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科视域下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的政治学转向
2023-03-17季乃礼尹剑
季乃礼 尹剑
摘要:新文科强调学科的融合,坚持问题导向,新文科概念的提出给一些学科的发展带来启示。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存在的困境就在于,作为历史学与政治学的综合学科,一直未与政治学融合,一直未能融入到政治学的传统之中。中国政治制度的研究者多经历历史学的训练,但踏入政治学领域之后,却没有完成政治学的转向,与政治学存在着方法、理论、术语以及关注议题上的割裂。要使政治制度史焕发新的生机,就必须重新站在政治学的学科定位上审视制度史研究,创新研究维度,以问题为导向,打通传统与现代、制度与思想、学科与学科之间的联系。
关键词:新文科;中国政治制度史;政治学;历史学
DOI: 10.20066/j.cnki.37-1535/G4.2023.04.07
基金項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规划一般项目“传统治理视角下的当代基层治理问题研究”(20BZZ029)的阶段性成果。
何为新文科?学术界多有共识,它包括以下三方面的要素:其一,学科的融合。不但文科各个学科的融合,也主张文理的融合。其二,以问题为导向。这既是新文科的重要特征,也是新文科产生的重要原因。现实社会中存在的一些问题,仅仅依靠某个学科是无法解决的,因此需要多学科介入,也需要打破原有学科的界限。其三,研究方法的融合。不同学科有不同的研究方法,学科融合的结果必然会在研究某个问题时,引入各个学科的研究方法①。
新文科概念的提出,对于文科各个学科的发展均有启示。目前学术界所做的多数工作就是用新文科审视自身学科的发展:看看自身学科的发展存在哪些问题,能否从新文科的视角对自身学科的研究带来一些创新。尤其是一些自身处于发展困境的学科,能否从新文科的视角寻找一些突破。下面,我们以中国政治制度史这门学科的发展为例,对此予以探讨。通过研究,我们指出,中国政治制度史来自历史学科,然而,随着政治学的兴起,它并未能从历史学领域走出来,与政治学实现融合。这意味着它未能借鉴政治学注重时代性和问题性的学科特点,从而导致了其发展上的困境。
新中国政治制度史的发展是否存在困境?回答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中国政治制度史是政治学和历史学相结合的一门综合性学科,在政治学和历史学中均有课程的开设和相关研究。在历史学中,有关政治制度的研究一直是中国史研究的核心领域,譬如,按照国体和政体对中国历史的分期研究,有关君主专制的讨论,以及有关官制的研究等一直是历史学家所关注的重要问题。因此,在历史学界,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并不存在困境的问题。在政治学领域,中国政治制度史是政治学专业的必修课,从教学的角度来说,中国政治制度史也不存在生存的困境。
因此,我们对中国政治制度史困境的讨论基于两个前提条件:一是对中国政治制度史的讨论限定在政治学领域,二是限定在研究领域。也就是说,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在政治学领域存在着困境。在当前的政治学界,有关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是一门鲜有人关注的“冷学问”,有关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明显偏少,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在政治学的研究中处于边缘地位,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源于历史学,但并没有完成向政治学的转向。
一、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历程回顾
学术研究呈现为不断演进的连续过程,包含了观念、理论以及方法的持续变革与发展,并受到社会实践的深刻影响。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同样经历了多个阶段性的变迁。以新中国的建立(1949年)以及改革开放(1978年)等重大历史事件为节点和线索,大致可以将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历程分为三个阶段,梳理这一发展脉络有助于深入理解当前中国政治制度史在政治学研究中边缘化的原因。
(一)传统史学研究转向现代史学研究(1949年以前)
