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手工艺知识产权保护研究——以北海贝雕为例

林 燕

引言

中国传统手工艺历史悠久,其发展是一个复杂而又多元的问题,涉及多个领域和层面。这些手工艺品以其独特的风格和精湛的技艺广受欢迎,具有独特的价值和发展潜力。许多传统手工艺品具有无法替代的艺术价值和人文底蕴。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背景下,人们追求个性化和独特性,传统手工艺品以其独特性和唯一性越来越受到市场的追捧。传统手工艺与旅游、文化创意等产业的融合发展,为传统手工艺发展带来了新的机遇。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速,传统手工艺面临着严重的挑战,许多传统手工艺面临着消失或失传的危险。为了保护和传承这些文化遗产,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个人都采取了多种措施宣传普及和推广传承传统手工技艺。

一、北海贝雕的背景和特点

北海的贝雕工艺,其历史可追溯至遥远的先秦时期。贝类曾作为货币流通,随后逐渐演化为我们今日所见的雕琢装饰品。周朝时期,螺钿镶嵌工艺的引入为贝雕工艺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在北海汉墓出土的贝壳上,已能见到古人手工雕琢、美化的痕迹。随着贝雕螺钿工艺的应用范围愈发广泛,雕琢技术不断得到提升。如合浦县博物馆所藏的明朝屏风——如镶嵌珠贝的《朱柏庐治家格言》,充分体现了贝雕工艺的巅峰水准。纵观历史,北海贝雕工艺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孕育出了无数传世佳作,这些藏品不仅展示了这一传统工艺的精湛技艺,同时也寄托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1]。

新中国成立后,贝雕进入新的繁荣期,北海市工艺美术合作社成立,同时也涌现出一批杰出艺人,这使贝雕生产步入专业化,其门类包括贝雕画、石英钟、首饰盒、扇面、挂屏等。20世纪90年代,企业转制及其他因素影响,北海贝雕发展停滞,但贝雕文化与工艺传承未有断层。近20年来,贝雕艺人通过传统工艺改良,提升品位,让北海贝雕重焕光彩,使贝雕饰品走入千家万户并广受大众青睐 。

作为广西“三雕”之一、全国工艺美术领域的一颗璀璨明珠,2021年6月,北海贝雕成功入选《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这是北海市在非遗领域的历史性突破,为了更好地发挥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本文通过深入研究中国传统手工艺的发展现状和问题,可以为政府和企业提供制定相关政策和措施的依据。发掘传统手工艺的潜在价值和市场机遇,可以促进传统手工艺与现代产业的融合发展,提升传统手工艺的生命力和竞争力。

二、传统手工艺知识产权保护的意义

知识产权制度的设立,旨在将集体或个人的智慧结晶囊括在法律的保护范围内。在特定的时空范围内,这些宝贵成果将享有独特的专有权。同时,在尊重权利人的基础上,实现知识资源的共享与传承,并对利益进行合理的分配,以此来鼓励知识创新,推动文化更新,实现可持续发展。

(一)世界各国传统手工艺法律保护比较分析

日本是最早开始保护文化遗产的国家,其制定了一系列的专门法律,其中最有代表性和最有效的就是《文化财保护法》,确定中央和地方共同监管的原则,形成综合性立法,该保护法明确了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

美国主要是通过商标法、反不正当竞争法和著作权法来进行知识产权的保护。美国的知识产权保护主要集中在土著艺术品、手工艺品等与其相关的衍生品的保护上。美国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对我们具有很大的借鉴意义,例如将商标权运用到对传统手工艺产品的纯粹性的保护上,以维护传统团体的商业利益,维护市场的公平性[2]。

意大利则采用以行政措施为主的方法,并结合有关的知识产权法规,对传统手工艺进行全面的保护。由于意大利手工艺在该国的经济中占有重要位置,因此,意大利对于手工艺的保障也更为完备和详细。在此方面,政府对博物馆进行了保护,对手工艺企业进行了扶持,促进企业之间的合作,并以协会式组织为主导,共同寻求发展。政府成立了反伪造委员会,其对传统手工艺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具有极高的借鉴意义。

