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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王安石舞台形象的历史演变

2023-04-01江妍逸

文教资料 2023年19期
关键词:演变王安石戏曲

江妍逸

摘 要:王安石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作为中国历史上最富争议性的人物之一,王安石个人形象在变法前后呈现两极分化,其舞台形象亦在不断演变。本文试结合元杂剧、明清戏曲以及当代戏剧中的相关作品,探讨自元以降王安石舞台形象的演变。王安石受讥毁的舞台形象在元代基本定型,明代则与之一脉相承,到清代有所转圜,在当代已得到彻底翻案,其中存在较为复杂的缘由。

关键词:王安石 戏曲 舞台形象 演变

王安石(1021—1086年),字介甫,号半山,是北宋时期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然其个人形象在中国古代却极富争议性,其形象的变化存在着一条鲜明的分水岭——熙宁变法。从王安石个人政治形象来看,变法开展前,因其学术与政治能力在士林中广受美誉,所谓“名重天下,士大夫恨不识其面”[1]。其谦逊自律、弘毅刚劲、淡泊名利、自信至笃、勤学苦练、质朴节俭等美好品德亦广受赞扬与推崇。然而,自熙宁变法开展以后,王安石的形象却产生了颠覆性变化。究其缘由,不难想见:王安石之才能品性皆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而难以抹杀,故而变法的反对势力只得针对其个人形象进行抹黑并对新政进行诋毁,试图降低王安石对北宋政治的影响力。

王安石在宋以后的文学创作中往往以专横倨傲、心胸狭窄、任用奸佞的刻板化负面形象出现,这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自宋以降各类文艺创作中对王安石这一历史人物形象的建构与传播。宋代至当代的笑话、笔记、小说、戏曲等,作为主观创作的产物,必然有对王安石某些方面特征的刻意强调、或有意无意地忽略,然当前学界对此种现象关注度还不够,这些文学资源亟待挖掘、整理与研究。

关于王安石个人形象的研究,学界多集中于考察某个阶段的历史书写,或是某类文体中的形象塑造。关于王安石舞台形象的研究,学界多集中于探讨元杂剧中的王安石形象。目前,学界暂未有研究涉及通代语境下王安石舞台形象的演变。本文聚焦戏曲,试搜集整理从元代至当代较有代表性的相关戏曲中关涉王安石形象特征的材料,辅之以史传中王安石的形象,对其舞台形象的生成及其演变过程作更为全面系统的梳理。

一、元杂剧中大受贬斥的奸佞形象

戏曲和说唱文艺对于故事中矛盾的制造、悬念和高潮的设置都自有其要求,其选取的着眼点也与其他文体有极大差别。戏曲中的王安石形象体现出民间的关注点和趣味所在。

元杂剧是元代社会最受欢迎的演出技艺之一, 拥有大量的观众和专业作家。剧作家创作了大量历史剧, 对各种历史人物进行解构,王安石便是经常被解构的一位历史人物。细观现存及存目的元杂剧中牵涉王安石的相关剧目可发现,其中大多对王安石持批判否定的态度,王安石以刚愎自用、不近人情、顽固执拗的负面形象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

吴昌龄的《花间四友东坡梦》将佛学禅理的万物皆空与文人对理想功名的痴迷执着两大主题交织,以佛家出世精神来书写苏轼被贬谪黄州后,与佛印相处的逸事。剧中写苏轼与王安石的政见不同,苏轼曰:“今有王安石在朝,当政乱权,特举青苗一事。我想这青苗一出,万民不胜其苦,为害无穷,小官屡次移书谏阻,因此王安石与俺为仇。”[2]费唐臣《苏子瞻风雪贬黄州》则描写了苏轼因反对王安石变法,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的故事,揭露了封建官场的黑暗和世态炎凉。该剧将苏轼被贬归因于与王安石政见不合。第一折言:“助役青苗法令行,坐看足食更强兵。嗷嗷朝野多非己,独仗君王自圣明。”[3]认为王安石坚持己见,凡遇与己意见不合者便想尽办法排挤。剧中有一段王安石自述,曰:“我有一策,要行青苗助役于民间。在朝诸官,多言不便;独翰林学士苏轼,十分与我不合,昨日上疏,说我奸邪,蠹政害民。我欲报复。况主上素重其才,难以轻去;且本官志大言浮,离经畔道,见新法之行,往往行诺吟咏。我已着御史李定等,劾他赋诗讪谤,必致主上震怒。置之死地,亦何难哉!”[4]此二剧皆写苏轼因与王安石政见不合而遭受贬谪。熙宁变法作为事件发生的大背景出现,作者对其付以贬斥之笔,如“青苗一出,万民不胜其苦,为害无穷”[5],默认变法为祸国殃民之举。

