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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大家”对王安石诗歌的接受

2023-04-18张广才

南昌师范学院学报 2023年6期
关键词:赵翼半山性灵

张广才

(南昌工学院,江西南昌 330108)

王安石作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不但其散文在北宋文坛上独树一帜,其诗歌也备受后世关注。此外,作为政治改革家,他深受朋党之争影响,其诗歌在不同历史时期的评论和接受自然与政治环境有着密切的联系。因此,王安石诗歌接受情况在不同时期呈现出了较大差异性。

北宋,王安石诗歌备受推崇,其诗歌品评者、学习者众多,其诗歌接受整体呈现出一片繁荣的景象,南宋时期,因李壁的《王荆文公诗笺注》问世,以及陆游、杨万里等对王诗的大力推崇,王诗的接受迈入了高潮。元明时期,由于诸多原因,宋诗遇冷,此时王诗的接受虽然跌至低谷,但王诗的传播范围却在扩大。清代,宋诗潮兴起,王诗的接受虽然呈现复兴态势,但由于王诗的诗风前后不一致,导致王诗的接受不冷不热。

“乾隆三大家”对王安石诗歌的接受能较好地反映清代王安石诗歌接受情况,袁枚、赵翼和蒋士铨是活跃于清代乾隆年间的三位著名诗人,学界因其诗学的卓越贡献将其誉为“乾隆三大家”。尚镕评价三家诗歌特点为:“读三家之诗,巧丽者爱子才,朴健者爱苕生,宏博者爱云崧,取其长而弃其短,是在善读者”。[1](P1921)袁诗巧丽,蒋诗朴健,赵诗宏博,其诗风各具特色。以“乾隆三大家”为代表的一代清中期诗人,不只是在创作诗歌上成就卓著,更为可贵的是他们开始打破诗坛长久以来形成的唐宋诗之争的壁垒,以及根深蒂固的门户派别的局限,重新以历史视角去审视王安石的诗歌,并用更加客观的态度、理性的精神进行批判和继承。袁枚、赵翼和蒋士铨三位诗人摆脱了前人对王诗评价和审美的固化认知,从诗学视角创新性地表现出更为全面的审美视野。笔者将站在此三人对王安石诗歌接受的角度加以论述。

一、袁枚基于“性灵说”思想对王安石诗歌的接受

袁枚所处的时代,对于唐宋诗的争论充斥着清代诗坛,且考据之风盛行,此时袁枚的“性灵说”独树一帜,他强调性情的意义,突破了传统诗学理念的束缚,逆行于时代风潮。他主张在创作诗歌时注重情感抒发,崇尚自然和真善美,指出感情要合乎本性。袁枚认为诗歌应该“自得性情”,不必有唐宋之别,最终以抒发真情实感为宗旨。

袁枚就是基于“性灵说”开展了对王安石诗歌的接受。他在《随园诗话》中对王诗作了许多评论。对于王半山改诗的嗜好,袁枚的看法与前人迥异,他毫不遮掩地道出王半山的修改弊端,评价曰:“王荆公诗无一句自在;故其为人拗强乖张。愚谓荆公古文,直逼昌黎,宋人不敢望其肩项;若论诗,则终身在门外。”[2](P21)过去的学者认为白居易的诗歌“无一句不自在”,因为白居易是个平乐安逸之人,而普遍认为王半山的诗“无一句自在”,所以推知其为人必是执拗乖张。袁枚则认为王安石的古文在宋人当中是无人能望其项背的,但就其诗歌而言,始终是不得法门。袁枚举了王安石把一些好诗“点金成铁”的例子:如把杜甫诗中的“天阙”调整为“天阅”,把“过日”说成是“过目”,变“同一照”的灵动之笔变为干涩的“同一点”;王摩诘诗中有“一夜雨”,王半山曰“一半雨”。袁枚认为王安石修改的诗文是“剜肉生疮”的败笔,认为宋人自恃才学渊博,好穿凿附会,改诗却把古人原本的佳句改得令人发笑,实是画蛇添足之笔。

