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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tGPT类智能技术下高校教师的技术焦虑:现实表征、形成机理与矫治之策

2023-04-12彭蓉吴庆华

关键词:高校教师人工智能

【摘" "要】 ChatGPT类智能技术引发了广泛争议,作为教育主体的高校教师在这种技术进步中产生了技术焦虑。文章从ChatGPT类智能技术与高校教师的交互关系中,阐明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表征包括技术替代焦虑和技术信任焦虑,并剖析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形成机理:人不通机的浅层认知焦虑,人机竞争的深层行为焦虑,人机异化的终极情感焦虑。基于此,文章提出矫治之策:贯彻人机同步,实现人机协作,达成人机共生,以此助推高校教师在知行情合一中缓解技术焦虑,实现个体的真正解放。

【关键词】 ChatGPT;人工智能;技术焦虑;高校教师

中图分类号:G640" " " 文献标志码:A" " " "文章编号:1673-8004(2023)05-0118-11

一、问题的提出

2022年11月Open AI公司正式推出ChatGPT,凭借自身超强的文本对话、文本输出等功能,越来越多的学生、老师开始使用ChatGPT,使之成为教育领域的新晋“网红”。然而有学者对此表示担忧,认为人工智能正在接管学术界乃至全世界,甚至有学者开始担忧ChatGPT类智能技术是否会取代高校教师,这种担心与恐惧引发了高校教师的焦虑情绪[1]。那么高校教师应当如何应对ChatGPT类智能技术下的焦虑情绪,用技术赋能自身发展,这是教育智能化转型过程中亟待解决的问题。

ChatGPT类智能技术的强势进化正在不断拓展智能教育工具的边界,高校教师作为智能技术的使用主体之一,他们在使用ChatGPT类智能技术时的焦虑情绪需要被关注。目前大多数研究文献主要聚焦于ChatGPT类智能技术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和对未来教育的启示。如张夏恒基于ChatGPT的显著特点论述通用类人工智能机器人如何影响人类社会时空及生产关系的变化[2];邱燕楠、李政涛从理论与实践两个方面探讨了ChatGPT与未来教育之间的关系[3];李书宁、刘一鸣在调研的基础上分析ChatGPT对图书馆行业所带来的挑战与机遇[4]。但是,当前关于ChatGPT类智能技术的研究中,较为缺乏对高校教师情绪状态的关注,如ChatGPT给高校教师带来的技术焦虑。

关注高校教师使用ChatGPT类智能技术时的情绪状态,缓解高校教师技术焦虑,实现技术赋能高校教师的专业发展,这不仅是高校教师自身成长的需要,也是教育教学的发展需要。在2018年和2021年,教育部开展了人工智能助推教师队伍建设行动试点工作,指出要利用智能技术推动教师队伍建设。由此可见,我国正积极推动智能技术赋能高校教师的专业发展。ChatGPT类智能技术作为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代表,影响巨大,唯有缓解ChatGPT类智能技术给高校教师的技术焦虑,才能深入推进人工智能等新技术与高校教师专业发展的融合。因此,本文从ChatGPT类智能技术与高校教师的交互关系出发,剖析ChatGPT类智能技术给高校教师带来技术焦虑的现实表征、形成机理,并提出相应的矫治之策,以期能有效促进智能技术与教师专业发展的深度融合。

二、ChatGPT类智能技术下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现实表征

技术焦虑这一概念滥觞于计算机焦虑。Maurer将计算机焦虑界定为个体在使用计算机时所产生的非理性恐惧与担忧,在计算机焦虑的基础上,技术焦虑这一概念应运而生。不同学者对技术焦虑做出了不同阐释,并对其核心内涵达成一致理解。如王天平和李珍[5]、赵磊磊等[6]一致认为技术焦虑是指个人在面对技术时所能感受到的压力和心理焦虑。参考相关学者关于技术焦虑的定义,本文认为技术焦虑是由计算机焦虑发展而来,个体对先进技术的消极与恐惧的想法以及拒绝使用先进技术的态度或行为。值得一提的是技术焦虑并非仅仅是指对ChatGPT类智能技术本身的焦虑与恐惧,还包括智能技术当前已经或未来可能给社会以及个人所带来影响的焦虑。

