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感对昆明七步场非遗文化传承的影响研究

孙梦琪,赵文娟,2*,叶春燕

(1.云南大学 地球科学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2.云南省地理研究所,云南 昆明 650091)

0 引言

20世纪50年代出现了早期的环境心理研究和感知研究探讨[1],20世纪70年代Tuan等学者将“地方”重新引入到人文地理学的研究中[2],地方衍生出了地方感等概念。地方感指人们对于某个特定地方的情感依附和认同[3],是地方情感的具体表征形式,是人地关系中的一种非常重要的情感。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指各族人民世代相承的、与民众生活密切相关的各种传统文化表现形式(如民俗活动、表演艺术、传统知识和技能,以及与之相关的器具、实物、手工制品等)和文化空间[4]。从非遗概念的界定里,可以发现非遗本身就是具有地方性特征的生产、生活文化,而且这种深度融合于地方民众日常生活之中的活态文化,深深地打上了地方历史文化的烙印,反映并彰显着区域文化个性[5]。地方感和非遗文化的发展都与人和地有着紧密的联系,且地方感有助于更好地鼓励当地人一起做一些事情来保护和发展他们的社区及文化[6]。

随着新文化地理学的研究转向,研究关注的不再是宏观的文化区域,而是微观的文化空间,如乡村公共空间,城市文化街区,城市边缘区等。[7-8]在城镇化的浪潮中,如何通过构建和强化人们的地方感来实现地方性文化和非遗的传承,是亟待探讨与解决的发展难题。鉴此,研究以位于城市边缘的呈贡七步场社区为例,从居民和游客两个角度,通过问卷调查法、访谈法、数理统计法等探讨地方感对非遗文化传承的影响,以期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和发展提供针对性建议。

1 研究设计

1.1 研究区概况

七步场,隶属云南省昆明市呈贡区斗南镇乌龙街道,是典型的城市边缘区。七步场是古滇池边做豆腐最久远的村庄,古名“渠卜场”,彝族话为“产稻谷的坝”,后因谐音而得名“七步场”。七步场历史悠久,平均海拔为1 916 m,年平均气温18℃,年降雨量600 mm,依山傍水,气候宜人[9]。2010年,社区居民李保仁成功申报为七步场臭豆腐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2015年,七步场的豆腐被列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前,七步场保护及传承自己独特的臭豆腐制作工艺,并对相应产品进行了一定规模的产业化,形成“七步香”[10]、“晋家豆腐坊”“晋家客堂”“金磨坊”等10余家特色餐饮企业。

1.2 研究对象

研究选取昆明市呈贡区七步场的居民和游客为研究对象。据实地调研,七步场原住民大多居住于村子下半部分,租户主要集中居住在村子上半部分。而游客大多集中于七步香、晋家客堂等餐厅,便于问卷的发放、收集。

1.3 问卷设计与调查

本研究针对昆明市呈贡区七步场的居民和游客设计不同的调查问卷,问卷包含基本信息和地方感两大部分。第一部分主要用于了解居民和游客的基本信息,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居住状态(居民)、居住时长(居民)和来七步场的次数(游客)。第二部分地方感的测量采用李克特量表法[11],1分表示非常不同意,2分表示不同意,3分表示一般,4分表示同意,5分表示非常同意。地方感部分根据地方满意度、地方认同、地方依恋3个维度,分别设置18个测量项。同时非遗文化传承部分,针对居民的文化传承设置“我希望七步场豆腐能够一直传承下去”和“我愿意为七步场的发展做出贡献”2个测量项,针对游客的文化体验与认同设置“我希望经常来七步场,体验当地的乡土文化”和“七步场豆腐文化让我对七步场产生强烈认同”2个测量项。

调查分为线上问卷填写和实地问卷发放两种形式,成功回收212份问卷,其中居民的问卷105份,线上2份和线下103份,整理得到96份有效问卷,有效回收率为91%。游客回收107份问卷,线上46份和线下61份,整理得到99份有效问卷,有效回收率为93%。

1.4 问卷描述统计

由样本基本情况表可得:居民样本男女比例基本均衡;年龄整体分布较为均衡,主要集中在25岁及以下和26～35岁;受教育程度分布不太均衡,中学学历的被调查者占大部分,为42.7%,而学历为本科及以上的占比很少,仅为9.4%;居住状态分布基本均衡;由于原住民一般居住时间都在五年以上,因此居住时长为5年以上的占比56.3%。

