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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六篇

2023-03-22

回族文学 2023年6期
关键词:老汉亲戚老伴

记忆清理系统

曹雪英

半夜十二点,手机突然打开,开始了自动清理垃圾模式。

陈绵绵躺在床上,睡不着。

看着手机自动清理的模式,自言自语说,你也应该清理一下自己了。

刚刚为自己购买了人类记忆垃圾自动清理芯片,注射到了胳膊上,就像打防疫针一样。

操作非常简单,人类的记忆垃圾不用每天清理,可以设定为一个月、半年、一年、若干年。

绵绵设定了十年。

其实,她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想清理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来堆积在脑海里不好的记忆。

每天压抑到吃不好、睡不着,神情恍惚。

现在,只需要摁一下右臂上方,就可以启动清理。

脑海里会出现各种事情的画面,只要她没有反应,会自动清理。如果某件事心理反应强烈,芯片就会根据心跳程度清理速度放慢,让本人自己决定是清理还是保留,如果保留就摁一下胳膊即可。

她像做重大决定似的,左手些许颤抖,摸着被注射的部位,感觉着芯片的位置,食指犹豫了几下,终于摁了下去。

过去的事情,依次呈现,挨打、被歧视、被侮辱。

成年后,工作上有一件小事情浮现在眼前。没错,就是那一次,坐地铁,钱包被偷了,导致自己上班迟到、工作失误,被辞退。回到家里,老公的谩骂,孩子的吵闹,让她心绪不宁,几近崩溃。

现在自己是个旁观者,看着自己忧伤到极致的脸,好想去抚摸,并擦去鼻梁两侧的泪痕,去拥抱自己那已在崩溃边缘,临近发疯的躯体。

她用力回忆这件事,芯片接收到了信息,把这件事的回忆速度放得非常慢,她没有给胳膊做出反应,所以这件事就给删除了。

历经了一个小时的筛查和删除,她现在的大脑特别轻松,很多事情,不需要遗忘,就给删除了。

三年后,一个清晨。

宾利车门打开,一位西装革履、深情款款的男人,来到了绵绵家门口。

听得敲门声,正在做饭的她,用围裙擦擦手,扭开门把手。男人一看到她,就下跪,祈求她的原谅。

她被他的动作吓到,不知所措地拉他起来说,兄弟,虽然不认识你,我们有话站起来说,好吗?

他不站起来,低着头,惭愧至极,说,十年前,是我偷了你的钱包,用里面的钱帮助了我,才有了今天的自己。我把所有的记忆都删除了,但是唯独这件事没有删除,因为我要找你,要忏悔,要祈求你的原谅,并且来感恩,我要回报你。

绵绵已经没有这段回忆了。

她还是本能地把他搀扶起来说,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你呀,我的记忆里也没有你。

男人说,我打听了,因为我的行为,害得你好惨,我对不起你。

男人流下愧疚的泪水。

绵绵看着他,若有所思,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也没关系,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你可以放心了。

她触摸自己的内心,感叹:自己认为可以删除的回忆,在别人面前却是当作珍宝。

看来每个人都有占据自己内心的回忆,哪怕是愧疚的、不为人知的。

男人说,这里有五百万的卡,还有外面的那辆车,都是送给你的。

说着,男人拿出一个钱包,红色的,皮质的,长方形,正中间有个心形的金属按扣。

他抚摸着这个钱包,似乎在抚摸着十年来的回忆,说,这个就是你的钱包,我永远不敢直视的东西。

绵绵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看来这个记忆删除系统非常好用,一切和这件事有关的,都抹得不留一点儿痕迹。

她没有接受男人的任何东西,只收下了可以留作纪念的钱包。

红色的钱包被男人保存完好,如同新的一样。

他走了。

她出门,走在大街上。

路过一个垃圾桶,她毅然决然,把能自动清除记忆的芯片给揭出来,扔到垃圾桶,头也不回。

不管什么样的回忆,要不是自然遗忘,留着才是完整的人生。

这个芯片软软的,像皮肤一样柔嫩,透明且无痕。

它被注射到皮肤表皮之后,慢慢取代皮肤表皮,像抓手似的,附着紧贴着,没有任何感觉,谁都不知道自己的胳膊上,贴着个一厘米见方的小小芯片。不过,现在没有了。

C 位

王月寸

她轻轻地剥下一层,可能是第一次,她的手很是颤抖,心里也一直在犹豫,以至于脸上火辣辣地疼。可她顾不上疼痛,她正享受着坐在舞台上,俯瞰着下方的感觉。这感觉太好了,她特意将背挺得笔直,装着严肃认真的样子,曾经她也是舞台下一员,而今她在舞台上。