(一)高校教师技术替代焦虑

技术替代焦虑是指人类害怕被技术替代的失业焦虑。自2016年AlphaGo打败围棋高手李世石以来,技术替代焦虑开始逐步蔓延,当前它已成为智能时代的最大恐慌[7]。如果说前两次工业革命实现的电气化与机器化,使得众多一线蓝领工人失业,那么ChatGPT类智能技术则会让中产阶级(脑力劳动者)失业。有学者预测未来十年内,约有50%的人类工作面临“机器换人”的威胁,其中翻译、会计、司机等职业有90%的概率被人工智能部分或全部替代[8];中国综合社会调查在2015年的数据表明,接近50%的社会大众有技术替代焦虑[9];世界银行2013年的调查数据发现,逾50个国家57%的工作深受智能技术的影响[10]。

ChatGPT类智能技术在威胁其他领域中等技能岗位的同时,也开始“侵入”教师这一职业。Chinmay Hegde认为新闻、高等教育、图形等行业的某些工作有被AI代替的风险[11]。2017年在河南郑州举办的首场教学人机大战中,智能机器人完胜人类教师,这表明在一定程度上机器人能够代替人类教师的某些工作。与此同时,部分高校教师坚信“机器换人”的岗位替代论。确实,ChatGPT类智能技术在某些方面对高校教师的生存产生了巨大威胁。目前,ChatGPT的文献爬取与文本生成功能在科学研究上的价值开始“崭露锋芒”。一是在科研效率上,ChatGPT能够辅助大学生与科研工作者快速检索文献并进行分类整理,提炼核心信息,帮助研究者快速掌握当前研究现状,极大地提高了科研效率;二是在研究设计上,“抛弃”以往与同行讨论以厘清研究方向的“旧思路”,研究者与ChatGPT初步讨论之后,ChatGPT能够通过模型构建来呈现核心概念之间的联系并设计技术路线;三是在研究数据上,ChatGPT足以帮助研究者对文本、数据、图像等进行分类处理,并以表格、柱状图、扇形图等多种形式呈现可视化分析结果;四是在论文修改上,ChatGPT不仅能够发现论文中的基础性漏洞并提出改进意见,还能够为论文润色。面对信息处理能力超强的ChatGPT,高校教师难免会产生技术替代焦虑。

(二)高校教师技术信任焦虑

信任是指弱势的委托人面对危机、与受托人结成共识的过程[12]。ChatGPT类智能技术值得信任意味着它具备能力被信任,但是当前ChatGPT伦理失范、数据外泄、隐私侵犯等技术破绽,都在挑战高校教师对通用类人工智能的可信度,引发高校教师的技术信任焦虑。

首先,ChatGPT的文献爬取功能与文本生成功能也助长了“不劳而获”现象,成为抄袭与作弊的利器[13],此技术漏洞正日渐摧毁高校教师对它的可信度,引发教育风险焦虑。美国对1 000多名学生开展的调查显示,超过89%的大学生会使用ChatGPT完成家庭作业,甚至运用它直接生成论文并取得高分[14]。一位教授表示,全班最佳的课程论文是ChatGPT的“繁衍品”,这样就无法确保学术论文的产生一定有作者的贡献,也可能是ChatGPT的“无性繁殖”。甚至有人断言,ChatGPT日渐成为高科技剽窃工具,或将使大学论文与英语写作从此寿终正寝。

其次,ChatGPT等通用类人工智能尚处于起步阶段,其信息误导的可能性也在挑战高校教师对它的信任度,引发高校教师的技术信任焦虑。具体表现为ChatGPT在交互对话中“不动声色”地干坏事,传播虚假信息与错误信息,此种海量生成的低质量信息必将造成互联网上的数据污染。一方面,ChatGPT在预学习阶段对数据库信息无过滤机制,因此ChatGPT在运行阶段或将生成不良、虚假或违法信息[15]。这就意味着ChatGPT在交互对话中提供给使用者的信息,难以保证准确性,这会使研究者面临大量虚构编造的引文资料的风险,或将诱使研究者在无意中做出学术不端行为,挑战学术伦理规范。另一方面,ChatGPT有时候缺乏基本常识,会一字一板地制造“诸葛亮打败秦始皇”“林黛玉初见曹雪芹”等错误[16],甚至在经过多轮聊天之后,ChatGPT开始变得“暴躁无常”,故意做出错误回答。