游客样本男女比例约为4∶6;七步场的游客多为家庭式出行,多为家中的年轻人填写问卷,因此年龄分布集中在25岁及以下;受教育程度分布不太均衡,本科及以上学历的被调查者占绝大部分,为72.7%;来七步场次数1次和2～3次的被调查者占比较大。

表1 样本基本情况表

1.5 问卷信度与效度分析

1.5.1 信度分析

研究采用常用的Cronbach的α信度系数法进行信度检验,一般认为量表的α系数大于0.7表示信度较好[12]。利用SPSS 软件中的可靠性分析进行信度分析,可得居民地方感信度系数在0.8以上,地方满意度的信度系数为0.693尚能接受,地方认同和地方依恋的信度系数均在0.7以上,表明信度较好;游客地方感的信度系数在0.9以上,地方满意度、地方认同、地方依恋的信度系数均在0.8以上,表明信度较好,具有一定的可靠性。

1.5.2 效度分析

效度也称为有效度或准确度,是指测量工具或测量手段能够准确地测量出所要测量的现象或者变量的程度。[13]本研究采取两种常用的KMO检验及Bartlett球形度检验方法来进行效度检验。一般认为,KMO取值为0～1,当取值大于0.8时,说明效度很好;取值在0.7～0.8时,说明效度较好;取值在0.6～0.7时,说明效度可以接受;若取值小于0.6,则说明效度不好,需要重新调整。同时,Bartlett球形度检验P值<0.05时,说明各个变量在一定程度上相互独立,通过巴特利特检验。利用SPSS软件降维中的因子分析进行效度分析,可得居民地方感的KMO值在0.8以上,地方满意度的KMO值为0.667尚能接受,地方认同和地方依恋的KMO值均在0.7以上,且Bartlett球形度检验p值均为0.000,说明居民问卷效度较好;游客地方感的KMO值在0.8以上,地方满意度、地方认同、地方依恋的KMO值均在0.7以上,且Bartlett球形度检验p值为0.000,说明游客问卷效度较好,具有一定的有效性。

2 结果分析

2.1 七步场居民、游客地方感总体特征分析

在问卷调查中一般认为,从1(代表“非常不同意”)到5(代表“非常同意”)的李克特量表的得分平均值在1.0～2.4表示反对态度,2.5～3.4表示中立态度,3.5～5.0表示同意态度。[14]

表2结果表明居民地方满意度均值为4.19,地方认同为3.91,地方依恋为3.93,说明地方满意度维度的地方感高于地方依恋维度,地方依恋层面高于地方认同层面。总体来说,居民的地方感为4.03大于3.5,3个维度均大于3.5,说明七步场居民的地方感较为强烈。

表2 居民均值、标准差相关系数表

表3结果表明游客地方满意度均值为3.97,地方认同均值为3.69,地方依恋均值为3.90,说明地方满意度层面的地方感高于地方依恋层面,地方依恋层面高于地方认同层面,与居民3个层面地方感的程度关系保持一致。总体来说,游客的地方感为3.87大于3.5,地方满意度、地方认同、地方依恋层面均大于3.5,说明七步场游客的地方感程度较强,但游客的地方感仍然弱于居民的地方感。

表3 游客均值、标准差相关系数表

2.2 七步场居民、游客地方感差异特征分析

研究利用SPSS软件,采取非参数检验法对居民及游客进行显著差异分析。对于居民的性别、居住状态,游客的性别仅有两个选项的特征因素,采用Mann Whitney U检验法来分析;而居民的年龄、受教育程度、居住时长,游客的年龄、受教育程度、来七步场次数有多个选项的特征因素,采用Kruskal-Wallis H检验法来分析(表4、5)[15]。

表4 居民显著差异分析表

由表4可知,居民的年龄、居住状态、居住时长在地方感不同维度上表现出显著性差异;性别、受教育程度在地方感各维度上没有表现出显著性差异。

由表5可知,游客的年龄、来七步场的次数在地方感不同维度上表现出显著性差异;性别、受教育程度在地方感各维度上没有表现出显著性差异。

表5 游客显著差异分析表

因此通过居民的年龄、居住状态、居住时长和游客的年龄、来七步场的次数具体差异情况,从而分析不同特征因素对居民、游客地方感的影响。利用SPSS软件分析板块中的比较平均值,分组将有显著性差异的居民、游客数据的平均值进行比较(表6)。