当她如愿坐在舞台上,俯瞰着舞台下的人,心里美得很,可是不久,她又觉得自己的位置太偏了,C 位才是最让人羡慕的。为了坐上C位,这次她又狠狠地剥了一层,比起上次来手法快、准、狠,竟然只有一丝丝的疼,除了这个就没有什么感觉,她终于可以坐到C位了。

之后,她又不再满足这几十人的舞台,她想要站上更高的舞台,让更多人羡慕自己。于是,她像剥洋葱一样,剥了一层又一层,动作熟练,由最初的几分钟到现在的几秒钟,心到手到,毫无负担,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她都没有一丝的不适。随之而来,是她的位置越来越高,从几百人的舞台,到几千人的舞台,再到上万人的舞台。她给人的感觉越来越漂亮,她的粉丝数也在疯涨,提起她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这才是人生。正当她自得之时,一种罕见的病毒席卷了全市,好在应对得当,除了她,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她拥有最好的医疗团队、最好的药,却感染了病毒。

病例上写着“脸皮太薄,感染病毒,无法医治”。

寻亲记

吴万夫

陈子米是个苦命人,刚出生时就没了爹,五岁那年,走投无路的娘撇下她,跟着一个养蜂人走了,从此再无音信。经过几次辗转,陈子米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了,但对亲生母亲的思念就像一粒种子,深深地埋在她心中。

长大后,陈子米结了婚,有了孩子,这时愈加体会到做父母的不易,对母亲的思念与日俱增。只要一有机会,陈子米就四处托人打听母亲的下落。农闲之际,陈子米打发男人吴小亮骑上自行车多方找寻,但都无果而终。

就在陈子米为寻找母亲感到无望时,事情出现了转机。有天傍晚,泥瓦匠三棍叔给陈子米提供了一条线索,他在十八里路外的小杨庄帮人砌墙时了解到,村里有个老太太当年也曾走失过女儿,其年龄与陈子米大致吻合。三棍叔的话,又一次为陈子米点燃了希望。

夜里,陈子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翌日天没亮,就迫不及待地叫醒了吴小亮。两个人匆匆地洗把脸,摸着黑儿朝小杨庄赶去。正是深秋季节,露水有些重。因为走得仓皇,陈子米和吴小亮的脑额上,粘着几绺湿漉漉的头发。他们脚上的黑色圆口布鞋,在尘土的沾染下,早已失去了原色。

陈子米和吴小亮到小杨庄时,天色刚刚放亮。在早起村民的指引下,他们很快找到村西头老人的住处。那是三间红砖青瓦房,老人的儿媳妇几年前遭遇车祸不幸去世,现在家里只剩下她和儿子、孙女相依为命。儿子瘦高个儿,黑脸膛,少言寡语,自称叫杨金喜;孙女名叫杨雨,身材随她爸,高挑苗条,浑身散发着少女青春的气息,给这个稍显黯然、凋敝的屋子增添了不少光彩。

陈子米和吴小亮推开屋门时,老人在迷糊中还没起床。年过八旬的老人,乱麻般的头发说不清是白还是灰。由于早晨光线不好,窗户开得过小,又蒙上一层半透明的塑料薄膜,一抹晦暗、压抑的光晕斜斜地映照进来,将老人满是褶子的脸勾勒得更显沧桑。杨金喜在一边低低地说:“娘的心思一辈子都花费在寻找妹妹身上,家里人都跟着她受煎熬。如今,娘双目失明了,她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念叨我妹的名字。”

杨金喜正说着话,不想惊动了半梦半醒状态中的老人。老人微微睁开浑浊、无神的眼睛,问:“谁呀?”