最后,ChatGPT采用“Transformer”结构和“自回归+Prompting”的训练模式,其运行过程可以被概括为训练得越多,懂得越多。但这个运行过程完全是ChatGPT的自主训练,无需人工监督,这意味着不具备道德判断能力的ChatGPT,有可能会做出违背伦理道德、威胁数据安全的行为。这也同样影响高校教师对它的信任度,引发高校教师技术焦虑。一方面,部分学者表示,高校教师作为科研人员的主力军,手握较为敏感的非公开的教育信息与教育数据,在ChatGPT等智能工具上的随意使用,可能会带来数据安全隐患。这是因为ChatGPT上线投入使用之后,高校教师为了获取ChatGPT对某一问题的精确解决办法,将输入大量数据与资料,以获得满意的答复,这就使得ChatGPT会在高校教师的交往与互动中自动收集往来信息,并在隐匿原始数据来源的前提下为第三方提供这些数据[17]。另一方面,为了训练ChatGPT的文本生成、交互对话、文献爬取等功能,需要预先收集大量文本与数据,对ChatGPT进行初始的学习训练,而这些初始训练数据从何而来,大众并不清楚。

三、ChatGPT类智能技术下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形成机理

人与人、人与环境交互发展是造成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重要因素,因此,以人与环境交互的视角探索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形成机理势在必行。此外,高校教师在人与环境交互之中产生的技术焦虑,并不是一蹴而成的,而是日引月长的[18]。换言之,高校教师技术焦虑是人与环境交互过程中动态生成的,事实上,随着ChatGPT类智能技术的发展,高校教师在对ChatGPT形成认知、萌生情绪、采取行为的过程中日渐滋生了技术焦虑。

(一)人不通机: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导火索

人不通机是指人类的认知水平与智能技术的发展程度差距过大,导致的人类对技术的认知停留在“一知半解”,甚至“一无所知”的状态。然而ChatGPT的一夕爆火,使得高校教师无法待在对智能技术不甚了解的原有认知洞穴,促使高校教师萌生了技术焦虑。同时高校教师对ChatGPT的认知重塑受阻,也助长了自身技术焦虑。在这两重因素的影响下,高校教师进入浅层认知焦虑时期。

1.打破认知洞穴,萌生技术焦虑

1839年林则徐虎门销烟迫使中国人开始睁眼看世界;2023年ChatGPT类智能技术的诞生迫使高校教师走出认知洞穴,睁眼识技术。从古至今,任何一次重大变革都伴随着大众恐慌,ChatGPT也不例外。过去,智能技术在教育领域的应用场景受限,智能技术始终无法真正深入人心,主要表现为智能教育体、自适应智能系统等智能教育工具只在经济发达地区的中小学和综合实力雄厚的“双一流”高校崭露锋芒,与部分高校教师距离甚远。ChatGPT的诞生,打破了高校教师对智能技术的固有认知,它首次以“人在回路”(人类反馈强化中学习)的方式,依据用户某些词语或句子来自动化生成内容,并根据用户反馈,持续调整输出结果,以满足用户需求,使得计算机真正“听懂了”人类需求,成为一个低门槛、高效率的自动化文字生成工具,打破了智能技术与大众应用之间的隔阂,打通了智能技术与高校教师应用的最后一里地。此时,高校教师在猝不及防中已经开始真正意识到ChatGPT类智能技术正逐渐“侵入”教育领域,致使既有认知坍塌,萌生了技术焦虑。

