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主导合成作战模式的实践探析与优化路径

潘 磊 卢风云 魏欣然 周 涛

（中国人民警察大学，河北 廊坊 065000）

当前，我国正处于科技加速发展的时期，随着智慧警务和科技兴警战略的提出，警务工作转型升级，向智能化、科技化方向发展。与此同时，治安局势和执法环境也正在发生深刻的转变，非传统安全威胁凸显，以电信网络诈骗为代表的各类犯罪手段呈现出智能化、组织化的发展趋势，打击犯罪与治安治理难度不断加大，社会治安面临着严峻的形势。这些新型犯罪，其所特有的非接触性、虚拟性的性质已经打破了以现场勘查为中心的破案理念。公安机关的实践表明，传统的警务工作模式，依靠单一的警种执法办案已经无法适应新型犯罪形势。为适应形势的快速变化，我国公安机关依托高新科技，借鉴军队中的“联合作战”与“合同作战”理论，引用西方国家的“情报主导警务”模式，推动数据资源的整合，融合各警种力量，创立了“情报主导合成作战模式”，以期更好地发挥维护国家安全与社会治安秩序的作用。

一、情报主导合成作战模式的内涵

（一）警务合成作战

“警务合成作战”起源于军事学，源自军事学下的合同战术学，公安机关借鉴合同战术的相关理论，并结合工作实务，将其发展演变为了“警务合成作战”。

有关“警务合成作战”的内涵，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1994—2002 年，警务合成作战还未应用于实践，一些学者借鉴军事学、系统论、协同论等相关理论，提出了“警务合成作战”的构想，他们以警种合成为研究重点，认为“警务合成作战”是诸多警种在处置各大警情案件时，在统一的组织下，发挥各自的优势，相互协调配合，形成整体合力，从而更好地完成作战任务；第二个阶段，2007—2011 年，学术界加深了对其的研究，丰富了其内涵，将部门合成纳入了研究的主体范围，相比于第一个阶段的概念，他们认为“警务合成作战”不单单是各警种的合成，也是部门的合成；第三个阶段，2016—现在，随着大数据技术的成熟，智慧警务模式的提出，信息与科技已成为“警务合成作战”必不可少的构成要素，该阶段“警务合成作战”已经大量应用到警务实践中。学术界将信息与技术融入到其内涵之中，揭示了“警务合成作战”不仅仅是警种与部门的合成，更是手段与信息的合成。尽管上述内涵的界定有所不同，随着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有了新的内涵与外延，但核心内涵具有一致性，即从实质上来看，“警务合成作战”是公安机关以及其他警务部门所从事的维护国家安全与社会治安秩序相关工作的一种工作方法，其本质是一种方法论。综上，本文尝试阐述“警务合成作战”内涵如下：公安机关及其相关部门在从事维护国家安全与社会治安秩序的工作中，为了确保任务的顺利完成，充分依托现代科学技术，以高效科学的指挥为核心，以规范运行的机制为基础，以个体素质为保证，对警力、信息情报以及相关社会资源进行整合，从而实现整体之和大于部分之和作战目标的一种工作方法。

（二）情报主导合成作战模式

近年来，随着公安机关在打击犯罪的实践中不断运用合成作战，我国学术界对合成作战模式的研究不断深入。《警务战术性情报合成作战：内涵、实践、问题与建议》一文中提到，“警务合成作战”分为三种模式——情报主导合成作战模式、指挥主导合成作战模式和刑侦主导合成作战模式。这是以主导部门与力量的不同为根据进行的分类，这种分类来源于苏州模式、成都模式、潢川模式等地方公安机关合成作战的实践模式。情报主导合成模式是将“情报主导警务”与“合成作战”两大警务理念进行的融合，“情报主导警务”起源于英国，在美国得以发展和推广，又名“LIP”。卡特在LIP 的相关文章中指出，LIP 通过收集与犯罪有关的信息，进行加工处理，从而形成能够为打击犯罪服务的情报产品。“LIP”理论传入我国后，在结合公安机关维护社会稳定与打击犯罪的实践基础上，形成了新的警务理论——“情行一体”“情指行一体化”“情报主导合成作战”等，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例如，X 市搭建统一的情指行一体化平台，充分利用5G 技术，拓宽情报来源，提高情报质量，在案事件的预防处置与侦破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由此得知，情报主导合成在警务合成作战理论基础上强调了情报在决策中的关键作用，核心内涵是以情报为主导，以技术为支撑，依托统一的数字平台，以情报综合分析研判成果为决策和行动依据。