中国的史学研究者讲求以史为鉴,制度的研究是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历朝历代的研究者都试图从过往的制度中获得一定的经验和教训,在制度史研究方面取得了丰富的成果。比如,唐代杜佑《通典》、南宋郑樵《通志》、元代马端临的《文献通考》。这些文献不仅记录了政治制度的变迁,还详尽地描述了相关历史事件。古人研究的目标也很明确,即为当时的政治现实提供支持和参考。但研究内容主要集中于静态的职官制度,采用考据和描述的方式,与现代意义上的制度史研究有所差别。
直到近代,随着西学东渐,一批具有先进思想的近代学人将传统中国学术与西方学术有机结合,对中国政治制度变迁的内在逻辑和演变路径进行解析,中国政治制度史才逐渐形成了科学的体系。尽管研究方法仍然是历史的,但运用的概念发生了变化。近代意义上的主权、国家、宪政等概念被引入到制度史著作中,人们开始透过制度的表象对权力结构进行思考。与此相关联,写作方式也发生了转变,出现了按制度分门别类、按章节叙述的新写作方式,颠覆了按历史时序展示的传统模式,使得研究者能够以更清晰、更系统的视角呈现政治制度的变迁。
这一时期关于制度史的研究范围主要集中在官制方面,研究者着重探讨了官员的组织与职能,同时也对君主制度、地方行政体系、法律法规、监督机制、军事组织、教育体系、人才选拔机制等方面进行了研究。这些研究内容在揭示中国社会和政治制度的历史演变中起到了重要作用①。这些富有远见的学者的审视和批判,催生了采用新的史学方法来探究中国政治制度史的浪潮,并促进了中国社会的进步和变革,为中国政治制度的再塑提供了理论支持。
(二)马克思主义与史学相结合阶段(1949年到1978年)
新中国成立以后,马克思主义理论成为指导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的主要理论,各个学科都在寻求自身学科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结合。这一时期,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仍然主要限于历史学科,但指导理论是马克思主义。
如果说在五四运动时期,马克思主义的应用尚属个别学者范畴,那么随着新中国的建立,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与方法逐渐被广泛采纳,成为研究者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尤其是阶级分析方法在研究中得以广泛应用,使得该领域的探索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②。尽管这些著作的篇幅、探讨深度和表达方式各异,但它们都与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和方法紧密契合。一些研究能够巧妙地运用并发挥马克思主义的精髓,但也不乏存在明显的生搬硬套的倾向。特别是在阶级分析的方法运用中,将政治视为不同阶级间的相互关系,但有些研究者过于机械地套用,导致政治学分析方法被遮蔽及其话语权的丧失。
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在这一时期仍然以历史学的专题研究为主。研究的主要形式包括论文、通史断代史著作。虽然研究数量较少,但基本覆盖了中国政治制度的各个领域,包括国家起源、官制变革、兵制、科举制、地方行政等。这些论著更多关注政权性质,相对较少地从微观行政体制角度深入分析③。这一时期,多数学者往往将焦点放在历史维度,探讨其演变过程,对于政治制度的内在特点和运行机制却鲜有深入探究。
(三)由史学研究引入政治学阶段(1978年后)
改革开放后,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的教研工作恢复了正常。政治学系重新恢复,并将中国政治制度史作為本专业的必修课,为制度史研究的蓬勃发展铺平了道路。随着政治学科在各大院校的恢复和兴建,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内容丰富起来。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开始进入到一个“转型恢复”的新时期,学科属性开始出现由历史学向政治学转移的趋势。
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的时间范围有所扩展,当代中国政治制度的研究兴起。过去,学者们主要关注古代和近代的政治制度,对于当代政治制度的关注相对有限。而在 20 世纪 80 年代后,有关当代中国政治制度的研究逐渐成了制度史研究的一部分,研究者开始倾向于以学术的视角深入探讨当代政治制度的发展和本质,并特别强调了当前阶段应当以学术视角去审视这一领域④。
