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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问津的出庭律师写下《英宪精义》

2023-04-04马岚熙

检察风云 2023年7期
关键词:牛津大学出庭职位

马岚熙

2014年,在英国莱斯特郡有一则卖房广告这样写道:“待出售的克莱布鲁克庄园,是一幢有七间卧室的房子。售价为95万英镑。庄园通过一个私人车道进入。您能看到宏伟的乔治亚风格的建筑,这是一座真正独特的历史建筑。”广告中的这幢房子建于1718年。50年后,戴雪一家购买并搬了进来。1835年2月4日,阿尔伯特·戴雪在此出生。一百年后,他的《英憲精义》由雷宾南译为中文在中国出版。

无人问津的出庭律师投身学术

《英宪精义》的译者雷宾南这样介绍戴雪:“戴雪先生出生于英格兰的望族。在19世纪初期英格兰有一风行一时的周刊,由戴雪一家四世迭主笔政,并经营印务。”有关那份报纸及“四世迭主笔政”的情况,传记作家科斯格罗夫也进行了更详细的记录:“祖辈里第一个有名气的人是托马斯·戴雪,约1660年生于莱斯特郡。在17世纪末时,托马斯与一个叫萨顿的伦敦人建立了利益伙伴关系,合伙生产一些专利药物,由药贩子在乡下兜售。彼时,托马斯的两个儿子,威廉和克卢尔在印刷行业当学徒。哥哥威廉判断,这些流动小贩兜售药品时,完全可以携带报纸出售……威廉·戴雪协助创办了《北安普顿水星报》,第一次出版的时间是1720年5月2日。这份报纸构成了戴雪家族财富的基础。”

1835年2月4日,阿尔伯特·戴雪出生,在四兄弟中排行第三。1852年,17岁的戴雪第一次离开家,求学于伦敦国王学院。他的兄弟和父亲都曾就读于剑桥大学三一学院。但他由于没有父亲那样的数学天赋,戴雪后来选择了牛津大学贝利奥尔学院的文科专业进行学习。1858年,戴雪拿到文学学士学位。这一年,戴雪的父亲去世,继而家道中落。他们也早已搬离克莱布鲁克庄园,迁往伦敦。虽然他们家的报纸又维持了25年,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成功。获得学位后,戴雪努力谋求学校里的研究员职位,以满足父亲对他的期待。但是,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戴雪屡屡碰壁。原因是他因先天肌无力,无法快速写出工整的字。最后他不得不聘请一位听写员,他口述,由听写员记录成文。这样他才在牛津大学获得了一个研究员的职位。

1858年,戴雪也搬到伦敦,与寡居的母亲住在一起,在内殿律师公会学习法律,准备当律师。但是,在取得出庭律师资格以后,他并没有取得突出的成就,也没能跻身其强烈向往的政治舞台。关于他的出庭律师生涯,戴雪写道:“在我得到国内税收署的职位之前,律师工作带给我的只有失败。如果仅靠准备诉讼摘要过活,那我早就饿死了。结婚之前,除了研究员职位,我没有其他真正可以依靠的。”多年以后,戴雪被委婉告知:“事务所并不那么迫切地需要他。”他回忆道,“试图赢得一个出庭律师应有的名声失败之后,我最终认识到,对大多数人而言,律师执业的开销要大于收入”。幸亏,这段时间他还有研究员职位,这使他能够安下心来。这一期间,他在家庭自营的报刊上发表了一些政论文章,并接替哥哥从事编辑工作。但整体来看,青年戴雪的法律实务工作开展得并不顺利。传记作家科斯格罗夫总结:“作为一个出庭律师,戴雪未取得任何真正的成功,这促使他转向法律学术。”

他始终有一个未能实现的愿望

然而,在法律学术的这条道路上,一开始,戴雪也并不顺利。他先从面向工人的业余大学着手。1866年,他进入伦敦工人学院讲授逻辑学,但很快“班级人数就由原来的30人减少至3人”。他考虑过用法律课程代替逻辑学课程,但也未获成功。最终,他黯然离开了伦敦工人学院。不过,这段短暂的教学经历,使戴雪与学院职工理查德·利奇菲尔德(后成为副校长)夫妇结下深厚友谊,并保持着与学院的联系。