慌乱中的杨金喜随口答道:“娘,这是我妹来了。你辛苦找了几十年,她今天上门来认亲。”

老人听说是女儿回来了,一下子来了精神,利索地翻身坐起来,“是俺的毛毛回来了吗?她在哪儿?”老人说着张开双臂,做了个要下床拥抱的动作。

陈子米扫视一下凌乱的房间,心头猝然涌起一股辛酸,她快步上前搀住老人,颤声说:“娘,我是毛毛,我在这儿呢。”陈子米的乳名叫“英子”,她不知道是老人记混了,还是有意对她的昵称。

“你真的是俺毛毛吗?俺早就说过,俺妮儿不会撇下娘不管。”老人说着,伸出老榆树皮一样的手在陈子米的头上、脸上摩挲,呜呜地哭起来,“不错,眉骨、脸盘儿很像俺毛毛。俺记得很清楚,在你左肩胛下,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快让娘瞅瞅。”

老人挣扎着要替陈子米解纽扣,被杨金喜捉住双手及时制止了,“娘,你真是老糊涂了。”

陈子米搂住老人,泪水扑簌簌地流:“娘,我就是你要找的毛毛,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吴小亮的眼圈儿也忽地红了。杨雨见状,赶紧拿过来枕头,扶奶奶倚靠着床头半躺下。

谁也没想到,时隔数十年后,陈子米终于与母亲相见了。

认了亲,两家人的走动也日益频繁起来。隔三岔五,陈子米都要买些好吃的东西,到小杨庄去看望老人。陈子米去了,给老人擦澡,帮她剪指甲,陪她唠嗑儿,老人的脸上绽放出少有的笑容。

老人是在第二年春上过世的。老人瘫痪在床的那些日子里,陈子米寸步不离地伺候在老人身边,直至她撒手人寰。

这之后,两家人的走动更是有增无减。时不时地,杨雨都要到姑姑家小住几日,和姑姑一起洗洗涮涮,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待到地里起了花生,或是家里积了不少鸡蛋,陈子米的儿子吴远都会给舅舅送一些过去。一来二去,杨雨与吴远彼此萌生了好感,只是谁也没有说破。

又一年的正月初头,陈子米携家人到哥哥家拜年。饭桌上,陈子米郑重地向哥哥杨金喜提亲,“哥,你都看见了,俩孩子出双入对的,感情甚好,我想把他们的亲事定下来。”

杨金喜与吴小亮挠着头,两个人吭哧半天没表态。坐在下首的吴远,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杨雨,希望听到她的明确意见。杨雨缄默俄顷,说出了心中的顾虑:“姑姑,我知道你是一番美意,我对吴远也没啥可说的。但我们是近亲,不能结婚。”

陈子米笑道:“傻孩子,你说的这个情况姑姑懂,但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其实你奶奶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还记得第一次去见你奶奶吗?她叫我‘毛毛’,其实我的乳名叫‘英子’;她说我左肩胛下有一块胎记,事实上这块胎记根本不存在。那天看到老人的模样,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她……”

杨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扑进陈子米怀里失声恸哭:“姑姑,你永远是我的亲妈妈!妈——”

后来,杨雨果真嫁给了吴远,并生下一双可爱的儿女。一家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令人稍感遗憾的是,陈子米至今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意 外

刘国芳

刘婆婆80岁了,还在做投资。是一个亲戚介绍她做的,亲戚找到刘婆婆,跟她说:“我来跟你介绍一个发财的路子。”

刘婆婆说:“我都80岁了,还发什么财。”

亲戚说:“赚得到的钱,不赚白不赚。”

他们说着话时,刘婆婆的老伴走了过来。刘婆婆便示意亲戚别作声,亲戚也就不作声了,笑着跟刘婆婆的老伴打招呼。等刘婆婆的老伴走开后,亲戚接着说:“这种投资百分之百赚钱,我已赚到好多了。”

接着,亲戚跟刘婆婆介绍起来,亲戚说:“你投3 万块钱,每天给你利息250 元,一个月的利息是7500元,只要4个月,你的利息就有3万块,而你3万块本金还在那里。”

刘婆婆说:“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

亲戚说:“千真万确,我投了9万块钱,一天的利息是750块,我每天都收到了,我手机里天天都有收钱的短信。”亲戚说着,把手机翻给刘婆婆看。刘婆婆便戴上老花镜,看着亲戚的手机。看过,刘婆婆说:“还真是哩,每天750 块,那我也买3万块吧。”