2.认知重塑受限,催生技术焦虑

在ChatGPT类智能技术造成既有认知坍塌情形下,高校教师步入认知重塑时期。在此时期,高校教师局限于大众化传播渠道中形成对创新的集体理解,而这种单一信息渠道导致的认知重塑受阻,催生了高校教师技术焦虑。作为信息接纳者的高校教师,在ChatGPT上线初期,对ChatGPT所知不多,因信息获取渠道受限,信息内容的准确性与丰富程度也有所差异。此时高校教师容易受到媒体煽动的影响和群体性舆情的蛊惑,这些信息形成被过滤的“气泡”,造成高校教师的信息茧房。这也正如桑斯坦所认为的,大众之所以会陷入信息茧房,是对信息进行了选择与“过滤”[19]。因此,在这种封闭式信息茧房中,高校教师裹挟在“机器换人”“机器扰人”的震撼中,首先会感知到ChatGPT技术带来的个体资源损失风险,而非资源收益。换言之,某些大众传媒为迎合大众猎奇心理而大肆挟带的“机器换人”“机器扰人”等论断式话语,极易煽动大众情绪。因此,本就认知不足的高校教师自然而然萌生了技术焦虑。已有实证研究表明,个体首次接触新兴技术时,一旦意识到自身能力与技术进步之间的矛盾,将会催生个体对技术的焦虑情绪与紧张心理,此后对新兴技术的接纳程度与使用动机会逐渐下降。

(二)人机竞争: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助推力

伴随着ChatGPT类智能技术在教育领域运用的高歌猛进,智能技术已经开始走向与高校教师之间的竞争之路,若说人不通机是高校教师在ChatGPT诞生之初的浅层认知焦虑,此时高校教师与ChatGPT类智能技术之间的人机竞争就是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深层行为表现。值得一提的是,在此阶段,高校教师迫于生存性压力,其技术替代焦虑将占据上风。

1.走出安全区域,助推技术焦虑

与过去智能技术相比,ChatGPT从信息搜索者变为知识生成者,从单向分析者变成即时反馈者,加速了知识更新节奏,此时高校教师在一次又一次的认知重塑中感受着ChatGPT带来的“破坏性”效应。因此,高校教师也将在认知重塑中走出原有的传统教学安全区,主动或被动地进行个体实践行为,以适应ChatGPT类智能技术的发展。那么,既有资源丰富的高校教师将主动采取应对策略,从资源损失中获取新资源,以增强自身的竞争力,使得技术焦虑有所减缓;此时反观既有资源短缺的高校教师,他们缺乏应对条件与抗衡策略,只能在消极应对与被动抵抗中增长技术焦虑。如在美国、英国、法国等的多所大学已开始“封杀”ChatGPT,限制学生使用ChatGPT,甚至还在研发反检测机器,以阻止学生对ChatGPT的依赖,但是目前应对ChatGPT的反抄袭检测(DetectGPT)的效果并不理想;在国内,ChatGPT在各大行业被全面绞杀,高校教师唯有通过“翻墙”“越狱”等手段才能一睹其真容。雪上加霜的是,此时低自我发展期望、低努力期望、既有资源短缺的高校教师或将继续待在口耳相传的传统教学舒适圈,加速技术焦虑进程。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真正可怕的不是世界变成彻头彻尾的技术世界,而是人类对这场世界变化毫无准备,我们还没有能力沉思,在这个时代中,真正到来的是什么[20]。

2.部分位置被占,助长技术焦虑

尽管高校教师在这次技术热潮中采取了一定的个体实践行为,但不论高校教师行动与否,成效有无,此时,ChatGPT开始凭借“机器人教育”的“超群”优势,抢占高校教师的生态位,致使高校教师的生态位宽度窄化,助长高校教师的技术焦虑。随着深度学习、机器学习等算法的跃升,ChatGPT类智能技术正渐渐逼近人类智能[21],它正在逐渐包揽教育领域的部分完整工作流程,在知识生成等多个领域表现出超越高校教师的态势,学生开始“从ChatGPT”而非“从师”,致使高校教师的部分责任,被迫移交给ChatGPT类智能技术,两者在高校系统中的生态位重叠范围变大,如图1所示。这种高校教师生态位与技术生态位在高等教育系统中功能作用、角色等方面的相互重叠必然引发高校教师的技术焦虑,其重叠程度越高,则同质化程度越高,智能技术与高校教师之间的竞争越激烈,高校教师技术焦虑越严重。