表6 显著差异因子均值表

年龄对居民地方感的影响:由表6可知,不同年龄样本在地方满意度和地方依恋这两个维度上得分大于3.5,但60岁以上的样本在这两个维度上得分都是最高,而25岁及以下得分最低,代表七步场的老年人对七步场的满意度和情感依恋都高于青年人。七步场的养老设施非常到位,因此老年人对现在在七步场的生活很满意,而青年人大都认为七步场的发展还可以更好。

居住状态对居民地方感的影响:由表6可知,租户在地方满意度这个维度上高于原住民,而原住民则是在地方认同和地方依恋上得分高于租户,说明租户对七步场这个居住地方非常满意,有一位租户是这么说:“我在昆明住了20多年,住过好多地方,这个村子是最好的,村民素质也极高”,而原住民对七步场这个地方认同度更高,情感依恋也更深。

居住时长对居民地方感的影响:由表6可知,居住时间为4～5年的居民明显在地方满意度、地方认同、地方依恋这3个维度上得分都低于其他居住时长的居民,在地方认同维度上尤为明显,只有2.964分,居住4～5年的居民主要为租户,说明这部分租户对七步场的地方认同程度不够深。

年龄对游客地方感的影响:由表6可知,46～60岁和60岁以上的样本在地方满意度、地方认同、地方依恋这3个维度上得分相较其他年龄段都是较高的,而25岁及以下在3个维度得分都是最低,七步场豆腐作为老昆明豆腐,年龄大一些的游客很多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吃七步场豆腐,而青年人有各式各样的豆腐选择,因此年龄较大的游客对七步场的地方感程度更深一些,青年人则不那么深。

来七步场次数对游客地方感的影响:由表6可知,游客随着来七步场次数的增多,对七步场的地方感也日渐加深。

2.3 七步场居民、游客地方感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关系分析

研究采用结构方程模型分析七步场居民地方感和文化传承、游客地方感和文化体验与认同的关系,探讨七步场居民、游客地方感对非遗文化传承的影响。结构方程模型实质是一种应用线性方程系统表示观量、潜在变量之间,以及潜在变量之间关系的统计方法[16]。

2.3.1 构建七步场居民地方感与文化传承、游客地方感与文化体验与认同模型

研究认为居民对七步场的满意度、情感上的认同与依恋会影响居民对非遗文化传承的态度,即居民地方感与文化传承之间存在显著相关性。利用AMOS软件,以地方满意度、地方认同、地方依恋、文化传承4个潜变量,构建七步场居民地方感各维度与文化传承模型(图1)。

图1 居民地方感与文化传承关系模型

研究同样认为游客对七步场的满意度、情感上的认同与依恋会影响游客对非遗文化体验与认同的态度,即游客地方感与文化体验与认同之间存在显著相关性。利用AMOS软件,以地方满意度、地方认同、地方依恋、文化体验与认同4个潜变量,构建七步场游客地方感各维度与文化体验与认同模型(图2)。

图2 游客地方感与文化体验与认同关系模型

2.3.2 七步场居民地方感与文化传承、游客地方感与文化体验与认同模型有效性分析

在AMOS软件中,可以在直观的路径图下指定、估计、评估以及设定模型,展示出假定的各变量间的关系,来方便地建立起真实反应的复杂关系的行为态度模型。因此利用AMOS软件,构建七步场居民地方感与文化传承、游客地方感与文化体验与认同模型对应的概念模型。

为保证问卷中所设题项能够正确有效地测量模型中的构念,要对结构模型对应的居民、游客测量模型(图3、4)进行拟合度分析。首先通过验证性因子分析,得到七步场居民地方感与文化传承、游客地方感与文化体验与认同测量模型的各项拟合指数(表7)。[17]

图3 居民地方感与文化传承关系结构模型

表7 拟合指数表

由表7可知,居民模型的绝对拟合指数的卡方/DF为2.209小于3,代表该模型的拟合度较好,GFI低于0.9一般标准值,但仍具有一定拟合度,RMR小于标准0.1,拟合度较好;相对拟合指数中的IFI和CFI均未达到0.9标准,但距标准相差不远,拟合度可接受;简约拟合指数中的PGFI和PNFI均大于标准0.5,表示拟合度较好。因此,七步场居民地方感与文化传承测量模型拟合度可达到拟合度标准。