中国政治制度通史和具体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取得了显著的突破与深化。在研究中国政治制度的发展历史时,学者们采用了更宏观的视角,将其置于中国社会经济文化变迁的背景之中。其主题也从过去的皇权与职官制度逐渐演变为更广泛而深入的国家起源、发展形式、国体和政体的演化规律等内容。这一转变表明学者们的关注焦点正在发生重要的变化,也促使研究者将历史学和政治学两个学科进行更深入地融合,并试图在交汇处找到新的观点和解释,跨学科的探索也日益成为研究的一部分。如白钢主编的《中国政治制度史》侧重于历史上的政治元首、中央决策和政体运行等核心要素,通过对这些要素的作用和相互关系的深入探究,全面考察了行政、司法、军事、选任等各项制度。邓小南、刘建军提倡“活的制度史”研究①,将关注点集中在古代国家治理的要素、权力结构、运行过程和变迁趋向上,不仅关注制度的形式,更注重制度在历史背景下的实际运行与演变。
纵观制度史研究的发展历程,我们可以发现,制度史研究取得的突破性进展往往在史学领域,其研究和书写的范围不断扩大。虽有同政治学结合的趋势,但出现时间较晚,且这种转型仍然不够充分。当史学研究者在制度史领域试图向政治学取经的同时,政治学界却鲜有人去回应制度史的这种变化。
二、源于历史学但未向政治学转向
如今制度史被边缘化,可能与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的环境有关,诸如按照学者的研究成果、研究课题等来进行的大学评价体系。但外部的环境只是一方面。如果我们将自身面临的困境从外部找原因,只要环境不改变,我们可能永远无法改变自身的处境。同时,我们也会失去了前进的动力,不愿意从学科自身进行审视和寻求突破。可以说,学科内部所存在的问题是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边缘化的重要原因,学科源于历史学科,但并没有完成向政治学的转向,没有与政治学对接。
(一)从事学科研究者多来自历史学科
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涉及政治学和历史两大学科,但从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的发展脉络来看,从事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的学者多来自历史学科。
历史学界一直有研究中国政治制度史的传统。制度在历史发展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离开了对制度的考察,难以深入进行历史分析。制度是一个社会的基本组织原则和规范体系,它影响着权力分配、社会关系以及人们的行为和决策。要深入理解历史,理解社会的转型和发展,必须对制度进行细致而全面的分析。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的源头也是历史研究。在历史中,实现社会转型的起点往往是寻求对制度的改革。对于历史学而言,制度史研究一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领域。而政治制度史研究的源头也始于历史研究。在新中国成立后,现代化的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最先是以历史学的专题研究的形式出现的②。所研究的专题涉及中央与地方的行政体系、监察、军事、财政、文教等制度。
受此影响,在 20 世纪 80 年代恢复政治学学科,明确将中国政治制度史作为政治学的必修课之后,教材的编写者多来自历史学科。目前最常见的教材的编写者是韦庆远、柏桦、白钢、左言东、张星久①。几位教授不仅是教材的编写者,本身也是政治学领域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的权威,仔细分析诸位教授的教学和工作经历就会发现,除了左言东之外,其他几位均有历史专业的教育经历。白钢长期在中国社科院历史所工作,后入政治学所。左言东虽然没有历史学的教育背景,但与韦庆远一样,均有在中国人民大学档案馆工作的经历。
(二)研究方法以历史研究为主
政治学和历史学各自有自己的研究方法,但中国政治制度史受历史研究方法的影响较大。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多以历史研究方法为主。
历史学科自带研究方法。历史学的研究方法注重发掘、考证和分析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的史料,揭示制度演变的历史进程和客观规律,以及制度所承载的中国历史文化和智慧。通俗点说,历史学通过历史资料的编排,对某种历史现象进行描述。受历史研究方法的影响,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的重点在于对制度史料的搜集、考证、整理和运用,注重历史事实的描述。研究者们通常使用归纳思维,遵循从史料出发的原则,对其进行搜集、考证、归纳和分析,得出总结性的结论,努力还原和呈现传统制度的真实面貌,并予以一定的评价。