(三)人机异化: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引爆器

ChatGPT在重塑人类社会生活时,也“分裂”出自己的对立面,或将演变为一种新型的外在异己力量,造成人机关系的异化,这包括它对教育本质以及教育主体的异化。尽管当前ChatGPT尚处于发展早期阶段,其异化现象只是初露苗头,但未来通用类人工智能造成的人机异化现象,也许会超出人类想象。可以说,从人机竞争到人机异化,将引爆高校教师技术焦虑,走入终极情感焦虑时期。情感包括道德感和价值感,而这些新异化现象正逐渐引爆高校教师的价值感焦虑与道德性焦虑。

1.主体价值丧失,深化技术焦虑

ChatGPT的“无限发展”可能导致高校教师与智能技术之间主从关系的异化,那么在技术世界中的高校教师或将日渐丧失自我价值感,导致自身技术焦虑的深化。

随着人类社会的愈加智能化,ChatGPT类智能技术在传授陈述性知识上,得心应手,易如拾芥,甚至胜过人类教师。换言之,在技术层面上,通用类人工智能完全具备取代教师知识传授作用的潜力,未来课堂或将从“机器辅助教师”转变为“教师襄助机器”或“机器教师与人类教师平分秋色”。需要注意的是,ChatGPT在教育领域运用边界的拓展越深入,它对高校教师造成的反主体性效应越大。此时,高校教师或将继续迫于教学需要,继续使用ChatGPT,却日渐丧失科技主人的地位,陷入对未来职业生涯与自我发展方向的迷惘,并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与价值。这种价值感的丧失,造成高校教师失去驾驭技术的自信和教学技能发展的成就感,进而产生“我是谁”“我能做什么”“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之类的问题,让自己的主体价值被悬置起来,技术焦虑也被深化。事实上,高校教师主体价值感的丧失是自身沉溺于ChatGPT之中,搁置对自我存在意义与内在价值认同的体现,以致高校教师成了“自己的陌生人”[22],深化了自身的技术焦虑。

2.教育畸变倾向,深陷技术焦虑

教育畸变倾向是指人机异化现象下教育非正常变化的可能性,具体来说,智能化社会下教育转型的本质是人机融合,促进学生心智成长[23]。但是随着ChatGPT在未来教育领域的攻城略地,它以役物的方式来役人,或将培养出脱离人类情感与社会伦理的“机器衍生品”和“赛博人”,可以说,高校教师在对教育畸变倾向的担忧中陷入技术焦虑。

随着人类社会向智能化教育社会不断迈步,ChatGPT在发展成像慕课那样的大规模教育应用的过程中,教育平庸化、隐私泄露、学习者认知结构浅薄化与认知思维同质化、数据外泄、非法监听、麦当劳化的教育餐厅等异化现象将层出叠见。在此阶段,高校教师在比较技术实际效用与期望功能的巨大落差中产生一种失望感和不信任感,并日渐觉察出ChatGPT对教育的异化作用愈发强烈,其道德性焦虑应“运”而生。显然,这种道德性焦虑可以被理解为高校教师担忧ChatGPT挑战人类社会伦理,造成教育本质畸变的焦虑。事实上,高校教师的这种技术焦虑是有迹可循的。一方面,学习者会陷入对ChatGPT的过度依赖,使他们变为无生气的干枯灵魂。这是由于在人机交互中情感缺席,造成学生情感需求的隐性禁锢[24],而目前却没有完善的技术伦理来规范通用型人工智能的发展;另一方面,ChatGPT仍旧没有突破过去智能技术所带来的技术伦理、数据安全、隐私保护等问题,甚至当它以蕴涵人类主观性特征的语言来表达知识、输出信息时,还加剧了这些问题的复杂性与严峻性。可以说,若技术伦理规范未健全,高校教师的深层情感焦虑就不会消除。

