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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与马克思实践观及异化观比较

2023-04-29徐尧健

秦智 2023年2期
关键词:萨特存在主义马克思

[摘要]萨特是存在主义的代表人物,他在上世纪60年代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其哲学理论开始从存在主义走向“马克思主义化的存在主义”。在《辩证理性批判》中,萨特阐释了大量观点以论述存在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结合”的可能性。本文将从实践概念入手,对萨特与马克思的实践观及异化观加以论述和对比,进而分析两位哲学家思想上的异同,并指出萨特的存在主义到底有无可能同马克思主义相融合。

[关键词]萨特;马克思;实践;存在主义;马克思主义

一、萨特的实践及异化概念

在《存在与虚无》中,萨特主要探讨的是人的意识,以及在此基础之上论证人的绝对自由及其实践活动。萨特认为万事万物统一于“存在”,而“存在”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自在的存在”“存在是自在的,存在是其所是”[2]“自在的存在”是肯定的、惰性的、完满的存在,指物的存在;另一种是“自为的存在”“与之相反,自为的存在被定义为是其所不是且不是其所是”,[2]“自为的存在”是具有能动性、否定性和超越性的存在,也就是拥有实践能力的存在,指人的存在。

与物的存在相比,人实际上是通过“虚无”来到这世界上的存在,“虚无即是存在的虚无,就只能通过存在本身来到存在之中,它通过一个特殊的存在来到存在之中,这就是人的存在。”[2]正是通过虚无,人才拥有否定性和超越性,才能够不断通过实践活动超越“自在的存在”,从而获取及延绵自身的实存。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萨特的哲学思想逐渐向马克思主义靠拢,在1960年发表的《辩证理性批判》中,他虽然接受了部分马克思的观点,并反驳了一些自己的早期观点,如人是“绝对自由”的,但存在主义的思想内核依旧保留了下来。实际上,萨特并非意在使“存在主义马克思主义化”,而是相反,他的目的是让“马克思主义存在主义化”,以实践概念作为切口,企图以此接近马克思主义。

萨特认为实践是人根据目的和计划对物质场域的否定和超越,实践是人作用于物质世界的一种方式,不能离开人与自然的联系单独从主、客体维度分别考察实践,“人是由事物‘中介的,同时事物也是由人中介的。”[1]这说明,实践是主体作用于客体的一种对象性活动,实践不是由客体强加给主体的被动行为,更不是主体的孤立抽象行动。

至于实践的动因,萨特认为是人的需要,“一切事物都可以通过需要来解释”。[1]正是由于有了需要,且为了满足需要,人才会进行实践,萨特认为人的需要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人所面临的物质场域施加给人的条件和动力,即人在与物质世界的交汇中通过物质世界意识到自身的需要,从而才会进行实践活动以满足需要。

至于人为什么会产生需要,萨特又引出了一个更深层次的概念——匮乏。他认为正是由于匮乏,人才会意识到自身的不足从而产生需要,人一旦有了需要,便会引发出目的和计划,进而投身于外部世界,改造实践客体并完成实践目的,从而满足需求、解决匮乏。

论述实践概念过后,萨特引出了实践的异化。在他看来,实践和异化本身就是相辅相成的概念,实践者必须要做出筹划以及付诸行动,对实践场域进行超越和改造;而想要作用于实践客体,人必须投身于实践场域,人作用于物质首先必须“化身”成物质才可以实现。此外,人的实践必须借助实践工具,意味着人必须达到与工具与客体的同一维度,萨特将这一人的转变和异化称之为实践——惰性。

萨特认为人的“实践—自由”异化为“实践—惰性”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无法逆转的。此外,不仅人的实践过程注定被异化,在此基础之上的实践结果也肯定是异化的,具体体现为人会被他劳动的产物所制约。人一旦异化为惰性存在,那么人的能动性、超越性、否定性就受到了严格制约,实践的透明性就变成了“半透明性”,人会被外部的已定型物所控制,“在这个层次上,被其‘物质吸收的实践变成人类的物质性漫画。”[1]劳动的产物、客体、工具成了“主体”,人反倒成了“客体”。

经以上理论铺垫,萨特论述了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异化与物化现象。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将他们的实践理解为“命运”,即面对物质场域和社会场域的被动性和不可超越性,一方面实践无论起初多么具有积极性,实践结果都会反过来束缚人,为人施加新的“命运”,实践的辩证法在惰性场域中实际上是“反辩证法”;另一方面,在“实践—惰性”中,人的实践虽然不乏超越性,但这种能力是消极的而不是积极的,是被动的而不是自由的。

二、马克思的实践及异化概念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第一条中批评费尔巴哈:“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6]马克思主张实践的主体性与能动性,反对像费尔巴哈这样的旧唯物主义者仅仅把实践理解为被动消极的自然活动;同时,马克思也反对唯心主义哲学家夸大主观能动性的做法,把实践视作一种抽象的精神活动。从而扬弃了前人的观点,既超越了旧唯物主义也超越了唯心主义,提出了崭新、科学的实践观。

