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古镇的往事和传说

陈衍强

在滇東北的群山中行走，不能避开彝良县的钟鸣镇。

第一次到钟鸣，是从大关县一个叫打瓦的村庄坐沈从文小说中那种渡船过的河。接着是爬关口。关口就是电影《从奴隶到将军》开头出现的那个画面。那是万夫莫开的大峡谷，使人感到孤独，因为阳光被绝壁折断，连风也被吹成任意弯曲的歌谣。爬上关口腿就软了，只有幻想才能飞翔。

好在爬关口的途中，可以看到挺拔的石笋雄踞悬崖。路旁有一块苍老的石碑，清道光二年（1822年）所立，记载的是160人捐资捐物修关口险道的事情。前面有一座山，如鬼斧神工打造的令牌，在传说中是镇妖压邪的山。下面是九龙口，在清朝曾发生过铸铜钱的大事，说的是一位姓肖的人私造假币，康熙得知后大怒，说“朕坐九龙壁，奴才居九龙口”，居然想争天下，后来肖氏被押送到京城斩首。现在坐在大关口，听见河水的撞击声，有点像铸铜钱的声音。

过去，钟鸣镇叫做伐乌关，因诸葛亮南征乌蒙府而得名。当时，诸葛亮以夷治夷，请禄氏攻打乌蒙，封禄氏为“伐乌官”，后来此官名演化成地名伐乌关。再后来，据说天空响起巨大的钟鼓声，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们只见满山风雨雷霆。人们认为钟鼓声是神仙显灵，就将伐乌关改为钟鸣，意思是钟鼓齐鸣。

《镇雄州志》称伐乌关：“山势高耸，路径曲仄，戈魁河绕于前，左右两水如带。登顶远眺，大关、威宁、彝良俱在目中，为镇雄州第一雄关”。所以历史上这里曾是军事要地。

清乾隆年间，镇雄州在彝良境内设“五大军讯”，就有“伐乌关讯”。此迅“设右哨三司把总一员防守，管鸡罩林、李子沟、小洛泽、善鸡寨、核桃坪、毛坪渡、戈魁河、阿路林、阿处底末9塘，讯兵23名，塘兵27名。东至鸡罩林260里接彝良（今奎香）讯界，西至松杉树30里接昭通、永善迅界，南至火烧寨30里接昭通大关讯界，北至白水江150里接牛街讯界。光绪年间改为塘兵9名，讯兵4名。

钟山在钟鸣镇政府四周，有二十四座，像天空与大地的金字塔。相传吴三桂听说伐乌关山岩毓秀，有二十四个山头如二十四口金钟扑地，曾想修金殿于此。但前来踏勘的人登上神皇庙后的鼓山，在数山头时忘了数自己站的那个，只数出二十三个，因而将金殿修在了昆明。

钟鸣镇周围的山头，人们按形状取了不少名，包括钟山、鼓山、城隍庙山、禹王宫山、龙山、虎山、狮山、鹰山、螺山、象鼻山、巨人山等等，但更多的是无数形态各异的无名山。

钟鸣人刘正翔在《半是盆景半是山》一文中写道：“如没有山的美，便没有钟鸣。钟鸣之名，便源于钟山、鼓山。不用说，它真是形象极了，钟山如一口巨钟，倒扣于集镇一侧，高不过百米，其顶似有一个硕大的钟把，等待天神用铁链将它提起，它里面定装了不少秘密。鼓山在集镇的另一端，从某个角度看，它中部略鼓，其顶平整，似等待天神来将它擂响。钟鸣的山，并不是高不可攀，并不是怪石嶙峋，并不是荆棘丛生，或者丛林阻隔。它给你一千条路去攀越它，每条路都有不同的风景。”