究其根源,ChatGPT以役物的方式来役人,导致了人的物化。而高校教师的技术焦虑便是一种为物所役的无奈之态与失控之情。此种情绪在初始阶段表现为高校教师既有认知洞穴被打破与认知重塑受阻带来的正常反应;随后在初步使用阶段,ChatGPT类智能技术不断“侵略”高校教师原有生态位,高校教师的技术替代焦虑尤其鲜明且稳定;此后随着ChatGPT类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人们渐渐意识到ChatGPT类人工智能对工作和生活会造成威胁[25],而高校教师在持续使用ChatGPT类智能技术时,日渐洞察出ChatGPT凌驾于教育与人之上的人机异化状况,深陷对技术伦理和自身价值的焦虑,进入恐慌崛起阶段。

四、ChatGPT类智能技术下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矫治之策

(一)贯彻人机同步,缓解高校教师技术焦虑

人机同步是指高校教师的认知与ChatGPT类智能技术的发展同向同行,同步发展。贯彻人机同步,方能缓解高校教师技术焦虑。

1.提升个体参与,填补认知漏洞

高校教师陷入技术认知洞穴在很大程度上是个体参与技术不高的体现,因此高校教师需要冲破认知洞穴,走在智能技术认知前沿,贯彻人机同步,以缓解技术焦虑。

首先,国家要拓宽高校教师个体参与技术应用的渠道,为填补认知漏洞提供物质支持。具体来说,国家要通过政策引导、项目支持、资金投入等形式强化通用类人工智能的技术研发,高度重视ChatGPT在教育领域的成果研发与转换,激发高校教师参与学习与应用ChatGPT的热情,并在学习与应用中填补认知漏洞,使得人工智能技术进步速度与高校教师认知提升进度联动发展。其次,高校要激发教师个体参与智能技术的积极性,为填补认知漏洞提供精神动力。换言之,高校应当通过激励政策、鼓励措施等手段培养高校教师的技术敏感性,激发高校教师积极主动了解ChatGPT类智能技术发展趋势的积极性,增强知识储备,做好心理准备,提升认知能力,以谨慎求实、敢为人先的求知精神与创新态度拥抱ChatGPT类智能技术,达到人工智能技术发展趋势与高校教师认知提升态势联动前进。

2.拓宽信息渠道,促成认知重塑

若想促成高校教师认知重塑,缓解高校教师技术焦虑,其重点在于拓宽信息渠道,加强科普宣传,打破信息茧房。

首先,在拓宽信息渠道中加强科普宣传,净化舆论空间。一是政府有关部门应当发动社会力量,聚集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学者,以讲座、论坛、视频等多种形式进行ChatGPT类智能技术的科普与宣传;二是政府有关部门要坚持检测和预防两手抓,采用大数据分析技术,对大众媒体的传播内容进行检测,持续打击虚假报道与不实报道,并利用公信力较高的大众媒体,及时发布权威信息,扼杀不实信息与虚假信息的传播源头,避免失实舆论给高校教师带来技术焦虑。所以,以强化科普宣传为抓手,以净化舆论空间为突破点,来实现人工智能技术现实面貌与高校教师准确认知的联动并进,才能有效缓解高校教师的技术焦虑。其次,在拓宽信息渠道时打破信息茧房,理性认知技术。一是高校要开展权威知识讲座,以科学论证的方式,向高校教师阐明,尽管当前“教师消亡论”不断炸出水面,但教育科技史的百年回眸已经证明技术往往是戴着枷锁跳舞,唱衰人类教师并不现实;二是政府部门要通过媒体、企业加大科普宣传力度,做好ChatGPT的用户教育工作,让高校教师在充分认识与了解它的基础上,正确使用它。总之,以打破信息茧房为主线,以理性认知技术为关键点,来成就人工智能技术实质内容与高校教师理性认知的联动并行,方能从容缓解高校教师的技术焦虑。

