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主女科·带下》的用药规律及治疗思路探析*
2023-03-27杨巍业张丽娟
杨巍业 张丽娟
傅山(1607—1684),字青主,明末清初著名医家,其所撰写《傅青主女科》分2卷,共10门,计77篇、80证,载83方,其论述简要,制方严谨,药简方效,尤切临床应用,较之其他专著,有其独到之处,是一部至今仍极具临床指导意义的妇产科著作,诚如顾炎所云:“傅青主先生手著《女科》……诚医林不可不有之书也”。
古人有“十女九带”之说,现代研究发现,由于人们生活压力不断增加以及药物的滥用,阴道炎发病率呈逐年上升趋势[1],傅氏将其位列诸篇之首,先述先人之见,后陈自己之意,对带下的病因病机进行了详尽论述,亦足以见傅氏对带下的重视,故将该篇中所载方剂中药进行统计,分析其组方特点, 进而探索傅山在治疗带下病时辨证思路及用药规律。
1 《傅青主女科·带下》方剂分析的资料
1.1 选方来源以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的《傅青主女科》为依据进行统计,《傅青主女科·带下》载白带下、青带下、黄带下、黑带下、赤带下5个证型,完带汤、加减逍遥散、易黄汤、利火汤、清肝止淋汤5个方剂。
1.2 规范药名及明确剂量中药名均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2]为标准,将文中的药名更改为规范药名,如粉丹皮-牡丹皮、小黑豆-黑豆、黑荆芥-荆芥炭、红枣-大枣。为使药物的具体剂量更加易于理解,以明清时期度量衡为标准,一斤≈580 g、一两≈36 g、一钱≈3.6 g、一分≈0.36 g[3],将其换算为g,对于具体剂量因中药性状等原因未明确者,暂定白果十枚≈9 g,大枣十枚≈30 g。
2 结果
2.1 频次 性味及归经该篇所记载方剂共使用中药30种,其中出现频次前10位的药物依次为白芍(3)、车前子(3)、白术(2)、山药(2)、陈皮(2)、柴胡(2)、茯苓(2)、栀子(2)、黄柏(2)、甘草(2),其他药物均出现1次:人参、苍术、荆芥穗炭、茵陈、芡实、白果、大黄、王不留行、黄连、知母、石膏、刘寄奴、当归、生地黄、阿胶、牡丹皮、牛膝、香附、红枣、黑豆。药物性味以甘、苦、平为主,药物归经以脾、肝、肾、肺经为主。归经、性味均参考《中药大辞典》[4]进行统计。见表1。
表1 《傅青主女科·带下》5首方剂中出现频次前10位的药物及性味归经
2.2 功效分类根据功效分类可以将其分为补虚药、清热药、利水渗湿药、活血化瘀药、理气药、解表药、化湿药、收涩药、化痰止咳平喘药、攻下药,其中补益药最多,有9味;清热药次之,共用7味。见表2。
表2 《傅青主女科·带下》5首方剂30味药物功效分类
2.3 剂量统计将药物以单方使用剂量按从大到小的顺序进行排序,前6名如下:白术(36 g)、山药(36 g)、白芍(36 g)、当归(36 g)、芡实(36 g)、黑豆(36 g)。
3 《傅青主女科·带下篇》用药规律