王仲圭“日斜奏罢《长杨赋》,闲拂尘埃看画墙”句,最浑成。荆公改为“奏赋《长杨》罢”。刘贡父“明日扁舟沧海去,却从云里望蓬莱。”荆公改“云里”为“云气”。刘威“遥知杨柳是门处,似隔芙蓉无路通。”荆公改为“漫漫芙蓉难觅路,萧萧杨柳独知门。”苏子卿“只应花是雪,不悟有香来。”荆公改为“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2](P193)

在袁枚看来,王半山的造作不单单体现在变法上,同样体现在化用修改古人的诗作上。如王半山把王仲圭本来浑然天成的诗句改成“奏赋《长杨》罢”,还自认为修改后更为遒劲有力,事实却是比不上原诗的天然之趣;改刘贡父的诗成“云气”,袁枚认为是修改后连正常的文理都不大通了;改刘威和苏子卿的诗句则更是败笔横出,袁枚认为这是把原本极具灵韵之诗改得寡淡无味,毫无灵动之气。对于王安石的改诗,袁枚之所以多持有否定态度,与他主张的“性灵说”不无关系。袁枚在谈论如何写作诗歌时毫不讳言:“杜甫长于言情,太白不能也。永叔长于言情,子瞻不能也。王介甫、曾子固偶作小歌词,读者笑倒,亦天性少情之故。”[2](P183)

袁枚认为创作诗歌的过程中,写好景是最容易做到的事情,但抒好情却是件难事,因为景色是目之所及的客观存在,只需留心观察便可得到;然而抒情必须是发自内心,如果没有由衷的感情,就无法在诗中表达出能引人共鸣的情感来。因为“情”不同于景色,它是人的天性,且存在个体差异性。杜甫、欧阳修是善于抒情之人,而李白和苏轼应该算是不善表情之人;王半山和曾巩更加是天性几乎没有情感的,故而其诗不能引发读者的共鸣。在袁枚看来,作诗难在情感抒发的真挚上,有性情才能有真情感,否则诗歌只是敷衍成文。诗人抒发情感必须是自己心有所感,只有由心而发,才能把情感表达得动人心弦,让人感同身受。在袁枚看来,王半山是天生缺乏感情的人,故而他不能很好地在诗中自如地表达情感,他的诗歌没有真性情。因此,对王安石的诗歌,袁枚不留情面地提出否定观点,认为王安石在诗歌创作时为追求新奇而改前人佳句,只是在卖弄自己的渊博学识,并非真性情的抒发。

由此观之,袁枚认为诗歌是否情感真实是评判诗歌真实乃至诗歌优劣的重要指标,而诗歌的真实源自情真意切,这是以袁枚为代表的性灵派的根本主张。袁枚认为王半山的文章卓然超绝直逼韩愈,因为作文不喜平铺直叙,而王安石性格执拗、性情固酷,因此字斟句酌往往能高于众人;然而诗歌完全不同于文章,诗缘情而绮丽,王安石是天性少情之人,作诗没有性情则一起笔就是错,其一味追求诗歌的幽奇险峻,而忽视了诗歌抒情的本质。袁枚对于王安石的诗歌完全持否定意见,是因为其品评诗歌的依据完全以诗人的性情为根本出发点,仅仅因为王安石的性情与诗言情的本质相背离就否定其诗,这样的评价虽然不免有些偏颇,但从中也可窥知性灵派评价诗歌时对表达真性情、真情感的重视。当然也有学者认为袁枚对王诗的不认可,似乎更像是心血来潮之语,王诗中情景交融、自然晓畅之句,是袁枚诗中难以达到的高度。