(二)实现人机协作,化解高校教师技术焦虑

1.培育智能素养,坚持力学笃行

高校教师在走出安全区域后的无所适从与数字素养的缺失密不可分,因此,高校教师必须增强智能素养,坚持力学笃行,以实现人机协作,化解技术焦虑。

首先,高校教师可以在培育智能素养中实现人机协作,缓解技术焦虑。因为高校教师只有具备高智能素养才能有效利用ChatGPT来展开协作,提升教学效率。所以,高校应该联合教育技术、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学者,建立动态学习项目小组,为高校教师理解ChatGPT的运行逻辑与应用流程提供技术指导,帮助高校教师深入了解ChatGPT如何更好地赋能教学,赋能自身。此外,高校教师要在情境中去提高智能素养,增强数字胜任力。换言之,高校教师应当在教育与科研中,利用ChatGPT类智能技术来提高工作效率。其次,高校教师可以在力学笃行中实现人机协作,缓解技术焦虑。这意味着高校教师既要坚持终身学习,又要将学习所得转换为实际行动。具体来说,高校教师应当将ChatGPT用作课程教学工具,来快速生成讲义与PPT课件、评判学生学习情况、帮助学生提高语言技能;并借助ChatGPT变革教学方式,调整教学目标,探索未知世界,提高教育教学的深度与广度。总之,以培育智能素养为主轴, 以坚持力学笃行为要义,形成高校教师借力技术、持续进步的人机协作格局,就能有力化解高校教师的技术焦虑。

2.转变技术观念,坚守三思而行

高校教师若想改变既有位置被占后的无处安身之困局,必当转变技术观念,坚守三思而后行,才能缓解技术焦虑。

首先,在转变技术观念中利用ChatGPT提升专业技能。高校教师应当在科学认知“什么是ChatGPT无法取代”的基础上,从替代思维转变为互补思维,成为ChatGPT的掌舵者而非排斥者。智能化与信息化潮流势不可挡,高校教师唯有顺势而为,填补技术盲区才能有立足之所。由于ChatGPT在文献爬取、文本生成方面已经取得较大进展,高校教师的关注点应转向ChatGPT的技术缺陷之处,做到人机相辅相成,协作共生。其次,在持续反思中实现人机协作。高校教师应当对自身以及ChatGPT类智能技术进行反思,多思ChatGPT的优势,多思自身的长处,多思在技术包围中突出自身优势之法,在“借技术之优—扬自身所长—补技术之劣”中建立个体与ChatGPT资源互补、协同工作的新型人机协作机制。简而言之,以转变技术观念为底色,以坚守三思而行为要领,才能在技术进步与个体发展的双向耦合中实现人机协作,高效化解高校教师的技术焦虑。

(三)达成人机共生,消解高校教师技术焦虑

人机共生是指人与机器的紧密合作关系[26]。这需要高校教师在回归育人初心与把握情感交流中寻回主体价值,在健全技术伦理与把握情感共鸣中防范技术异化,从而达成高校教师与ChatGPT的互利共生。

1.回归育人初心,把握情感交流

高校教师若想在人机关系的主从异化中突出重围,摆脱技术焦虑,应当以回归育人初心为根本,把握情感交流为要点,在人机共生中共筑教育图景。

首先,在回归育人初心中寻回主体价值。《礼记》曰:“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也。”在ChatGPT冲击下,高校教师需以学生为本,将工作重心转向育人[27],而非仅仅注重知识的传授,要培养学生的创新思维与创新能力,培育学生运用ChatGPT的“御物能力”,促进学生在追求精神丰富的基础上成为智识化技能人,促使高校教师在“为生命赋予意义”的过程中寻回自己的价值感,缓解技术焦虑。其次,把握情感交流,在人机共生中找准价值定位。情感是构筑个体的基础性要素,但ChatGPT作为一个冰冷的机器人,无法提供学习者所需的情感支撑。因此,面对ChatGPT的强势介入,高校教师应当把握师生情感交流这一关键点,将工作要务聚焦在师生情感碰撞与师生灵魂沟通之上,唤醒学生主体性,并在坚持主体性的基础上,找准自身价值定位,缓解技术焦虑。事实上,在回归育人初心与把握情感交流的双向对接中实现人机共生,是消解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必由之路。