二、情报主导合成作战模式的实践探析

X 市地处东南沿海，经济发达，公安业务工作处于全国前沿水平，同时，该市所在省份为电信网络诈骗的高发区，而传统的打击犯罪模式对于此类案件捉襟见肘。因此，该市利用地区的经济优势，引用最新的科技成果与警务理论，将情报主导合成作战模式应用于公安打击犯罪、维护治安的实践。

（一）情报主导合成作战模式的应用实践

1.搭建统一的情指行一体化平台。搭建统一的合成作战平台是现阶段地市级公安应用情报合成模式的硬件基础和先决条件。X 市党委对公安改革工作高度重视，相继建成了全市公安机关统一的情指行一体化平台，配备情报研判室、合成作战指挥室与接处警平台等功能分区。该市的情指行一体化平台依托大数据、5G 与人工智能等技术，集合全面实时监控、智能监测预警、可视化指挥调度等多种功能为一体，对接公安内网与公安视频专网，从而满足维护治安、打击犯罪、应急救援的工作需求。平台充分应用情报主导警务的理念，借助视频监控系统、网络安全监测预警系统、高清图像视频收集系统、5G 技术巡查系统，拓宽情报来源，提高情报质量，整合有效的情报资源，进行科学地分析研判，根据情报信息与案事件的性质，通过智能终端设备将情报推送至行动处置组，在扁平化与可视化的指挥下，实现快速精准的处置。X 市的平台将情报主导、高效指挥、精准行动三大要素协调一致，实现了对该地区案事件的高效闭环处理。

2.充分利用现代科技手段。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更是第一战斗力，高新技术是情报主导合成作战应用、推广与发展的必要支撑。近年来，随着智慧警务模式与大数据战略的兴起，全国公安机关越来越认识到科技在公安工作中的重要性，X 市公安机关深刻贯彻落实科技兴警战略，将5G 技术与人工智能等技术投入到实践中，在情报收集方面取到了卓越的成效。例如，在X 市区中心的步行街，人流量十分密集，治安环境复杂，依靠传统的人力与传统监控设备，得到的情报质量低，视频图像也较为模糊。针对此种情况当地公安机关在此区域引入5G 高清摄像头、5G警务无人车与机器人，通过运用CPE，为各个警用终端设备提供5G 网络接入能力，这些设备将区域内的治安情况、人员构成、重点人员等图像视频情报通过VPN 专线传入至公安视频专网，在获得高质量的情报信息同时，信息安全也得到了充分保障。同时，在合成作战的行动层面，该市为刑警、巡特警、治安民警在执法过程中配备5G 移动终端设备。民警在执法过程中能够通过终端设备将情报信息迅速传入情指中心，情指中心在智能研判基础上快速下达行动指令，民警在移动终端能够直接收到指挥中心的指令，从而实施高效精准的行动处置。X 市打造的智慧公安体制，能够实现实时精准数据服务、情指联动快速反应、无缝通信统一指挥和全息智能合成作战。

3.多元力量参与合成。多元力量联动协作是合成作战的一个显著特征，各个警种和相关业务部门构成了情报合成作战模式的主要力量。本文对X 市在近三年打击犯罪的情报合成案例进行统计分析，发现有多达十多个警种和部门参与情报合成，其中参与主体最多的情报合成的警种为8 个，3 个以上的警种情报合成案例占比超过了一半。在这些情报合成中，各警种参与度最高的是情报部门，情报部门作为情报收集与分析研判的枢纽，技侦与网安作为情报部门的技术支撑力量，充分体现了情报主导、情报合成的理念。在情报部门主导警务的基础上，该市的刑侦、网安、经侦与治安也是情报合成的主要参与力量。X 市按照1+10＋N 的合成力量体系（一个情指中心和刑侦、经侦、技侦、网安、治安、特警、反恐、禁毒、巡警与国保共十个警种和N 个社会联动力量），着力打造“情报主导合成、智能分析研判、科技支撑警务、优势警种融合”的多元力量合成机制。

