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的北部

林佳

意大利北部包括了艾米利亚-罗马涅、弗留利-威尼斯朱利亚、利古里亚、伦巴第、皮埃蒙特、特伦蒂诺-上阿迪杰、瓦莱达奥斯塔、威尼托8个大区。

这片土地可谓是今天地球上的天之骄子，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从欧盟人均GDP图上可以看到，意大利北部是整个欧盟最富裕的地方之一。其富庶程度，甚至超过了法国的大部分地区。

当人们提起意大利，通常想到的是羅马的断壁残垣，佛罗伦萨的文艺复兴，米兰的奢靡时尚，威尼斯的碧波荡漾……唯有对地理、旅行和摄影非常关注的人，才知道意大利北部隐藏着一个宝藏之地，多洛米蒂。它被称为“上帝遗留在阿尔卑斯后花园里的秘境”，属于阿尔卑斯山脉东部，横跨了意大利北部的五个省份三个大区。这里随处可见美妙绝伦的山景、垂直陡峭的岩壁、形状各异的山峰、碧绿清透的湖泊和幽深狭长的山谷……即使在全球范围内来看，它也是最值得关注的地理美景之一。

除了美丽的阿尔卑斯山脉，意大利北部另一个极为重要的地理单元当属波河平原。随意打开一张显示山脉海拔的意大利地形地图，一眼就能看到横向的阿尔卑斯山和纵向的亚平宁山脉夹在中间的那一片，那便是意大利最主要的农业区波河平原。毫不夸张地说，意大利北部超越欧洲大部分地区的富庶，都是波河平原的赐予。

多洛米蒂，位于意大利北部阿尔卑斯山脉东部地区，几乎全部由一种沉积碳酸盐岩——白云石组成。白云石正如其名，色如棉白的云朵，并能反射周围的光线。1930年以前，这片山区一直被称为“苍白山脉”。“Dolomiti”（多洛米蒂）这个名称，是为了纪念第一位研究白云石的法国地理学家Déodat de Dolomieu。今天，不但白云岩以他之名命名，这一大片遍布白云岩的连绵群山，也被称为多洛米蒂。

多洛米蒂山脉地区范围广阔，共有18座山峰高度超过3000米，山脉海拔 3343米，山体群占地超过 140000 公顷，从加迪纳山谷到皮亚韦山谷，它占据了意大利北部三个大区的土地：特伦蒂诺-上阿迪杰、威尼托、弗留利-威尼斯朱利亚。多洛米蒂山区与阿尔卑斯山的其他地方非常不同，它宽广的山谷地区被茂绿的森林和草地覆盖，而从山谷向上垂直突出数千米的，是众多孤立的山峰，这些突兀雄奇的山体和锯齿般锥形的山峰，大部分由白云石组成。

有人说，多洛米蒂曾在海底沉睡了两亿五千年。这可不是夸张，和其他许多山脉一样，多洛米蒂的地质起源可以追溯到2亿年前，有一个持续大约3000 万年的缓慢沉积过程。古海洋特提斯海堆积了各种矿物和动物遗骸，在底部形成大片珊瑚礁和石灰岩堤岸。后来，随着欧亚板块和非洲板块的碰撞，这一地区褶皱上升，成为阿尔卑斯山脉，奇特的海底世界变成山脉浮出水面。地震、高温、风雪和其他侵蚀现象，不断塑造该地区的景观，如同神祇颇具耐心铸造的艺术品，经过漫长的时间，多洛米蒂有了现在的模样。今天，它凭借无与伦比的美丽和特殊的地理形态，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几个世纪前，多洛米蒂山脉的领土由彼此隔绝的不同山谷组成，相对闭塞的环境和个性独立的人民使得这里形成了自成一格的文化，它也是今天世界上唯一一个居民仍然说拉丁语的地方。拉丁语是一种复古浪漫主义语言，是古代凯尔特人和罗马居民的语言混合的结果，在这个地区，他们的城镇名称、标志和指示依然由拉丁语书写。

