王平章提议，是否可以将军指挥所后撤。

蔡申熙摇了摇头：“不可。此时移动指挥中心，将會造成全军混乱。分局和总部就在我们后面，告诉七十三师坚守，让七十五师有可能的话，尽力派一个营前来支援。我们宁死勿退，务须堵住敌军。”

有一颗炮弹在仙人洞前爆炸了，接着，机枪、步枪像鞭炮样噼啪作响。子弹射来的声音已不再是“嘘嘘”声，这说明敌人是抵近射击了。从前面及右边山坡上射过来的子弹，已构成密集的火力网，军指挥所已成了敌人集中射击的目标。

蔡申熙咬紧牙，心里下了决定。这位平时很少发火，总是笑眯眯地待人，被朋友称作“眯公”的战将，此时愤怒地对王平章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人就算满身是嘴，又能吃几个人！仙人洞现在是全线最重要的一环，如被突破，则阵脚全乱，战局将不可收拾！现在我们一定要守住这里。把敌人打个落花流水！”

这时，王树声赶过来。蔡申熙喊了一声：“告诉部队，先用火力杀伤，等我命令发起攻击……话音未落，从对面打来一颗子弹， 正中他的小腹部，又从腰背后飞出去。他咬紧牙关，一手捂住伤口， 一手继续挥枪射击，直至摔倒在地。两个警卫员跑过来，将他抬到担架上。

王平章跳出战壕，大声怒喝：“蔡军长负伤了，同志们听我指挥！一定打垮敌人，为蔡军长报仇！”“冲呀！杀呀！决不后退一步！”战士们的喊声震天动地。

即便受伤，蔡申熙依然坚持用一只手扶着担架棍，用另一只发抖的手指挥着战斗。他大声鼓舞着战士们，简直是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在喊……

（摘自“湖湘英烈故事丛书”《军中智囊·蔡申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