（二）情报主导合成作战模式的应用困境

1.情报信息整合不完善。情报信息是情报合成模式的基础，关系到其他要素的顺利运行，进而影响到合成作战的全局。上文分析到，X 市公安机关通过搭建统一的情指行一体化作战平台，依托现代科技手段，提高情报收集的质量，拓宽情报信息的来源。但在情报信息的整个层面，仍然存在不完善的问题。

一方面，各个单位之间存在着信息壁垒，合成作战的各主体都有着自己的业务范围，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同时也为了规避单位内部数据泄露的风险，各单位在工作范围内收集到的情报信息更多时候仅供内部使用，缺乏整体的大局观念；另一方面，公安机关外部的社会信息资源整合难，如电信网络诈骗案件涉及到了银行金融、移动通信、互联网等诸多行业，这些部门的数据信息在情报整合中占有重要地位。但这些行业与公安机关的合作意愿低，不愿共享数据，存在着数据标准差异大、时效性差的问题，这导致了合成作战难以获取社会数据，在整合情报时常遇瓶颈。

2.缺乏高效科学的指挥体系。合成作战效能的发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警力的合理部署、指挥调度的顺畅。指挥作为情报主导合成的中枢，是情报合成的关键所在，更是情指行一体化的核心环节，但目前X 市合成作战的指挥体系仍然不够高效科学，未能达到理想状态。其主要有以下两个原因：第一，现代化科技手段在情报合成的指挥中应用不足，融合度不够，尽管X 市充分引进了先进的合成作战设备，但指挥员思想观念并未完全跟上硬件升级的步伐，更多地依靠主观意识与个人经验，而智能化设备往往弃而不用，这影响了研判与决策的时效性、科学性，无法统筹全局，容易造成指挥时的疏漏，与现代化的警务模式背道而驰。第二，指挥调度机制不高效，现代化的警务指挥要求“纵向到底，横向到边”，实现指令上传下达和无障碍传输，并能时刻保持与现场处置人员的直接联系。X市的指挥层级多，未能实现扁平指挥，这会导致与行动处置人员的沟通效率低，处置时间过长，从而错过现场处置的最佳时机。

3.合成主体间联动协作机制不健全。目前，X 市的警种合成问题主要集中在基层单位，日常的案件办理以辖区内基层派出所为主，而基层办案部门本就警力不足，更无法做到区分警种，警种单一，缺乏相关的手段与办案权限，警种合成主要集中在大案要案，小案难以做到合成。此外，民警的合成作战积极性不高，各民警的本职工作与合成专班存在冲突，该市的基层警务工作十分繁重，民警的考评以本职业务工作为主，因此无暇顾及合成任务，制约了合成的效能。这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情报合成的运行机制不顺畅，大量有合成需求的单位并无相应的办案权限，合成程序繁琐，审批层级多、周期长，这就大大降低了合成的积极性。第二，情报收集与公民信息的保护之间存在冲突，在大案合成中，技侦部门获取公民个人信息拥有一套严格的法律规范与程序，并且得到领导层的支持，因此情报合成工作开展得较为顺畅；而在小案合成中，公民的信息保护与情报收集之间难以找到平衡点，规章制度并不严格，因此制约了警种之间合成的效率与积极性。第三，情报合成的考评奖励机制不完善，未将民警的业务工作考核与合成作战形成联动，不能满足民警的现实需求。