佚名的《苏子瞻醉写赤壁赋》将苏轼贬谪黄州的原因归为妄续王安石的《咏菊花》诗,以及醉作【满庭芳】戏弄王安石夫人一事。第二折曰:“苏子瞻带酒作【满庭芳】一首,戏却大臣之妻。安石奏知圣人。一者此人不知黄州菊花谢,将子瞻贬上黄州,歇马三年,着他即便起程。”王安石心胸狭窄、嫉贤妒能、排斥异己的形象被不留情面地塑造出来。

陆显之的《宋上皇碎冬凌》简单提及了王安石,曰:“安石妄改‘汴渠閉口旧例, 致使役夫‘死者甚众。”注释出处对王安石不恤民情大加贬斥。

纵观以上相关元杂剧,对王安石之抨击可见一斑,其变法之功绩亦被一一抹杀,唯余劳民伤财之弊病。且在这些剧作中,王安石多作为苏轼的对立面出现,剧作者往往以苏轼完善的道德人格,反衬王安石之奸人形象。

值得一提的是,乔吉已佚的杂剧《荆公遣妾》以王安石为剧本主角,将其退妾的事迹写成了杂剧,歌颂王安石忠于妻子、成人之美的高尚情操,赞誉王安石不近声色的品德。此实乃元代少见的赞颂王安石美好品性之作。

二、明戏曲中一脉相承的权臣形象

明代戏曲在宋元南戏和金元杂剧的基础上发展衍化而来,无论在表现技艺还是思想倾向上都有一定的继承性。

桑绍良的《独乐园司马入相》写司马光反对王安石变法,屡次进谏却未被采纳,故恳求出官散地;在此期间编撰《资治通鉴》,获圣上嘉许。时逢王安石罢相,司马光因此被擢升,后改革弊政,废除新法。汪廷讷的《环翠堂乐府三祝记》故事情节大多出自《宋史》范仲淹、范纯仁父子等人本传。剧中写范仲淹入第被授予官职,因不满王安石当政,便告老还乡。其子范纯仁因在朝抨击新法,触怒王安石,被贬庆州,因庆州饥荒,不待请奏,擅自开仓赈灾,而被王安石等拿问。直至司马光等为此奔走上奏,令王安石罢相,范纯仁方获释。此二剧皆言及忠厚之士因不满王安石当政一事,或隐退,或因之被罢免。司马光因反对变法而出官散地;范纯仁因抨击新法,触怒安石,遭受贬谪,又因情急之下,开仓赈荒,欲救民于水火,而被王安石不分青红皂白拿问。于是,王安石不近人情、仗势欺人、排斥异己、刚愎昏聩的形象通过这些剧目的演绎而更加深入人心。

元杂剧中“苏王”常被设为对立人物,这一点在明代戏曲中也得到了承袭。陈汝元在以叙写苏轼生平事为主要内容的《金莲记》中提到,一日,王安石偕章惇访程颐时巧遇苏轼,听及苏轼对新政多有非议;之后苏轼便被贬为杭州通判,苏洵则以秘省校书郎身份致仕。明末清初李玉的《眉山秀》乃是写宋代秦观与苏小妹、文娟的恋爱故事以及苏氏父子与王安石在变法上的政治斗争。剧写苏洵因拒绝王安石求亲,并作《辨奸论》文章,开罪王安石,被罢官返乡。苏轼亦因触逆王安石,被贬杭州。秦观则因系苏轼亲党,且反对新法,被贬郴州。三人皆因开罪王安石而遭贬谪,王安石虽贵为宰相,却实未有“宰相肚里能撑船”之量。在此二剧中,苏轼仍是以因官场黑暗、奸臣陷害遭贬谪,却始终豁达自得的正面形象出现,王安石则是迫害苏轼的反面势力的化身,甚至是反衬苏轼正义凛然形象的“工具”。