现在的历史学研究不再关注于历史的演变规律等宏大问题的探讨,越来越专门化,比如有关某一朝代防疫、灾荒、防疫、环境变迁、寺庙等的研究,每个学者专注于细小的领域,中国历史的研究越来越呈现出碎片化的倾向。受此影响,现有的中国政治制度研究多关注于制度的某个细枝末节。学者们讨论职官史时,不应当局限于只解释官职的具体职责,还要注意论及制度内部演变的逻辑关系②。
当下的历史学者之于研究课题的选定,多带有很大的随意性,而不考虑选题的理论意义以及现实意义。多年以前,历史学界的一位著名学者曾经在授课时问学生:洪秀全的胡须之有无是否值得研究?学生普遍认为不值得,理由就是没有意义。这位学者则答复:一是前人没有研究,第二也是有意义的,比如某地建太平天国的博物馆,在雕刻洪秀全的塑像时,胡子的研究的价值就出来了。这种研究尽管可能深刻,其实没有多大意义。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尽管没有如此极端,但选题也带有自己的随意性。譬如研究科举中的防范与惩治作弊制度,且算是政治制度的一种。该研究对于考察某些故事的真实性来说或许是有意义的。但随着科技和制度的进步,现有的防作弊手段较过去有了很大进步,当前大家关注考试的重点是保证每个人受教育的权利和平等地被录取的机会,如果说想从古代的惩治作弊制度中获取对现代教育考试制度的启示,那难免会有点舍本逐末了。
历史学者写作文章时,很少与学术界对话。一般历史论文的写作中,很少有研究综述。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也具有类似的特点。学者们各自单打独斗,没有形成学术共同体。写文章只是自己设定议题,自己来解释。至于学术界谁做过此研究,从这些学者的论文中看不出来。由于学者之间互不引征成果,导致中国政治制度史的文章征引率不高。这也是学术期刊界不愿意发表中国政治制度史文章的重要原因。
(三)传统与现代的中国政治制度研究互相隔离
理论上讲,政治制度史应该是自古至今的历史,包括了传统与现代的政治制度。在政治制度史的研究中,既照顾到传统,也照顾到现代,二者不应该存在差别。比如,西方的政治制度研究,现在统一在比较政治制度的名义上,学者的关注点在当代,但并没有忽略传统,二者并没有严格的划分。中国政治制度史之所以称之为中国政治制度史而非中国古代、近代抑或当代政治制度史,在于它是对中国全时期政治制度中的事实和经验进行的总结与概括。但在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中,以 1949 年为界,明显划分为两个研究圈层。具体来说,研究传统中国政治制度的不关注当代政治制度,研究当代中国政治制度的也不关注传统政治制度。
来自史学界的政治制度史研究者较少关注当代政治制度,多将注意力放在传统政治上,他们不太了解当代中国政治制度的实践,将制度史的内容作为中国古代史研究的一部分来对待。他们对中国古代政治制度持有相当严谨的学术态度,对每一项具体政治制度建立和废止的时间、运行变迁的历程、完善的对策等都有详细的研究。
当代中国政治制度的研究者对于中国古代政治制度基本不予关心。中国当代政治制度的研究在政治学领域则属于显学,在政治学界有以研究当代政治制度闻名的学者及专著①。这些著作系统探讨了我国当代的人民民主制度、人民代表大会制度、选举制度、国家行政制度、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与政治协商制度等。
(四)学术话语仍以史学术语为主,没有进行政治学和现代性的转换
混江湖的,能够获得大家的认可,不仅依靠打打杀杀,而且有一套江湖门内共有的独特话语,俗称黑话。只有对方讲的黑话你能够听得懂,大家才会把你纳入江湖。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之所以互认对方为老乡,也是因为大家都会说共同的方言。朋友之间,有着共同的话题,朋友才会长久。学术共同体成员也是如此,聚集在某种学术共同体的学者,应该有大家共同认可的学术话语体系,依靠公认的理论、概念等进行相互交流。如果某学者使用的术语与整个共同体差异明显,就会被排斥在外。很遗憾,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在以往的研究中,研究中国政治制度史的学者通常使用史学术语,与史学研究共享一套话语体系,缺乏政治学和现代性的色彩。制度史研究基本上囿于传统的“史学”研究范式,明显滞后于政治学研究的需求。
政治学是现代学科体系分化之后的产物。政治学产生于19世纪后半期的美国,形成了国体、政体、政党、权力、民主、选举等概念。政治学传入中国之后,与中国的实践相结合,形成了中国特色的政治学,形成了人民代表大会制、协商民主、民族区域自治、基层治理、村民自治等理论和概念。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的概念和术语多来自史书,并没有进行现代的转换。当然,也没有与政治学进行对接,导致了与政治学等其他学科不匹配、不适应。比如说:魏晋时期的选官制度“九品中正制”,由负责选拔的官员依照世、状、行的标准将人分为九品。品级划分的过程即是对候任的官员进行考察和选拔的过程。政治学同样强调官员的选举理论和选举制度,也对官员选拔提出了评价和约束的标准。但学者们在进行制度史研究时,并不会将“九品中正制”与政治学官员选举理论和制度中的某些概念(如官员选拔、精英流动、干部考核等)联系起来。由于不与政治学共享话语,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陷入自说自话的境地,既无法与政治学的概念范畴互联互通,也不能在政治学领域取得所需要的话语空间和逻辑支持。