历来对诗歌思想都有“思无邪”的传统认定,王安石在《字说》里也认为诗歌是合乎礼法之言。袁枚虽然没有对这一问题直陈观点,但是用坚守传统的太守作为例子展开了驳论,从而对把“思无邪”当作准绳形成的“以诗论人品”的观点持否定态度。袁枚在“性灵说”思想影响下对传统的“思无邪”论诗主张提出反对意见,认为此种论诗标准在一定程度上束缚了诗人对自身真性情的抒发。袁枚认为诗歌最重要的特点就是抒发真情实感,这是诗歌艺术审美的前提,故而性灵派主张“必以情””为诗。因此袁枚对于王半山的诗歌评价颇为大胆,王安石自觉毕生最得意之句:“青山扪虱坐,黄鸟挟书眠”,言自己有时在青山中自在地独坐抓虱,有时执书伴着黄莺的歌唱入眠,呈现出自己悠闲放达的情趣和心境。据《石林诗话》记载,王安石得此一联,自谓不减杜诗高度。袁枚却犀利地评价为“首句是乞儿向阳,次句是村童逃学。”袁枚之所以颇有微词,是认为王半山没有表达真情实感,不过是附庸风雅,嘲笑其诗中应景的画面只可能是晒太阳的乞丐和逃学的孩童。当然,王安石的诗并非被袁枚完全否定,也偶有袁枚认为的妙句,被袁枚誉为王半山生平最佳作品的“近无船舫犹闻笛,远有楼台只见灯”甚得其心。此句并未有意炼字,只略微使用简单的白描,明白晓畅,这恰恰是袁枚认同的符合半山真性情的诗句。

从总体上说,袁枚认为王半山自然天成、独抒性情的诗歌才是精品,但这类诗作较少,其对王半山诗歌的评价大体上看依然是“在门外”,这就难免于轻率之辞。事实上,在唐宋诗歌发展史上,王半山改诗有一定积极的意义,他把原本妇孺耳熟能详的经典之作略加转化,使前人诗作呈现出新的光辉,提升了诗句的新鲜度。后世学者对于袁枚评价王诗的态度则更为客观,清人黄培芳认为王半山的诗歌经得住品评,后人可模仿学习,批判袁枚评价王诗“一生在门外”的论断是狂率之辞。同时代的吴仰贤亦是认为袁枚的评价语更像是“一时兴到语”。王半山诗中的确有一些情景兼备的佳句是袁枚独抒性情的诗句无法比肩的。袁枚本着“性灵说”的角度,站在创作诗歌应以“独抒性灵”为宗旨的立场上,对王半山诗歌做出了不同流俗的评价,有其独特性:一方面袁枚对于王半山的诗歌创作求新求异、缺少真实性情表示鄙夷,其评价有失偏颇;另一方面袁枚也对王诗中自然流畅抒发作者真性情的作品,表现出称赞。从整体上说,袁枚的评价虽然微词颇多,却无疑为清中期王安石诗歌的评价、接受展示了一种全新审视点。

二、赵翼基于“诗贵自然”思想对王安石诗歌的接受

赵翼是与袁枚有着相似诗学观的诗人、诗论家,同时,他又是一位著名的史学家。赵翼同样高举“性灵”大旗,是“性灵派”的又一倡导者。所不同的是,赵翼站在史学家的角度来审视文学,着重于发掘诗歌发展创新的规律,在性灵之外,也不失客观标准,体现了史学家的论诗倾向,故赵翼对王安石诗歌的评价不像袁枚那样激烈,其主要思想集中在《瓯北诗话》中。《瓯北诗话》是赵翼对自己一生诗歌创作的心得总结,以及阅读他人诗歌得到的认识和体会。他在《瓯北诗话》的卷十一、卷十二中有“王荆公诗”“明妃诗”“古今诗互有优劣”等条目,对王安石诗歌有明确的论述:

王介与荆公素好,因荆公屡召不起,后以翰林学士一召即赴,介寄以诗云:“草庐三顾动幽蛰,蕙帐一空生晓寒。”盖讽之也。公答以诗,即云:“丈夫出处非无意,猿鹤从来不自知。”晏元献有题上竿伎诗:“百尺竿头袅袅身,足腾跟挂骇旁人。汉阴有叟君知否?抱瓮区区亦未贫。”公与文潞公同过其题,潞公为低徊,公又题一绝。(《石林诗话》)[3](P217)

晚归金陵,题谢公墩云:“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来墩属我,不应墩姓尚随公。”或谓公好与人争,在朝则争新法,在野则与谢争墩。又咏诗云:“穰侯老擅关中事,长恐诸侯客子来。我亦暮年专一壑,每逢车马便惊猜。”则不惟出而专朝廷,虽丘壑亦欲专之矣。(《归田诗话》)[4](P1329)