与上文所述《荆公遣妾》相似的是明末清初张彝宣所作《紫琼瑶》。此剧中人物,皆非实有。但《曲海总目提要》指出剧中“燕脆还妾”事与“王安石还妾”事颇相似[6],《古本戏曲剧目提要》中亦云“本事疑与《言行录》所载王安石还妾事有关”[7]。《明清传奇综录》中亦言及“燕脆还妾,与《宋名臣言行录》所载王安石还妾事颇相似,盖影借而用之”[8]。虽说《紫琼瑶》的主人公燕脆所为之事类于王安石“还妾”事,但毕竟剧目所述非王安石其人,故而此剧对于王安石的褒贬之意尚未能明确。

三、清戏曲中褒贬模糊的多面形象

王安石在清代戏曲中仍时有出现。范希哲的《四元记》借宋时王安石、吕惠卿行新法事凭空幻出。剧写宋熙宁年间,王安石为难宋之仁、宋再玉一家的故事,其心胸狭隘、独断刚愎的形象被再次鞭笞。佚名的《双美缘》则在立足史实的基础上,融合民间故事而作。剧作将王安石当权作为故事情节发生的大背景,写王安石在朝盛权在握,给事情的发展造成挫折。这两部剧作仍是基本沿袭了前人戏剧中以否定王安石为主的倾向,塑造出王安石专横褊狭的权臣形象。

乔莱的《耆英会》剧写因王安石进言宋神宗,司马光等一众反对新法者皆遭贬谪。然而吕惠卿在谋得高位后,开始诬告王安石欺君罔上,新法亦遭废除。王安石退居后,开始悔叹自己枉读诗书,竟被吕惠卿等小人利用,又与君子为仇。此剧作不似此前的戏曲作品,凡是涉及王安石变法皆抱以深恶痛绝之态。作者在剧中虽写及司马光等人因反对王安石变法、得罪王安石而遭受贬谪,但又花费了极多笔墨叙写出王安石遭小人吕惠卿背叛以及退居后的悔恨之意。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该剧并未直接否定变法一事,而是对此持可待商榷的态度。

王安石在《游赤壁》和《平山堂堂宴乐摘·蕊传觞》中作为次要人物出场。车江英的《游赤壁》为《四名家传奇摘岀》组剧之一,取材于苏轼轶事。剧中提及苏轼得见圣上,归途中偶遇司马光、王安石、吕惠卿等人。遇司马光时,苏轼立即下马拜揖;遇宰相王安石时,王安石却匆匆回避之;又遇中书门下侍郎吕惠卿,苏轼则不管不顾,骂个痛快。佚名的《平山堂堂宴乐摘·蕊传觞》本事出自《欧阳文忠公集》及《扬州志》,述宋庆历八年,庐陵欧阳修出任扬州太守时修筑平山堂,以为公余宴赏之地,时欧阳修在平山堂宴客,王安石、刘敞、沈遵及僧人慧勤应邀而到。这两部戏曲对王安石其人形象可谓不置褒贬。从现存及存目的清代戏曲来看,清代关涉王安石的戏曲相对较少,且王安石大多仅以次要人物出现,且对王安石的态度有所转圜。

四、当代戏剧中心怀天下的改革家形象

在当代,王安石的舞台形象得到了彻底翻案。郭启宏的文人史剧《王安石》于1982年问世。剧以王安石为主人公,续写其波澜壮阔之一生。剧写王安石怀抱着“存君兴国”的美政理想, 披荆斩棘、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 历经磨难,甚至与摯友反目成仇, 结果变法却以悲剧画上句号。剧作家郭启宏对这样一位立志革新、胸怀治国才略的杰出政治家、文学家给予尊敬和同情。

2004年10月,新编历史京剧《王安石拜相》于河北京剧茶苑首演,主要演绎了王安石推行新法前后的艰难过程。艺术家裴艳玲以精到的表演塑造了王安石气宇轩昂、胸怀大志的改革者形象。

为纪念王安石诞辰1000周年,宁波的原创剧本朗读会《听·见 鄞令王安石》在2021年12月18日正式开始线上直播展演,以王安石在鄞县的历史事迹为主要内容,以“兴水利、办县学、颁新法”三幕故事,串联起王安石在鄞县的功绩,重点刻画了王安石与妻子、女儿的情感线索,力图将昔日王公迎难而上的精神传递给当代人。