综上所述,笔者从多个视角了解各国对传统手工艺的保护实践,对如何将传统手工艺纳入知识产权制度进行了探索。从国际上各国对传统手工艺的保护方式来看,这些保护方式皆是符合本国国情的。同时,部分国家的先进性探索与实践经验,也为中国等其他国家构建具有自身特色的知识产权保护模式提供了借鉴。

(二)中国现行知识产权法律对传统手工艺保护现状

全球各国,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无一不重视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并努力建立具有本国特色的国际化品牌,以此扩大本国文化影响力,提升国家在世界舞台上的地位。

近年来,我国政府为加强对传统手工艺和非物质文化遗产领域的保护,相继出台了一系列相关政策。自2011年6月1日起我国出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该法律构成了中国传统手工艺法律保护的基础体系。当前我国现有的知识产权法律主要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版权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专利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于1990年9月7日颁布,2020年11月11日第三次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对各种民间文艺作品进行了版权保护,其中包括了传统手工艺品。然而我国的现行法律对传统手工艺的保护仍有局限,体现在以下方面:

1.保护主体与客体之间相互冲突

在当前的著作权保护制度中,合作、匿名和汇编作品的制度及数据库制度等能够为传统手工艺品提供相应的著作权保护,但其保护的效力相对有限。版权保护的是创作人,而在某些情况下,传统手工艺品可能是一群不明确的特定群体合作创作的。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规定,合作作品制度的内容为一个组织或大家共同创作的作品,因为民间文艺作品与版权保护对象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所以才会受到版权的保护,但并不是每一种手工作品都能受到版权的保护[3]。从当前的知识产权体系来看,人们在社会活动以及生活实践中,对某一物品进行一定程度的设计,改变其形状、图案或颜色等特征。这些不仅包含了“技术要素”,还体现了独特的“表现手法”。本文所指的技术要素,即是在制作手工制品过程中所采用的方法和技巧;而表现手法则更加侧重于传统手工制品的呈现方式和外在形态。以刺绣为例,它是一种民间传统装饰艺术,其技术内容是刺绣的工艺和方法,而表达形式则是绣娘在绸布上刺绣的图案与纹饰。

2.《中华人民共和国专利法》对传统手工艺保护的局限

《中华人民共和国专利法》的客体即新的技术方案或新的产品所要保护的对象。对于倾注了心血和智慧的传统手工技艺,应给予其著作权人专利保护,令其拥有一段时期的独占权,并且获得相应的经济回报。在当前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中,专利制度具有较高的保护效率和操作简便的特点,但与之相对应的专利权的客体要求也十分明确[4]。中国的专利制度是以保护科技成果为重点,以激励科技创新为目的的,只对具有新颖性、独创性和实用性的技术方案或产品进行保护。此外,中国传统手工技艺的发展也面临着一些实际问题,如主体确定困难等,因此,利用《中华人民共和国专利法》对传统手工艺进行保护,仍存在一定局限和障碍。

3.《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对传统手工艺保护的局限

使用注册商标的方法来对传统手工艺进行保护,这将有利于推动传统手工艺的商业价值的实现。在实际运作中,《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对“老字号”的保护不可小觑,其优势在于:一是可以通过对“老字号”的明显识别,直接保护“老字号”在商品化进程中的商业声誉,并让消费者认识到“老字号”与“老字号”的差异[4]。第二,中国的商标保护期限是十年,商标权的有效期是有限的,但可以无限制地延长。第三,商标只是一种标志,不牵涉特定的内容,因此,商标权制度对传统手工制品起到了积极的、防御性的保护,但效果非常有限。如“老干妈”“汇源”和“红星二锅头”等商标权纠纷案。