随后,刘婆婆给了亲戚3万块钱,也把自己的一个卡号给了亲戚,还去银行办了短信提醒业务。当然,刘婆婆没把她投资的事告诉老伴,刘婆婆的老伴82岁了,有些耳背,是个谨慎胆小的人。刘婆婆说,树叶掉下来,他都怕砸破脑袋。这样胆小的人,他当然不会同意刘婆婆投资。为此,刘婆婆就一个人作决定,投了3万块进去,反正钱在自己手上,自己决定就可以。

三天后,第一笔利息到了,只听手机嘀一声响,手机显示,250元到了卡上。

刘婆婆很高兴。

此后,每天上午11 点左右,刘婆婆的手机都会嘀一声响,刘婆婆知道来钱了,满脸笑容。

一个多月后,刘婆婆收到1 万多块利息。刘婆婆这时候觉得这利息实在太高,她又投了3 万块。过后,手机嘀一声响,便是500 块了。又一个多月后,刘婆婆再投了3万块。这时,刘婆婆每天的收入是750块。

刘婆婆每天都很开心。

但有一天,手机没响,也就是说,刘婆婆没收到利息。

开始几天,刘婆婆每天都捧着手机,希望手机嘀一声响,但手机没响,一直没响。刘婆婆后来打电话给亲戚,才接通,便听到亲戚呼天抢地在电话里哭,亲戚投的钱更多,亲戚经受不了打击,人快要疯了。

毫无疑问,刘婆婆他们的钱被骗了。

刘婆婆算了算,她总共投资了9万,回来了4万块,被骗了5万块。

刘婆婆当然难受,每天发呆,有时候也会老泪纵横,老伴看出刘婆婆的异常,便问她:“做什么?”

刘婆婆肯定不敢把钱被骗的事告诉老伴,她只说:“没什么。”

老伴说:“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你肯定有什么事。”

刘婆婆说:“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

老伴说:“身体不舒服要去看,我打电话喊女儿来。”

刘婆婆说:“没事,这两天就好了。”

老伴不再说什么了。

此后,钱被骗这事是刘婆婆心里的痛,刘婆婆一想到这事,心里就难过,但随着时间流逝,这种难受便逐渐消散了些。这样过了三四年,刘婆婆都要把这事忘记了。

意外来了。

有一天,刘婆婆被骗的那些钱,回来了。

当然不是骗子发善心把钱还回来,骗子骗了钱,早就躲了逃了,但公安机关不会坐视不管,刘婆婆他们报了案,公安机关便立案调查,然后一直在努力追缴,追缴那些被骗走的钱。结果很舒适,骗子全部被抓,尽管他们挥霍了一些,但拍卖了他们的财产后,居然可以让被骗的人赎回本金。

对刘婆婆而言,她早就不指望那些钱了,甚至都忘记了,这天突然收到了钱,真是大喜过望,觉得自己得到一笔意外之财。

那几天,刘婆婆整天乐哈哈的样子。

老伴当然发现刘婆婆的变化,这天他问刘婆婆:“ 这几天你怎么这么开心?”

刘婆婆现在钱回来了,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她觉得可以把这件事告诉老伴了,于是刘婆婆把嘴贴着老伴耳朵大声说:“当然有开心的事。”

然后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老伴。

又出现意外了。

老伴还是很生气或者说非常生气,甚至,有些勃然大怒的样子,老伴说:“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又说:“那明显是骗钱,你都会相信?”

还说:“我早跟你说过,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刘婆婆说:“那些钱不是回来了吗?”

老伴说:“要是没回来呢,怎么办?”

可能是过于激动,老伴还要说什么时,忽然往前一栽,跌倒在地。

两块馕

张甫军

这是个什么样的夜并不重要,总之,今夜可能是三个人在地球上的最后一夜。

一个老汉和两个年轻人上山捡戈壁玉,连天大雪,让他们迷失了方向,被困在山上。车子没油了,食物和取暖的燃料也在昨夜用完了,如果他们熬不过今夜,很可能会变成山的一部分。

此时,三个人正横盖着一条被子,躺在一处山坑里。老汉躺在两个年轻人中间,双眼迷离,已奄奄一息。为让两个年轻人逃出生天,昨夜他把自己仅剩的一块馕分给了他们。

“他快死了吗?”偏瘦的年轻人看着老汉,一脸难过地说。

偏胖的年轻人“嗯”了一声,眼望着茫茫山雪说:“如果再没吃的,我们也会死。”