随着政治、经济、文化等的不断发展,社会以更为客观、全面的眼光审视王安石。如今,王安石已被公认为是中国古代著名的文学家、政治家,是胸怀大志、勇立潮头、矢志不渝、以匡扶天下为己任的人物。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当代的舞台表演也开始歌颂王安石的政治功绩与道德品性,王安石的艺术形象得到彻底翻案。

五、王安石舞台形象演变的原因探析

王安石个人形象在变法前后呈现两极分化,自元代到清代,其舞台形象亦在不断演变。元杂剧除却一部《荆公遣妾》,大多都对王安石持鲜明的贬斥态度。王安石被讥毁有其深刻的社会文化根源,戏曲这类世代累积型的作品,创作者往往会尊重旧本的故事底色,在重新加工时对其有所保留和继承,故而戏曲的创作与旧本的内容关系紧密。王安石发动熙宁变法,变法背景下党派争逐激烈。[9]反对改革、攻击新政的政治家是多数派,且其中如韩琦、苏轼、苏辙、范仲淹、欧阳修等人著有大量的野史笔记,甚至还有修史者——他们对政界、文坛影响巨大。为降低王安石对北宋政治的影响力并有效地削减王安石的政治地位[10],这些反对派的笔下,往往对王安石有所非议,有的更是无中生有,极尽谩骂、诅咒之能事。而后世艺术作品诸如小说笔记、戏曲等往往取材于这些野史逸事、文人笔记,此间“污名化”的倾向自然会影响后世笔者的撰写。

另一方面,元代在编修作为正史的《宋史》时,在资料引用方面较为片面,并没有在广泛涉猎宋朝文献资料的基础上得出全面的结论。编修《宋史·王安石传》时,片面引用、套用前朝已有的文献资料,过于重视《邵氏闻见录》[11]这一类对王安石持明显贬斥态度的野史笔记,而缺乏必要的鉴别与筛选。然而,在普罗大众的视野里,史书作为官方性的文字作品,自然具有“一锤定音”的效果。王安石的负面形象似在此得到了权威性的认可。而作为民间叙事的俗文学,往往善于汲取上层语境中符合自身语境与审美倾向的部分进行构述,于是宋代笔记里王安石形象中原本蕴藏的褒贬弹性与建构张力,在史传的佐证下被过滤成了相当纯粹的负面表述。[12]最终,元代上至官方、下至民间对王安石形象的丑化,使得王安石的基本艺术形象特征进一步定型。

值得一提的是王安石与秦桧之间的“纠葛”。秦桧在独相专政期间,曾推崇王安石的“新学”,并肯定王安石变法。后秦桧犯下滔天之罪,王安石受此殃及,其新学和变法理念便自然而然被全盘否定。在世人眼里,与臭名昭著的秦桧“为伍”的王安石,理所当然应是一副奸邪形象。

在元代关涉王安石的戏曲中,王安石常与苏轼共同出现,并被塑造为苏轼的对立面,成为迫害苏轼的势力的化身,是心胸狭窄、排斥异己、刚愎自用、执拗自负的小人。这种“尊苏贬王”模式背后有其复杂的原因。

首先,该模式存在的前提是王安石与苏轼二人在现实生活中多有交集:王安石是较苏东坡为年长的一辈,二人同时又是政治上的对手。在苏轼的政治生涯中,其与王安石的几次交锋是决定自身命运的节点。处于高位而又独断专横的王安石,似乎一声令下便能使苏轼陷入绝境。这种政治角色、地位的差距,使苏轼处于被压迫、穷途末路的境遇,苏轼这种弱势地位自然收获了普通百姓更多的理解与同情,而对高居于庙堂之上的政治强者王安石,人们则会情不自禁地产生畏惧感和距离感。在中国古代的传统文化中,对历史人物的品评划分往往有着黑白分明的标准。小说、戏曲的创作中常存在美丑迥异、褒贬分明的脸谱化和类型化倾向。故而创作者在构建王安石与苏轼的故事时,往往极力夸大苏轼完善的道德人格,而对王安石极尽污名涂鸦,体现出黑白分明的戏曲人物形象特点。其次,王安石与苏轼二人在政治上的敌对立场也增加了故事情节的冲突,而二人之间亦敌亦友的身份关系又给作品创作赋予了矛盾的张力,增添了传奇的色彩。戏曲主要凭借搬演符合大众审美趣味的故事,以表演的方式提高舞台表现力,引起受众兴趣,王安石与苏轼之间的故事完美地契合了这种诉求,故而戏曲创作者乐于选取二人的故事作为自己创作的