3.1 带下病论治以补虚为要经笔者统计发现,治带下方剂主要以补虚药、清热药、利水渗湿药、活血化瘀药等为主。尤以补虚药及清热药为多,药物选取的倾向与治法之间往往有一定联系[5],如该病傅青主开篇提出:“以‘带’名者,因带脉不能约束,而有此病,故以名之”。故可多用补虚药以补带脉,且带脉与任、督二脉相通,任脉为“阴脉之海”,对全身阴液有统摄调节作用,与女子经、孕、带、乳等机能密切相关,《女科指要》曾载:“血气不足而冲任少冲和之气,带脉不能约束,故天癸愆期,带下淫溢焉”。督脉为“阳经之海”,主司全身阳经气血,阳气亏虚,水气运化不足,终成“湿症”。傅青主察其病机,故重用补虚药,其中多含补气补血之品,补气药有白术、山药、人参、大枣、甘草,补血药有当归、阿胶、白芍。
补虚药的应用也体现于带下的治疗中,如白带下中提出:“以脾精不守,不能化荣血以为经水,反变成白滑之物……治法宜大补脾胃之气”,故用白术、山药、人参、甘草等健脾以分利水湿之气,并且“脾非胃气之强,则脾之弱不能旺”,脾胃相表里,故兼有补胃以补脾也。傅青主认为黄带之因在于任脉亏虚,津液不能从水火之化精入肾,反化湿,恰逢下焦热邪,湿热搏结,煎熬成汁,终成黄带。故用山药、芡实专补任脉之虚,并用白果作为任脉的引经药,增强疗效。
3.2 善用清热药清热药作为仅次于补虚药出现的药物分类,亦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夫青带乃肝经之湿热”“逆轻者,热必轻而色青,逆重者,热必重而色绿”,治法当以解肝逆、清肝火、利水为宜,故用柴胡、白芍、茵陈、栀子、茯苓以疏肝、清火、利水。而黑带之症是以胃火旺且与肾、膀胱、三焦之火相合,火结于下,煎熬成黑色,治法惟泄火矣。故用黄连、石膏、知母、栀子等寒凉之品以迅速清热。黄带下中亦用黄柏清肾中虚火。
3.3 药量药量乃中药方剂不传之秘,药量的加减,是方剂疗效改变的重要之因。有学者对《傅青主女科》全篇涉及的药物借助平台进行统计学分析发现,以白术、人参、当归、白芍等中药出现的次数最多[6],而带下篇中白术出现频次亦较高,且用量最大。由此推测,白术在带下病的诊治中发挥重要作用。《本草秘录》曰:“白术,味甘,气温,可升可降,阳中阴也,无毒,入心、脾、胃、肾之经,祛湿消食,益气强阴,尤利腰脐之气”,而腰脐是先天、后天之本沟通的桥梁[7],并与肝密切相关[8,9],且任、督、带3条奇经循行均过腰脐,故腰脐可联系任、督、带3条奇经[7]而任脉和带脉损伤可导致带下,因此,多用白术以达到补脾肾、强任带的目的。且纵观整篇,《傅青主女科·带下》中所用白术均为土炒制,《内府秘传经验女科》记载白术“陈壁土炒,大能除湿痰,故脾胃能补而清顺,气得之而能健也”,炒用白术在“利腰脐”的同时,更加强脾主运化水湿之功效。
4治疗思路探析
《傅青主女科·带下》载:“夫带下俱是湿症”,明确指出了“湿邪”是带下病核心病因,盖因湿为阴邪,具有重浊、黏滞、趋下的生理特性,故伤于湿者,下先受之,女性受到湿邪侵袭,易患带下病。傅青主重视从脏腑论治,虽从表2中的归经中看出,归于肺经的药物较多,但是笔者认为,湿邪是此病的主要致病因素,湿为水化,而肺为水之上源,故所用中药归肺经者居多,但是五脏之中,傅山仍尤重肝、脾、肾三脏,强调脏腑之间的相互协调。