4.《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保护传统手工艺存在局限

《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在传统手工艺保护中,商业秘密条款对传统手工艺保护的有效途径。但此法案没有对发明内容做出任何规定,未对专利保护做出任何时间上的限定,没有对专利申请进行任何范围的确认,亦没有对关键技术的披露做出任何要求。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修订草案)》的规定,“商业秘密”是指受知识产权保护的、有一定商业价值的、受知识产权保障的、一般公众不知道的、属于知识产权的、具有知识产权保护范围的、不为公众所知的信息。相对于原《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而言,新合同法在保护商业秘密的同时,扩大了侵犯商业秘密的主体的范围。但在我国,传统工艺作为一种以商业秘密为主要内容的技术,其保护范围非常狭小,只能对尚处于保密阶段的技术进行有效保护。因此,对以传统文化为主导的老字号进行商业秘密保护是十分必要的。

三、强化中国传统手工艺知识产权保护的原则

(一)综合保护原则

我国对于传统手工制品的保护主要是以行政方式进行的,对传统手工制品的知识产权保护不足,对其权利主体和客体的法律规定也不明确。从宏观的角度来看,虽然有关法律已做了较多的规定,但对于传统手工业的保护应根据“综合保护”原则,以行政保护为基础,建立更加完善的知识产权法律制度,形成一个综合全面的保护机制。

(二)完善著作权制度

在我国,传统手工技艺的独特性决定了其创作只能局限于特定的群体,个别或少数群体的参与十分有限。传统手工制品的诞生与繁荣涉及了产品的研发、创作、营销、使用等多个环节,因此,对传统手工制品的保护工作既关乎原有的传承者,也涉及传承人的保护。虽然传统手工艺制品的主体与客体之间的界限相对复杂,但为了对其进行更有效的保护,仍需对其进行明确的界定。

传统技艺的权利主体可划分为拥有人和继承者两类。知识产权的所有权人作为前沿技术的信息提供人,其知识产权并不受版权法的保护。“继承人”是一个广义的概念,他是一个具有一定代表性的、具有一定技艺水平的、被相关部门认可的人。传承人有两种,一种是原始技艺的继承人,另一种是从原始技艺中衍生出来的继承人。在具体的分类上,可以依据《非遗名录》的年度更新、传统技艺传承者的自我认证等方法来进行分类。《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对“群体创新”的规定上,适度放宽了对“群体创新”的限制,并对“群体创新”的“年资”予以了认可。

(三)明确传统手工艺的表达形式与技术内容

从广义的角度来看,传统手工制品是指特殊的手工制品,也就是具有真实载体和表现力的工艺品。在知识产权法的视角下,传统手工艺品是某一个人或一个群体经过一定时期的生活实践,发明或创造了具有文化内涵和独特美学魅力的艺术品。这些工艺精湛、形态各异的产品生产流程稳定,可以代代相传。从知识属性上看,工艺塑造过程包含了技术要素和表达形态要素。其中,表达手段因素是指产品的表达形式和表达方法。传统手工艺是一门活着的知识,若无相应的保护对象,将造成保护工作的难度。在这方面,可以采取相应的措施,将其转化为实际的商品,同时成为知识产权法所调整的对象。而对于难以表达的形式,可以借助文字和视频等方式进行记录和整理,并把它们作为一种公众资源纳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四、北海贝雕知识产权保护的问题的对策

(一)北海贝雕知识产权保护存在的问题

1.创作版权侵权问题

早在20世纪末,北海贝雕知名度与商业价值逐渐提升时,市场上就曾出现大量的贝雕作品被剽窃的情况,由于公众对北海贝雕缺乏认识,“盗版”现象给北海贝雕的手工艺行业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很多贝雕销售品以知名艺术家的贝雕作品为底稿粗制滥造,而作品创作者不予追究,或最后以“私了”的方式调解解决。这对北海贝雕行业整体发展、传统手工技艺的传承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2.假冒和仿冒问题