拉丁人拥有着独特的历史和文化，他们的文化中充满了巫师、巨人、龙和各种神秘的传说。当然，这里奇异的自然景观和静谧的古老村庄也为这些童话故事提供了合理的背景。多洛米蒂山会在日出和日落时发出灿烂的粉红色光芒，准确地说是“被染成粉红色”，在当地方言中，它甚至有个专用词汇“Enrosadira”（发光）。这是一年四季都可以观察到的现象，尤其是在夏季。因为白云岩可以映射出光线的颜色，当白云岩呈现粉红色或红色时，造成了这种令人印象深刻的绝美奇观。这样的奇观，自然拥有自己的传说。

传说中，这一片土地还是劳里诺国王的领地，也被称为“玫瑰花园”。劳里诺国王统治下的矮人国，人们在山里开采岩石，获得了水晶、黄金和白银。除了这些财富，国王拥有两件魔法武器：一条腰带能使他力大无比，一人顶十二人；另一件是斗篷，穿上后能让他隐身消失。一天，邻国的国王为女儿举行招婿定亲的宴会，没有收到邀请的劳里诺国王带着他的隐形斗篷到了现场，在比赛的角逐中遇见了国王美丽的女儿，并爱上了她，于是他把国王的女儿劫上马背载回了自己的王国。邻国的国王发现后大怒，带人攻打矮人国，战斗很激烈，劳里诺国王虽然勇猛异常，但还是无法击败敌人，最终他决定放弃，穿上了隐身的斗篷，试图躲藏到玫瑰园，可这时园中的玫瑰随风摇曳，闪烁的动静使他暴露后被抓获，被劫持的公主也回到了父王的身边。劳里诺国王悲愤交加，认为是玫瑰花园背叛了自己，于是转身对这片玫瑰发出了恶狠的魔咒，把玫瑰变成了石头，并且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人眼都无法看到它。不过，他忘了说昼与夜过渡的时刻，因此“玫瑰园”在黎明和日落时刻重现人间——那就是霞光下泛起粉红玫瑰色调的多洛米蒂群山。

对于登山和滑雪爱好者来说，多洛米蒂山脉就是天堂，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正是这条“世界上最美丽的山脉”，成为最艰苦和血腥的前线战场之一，天堂一度变成了地狱。

20 世纪初，协约国（以大英帝国、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俄罗斯帝国为首的军事同盟）和同盟国（德国、奥匈帝国、意大利在维也纳结成的秘密同盟）的成立，代表了欧洲的分歧。1914年，尽管与德国和奥匈帝国结盟，意大利在战争开始时仍保持中立。当时，意大利北部的一部分地区，尤其是今天的特伦蒂诺-上阿迪杰省，那时还属于奥地利。中立一年后，意大利开始要求扩张领土。1915年5月23日，意大利向奥地利宣战。几天后，奥地利人放弃了属于他们 400 年的科尔蒂纳。自 19 世纪末以来，奥地利人就在多洛米蒂山脉最高的山—马尔莫拉达山建造了防御工事。随着与意大利的战争开始，该山区的军事防御得到了加强，奥地利人挖了战壕，拓宽了道路，建造了滑雪缆车，将物资运送到山顶。1917 年 10 月 24 日，奥匈帝国军队在德国人的帮助下开始进攻卡波雷托。意大利人惨败，许多人死亡，近 3万人被俘。卡波雷托战役之后，战争前线转移到其他地区，多洛米蒂终于得到了平静。

和平又恢复了多洛米蒂的美丽和平静，今天，这里是欧洲最受欢迎的滑雪天堂。山脉中隐藏着无数的景点，最受游客欢迎的有博尔扎诺、赛瑟阿尔姆和瓦约莱塔。

博尔扎诺是同名省份的首府，被认为是意大利最适合居住的城市之一，它通常是许多人用来探索多洛米蒂山脉的起点。这里拥有历史悠久的老城区、迷人的广场、壮观古老的宏伟教堂，各种博物馆和豪华的城堡。

赛瑟阿尔姆则是欧洲最高的山地牧场，也是最大的山间度假胜地之一，這里占地 5585公顷的广阔高原上，生长着近八百种植物。冬季，这里有绵延不断的雪景，游客能在此滑雪。一旦松软的积雪融化，山地的自行车路线便会渐渐出现。夏季，游客则可以徒步健行通过岩石地形，在上下起伏的山丘上骑自行车，并欣赏阿尔卑斯的壮丽风景。运动完毕，可以走进附近城镇的任何一家餐厅，享受当地的特色美食：苹果馅饼、大麦烩饭、烟熏香肠、意大利面，以及品味顶级的葡萄酒。