4.1 健脾兼疏肝止白带肝者,属木,主藏血、主疏泄。若素体肝气不舒,疏泄失司,则脾失健运,胃弱则不能熟腐水谷,故而水反为湿,湿浊下注,而致带下。如白带下的病机是脾虚生湿,湿邪盛而下注阴门,而成带下,而肝气郁结,亦可下克脾土,脾气愈虚而水湿不化愈甚,故治法宜补脾胃为主,佐以疏肝。傅氏察其病机,方用完带汤以健脾疏肝,化湿止带。“脾土不运,则腰脐之气必不利”,而白术甘能补脾,温亦能和中,故既可补脾,又可利腰脐之气,山药温补而不骤,取其甘则补中益气,故方中重用炒白术、炒山药以补脾益气化湿,两者共为君药。人参益气补中,以资白术健脾,苍术、陈皮醒脾运湿,令脾气健而湿能化,车前子健脾利湿泄浊,使湿有路可去,荆芥取其祛风胜湿以上带之功,并能疏肝健脾。柴胡配白芍使肝木之气得以升提,且白芍滋肝阴,使肝血不燥,甘草使诸药调和。岳美中等[10]认为该方“寓补于散,寄消于升,用量奇而可法,不失古人君臣佐使制方之义”,钱伯煊[11]称之为:“本方为近世治疗白带最常应用的方剂”。
4.2 疏肝清火兼健脾以止青带傅氏认为肝在五行属木,对应青色,根据五行相生相克理论,若肝气郁滞,疏泄功能失常,则肝木亏虚,木不克土,反被湿土之气所侮。然肝喜水恶湿,湿邪违肝之性而逆肝之气,肝气不畅,郁而化火,逆气与湿热互相牵掣,以带脉为道而下,故成青带。本应清肝火、利水,但“盖湿热留于肝经,因肝气之郁也”,故方用加减逍遥散以解肝气之郁,肝郁既解,则湿热必去。本方由柴胡、白芍、茯苓、甘草、陈皮、茵陈、栀子组合而成,方中柴胡疏肝解郁,茯苓健脾利湿,陈皮健脾理气,白芍柔肝敛阴,栀子苦寒以清肝经郁火,茵陈利湿清热,甘草调和。
4.3 补肝扶脾以止赤带所谓赤带者,傅青主认为其“似血非血,淋漓不断”,因肝经火热内炽,木乘于土,脾土运化功能受损,致湿热之气结于带脉,加之肝藏血功能失于统摄,血渗入带脉,脾气亏虚,升提无力, 湿血俱下[12]。而赤带之病,热重湿轻,究其然者,因血衰不能制火。方用清肝止淋汤以补肝血,肝血足则湿亦除。方中当归、阿胶、大枣补肝养血,白芍养血敛阴,黑豆又能活血利水,牡丹皮、生地黄清热凉血,黄柏清热泻火燥湿,牛膝引火下行,香附疏肝理气调血。此方之妙,在于效偏治血,少佐清火之味,因肝气疏泄正常,则不下克土,脾土自健,若专效利湿,则火反下行,效不佳。此外,辨病仍需精确,若误认为本证是血漏,而用参、术、芪等药,多不见效。
4.4 补虚清热以止黄带傅山认为“夫黄带乃任脉之湿热也”,任脉本通于肾,口中津液贯于任脉化精以入于肾,然下焦有热,津液不化精反化湿,而与热结,煎熬成汁而成黄带。《素问·热类》亦云:“所谓带下者,任脉之病也……故下部任脉湿热甚者,津液涌溢而为带下也”,亦提出“任脉湿热”致带下的理论。故方用易黄汤以补任脉之虚,清肾火之热。方中山药、芡实均入脾、肾二经,任脉之虚效佳,且兼补脾土之气,白果作为任脉的引经药,使其奏效更速,黄柏、车前子清利湿热,使肾中之火得清,而湿亦有路可去,任脉起于胞中而通于肾,故清肾火即可解任脉之热矣。
4.5 泄火利湿以止黑带“甚则如黑豆汁,其气亦腥,所谓黑带也”,傅青主认为黑带核心病机为“火结于下而不炎于上”,即胃火太旺,与命门、膀胱、三焦之火合而煎熬而成,是火极之变,并强调由于肾水、肺金滋润心胃,故患者尚能保持神清而未发狂。治以泄火为主,火退而湿邪自除。方选利火汤,方中黄连、石膏、栀子、知母均为苦寒之品,加之大黄以救火之急,王不留行、刘寄奴、车前子利水渗湿,辅以白术、茯苓以健脾,共奏泄火健脾除湿之功。
5 小结
本文通过对《傅青主女科·带下》用药规律的挖掘,发现傅氏用药精妙、细观五方、兼顾健脾、疏肝、滋肾,善用补虚药和清热药以补益气血,清热利湿,且药量轻重有度,值得临床深入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