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害老人健康的第四大杀手
2023-04-17刘博宁
刘博宁,南开大学生命科学专业毕业,就职于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
仰望宇宙的无垠,慨叹生命的绚烂,在智慧之诗中品味科学的浪漫。
近日,关于一名19岁男孩儿被确诊阿尔茨海默病的新闻冲上热搜。宣武医院贾建平主任表示,这位患者在17岁时便出现记忆失常,于19岁被诊断为阿尔茨海默病,是迄今为止最年轻的患者,这一病例改写了全球对该病发病年龄的认识。很多网友开始担心,自己也经常出现“拿着手机找手机、提笔忘字”这些“小故障”,会不会也是潜在患者?阿尔茨海默病,这个专属老年人的疾病,是不是正在年轻化?
阿尔茨海默病(Alzheimer’s Disease,下文简称AD),被称为“上帝赐给人间最为恶毒的礼物”。患有此病的人从确诊到离世,平均拥有4到8年的时间,他们的精神仿佛在从身体里缓慢抽离,直至去往另一个世界,让患者本人及亲属不得不经历漫长而惨痛的折磨。根据统计,在杀死老年人的疾病中,AD排名第四,紧随癌症、中风、心脑血管病之后,但由于病程时间长,用于照顾AD患者的花销超过了前三者的总和。在我国,65岁以上老人AD患者已超过1000万,占全球四分之一。而随着人口老龄化的日益显著,AD正在成为我们全社会亟待解决的重大公共卫生问题。
尽管人们总将阿尔茨海默病与老年痴呆混为一谈,但两者并不等同。根据定义,阿尔茨海默病由阿尔茨海默医生在20世纪初首次发现,是一种常见的神经退行性疾病,属于痴呆症常见的类型之一(约占三分之二),患病率随着年龄增长而升高,女性发病率是男性的两倍。虽然AD发病主要集中在老年人群,但偶尔也出现在中青年中,尤其是有明确AD家族遗传病史的人,其发病年龄可降至40-50岁。不过,超过90%的AD病例都是散发性的(没有明确的家族遗传史),所以如果家中有老人得了此病,但没有出现家族聚集性发病,子女们也不必过度恐慌自身患病的概率。
在我国,由于人们对于AD的认识不足,总是以为只是人到老年变糊涂,属于正常现象,导致大量患者错过了治疗的黄金窗口期。了解AD的病程发展规律,有助于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通常来说,AD发展分为三大阶段。
第一阶段:早期,轻度。在AD的隐匿阶段,患者没有任何症状。经过缓慢发展,开始出现奇怪的健忘,記不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却牢记陈年往事。患者和家属常说不清病症从何时开始,患者本人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进一步发展,则出现精力无法集中,难以处理复杂问题,在语言、时间、空间上开始犯错,但可以进行自理。
早期阶段是介入AD治疗的黄金窗口期,尽管目前没有彻底治愈AD的办法,但早治疗可以大大减缓病程的发展速度,使患者和亲属的生活质量得到明显改善。
第二阶段:中期,中度。患者开始出现记忆严重受损,无法认清时间、空间,记不得家人,性格变得急躁不安,容易出门走丢,无法独立穿衣、洗澡,必须有人看护。在我国,大部分患者在此阶段才被送至医院。
第三阶段:晚期,重度。患者完全依赖看护者,日常生活不能自理。无法理解所看、所听到的世界,仿佛活在另一个空间,直至昏迷,死于感染等并发症。
由此可见,与一般的衰老相比,AD的症状发展、最终结果要严重得多,如果我们发现家人出现了疑似症状,分不清是不是早期AD,最好选择及时就医。医生会通过神经心理学测验、神经影像检查(照CT、核磁等)、脑电图、脊髓液检测等手段进行综合判断,排除由其他原因引起的痴呆,再确诊AD,给予对症治疗。目前对AD主要是对症治疗,控制患者的精神病理症状,再加以改善认知的药物。
那么为什么阿尔茨海默病无法被治愈呢?这还要从它的发病机制说起。目前国际上关于AD的发病机制没有统一的定论,只有几个主流的假说和很多大大小小的猜测。最受关注的假说是Aβ假说,即认为在AD患者的神经细胞外有大量的β-淀粉样蛋白(Aβ),它们聚集成了淀粉样斑块,对神经细胞产生了毒性,诱发了AD。近些年已经有一些基于Aβ假说的药物被研发,但效果不甚理想。不少科学家开始怀疑,这些Aβ是否并不是疾病的成因,而只是触发的结果呢?除了Aβ假说,科学界还有Tau蛋白假说、神经炎症假说等,以及近年新发现的一系列AD相关因素,比如氧化应激、神经毒素损伤、雌激素水平低下、免疫缺陷,等等。关于AD发病机制的迷宫地图正在被一点点补充、完善,尽管当下还没有明确病因、研发出特效药,但科学家们正在努力步往迷宫的出口。
令人欣慰的是,尽管发病机制尚不明了,阿尔兹海默病也是可以预防的。来自复旦大学等机构的研究人员,通过对海量数据进行分析,提出了21条预防AD的建议。简言之,建议人们多参加阅读、下棋等脑力活动,注意控制高血压、糖尿病,保持健康体重,多锻炼,避免烟酒,关注睡眠健康,维持良好的生活心态。这些建议听起来似乎老生常谈,换任何一种疾病都适用,但这正说明我们的身体是一座复杂的工厂,需要长久地呵护与浇灌。有证据表明,环境和生活方式对AD的影响,比遗传风险大很多倍。
在电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中,饰演一名无助AD患者的安东尼·霍普金斯有一段令人潸然泪下的独白——我感觉我的叶子要掉光了,风雨裹挟着树叶,我已经搞不清楚所发生的一切。在以往的公共讨论中,大多是AD家属或医生的声音,较少有患者本人的发声。而这部电影以第一视角,向我们展现了患者的迷茫与痛苦,以及对家人无法言说的爱。当我们能够理解AD患者性情的易怒、无端的猜疑并不出自真心,而是迷失于时间的副作用时,或许能够拿出更多的耐心与温柔对待患病的人们,珍惜当下,不负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