“不会的,你们会得救。”老汉回光返照似的插了句嘴,声音很微弱。

偏瘦的年轻人看着老汉,嘤嘤落泪,他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往老人身上扒了扒。

“还是少说话吧,白费力气。”偏胖的年轻人幽幽地说,说完闭上眼睛。

偏瘦的年轻人一脸的不确定,继续担心地看着老汉。

老汉咳了两声,声音依旧微弱,“我来讲个故事吧。”他似乎并不在乎有没有人听,说了下去,“小时候,有一次我跟父亲上山,大雪迷了路,情况比现在还糟,我们遇上了雪豹。我们村子把雪豹叫山神。父亲就跪下给雪豹说,山神,您不吃我们,我们也活不成,我现在把我自己献给您,但请求您把我的儿子带回村子……”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像奄奄一息的蚊子。“父亲把身上的衣服脱给我穿上,光着身子走向了雪豹……”说到这儿,老汉已咽了气儿。

“喂,喂,他死了?!”偏瘦的年轻人惊叫。

偏胖的年轻人也是一惊,用手试了试老汉的鼻息和脉搏,摇了摇头。他把被子掀开,从被子里拖出老汉的尸体,开始从尸体上扒衣服。

“你在干什么?”偏瘦的年轻人一脸惊讶。

偏胖的年轻人没有理会,继续扒衣服,扒了一件扔给偏瘦的年轻人,又扒了一件自己穿上,直到把老汉扒光,便把老汉埋了。埋完,他回到被窝,把被子竖过来,这样两人盖着一床被子就刚好。

“我不会穿的。”偏瘦的年轻人把老汉的衣服扔到一边,倔强地说。

偏胖的年轻人似乎没听见,掖了掖被角,身体侧向一边,睡了。半夜,偏瘦的年轻人因为太冷,把之前扔掉的衣服又捡回来穿上。

所幸,两个年轻人挨过了一夜,又走了一天,终于走出雪山,山下有个村子,他们得救了。

村里的一个大户,为两个年轻人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吃饭时,那户人家问起两个年轻人的经历。他们说着说着,都掉下了眼泪。说到老汉时,偏瘦的年轻人如丧考妣地说:“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偏胖的年轻人认同地点点头,眼泪止不住滑向脸颊,他说:“如果不是他把最后一块馕和衣服分给我们,我们肯定熬不过那一夜。”

偏瘦的年轻人对他的话充满了不屑,痛斥偏胖的年轻人:“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是你扒光了老汉的衣服,让他毫无颜面地死去。”

面对指责,偏胖的年轻人无话可说,只是默默流泪。

听到偏胖的年轻人是这样的人,那户人家义愤填膺地把他赶出了屋,厉声说:“你没有感情,不配得救。”

偏胖的年轻人没有辩解,孤零零地走了。

那户人家又盛情款待了偏瘦的年轻人,还铺了很暖和的床让他安寝。

这个夜里,偏瘦的年轻人躺在温暖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天快亮的时候,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屋外,瞧四下无人,偷偷从裤裆里掏出他藏着用于自救的两块馕,奋力扔向远处。

结婚前后

孙志昌

女儿快结婚了。

母亲对女儿说:“结婚后,别太惯着他了。”

女儿说:“妈妈,那你怎么惯着爸爸呢?”

母亲说:“你爸爸是一个老实人,我信任他。”

女儿想,难道我未来的老公就不值得我信任吗?

父亲对女儿说:“结婚后,要给他空间,别管得太多。”

女儿说:“爸爸,妈妈给你留空间了吗?”

父亲说:“哪有啊,你妈妈天天管得这么紧,我哪有自由可言,没办法。”

女儿想,我不能让未来的老公没有自由。

七年后。

女儿离婚了。

母亲对女儿说:“我给你说过嘛,不让你惯着他,不让你惯着他,你偏不听。”

女儿说:“我信任他啊。”

父亲对女儿说:“你不该给他那么多的自由。男人也是要适当地控制着,很自由了不好。”

女儿说:“我当初听你的,给他自由了。”

多年以后,女儿还是不知道父母谁说得对,自己也没弄清楚怎么做才是对的。

后来一想,或许自己就是这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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