2.健全技术伦理,立足情感共鸣

ChatGPT的技术能行之处不等于伦理可行之域,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消解,要从坚守技术伦理与立足情感共鸣着手,才能实现人机共生,共筑美好未来。

首先,在多方努力下健全技术伦理,防范教育畸变倾向。国家要尽快组织科技、教育等领域的专家学者,进行ChatGPT的风险评估,出台ChatGPT的使用指引,向大众提示它可能会带来的伦理风险与法律风险,扼杀人机异化现象出现的可能性,保证它成为学习者全面发展的协助者而不是牵引者。其次,在数字伦理教育中立足情感共鸣。共鸣是指师生对ChatGPT达到认知与思想上的相互认同,这种价值共识需要师生双方共同努力,才有可能实现。这意味着各个高校要完善数字伦理教育,培育师生数字伦理素养,努力将坚守技术伦理蜕变为师生内心的价值追求,在这种情感共鸣中,师生将以负责任的态度去主动遵循技术伦理规范。总之,在坚守技术伦理与立足情感共鸣的双向交织中达成人机共生,是消解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必经之路。

五、结语

本文梳理了有关技术焦虑与ChatGPT类智能技术的大量文献,运用定性分析的方法,在剖析ChatGPT类智能技术对高校教师造成的技术替代焦虑与技术信任焦虑的基础之上,借鉴已有研究和ChatGPT类通用人工智能的技术特征,进一步分析ChatGPT类智能技术下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形成机理。最后,根据技术焦虑的形成机理,提出消解高校教师技术焦虑的矫治之策。ChatGPT类智能技术通过大模型的灌输性知识输出不断对用户进行“武装”,并日渐缩小知识弱势者与知识强势者之间的差距[28],给高校教师造成了巨大冲击,并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他们的技术焦虑。同时,高校教师技术焦虑不是一蹴而就的,是高校教师在与ChatGPT类智能技术交互过程中日渐生成的,其影响因素包括认知受限、单一的大众化传播渠道等多个方面。在多重因素的影响之下,不少高校教师在这场技术洪流中产生了技术焦虑。然而ChatGPT类智能技术至今无法完美胜任教育教学环节中的情感化活动,因此高校教师应当理性看待ChatGPT类智能技术,并消除技术焦虑。人工智能赋能教育教学势不可挡,不可逆转,高校教师如何实现技术进步与自身发展的同频共振与和谐共鸣,成为智能时代的技术掌握者与技术领导者,保持教师职业的独特性与不可替代性,将是未来教育发展的重要研究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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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 "钊;校对:吴" "强

Technical Anxiety of University Teachers Under ChatGPT Intelligent Technology: Reality Representation, Formation Mechanism and the Corresponding Measures

PENG Rong1,WU Qinghua1,2

(1. Education School, Hunan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128, China;

2.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School, Changsha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128, China)

Abstract: ChatGPT intelligent technology has sparked widespread controversy globally. As the main body of education, the university teachers have experienced technical anxiety in the technological advancement. Through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ChatGPT intelligent technology and university teacher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university teachers’ technical anxiety were clarified, including technology substitution anxiety and technology trust anxiety. The formation mechanism of university teachers’ technical anxiety was analyzed: shallow cognitive anxiety caused by human inability to use machines, deep behavioral anxiety caused by human-machine competition, and ultimate emotional anxiety caused by human-machine alienation. Based on this, the corresponding measures were put forward: implementing human-machine synchronization, achieving human-machine collaboration and human-machine symbiosis, in order to help university teachers alleviate technical anxiety in the integration of knowledge and market, and to achieve true individual liberation.

Key words: ChatGPT;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anxiety; teachers in universities

收稿日期:2023-05-05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一般项目“智能时代大学教学生态系统研究”(BIA220062);湖南省普通高等学校课程思政建设研究项目“线上教学背景下课程思政推进路径与策略研究”(HNKCSZ-2020-ZB023)。

作者简介:彭蓉(1999— ),女,湖南娄底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高等教育研究。

通讯作者:吴庆华(1977— ),男,湖南凤凰人,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高等教育管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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