底本。

明代戏曲对于王安石形象的描绘与元代一脉相承。明代相关戏曲既大体承袭了对王安石这一历史人物的贬斥态度,也继承了“尊苏贬王”这一模式,这与明代的社会背景有密切关系。

首先,南宋时确立正统地位的理学,其在明代已拥有绝对权威,王安石“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叛逆思想和他所倡导的变法显然有悖于理学,自然被正统的理学家视为离经叛道之说。并且理学权威朱熹也曾明确批评过王安石——朱熹站在维护孔孟正统的高度,批评“新学”为异端邪说,认为王安石变乱祖宗法度,最终导致北宋亡国。[13]其次,“法形儒质”的王安石发动的变法,许多政策吸纳了法家思想,强调经济发展和实用性,采取了一些与传统儒家思想相违背的措施。而明代的士人多以儒家思想为主流,这些政策的实行势必会引起不少士人的反感,并认为此有悖于儒家道德和社会伦理。当占统治地位的正统思想采取批判态度时,民间文人的判断取向自然会受裹挟,民间受众的思想价值取向也必然受到主流文化价值取向的引导。戏曲作为俗文学,与民间联系紧密,同时也出于市场的需要,成为写作者与受众思想不断对接融合的产物,受众的审美品格与价值取向将会对创作产生重要影响。因此,戏曲的创作内容往往为迎合市场而有所改变。

上文提及,明末清初张彝宣的《紫琼瑶》中体现的王安石形象有异于明代其他戏曲。但相较元代《荆公遣妾》一剧对王安石心地善良、成人之美的品格的夸赞,《紫琼瑶》仅可说是“模棱两可”的赞誉之作。

清代关涉王安石的相关戏曲不多,且王安石大多仅作为次要人物出现,或创作者将王安石推行新政作为历史背景,阐述其对剧中人物造成的负面影响。不过相较前代而言,出现了较多对王安石持中立态度的作品,对王安石变法采取了不褒不贬的看法。从这一方面来看,清代戏曲中对王安石的态度确乎有所

转圜。

程朱理学在元明清三代获得了官学地位,这种背景下,王安石“新学”以及变法则被置于负面位置,“从总体上说,自南宋至清的近八百年中,王安石变法是被否定的”[14]。在王安石的舞台形象方面,从现存的剧目來看,也只有《荆公遣妾》一剧对王安石持鲜明褒扬态度,这一微末的翻案行动显然无法制止舞台艺术上否定王安石的总体发展趋势。

时至今日,王安石的舞台形象彻底反转。当代与王安石相关的戏剧中,王安石富国强兵的爱国主义精神、革故鼎新的创新精神、务实有为的实干精神得到传颂。这首先得益于民国时期对王安石的研究在思想观念和研究方法上都发生了重大转变。民国的研究者大多摒弃了仅从史传记载中研究王安石事迹的做法,而倾向于利用王安石的作品来还原他的政术与品

行。[15]重新解读王安石及其新法并为之翻案辩诬成为时代的呼声,正面评价王安石成为许多先进知识分子的共识。在学术界普遍为王安石翻案的形势下,舞台艺术也开始将王安石作为正面形象来塑造。

六、结语

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化用宋人诗句或宋代典故以阐释自身治国理政思想,从2013年至今,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在讲话中提到王安石和王安石变法等历史典故,以勉励当代、谋启后贤。如今“宋韵文化传世工程”的实施如火如荼,王安石作为宋韵文化的一大代表人物,打响王安石文化品牌,开发好、利用好王安石文化资源,对多角度呈现、挖掘宋韵文化内涵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王安石是一位伟大的改革家,尽管新法没能成功推行,但对后世社会改革仍具有重要的镜鉴意义,王安石改革创新、迎难而上的精神和他的圣贤风范也鼓舞着一代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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