赵翼引述了《石林诗话》中提及的关于王半山与王介对诗、与文潞公题诗、争谢公墩之事,从这些诗话中不难看出王安石好标新立异、不走寻常路、处处与他人不同。

赵翼力挺“性灵说”,倡导“诗贵自然”,认为创作诗歌时应表达出自己的真情实感,故而在鉴赏王安石的诗歌时,赵翼亦是先论王半山的性情,而后再论王诗。赵翼以王半山一生最满意诗句“青山扪虱坐,黄鸟挟书眠”为例来品评王诗。此句原是王半山模仿杜甫诗句“钩帘宿鹭起,丸药流莺啭”而为之,半山先生自认为与原诗可以并驾齐驱。赵翼却认为杜甫原句并非佳句,而且较难理解,仅仅因为此句是诗圣的手笔,后人就不敢贸然加以否定。在赵翼看来,杜甫的原句不存在仿效的价值,而王安石还选择模仿此句,且王诗使用了捉虱子的画面来表现自在情趣,画风不美,用语粗俗,没有杜诗的章法和字句锤炼。王安石的《明妃曲》中有“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之句,历来被评价为有新意的翻案之诗,可谓是表现了宋诗的又一特色。然而赵翼却对王安石在该诗中的用语颇为不满,认为王安石的思想态度和遣词造句有违正统,与其朝廷重臣的身份颇为不符。此评价既可见赵翼为人有自己的原则和独到见解,不是人云亦云;也反映出赵翼所受儒家传统的爱国忠君思想的影响之深。

王半山暮年更加关注字斟句酌和对偶手法的运用,他所作的诗句“含风鸭绿粼粼起,弄日鹅黄袅袅垂”,“鹅黄”若是来形容新柳的,还勉强可以理解,但事实上柳枝已能垂下,说明柳枝颜色至少是深绿了,再用“鹅黄”来形容就有未免牵强。王半山为实现上下两句的对偶,强行用“壶头”对应“谷口”,用“青女”对应“苍官”,实为学者为了营造格律的工整而浮于字面的词汇生搬硬套。赵翼向来主张作诗要文笔流畅、情感自然,倡导诗歌要有其内在的生气和气韵,并能顺应诗人真情实感的抒发。对于王安石诗中词语的生搬硬套、修辞格律的刻意使用和没有生命力的模仿,是颇为不满的。这似乎和袁枚在对王安石诗歌的否定上有着一致性。赵翼认为王安石所作之诗,虽有部分遒劲之笔,其“争难斗险”好胜的性格亦可见一斑。[5](P48)

赵翼虽然不主张对古今诗作优劣的直接评价,而是从古诗创新的角度加以分析,阐述其对诗歌传承与创新的态度。但赵翼对王安石标新立异之作大多持否定态度,其在《陈后山诗话》中曾总结王安石作诗平平无绩的原因,他认为诗人越是想要刻意追求诗歌的工整和别致,就越发难成好诗。苏轼曾追求新奇、黄庭坚曾追求奇特,不免为赋新词强求新,结果作出来的并非佳句;然杜甫为诗能自然而然抒发本性,故而其虽然字斟句酌,亦是浑然天成,无生硬刻意之感,却达到诗歌在寻常中不失奇特、工整中不失平易、求新中不失章法,佳作迭出。王荆公虽有求新求好之初衷,但终是刻意求巧求奇有失自然之笔,可谓是舍本逐末,弄巧成拙。赵翼注重诗歌诗法众家之所长,学宋之意尤为明显,如师法苏轼、陆游等,然而在宋人中对王安石诗歌的评价却是贬多于褒,接受度不高。他把王安石的诗歌创作方法当作是反面案例评价,也说得上是间接取法,批判学习宋人了。