钟山脚下的神皇庙里，塑着一匹神马，在传说中被善男信女的香火敬活了，成为千里马，常从庙里奔出来吃庄稼，有一次奔向大田坝，在一块石梯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蹄印，追它的人也在另一块石梯上踩出了脚印。现在，神皇庙不见了，在废墟上长大的是钟鸣小学。千里马也跑远了，只留下深深的蹄印和追马人的足迹，诉说着钟山的沧桑和传奇。

钟山下，石门坎矮石林的岩石上，刻有“灵应岩”碑，是民国六年（1917年）当地知名人士严世全、王文仲、匠士安兴阳等人撰刻，记叙的是石门坎矮石林风景，提及钟山、鼓山。文曰：“盖闻莫为之前，虽善弗举。如我地之石门坎者，右则诸山环拱，左则钟山侍立，后有玉兔金乌，前之石鼓能鸣！奇石森然，草木丛茂，美花映竹，真天然风景之所在。凡历斯地者，仰观俯察，无不兴然嗟叹！若有伤思者也，玉兔山之脚有所谓仙水者，疮擦之即愈，是以诸君美兹风景之胜，感仙水之灵，就此建一仙丹寺，但恐久而浸灭，嘱余作文铭诸碑记。”

当地的老人告诉我，蹲在石头上的石头是玉兔，前面奔跑的石头是打野兔的猎手，睡在地上的石头是狮子，是野猪，是乌龟……矮石林是一道天造奇观，不仅有天生的石门，还树有两块德政碑，记载着1948年火烧伐鸟关和救灾的事。这是全县仅有的两处摩崖之一，已列入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钟鸣镇政府大院，是一幢形同“四人抬轿”的百年老宅，主人原是一禄姓土司，后来被人民政权接管，供镇干部职工办公和住宿。这是一个四合院，坐落于美人山之侧。这座百年老宅门前，有一幅刻于大门两旁青石之上的对联：

苦心建鸿业，卅余载贞操大吉，恢弘世泽耀坤仪；

往事溯乌蒙，万千年祖德宗功，宣抚边疆光史册。

相传在大明王朝时期，四川叙州府利用禄氏土司打下了官兵攻而不克的乌蒙府（今昭通），朝廷恩赐黄龙旗，上书“威镇凉山都督府，仅此钟鸣第一家”。大门两旁，各有一个小阁楼，檐上画着精美的图饰。进得门来，是一个庭院，里面曾经种了许多名贵花草。大院左右两边各有一幢分别修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或八十年代的房子，一幢石木结构，一幢砖混结构。院内一左一右种了两棵乌柿，成为这个大院最具生机的风景。大门正面是这座庭院的主体建筑，风格如“金包银”式的窜架结构，依稀可见当年的辉煌。进得一洞小门，有回廊绕上二楼。在这主体建筑之后，还有一个后花园，当年的芭蕉、蜡梅、海棠、紫薇和禄家小姐们的身影已不知去向，空气中也没丁点儿脂粉气息。两道院墙顺着耳房斜上延伸，在三十余米处各建了一个炮楼，炮楼居高临下，可以鸟瞰整个集镇。

钟鸣是滇东北小镇的一个典范，1990年，我作为县上派的春耕生产工作队员，在钟鸣上排街正中的罗家旅饭店住了半个月，主妇与我同姓，我认作姑妈。姑妈是一个好人，她支撑着笨重的家，无论家务还是农活。她从不闲着，从早到晚，风风火火。天没亮就生火为客人们煮早点，白天更是里里外外忙个不休，赶场的人来喝酒，要一碗米饭，一盘炒豆腐干或魔芋豆花，总共才九角钱；晚上她要等客人全部睡了才休息，有时半夜三更有人来打尖，她也起来开门。每天，桌上总是摆满六个左右的下酒菜，壶里总是灌满开水。

后来，我多次约县内外的文朋诗友到钟鸣采风，很多人都为钟鸣写过诗和游记。

钟鸣还有寨上苗族风情园、林区风光、仙人洞，以及钟鸣水库、夹马石水库、罗汉坝水库组成的水库风景片区等绿色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