马克思认为实践是人能动地改造客观世界的物质性活动,实践既不是一种封闭在主体之中的、没有对象的、与世隔绝的理性运动,也不是完全被自然规律、社会环境所支配的消极活动,而是既具有主观能动性,同时又具有客观实在性和社会历史性的改造世界的物质性活动。正因为实践,人才不同于动物,人才不会被动、盲目地服从自然规律,而是能够利用规律改造对象,从而达成主观目的、满足自身需要。“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尺度来进行生产。”[3]人与动物的不同,正在于人懂得实践,能够按照自身的目的改造自然界,让自然界为自身服务。

此外,马克思认为导致实践异化的根源在于私有制,正是私有制及劳动分工的出现,致使人的实践走向异化。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的实践活动失去了能动性与主体性,人的实践非但不能改造对象满足自身,而且人成了对象的客体,人的实践对象并不属于他,而是反过来制约他。

至于如何扬弃异化,马克思认为唯一的途径便是取缔私有制。“自我异化的扬弃同自我异化走的是同一条道路”[3],既然生产资料私有制是导致人的异化的罪魁祸首,那么想要彻底解决问题、扬弃人的异化,唯一的办法便是消除私有制,通过生产资料公有制使人恢复原有的类本质,从片面的人成为全面发展的人,这时人才能实现实践的“否定之否定”重新做回主体,这便是马克思所说的“自由人的联合体”即共产主义社会。

三、萨特与马克思实践及异化概念比较

通过分别阐述萨特与马克思对于实践及异化的看法,下面可以将二人的观点加以对比,从中分析出相同之处。

首先,萨特与马克思都认为实践必须以具体的人作为主体,脱离个人去考察实践是没有意义的,结果也必然是抽象的。既没有一种“无人身的理性”的实践活动,也没有排除个体而仅仅是抽象的“阶级”或“群体”的实践活动,实践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必须是现实的个人,“全部历史辩证法寓于个体实践,因为它早已是辩证的”[1],社会历史发展最根本的推动者就是从事实践活动的个人。

其次,萨特和马克思都认为实践是一种具有目的性、超越性和否定性的活动,但这种活动必须建立在客观性、物质性、现实性的基础之上。实践必须是人与自然界相互联系的物质性活动,没有自然界人的实践便失去对象,没有人实践便没有主体。他们都看到了实践必须立足于人与自然界相互作用的基础之上,尽管萨特在张扬人的主体性层面依旧留有“抽象人”的痕迹,但他也认为实践的能动性必须在物质场域中才能得到体现。

再次,关于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的实践异化问题,萨特与马克思的看法也不乏相近之处。马克思认为是私有制导致了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的实践被异化,他在对象面前不是作为主体存在,而是作为客体存在,他的实践产物不仅不能被他所拥有和支配,反过来人的实践产物能够支配人、制约人,使人丧失了实践的能动性与目的性。萨特也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是“自己产物的产物”,已定型物对人来说构成了他的“命运”,在命运面前无力反抗只能无条件地顺从。尽管二人的理论出发点存在差异,运用的概念也有所区别,但就资本主义社会中人被异化与物化的看法还是较为一致。

与此同时,萨特与马克思在实践和异化概念上的差异也是十分显著的。

首先,马克思站在唯物主义的立场上,认为人是自然界的产物,也就是说,人是“物质性存在”“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4],人与其他自然物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物质个体。而萨特虽然认为人在进行实践活动时不能脱离自然界,但从本质上讲人与自然界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系列”,他认为人本身并不属于自然界这个“自在”的领域,而是属于另一个维度的“自为”的领域,人与自然首先是“一分为二”的;在此基础之上,人由于生存的匮乏,并根据匮乏产生出需要,以此人才会超越自身“介入”到自然界之中。

其次,在实践的异化问题上,马克思认为异化是私有制的产物,是资本主义社会中无产阶级的普遍状况。而萨特认为异化无时不有、无处不在,他认为早在人类社会建立之初,就已经出现异化了,异化是人类实践的必然性,异化是“先验的”,而不是随着私有制的产生才出现的。

最后,在扬弃异化的途径上,马克思认为之所以人的实践会发生异化,是私有制和分工造成的,只要通过革命取消私有制,实现共产主义,人的异化就能够被扬弃,人的实践就能够重新具有对象性的本质特征,“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也就是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3]萨特则认为人的实践异化是必然现象,是超越社会历史范畴之外的,也就是说实践的异化是一种“先验的异化”,这种异化无法克服的,除非人停止实践活动。

四、结语

之所以萨特会以如此悲观、消极的态度看待人的实践及异化,与他脱离社会历史及经济规律、单纯从抽象、主观的角度探讨人、考察人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在某种意义上,萨特的这些观点带有一些悲观色彩,甚至具有一种历史循环论的特征。[5]而正是站在现实的社会、历史、生产关系、经济规律等基础之上,马克思才科学、正确地指出了人的实践特征及实践异化的产生根源,并为扬弃异化寻找出了一条光明的出路。

本文以实践观及异化观为中心,比较萨特与马克思的思想主旨,进而得出这样的结论:虽然二者不乏异曲同工之处,但在理论根基上却存在着明显的分歧,这也导致萨特将“马克思主义存在主义化”的企图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参考文献:

[1]萨特.辨证理性批判(上、下)[M].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25-215.

[2]萨特.存在与虚无[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25-303.

[3]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53-78.

[4]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节选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11.

[5]衣俊卿,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第二版)[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303.

[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36.

作者简介:徐尧健(1995.8-),男,汉族,辽宁盘锦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马克思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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