另一方面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缺乏政治学理论的支撑,难以洞察事务的本质特征。史学研究下的中国政治制度史,重点在于对历史现象的呈现,对于理论的运用偏少。或是单纯采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术语,比如从纯粹阶级斗争的视角来解释中国政治制度的演进。白钢先生曾总结过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的概况,认为许多学者“一直都把政治仅仅理解为阶级斗争,这不能不认为是一种误解”,这“无疑束缚了我们的研究视野”①。马克思主义理论和方法相较于传统研究是一次突破,但过于强调研究的意识形态属性,势必影响制度史学科的正常发展。亦或是简单套用新制度主义的理论,由于多数高校的政治学博硕毕业论文要求有理论的观照,许多同学生搬硬套新制度主义,只是单纯在理论观照部分介绍新制度主义,后面仍然沿用历史的研究方法。
总之,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长期受到历史学影响,学术方法和学术模式主要集中于查找史实的真实性和梳理演进脉络。虽然這种研究方法因其基础性地位而长期得以延续,但其研究成果却可能不符合政治学和现实社会需求,甚至看起来毫无关联。因此,这种研究基本上属于纯粹的学术性研究,其受众范围有限。可以说,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已经抛弃了现实,难以适应现实社会的需求,抛弃了政治学的研究方法,自然也被政治学所抛弃。
三、学科的政治学定位
长期以来,中国政治制度史学科的定位和研究范式都偏向于史学,限制该学科在政治学领域的发展、完善与深化。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要想在政治学领域占据一席之地,就必须坚持研究的政治学定位。具体来说,用政治学的研究范式研究中国政治制度史,用政治学的概念和理论统摄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用政治学的理论观照中国的政治制度。具体而言,必须坚持以下原则:
(一)站在当代的立场上
依据研究宗旨来看,历史学的研究的目的在于将研究对象描述清楚,也就是说试图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具体到政治制度来说,史学的视角所探讨的是,历史上的政治制度“是什么”,侧重点在于文本的考证和事实的分析。而政治学的研究则具有明显的实践性与应用性特征,重视理论的观照和现实的探究。政治学是对政治、国家及其活动以及规律进行研究的学科,分析政治现象,探究政治规律,理解政治制度、政府行为和权力运行的本质,以及政治力量对社会的影响和作用,对于实现人类社会的长治久安具有现实价值。中国政治制度史是研究中国制度演进历程的专业学科,而非仅仅是历史研究中的一部分,必须站在当代的立场上对过去的政治制度进行重新审视。政治学人讨论的话题,中国政治制度史的学者不能作壁上观,而是应积极参与。也就是说根据当代突出的政治学议题去审视中国传统的政治制度,探究当代的一些制度在传统社会是以何种形式呈现的,有无值得总结的经验和吸取的教训供参考。
譬如治理是政治学一直关注的话题,那么中国传统社会的城市和乡村是如何治理的?中国式现代化是当前政治学讨论的热点,那么中国传统社会有无促进民众致富的制度、教化民众的做法?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我们的民主特色,那么传统社会有无相关的民主制度?值得注意的是,如果从教材的讲授来说,这些并不是讲授的重点,甚至是可直接忽略的。但站在当代的立场上来说,却是必要的。我们发文章总是要追求研究的意义和新意。与当代建立联系无疑赋予了该研究重要的现实意义,同时将现有政治命题建立在对传统的考察上,为文章的写作提供了研究的厚度,使文章具有了新意。
(二)多元化的研究方法
文献分析方法是史学的研究方法,同样也是政治学研究的基础方法,但又不仅仅限于此。由于政治学涉及的现实问题较多,从现实中抓取资料,就需要多种方法。除了定性分析方法之外,也注重定量分析方法。除了文献分析方法,也需要访谈、问卷调查、案例分析法、观察等方法。
具体到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来说,文献的分析方法不是唯一。可以搜集不同的案例进行聚类分析,这种聚类分析既可以作定性的研究,也可以抽取变量进行量化的分析。也可以对古人的言论进行词频等的分析。同时我们站在当代的立场去看待这门学科,不仅要求对传统的文本作分析,也要求对传统的制度在现代的孑遗作分析。这就使得现代政治学的一些研究方法有了用武之地。