游客模型的绝对拟合指数的卡方/DF为3.313,比标准3稍大但可接受,GFI低于0.9一般标准值,但仍具有一定拟合度,RMR小于标准0.1,拟合度较好;相对拟合指数中的IFI和CFI均未达到0.9标准,但距标准相差不远,拟合度可接受;简约拟合指数中的PGFI和PNFI均大于标准0.5,表示拟合度较好。因此,七步场游客地方感与文化体验与认同测量模型拟合度可达到拟合度标准。

2.3.3 七步场居民地方感对文化传承、游客地方感对文化体验与认同的影响路径分析

从模型(图3)来看,地方感的3个维度地方满意度、地方认同、地方依恋上都呈显著正相关,具有较强的相互作用,但三者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影响存在差异。居民的地方依恋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影响为正,地方认同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影响不大,而地方满意度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影响为负。根据研究模型分析可得:七步场居民的地方依恋情感越强,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意愿就越强;相反七步场居民的地方满意度越高,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意愿就越低。

从模型(图4)来看,游客地方感的三个维度地方满意度、地方认同、地方依恋上都呈显著正相关,具有较强的相互作用,但三者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体验与认同的影响存在差异。游客的地方依恋、地方认同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体验与认同影响为正,其中地方认同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体验与认同的正向效应远大于地方依恋,而地方满意度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体验与认同影响为负。根据研究模型分析可得:七步场游客的地方认同和地方依恋情感越强,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体验与认同的意愿就越强;相反七步场游客的地方满意度越高,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体验与认同的意愿就越低。

图4 游客地方感与文化体验与认同关系结构模型

3 结论与讨论

3.1 结论

通过研究分析主要得到以下结论:(1)七步场居民和游客的地方感都很强烈,但游客的地方感弱于居民的地方感。不论是居民还是游客,地方满意度得分都是最高,地方依恋次之,地方认同最低。(2)当地居民的年龄、居住状态、居住时长在地方感不同的维度上表现出显著性差异。老年人的地方感明显高于青年人,租户在地方满意度上高于原住民,而原住民在地方认同和地方依恋上得分高于租户,居住时长五年以上的居民地方感很强而居住时间为4-5年的居民反而地方感最弱;游客的年龄、来七步场的次数在地方感的不同维度上表现出显著性差异。年龄较大的游客地方感明显高于青年人,游客随着来七步场次数的增多,对七步场的地方感也日益增强。(3)不论是居民还是游客地方感的3个维度地方满意度、地方认同、地方依恋上都呈显著正相关,具有较强的相互作用,但3者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影响存在差异。居民的地方依恋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影响为正,地方认同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影响不大,而地方满意度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影响为负;游客的地方依恋、地方认同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影响为正,而地方满意度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影响为负。

3.2 讨论

研究发现,七步场的居民和游客对七步场的满意度对非物质文化遗传的传承意愿有着负向的影响。结合实地调研可得,居民和游客对七步场的发展越满意,越觉得七步场不需要改变当前的情况,进而也觉得不需要更多的人来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七步场臭豆腐。一些受访原住民表示七步场豆腐的发展比以前差很多,老昆明时大街小巷都是卖七步场臭豆腐的,现在的规模远不及当时;一些受访游客表示,七步场除了餐厅外,其他可观光、娱乐的设施极少,且社区内道路狭窄。

为了更好地传承七步场非物质文化遗产,特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第一,加强七步场非遗文化建设。通过开设豆腐体验活动,增大非遗文化豆腐的宣传力度,创办七步场豆腐文创产品等,增进居民和游客对七步场豆腐的了解。此类非遗文化建设的举措不仅有利于居民、游客增强对七步场的地方感,而且有利于当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

第二,保持非遗文化原真性。七步场发展餐饮业过程中,难免会将臭豆腐制作过程机械化。但若手工工艺完全被机械化替代,七步场豆腐将会丧失非遗文化的原真性[18]。因此七步场豆腐制作传统手工工艺的持续流传是非遗文化有效保护和传承的关键。

第三,发挥政府主导地位。在非遗文化的保护和传承过程中,政府理应发挥主导地位,完善相关保护政策,大力宣传非遗文化并给予资金支持。

第四,整合七步场其他资源,提高非遗文化竞争力。利用区位优势规划乡村旅游,通过旅游业来带动餐饮业的发展,提高七步场臭豆腐非遗文化的知名度。

第五,加强七步场社区基础设施和娱乐设施建设。改善社区内道路条件,拓宽社区中心的柏油路。建设一些其他娱乐设施。将七步场中心的一条街建设成七步场豆腐特色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