三、蒋士铨基于历史政治关照对王安石诗歌的接受

蒋士铨是个颇有才华、博学多能的诗人,其戏剧成就尤其突出。在论诗上无专著,因此其诗学观点仅散见于其诗文集以及时人诗话之中,其诗学观与前两家不同,钱锺书在《谈艺录》中说:“袁、蒋、赵三家齐称,蒋与袁、赵议论风格大不相类,未知如刘士章之贴宅开门也。宜以张船山代之。”[6](P137)这表明蒋士铨与袁枚、赵翼二人的诗学观点不同。蒋士铨的诗学观点主要表现在自己的诗文集《忠雅堂诗集》《忠雅堂文集》和清人的诗话评论中,如袁枚所作的《随园诗话》、黄培芳所著的《香石诗话》等。流传至今的几首吟咏王安石的诗歌,集中表达了蒋士铨对王安石诗歌的态度和评价。蒋士铨从历史关照的角度以王安石为吟咏对象,主要作品有2首《读〈荆公集〉》、3首《题〈荆公集〉后》,笔者结合蒋士铨的这5首咏史诗,探讨他对王安石诗歌的接受情况。

历史上有很多前人评价王半山变法时是持反对观点的,于是很自然地由否定变法到否定王诗。但从蒋士铨的上述五首咏史诗可以看出,他对于王安石“更张治国求富”的初衷给予了肯定,认为王荆公施行的政策有一定功效,且许多变法举措被后世保留。蒋士铨从历史政治观照的角度为王半山的变法正名,评价其诗作。王安石的日常生活不强调物质享受,可谓是终身刻苦,这让许多追求奢华的权臣望尘莫及。王半山的力推变法也不是为一己之需,而是心忧天下:“得君许用匡时策,言利非同为己忧”。[7](P162)王安石交际广泛,但鲜有知己。他不仅有着卓越的政治才能,也是在文学领域留下诸多著作的“通儒”。时人乃至后人都难以理解王安石的内心,只因其性格乖张或政治原因就攻击其诗作,很少从客观角度去参透王半山诗中所传达的内涵。

蒋士铨在《题〈荆公集〉后》三首诗中为王安石正名:王半山身负国家民族大任,和一群阻碍变法的奸佞之臣抗争,文学造诣高,政治成就显。但最终却收获一世骂名,“怜他一代斯文友”。蒋士铨甚至劝说其假如可以重来,不如选择远离政治与世无争。只是“相业恕庸人”[7](P989-990),更是准确道破了王安石被人攻击的原因,从来宰相之业总是对庸碌无为之人宽容,而对有所作为之人甚为苛刻,这种说法逻辑严密,令人信服。

与袁枚、赵翼二人相比,对于王半山的诗歌蒋士铨虽然没有直接接受,但从他所作的几首关于王半山的诗中可知蒋士铨对王诗有着历史的客观观照,比时人的评价更为理性。王半山的诗歌是千钧笔力,气宇嶙峋,也称得上是一代文章,蒋士铨评价王安石诗文“意气风发、笔法遒健”颇为中肯。[7](P990)蒋士铨兼学唐宋之诗,开阔了其审美视野,其能够打破唐宋诗歌的门户之见,又以咏史诗形式为王安石正名,在时人中实属少数。[5](P55)

四、结 语

综上所述,“乾隆三大家”对于王半山诗歌的接受,总体上看是贬斥之词多于赞誉之句,但三人呈现出较大差异性,袁枚诗执拗于流俗;赵翼诗充满理性;蒋士铨诗客观中有偏颇。究其原因,是他们的文学主张、创作风格各异使然,袁枚、赵翼较为注重“性灵”,强调诗歌创作必须反映真性情,而王诗用语奇崛,不符合性灵派所推崇的真情实感,故二人评价王诗多有微词。蒋士铨虽并无诗论专著,但从其咏史诗中可以看出他秉承历史客观的理性态度,对王诗品评更为公正,有益于对王诗的接受。袁枚、赵翼对王诗虽无直接的接受和学习,但却选择了与王安石诗歌不同的创作风格,力求摆脱前人诗歌的约束,主张创作有时代特色的新诗歌,可谓是对王诗的间接接受。而蒋士铨本着公允之态为王安石翻案正名,其所作的咏史诗,为清代对王诗的接受提供了更为宽广的视角和丰富的内容,这对推进清代中期王诗的接受有着非常积极的意义。总之,“乾隆三大家”对王安石诗歌的批评与接受程度,充分反映了王安石诗歌在清中期诗中的地位状况,也丰富了王诗在清代中后期接受的内容和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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