(三)强烈的理论观照
史学的研究方法基本不强调理论的运用,但政治学的研究多强调理论的观照。这里的理论主要指在解释某些现象时关注哪些因素,这些因素之间又呈现出怎样的因果联结。政治制度史研究是通过运用政治理论和分析工具对历史事实进行深入剖析和理论归纳,其主要关注点在于政治理论的构建和对历史事件及政治制度演变的意义解释。相对于政治史料的收集和考证等细节,政治制度史研究更注重理论的深度。通过对历史现象的抽象归纳,揭示其背后的政治规则和普遍规律,这是政治学范式下政治制度史研究的一大特点。因此,虽然细节的考究对于政治制度史研究也有一定的重要性,但理论的构建和历史事件的意义解释更加关键,这也是政治学范式下政治制度史研究的核心价值所在。
中国政治制度史的早期研究,有着强烈的理论观照。其理论来源是马克思的理论,确切来说是马克思有关国体的划分,有关生产力、生产关系与上层建筑的论述,以及社会结构中阶级的解释。也就是说,既往在研究某种制度时,并不直接谈及制度,而是讲当时的生产技术如何,亩产量多少,社会的阶层结构呈现怎样的状态,统治阶段集团具有怎样的特点,然后再谈这些因素对制度的影响。这种研究无疑使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具有了一定的深度。
政治学的研究范式强调理论的运用,主流就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但又不仅仅限于此。西方流行的一些政治学理论也可以拿来为学科所用。譬如,新制度主义理论拓展了我们对制度的认识,不仅正式约束(如人类设计的规则),而且非正式约束(如惯例,也包括行为准则)也纳入了制度的范畴“。制度拥有一套程序,通过规则在其中进行选择”; 规则的范围很广泛,“包括惯例、程序、协议、职责、策略、组织形式以及技术等,政治活动正是围绕着它们构建形成的。规则还包括信念、榜样、符号、文化及知识等,这些对职责与惯例起到支持、阐释的作用,当然也可能与之发生抵触”①。按照这种解释,我们会发现致力于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的学者对传统的礼仪规范(尤其是君臣之礼)、官场的各种惯例、潜规则着力不多,但它们对官员的约束行为却是实实在在的。
(四)多采用演绎思维进行推导分析
史学的研究是史实描述,而政治学的研究与此有些不同。通常就是从某一政治核心概念、原则或理论出发,采用“政治理论+制度史实→评价反思”的路径来进行论证。这种方法的优势在于,它能够让研究者清晰地认识到政治史实与政治理论之间的本质联系,克服政治史实的无意义性,同时让政治理论得到更加具体的解释与应用。采用演绎思维的过程通常分为三个步骤。第一步,研究者会选择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政治理论。第二步,研究者通过对大量政治史实的搜集与分析,寻找有关这一政治理论在中国特定历史环境下的运作情况、优劣表现和实践争议等内容。第三步,通过对政治理论与政治史实之间的对比、概括和融合,研究者最终得出相关结论,并进一步探讨其政治价值和应用情况。
需要说明的是,强调政治学的研究范式并不意味着取代传统的研究,政治学的研究范式和传统的研究模式存在相互补充的关系。虽然政治学的研究范式与其他研究范式有所不同,但它们之间也存在联系和協调,可以相互融合。在研究过程中,我们应该遵循公认的研究方法,注重观点的创新和拓展,以期取得更好的研究结果。强调政治学的研究范式是为了解决当前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中创新不足的问题,旨在在学术界已有的研究成果上有所创新和突破。以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为出发点,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学话语体系。
四、打破困境的三种出路
除了在方法上进行改变,我们还需通过不同角度的研究创新,使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具有更加深刻的价值。创新意味着需要打破不同领域之间的界限,开展跨领域的合作,构建完善的研究体系。
(一)打通传统与现代的研究
政治学相关期刊对文章的选取,多注重文章的研究意义,现实意义是其考量的一个极其重要的指标。评价现实意义有两个重要的维度:一是现实社会中突出的政治问题;二是在中央的文件中反复提到的问题。比如,中国式现代化就是当前政治学所关注的热点问题。
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存在着传统与现代研究的断裂。研究当代中国政府与政治的学者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他们本身就关注现实中存在的问题。那么研究传统的政治制度的学者呢?