1876年,当时的总检察长约翰·霍尔克任命戴雪为国内税收署的初级出庭律师,这个职务戴雪一直担任到1890年。这增加了戴雪的实践经验,缓解了他的经济问题,但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满足感。戴雪对好友布赖斯(当时已是牛津大学的教授)吐露,他对政府的工作厌烦到极点。所幸,1882年,情况有所改观,戴雪先生被母校牛津大学召回担任讲座教授。之后,戴雪殚心著作,务使自己能于法学上有所贡献。雷宾南列举了戴雪的三大代表作:第一部便是《英宪精义》,此书由牛津大学的讲义编成。第二部为《法律与公意》,此为戴雪于哈佛大学演讲的原稿。第三部为《法律的抵触》。

尽管在学界渐被认可,但戴雪始终有一个未能实现的愿望,那就是成为法官。他感慨道:“在众多的困难之中,有一个致命的、导致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这一愿望的困难在于——即便做最简单的审判记录于我都是不可能的事。”在他的美国好友奥利弗·霍姆斯被任命为马萨诸塞州的首席法官之时,戴雪的好友布赖斯与霍姆斯一致认为:“若是某位大法官基于一个法学作家的声望而大胆任命他(戴雪)当法官,那么戴雪会获得一个法官的良好名声,这在美国是很容易做到的事。”不幸的是,戴雪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邀请。于是他苦闷地总结道:“我一直认为我的职业成就没有达到我的期望。”

戴雪终身对自己的职业成就相当谦逊,或者可以称得上自卑。戴雪在1894年在写给布赖斯的信中说,他始终觉得自己没有达到理应达成的目标,还说“没有人能够了解我的这种感受有多强烈”。他从未消除这种无处不在的挫败感。但是,其他人并不同意他这种悲观的看法。在1909年戴雪退职之际,时人的评价是:“牛津大学法学院从一个小规模的被忽略的机构,成长为牛津大学最重要和最繁荣的学院之一,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戴雪。”

自工人学院始,至工人学院终

在职业生涯晚期,戴雪受邀回到伦敦工人学院任教。同时,他的好友利奇菲尔德说服戴雪接受了院长的职位。此时,距离他第一次踏入这所业余大学已经过去32年。戴雪一直很赞成学院的办学目标,欣赏教员自愿服务的传统,让近乎免费的教育成为可能,也称赞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友爱精神。任职伊始,戴雪承担了一门由六场讲座组成的以英格兰公民权利为题的课程,还为学院的建设募集到了数额可观的捐赠。戴雪经常在工人学院进行演讲,把学识传授给那些没有机会听到牛津教授讲课的听众。他不知疲倦地代表学校撰写基金募捐书,还经常恳请其学术同僚作为嘉宾出席学院的讲座。所有这些工作,他都做得很愉快:“我简直无法完全表达我的喜悦,这对建立我与工人学院的联系是有益的。”不过,在担任工人学院院长13年后,他提出了辞职申请。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觉得自己变得精力不济。他在辞职信中写道:“辞职通常有种悲伤感。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有站出来之日,必定就有离开之时。之后,我回忆起自己与工人学院的联系时必定是愉快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是一种纯粹的快乐。生活中很少有事情是我们能这样说的。”然而,工人学院上下纷纷挽留,让他不得不又延长了自己的任期,直到他寻找到了合适的继任者卢卡斯爵士,才最终从工人学院辞别。

此时,戴雪离生命的终点已经很近了。他开始耳聋。1919年,他向布赖斯抱怨说,他几乎辨别不清别人的面孔,而且除非是直接对他说话,否则他什么也听不见。老年生活的艰难使他很少回牛津大学。当他身体允许而偶尔出现在某些场合时,他也几乎不能参与任何谈话。在学术讨论中,他无法有效参与,这使他感到彻底的挫败。随着越来越多朋友的离世,孤独感也加重了他的痛苦。

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放弃写作。辞世之前,他进行《法律的抵触》第三版的编写。他选择位于爱丁堡的基思教授作为合作者。戴雪心知肚明,这样会严重耗费他的体力,因为他要不断地与在爱丁堡的基思通信,随之而来的是这种情况所造成的身体状况的恶化。但是,戴雪坚持这种不方便的安排,以便一个训练有素的学者可以在他死后完成这项任务。戴雪夫人这样描述她丈夫最后的日子:“我很清楚,我们优秀的医生也很清楚,叫他停止工作不仅无济于事,还会把情形变得更糟。他满意地看到这本书出版了,一个星期之后,他就去世了,没有遭受任何巨大的痛苦。”直到完成了这部作品,戴雪安详地离开了。他始终遵守自己的职业道德。正如戴雪为自己准备的墓志铭所言:“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贡献,但在教授职位上尽了全力。”他的《英宪精义》仍是法律人的必读经典,传世至今。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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