瓦约莱塔是只会出现在神界的天然石质尖塔，几个大小不一的石尖挑衅地耸立着，高耸入云，优雅而威严，仿佛是哥特式或现代主义建筑的杰作。见过它的建筑师和画家，将它们描述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建筑作品”。瓦约莱塔不是多洛米蒂路线上最热闹的地方，但却是多洛米蒂山脉中收获登山爱好者最多赞叹的景点。但想要近距离欣赏这些尖峰并不容易，需要步行约 3～4 小时，于是许多人会选择在它脚下过夜，并观察浩瀚无垠的银河系。

如果说多洛米蒂是意大利北部的神秘和美，那波河平原就是意大利北方富庶的基础。

跳出北部，即使是放眼整个意大利，甚至整个欧洲来看，波河平原都是一块受到祝福的地方。打开显示山脉海拔的地形图，除了波河平原，意大利的其他地方全是山区，北部是多洛米蒂，而中部南部就是亚平宁山脉，连绵起伏高耸的山脉，一直延伸到地中海里。再拿一张意大利足球甲级联赛中甲级俱乐部的分布图来看，更是惊人，二十来支意甲俱乐部分布可谓极不均衡，大多数都在北方地区，南方的顶级球队很少。在今天的世界上，意大利的经济中心、足球中心、工业中心，都在北方的波河平原。

波河平原因波河而生。波河，刚好挤进欧洲最长河流的前20名，然而它在欧洲的影响力，却至少能排到前五。它发源于阿尔卑斯山脉西南部，海拔超过1700米的山脉之间，仅仅30公里以后，它便进入河谷，海拔直接降到240米。这由山区冲击而下的雪水，冲出了意大利唯一拥有的面积广阔的平原。在它下游地区的七万多平方公里范围内，整个水系有超过一百条支流，可谓规模巨大。最后，它坚定地沿着自西向东的方向，在威尼斯附近注入亚得里亚海，全长约652公里。

在18世纪的文字记录中，我们可以看到波河给平原地区带来的，是“水草丰茂的乡村”和“巨大数量的牧群”，这里有大量绿色的稻田和草地，充足的水源，保证了这片土壤上一季可以成熟两类作物。

然而拥有如此巨大能量的河流，不可能永远是赐福者，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特别是意大利南方还“阔”着的时候，波河像一位暴躁的国王，给流域内的人们带来无数痛苦。河道剧烈的摆动，带来的是令人恐惧的洪水，常常导致聚落的消失。在一首十六世纪诗人的作品中，这些景象被生动地反映出来：当整个洪流为暴怒主导，河流之王冲垮堤坝，在平原上肆意流淌，周围肥沃的土地、欢愉的收获，羊群、禽类、家犬甚至情郎，都远离被滔天洪水围困的家园，只剩下鱼儿高高跃起，禽类飞于树冠之上。

性情不定的波河，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都在研究、修筑水利工程。公元前10世纪开始，伊特鲁里亚人统治着这片土地，他们开始修建水利工程；随着这里被罗马吞并，罗马人全盘继承了前者建设的大规模防洪和水利工程；罗马帝国瓦解之后，在这里留下了重要的“艾米尼亚大道”。从此，波河平原上的城市选址，大都偏离了阴晴不定的主河道，而是沿着这条古罗马大道规划。一些历史学家甚至认为，今天意大利北部繁荣的城市群落、密集的文明资源存留，都是从罗馬人开始修建这条大道时开始的。到中世纪，意大利北部已经成为欧洲商路交汇的富庶之地，东方的丝绸、香料，非洲的奴隶、黄金都是通过这里流入欧洲。林立的自治城邦，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良好的经济又带来繁荣的文化，于是文艺复兴从这里发端。19世纪开始，公路和铁路的修建，进一步改变了波河平原的城市形态。

到今天，波河平原的人口约占意大利的一半。作为意大利的核心经济发展带，这里集中分布着璀璨如星的城市群，由西向东有：都灵、热那亚、米兰、皮亚琴察、帕尔马、维罗纳、博洛尼亚、维琴察、帕多瓦、威尼斯、乌迪内……其中米兰、都灵、热那亚，被誉为意大利经济的“三驾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