尽管我们可能研究的是一个传统的命题,但视角不能仅仅局限于传统,必须站在当代的视角去审视传统制度的命题。中国传统制度作为一个重要的参照系,有些政治制度与当代的政治理念是相通的。具体来说,当今制度中所存在的问题,过去也可能存在并有了一定的解决措施,我们可以向中国传统的制度去寻求治理之道,这样也就是提升了研究的现实意义。比如,四个自信中的“制度自信”,如何确立我们的“制度自信”?如果我们将某项具体的制度与传统的某项制度建立某种联系,无疑会强化我们的制度自信。
传统制度经历了长期的实践和探索,积累了丰富的治理经验和智慧,以史为鉴,对当前的政治制度的改革和创新具有一定的参考和借鉴意义。比如说,如何去打通传统与当代基层治理的界限?一方面可以参考传统和现代农村的农村基层治理的关系。封建国家治理以县为分水岭,“皇权不下县”,县以上是君主及其庞大的官僚机构。县以下的乡村社会中,是自给自足的分散化小农,政治权力难以直接干预。考虑到农村基层治理成本和资源不匹配的问题,传统政治制度借助三老等乡官或里甲、保甲等帶有职役性质的基层组织进行间接统治,这就给宗族、士绅等传统势力留下了发挥的余地。拥有一定的治理技术的士绅,通过“礼”与“法”来调节乡村社会中的关系与矛盾。士绅实际上属于“一个以非正式权力方式控制地方事务的权力层”①。目前的研究已经对士绅的特点、权力及其对传统乡村治理的影响有了丰富且完备的论述,但未能进一步说明士绅政治和现代乡村精英治理有何关联。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曾指出,“积极发挥新乡贤作用。推动乡村治理重心下移,尽可能把资源、服务、管理下放到基层”②。现在我们乡村振兴也在强调治理重心下移,在降低治理成本的同时提高治理效能,与古代的基层治理有一定的异曲同工之处,但如今的依靠乡贤和党组织等现代精英来引领的农村基层治理与过去有何区别?传统的士绅政治又是如何转变的?过去和现在都在提倡由精英进行乡村治理,但是角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过去的乡村治理由士绅主导,现在则是党员干部发挥作用。相似之处在于,两者的目的都是调动乡村的一切积极因素来共同为治。不同之处在于,在地位来源上,士绅的地位是通过取得知识、学品、功名来取得的,知识是其权威性的主要来源,而现乡贤的权威可以来自权力等等;在服务对象上,传统的士绅治理是汲取农村资源为君主服务的,现代精英治理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农村广大民众。
再如,城市基层治理是当今政治学研究的一个焦点。但我们缺少对中国传统社会的城市基层治理的研究,现代与传统之间是完全隔断的。学者们对现在城市基层治理关注比较多,但是对中国古代社会的城市治理却鲜有研究关注。过去中国的城市规模一直处于世界的顶级水平,其中必然涉及城市治理问题,如果对过去的城市基层治理进行研究,势必能发现一些对当下城市社区治理产生积极意义的东西。较为成功的创新有毛国民总结了古代“蕃坊”模式的经验,创新出一套符合广州外籍人聚集区管理的科学模式③。
(二)打破制度与思想的界限
近几年,随着中央大力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传统文化的研究逐渐兴盛起来。传统文化的倡导与四个自信中的“文化自信”有着密切的关系。
政治制度和政治思想的研究尽管有各自的研究领域,但政治制度和政治思想不是对立的两极,而是有着共同的研究领域。制度当中也是有思想的,制度的设计是基于某种思想或者理念,政治制度形成之后对政治思想也存在影响。我们的研究可以通过制度与思想的联系,与当前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倡导,与文化自信联系起来。也就是说,传统的制度可以为制度自信提供资源;同理,通过传统思想文化的创新,也可为文化自信提供支持。
比如,共同富裕是中国式现代化中的一项非常重要的内容。孔子就提出过“先富而教之”的思想,秦汉以来,历届王朝也曾经提出了许多措施,提高民众的生活水平。譬如,汉初开始就提出了“孝悌力田”,对孝悌的道德模范和种田的能手进行奖励。当然,有关此方面,历代王朝还出台了哪些政策?这些政策蕴含着哪些丰富的治理观念?对于当今的共同富裕思想有何种启示等等?这些均需要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者去发掘。
(三)打破不同学科之间的界限
要让中国政治制度史和政治学的研究成果联系起来,也要让政治学与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联系起来。我们在坚持学科的政治学研究方式的同时,并不意味着抛弃其他学科对学科的贡献。要以政治学为主,兼融其他学科。