三、情报主导合成作战模式的优化路径

（一）推动情报数据的全量汇聚

高度共享是打破信息壁垒、突破情报融合不完善瓶颈的有效措施。首先，要在整个公安队伍中树立共享意识，克服狭隘的情报保护主义和零和观念，树立合作共赢的理念，形成大情报、大数据的思维。整合刑侦、网安、技侦等内部数据资源，切实将“数据库”升级成“工具箱”，消除各个警种之间的信息壁垒，各个主体之间要相互给予使用数据的权限，使查询数据信息更加便捷高效，推动部门情报与综合情报衔接融合。其次，加强情报的全面采集工作，这需要从公安民警与群众两个角度入手。在公安层面，每一个公安民警都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情报员，不仅要在线下的业务工作中加强有效情报的收集，还应当强化线上的情报意识，提高互联网计算机的使用能力，善于发现互联网的敏感信息，向情报要战果、向情报要成绩；在群众层面，群众接触社会最多，社会面广，应让群众在日常生活中善于发现情报信息，构建情报提供的奖励机制，提高群众参与治安治理的积极性，成为向公安机关提供情报信息的兼职情报员。最后，应当推动企业的数据整合。公安机关要充分利用企业的技术与数据优势，将大数据、物联网应用技术与区块链等高新计算机技术运用到合成作战的情报收集中，将企业数据信息整合至公安内部，加强与企业的协作联动，搭建警企协作平台。

（二）构建纵向贯通的指挥控制系统

构建纵向贯通的指挥系统是现代警务发展的必然趋势，畅通高效的指挥对于情报的有效利用，发挥各警种的优势，高效完成执法任务具有重要意义，这主要有以下几点要求。首先，需要减少指挥层级，构建扁平化指挥体系，“沟通漏斗”理论指出，信息自发出后，就会呈现不断衰减的状态，在传递的过程中，随着层级的增加，信息的遗失率和错误率就会随之增加，即层级越多，反应时间就会越长，处置效果越差。因此，需要建立直达一线的指挥模式，削减指挥层级，减少指挥偏差，打造点对点的指挥调度流程，提高指挥的准确度与效率。其次，指挥要做到“纵向到底、横向到边”，纵向要贯通市局、分局、派出所、行动处置组四级指挥体系，实现指令的上传下达和无障碍传输；横向要连接各警种、其他相关部门，实现多元力量的融合。最后，要加强科技的融合度，应充分发挥X 市的经济优势与技术优势，通过警用GIS 地理信息技术、智慧警务5G 技术，辅助合成作战指挥中心的决策，使指挥员能够掌握地市的人员结构、警力分布、治安情况等信息，实现可视化指挥，能够对警务行动进行科学高效的指挥调度。

（三）建立顺畅的合成主体联动机制

第一，将合成办案权限下沉，完善相应的规章制度，对权限的使用加强监督，基层民警是小案合成的主体力量，对权限使用的需求量大，因此应在安全可控的前提下，建立起科学合理的权限许可机制。第二，在现有警种的分工基础上，实行轮班制，加强各警种间的理解与交流，同时，根据情报合成案件的种类，决定由相应的警种牵头，在情指行一体化平台中发起协作，利用警务通等设备实行线上业务交流，增加情报合成效率，实现不同警种、不同区域、不同部门的合成主体的协作联动。第三，完善合成作战的考核奖励机制，以“论功行赏”为考评原则，根据各警种年度的参与度、贡献率形成合成作战考评分数，同时与单位以及民警的绩效挂钩，以提高合成主体的积极性。

结语

情报主导合成作战模式是警务合成作战中的一种重要工作模式，它以“情报主导警务”“合同作战”“联合作战”理论为基础，强调了情报是整个系统中的龙头环节，起主导作用。在“智慧警务”与“科技兴警”战略背景下，多地公安机关已经将该种模式应用于打击犯罪的实践中，搭建合成作战的平台，以科学技术为支撑，提高情报收集的质量，促进多元手段的合成。为优化情报合成作战的工作模式，应在充分利用科技手段的基础上，着力推动数据的全量汇聚，建立扁平化、可视化的指挥体系，推动各警种与相关部门的深度融合，以克服该模式运转机制存在的情报合成、指挥调度、警种融合、科技运用等问题的掣肘，使情报主导作战模式更好地发挥其效能，更好地服务于人民、服务于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