北海贝雕是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可谓北海的“名片”,是北海传统手工艺的典型代表。市面上工艺不佳、仿冒创作的贝雕四处贩卖,这种低价劣质产品对北海贝雕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也损害了其声誉,长此以往,势必造成消费者对北海贝雕产生错误认识,实质影响真正北海贝雕的销售,进而毁掉北海贝雕的声誉与长远发展[5]。

(二)北海贝雕的知识产权保护政策

1.侵权问题解决思路

贝雕创作者根据手稿进行雕刻,当艺人使用他人的作品作为底稿来雕刻时,必须征得手稿作者的许可,不然其将认定为侵权行为,可以采取如下方式来处理。

(1)鼓励贝雕艺人原创绘画

贝雕艺人们在学习绘画的同时,其技术水平也在不断进步,在现实社会生活中,贝雕艺术家为保证作品的原创性,往往以自己作图设计作品为底稿,逐渐提高自身创作艺术方面的能力[5]。所以贝雕艺人在此过程中创作了许多高质量的画作。或者成立有画师、贝雕艺术设计师的团体,建立一条完整的贝雕产业链。这样不仅可以提升北海贝雕的产量,还可以推动北海贝雕产业的进步。

(2)以已进入共有领域、不受《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保护作品为底稿进行创作

此做法可避免侵权行为的发生[6]。例如许多因无法确定其作者的古画,不受《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限制,故可作为底稿进行创作。

(3)将北海贝雕创作纳入法定许可范围。

建立法律授权制度的目的,就是防止一些作品的使用者在得到原作者的允许后不当使用,从而对原作者造成巨大的损失。合法授权应符合下列条件:授权的著作已出版;对该作品的使用,应当付给著作权人酬劳;版权所有人未作任何声明,禁止使用;不能对受让人的工作及版权人的权益造成损害。由此可界定,北海贝雕技术完全满足以上要求,将其列入法律允许的范围是可行的。贝雕创作一旦被列入法律允许的范畴,就能为贝雕艺人节省很多时间与精力,对激发贝雕艺人的工作热情,促进贝雕事业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

2.北海贝雕作品仿冒问题的解决思路

(1)北海贝雕作品著作权的侵犯

北海贝雕创作,其过程会衍生“二度创作”,二度创作在科技、文艺等方面很普遍,因此,北海贝雕自然也应该受到相应的保护。一位贝雕艺人要制作一件手工艺品,所要付出的努力远超一般手工艺品。贝雕的原材料——贝壳,本身质地硬、脆、易碎,加工难度大,加之贝雕工艺属于纯手工制作,只有具有一定的美术功底且技艺精湛的艺人才能创作出一件优质的作品。

所以,尽管每一件贝雕作品和原作看起来都很像,但其实是有区别的。贝雕艺人需要投入大量劳动,经过“二度创作”,贝雕作品具有知识产权特性,也应拥有自己的版权,而在没有得到作品创作者允许的情况下随意地将其应用,就是对他人权益的一种侵害。对于这种侵权,创作者有直接起诉对方的权利,可向版权行政机关提起诉讼,也可通过协商解决[7]。

(2)“北海贝雕”地理标志的确权

北海贝雕起源北海,贝雕艺人大多为北海本地人,他们的技艺都传承于本地,经过了漫长的发展与创新。从这一点来看,北海贝雕是具有一定地域特色的品牌。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的相关规定,地理标志是可以作为集体商标进行登记的,所以,北海贝雕参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可以作为集体商标进行登记,从而受到法律的保护[8]。

五、结论

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中国最珍贵的文化资源,是人类智慧和文明的结晶。作为最有生命力、最有代表性、最有市场价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对其依法保护不仅是对其创作者的一种尊敬,亦是对中华文化多样性的一种保护。尽管北海贝雕产业被当作当地的特色文化产业加以扶持,但从长远来看,北海贝雕仍面临着诸多困境。

通过本次研究,笔者期望进一步健全北海民间手工艺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法律保护体系,从而为民间手工艺的传承与发展营造一个更加良好的法治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