在20世纪80年代后,出现了一批制度史研究者,他们将各种理论、学说和方法被运用到史学研究中。这些学者多来自社会学界,有的用系统论探讨中国传统官僚制度的超稳定结构①;有的用历史社会学的视角分析春秋战争与君主的大一统的关系②;还有的对中国传统社会的历史提出了社会学的新解释,用社会流动理论解释科举制度与中国社会阶层变化的联系③;也有来自经济学界的,用“政治锦标赛”和“行政发包制”的概念,对传统和当今的政治制度进行了梳理④。
制度史研究不是封闭的学问,而应当是百花齐放。当前从概念到概念的传统分析法,以及阶级二分的马克思主义式的分析法已经满足不了日渐旺盛的研究需求,但具体应该运用何种理论来进行制度史研究尚未有明确的定论。从政治和历史的理论和方法来探讨问题是制度史的主流路径,但不能局限于这两门学科。其他学科对中国政治制度史也有所涉猎,他们提出的理论和方法有助于改变我们长期形成的思维定式,找到新的突破窗口。
五、总结和反思:新文科的发展走向
由中国政治制度史这门学科的发展历程,也可以归纳出新文科的未来发展走向。
其一,新文科的学科融合,应该坚持以原有学科为主,同时兼容其他学科。也就是说原来的研究传统不能丢,我们应在利用原有学科所长的同时,引入其他学科的方法和理论来弥补自身的不足。在中国政治制度史研究中,应继续强调史料考证的重要性和严谨性,言必有据,这是我们要坚持的一条准则。
其二,新文科的融合是一种相互融合。坚持原有学科为主,同时对其他学科持开放态度,甚至有一个学科角色互换的过程。这意味着,学者们在进入一个学科领域的同时,也应尝试接受另一学科的基础训练,为跨学科融合打下基础。以中国政治制度史为例,多数学者来自历史学科,但在研究政治制度史时,只认识到“史”一个学科,没有认识“政治”也是一门学科,缺乏对政治学基本知识、理论和方法的了解,导致对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只能局限在历史学的范围内。研究者即使身处政治学的圈子和环境,也难以完全融入其中。
其三,拓宽跨学科合作范围是新文科发展的关键。由于新文科是以问题为导向,在解决复杂问题的过程中往往需要两个学科,甚至是多个学科的合作。如国家安全学所涉及的学科就很多,与此类似的还有城市管理等。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主要涉及历史和政治学,其他领域如法学和社会学的学者也对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有所贡献。中国政治制度的研究在吸收历史学和政治学的研究成果的同时,应该吸收法学、社会学甚至是经济学、教育学、军事学的研究成果,这些学科的融入对于理解我国财税制度、科举制度和军事制度等方面有着重要作用。
其四,时代性和问题导向赋予新文科以生命力。新文科是以问题为导向,这里的问题主要指当代所面临的问题。新文科的发展必须与当下所面临的问题结合起来,确保学科发展与时代同步。就中国政治制度史而言,政治学赋予了中国政治制度史以时代性和问题导向。虽然中国政治制度史的研究对象主要来自传统,但我们必须立足当下,从政治学的视角出发,分析当前问题的历史根由,在传统中探索问题的根源或者解决方案。
[责任编辑 贾乐耀]
① 这方面探讨的文章较多,可参考:江怡:《交叉与融合:新文科创新的思想之源》,《社会科学报》2023年9月14日,第5版;别敦荣:《人文教育、文科教育、“新文科”建设概念辨析与价值透视》,《高等教育研究》2022年第8期,第79―83页;胡铭、严嘉琪:《多学科交叉融合与法学教育模式的流变》,《新文科理论与实践》2023年第3期,第45―59+125―126页。
① 有代表性的著作有程幸超的《中国地方行政史略》(中华书局,1948年)、夏曾佑的《中国古代史》(商务印书馆,1934年)、吕思勉的《中国通史》(开明书店,1946年)、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简编》(新华出版社,1942年)、曾资生的《中国政治制度史》(南方印书馆,1943年)。
② 有代表性的著作有唐长孺的《九品中正制度试释》(武汉大学编译委员会,1951年)、吴恩裕的《中国国家起源问题》(上海人民出版社,1956年)、梁方仲的《明代粮长制度》(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年)、岑仲勉的《府兵制度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年)、韦庆远的《明代黄册制度》(中华书局,1961年)等。
③ 中国通史较有代表性的著作有翦伯赞的《中国史纲要》(人民出版社,1954年)、岑仲勉的《隋唐史》(高教部教材编审处,1954年)、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简编》(人民出版社,1959年)等。
④ 相应的研究有浦兴祖主编的《当代中国政治制度》(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谢庆奎主编的《当代中国政府》(辽宁人民出版社,1991年)、罗成徽主编的《中国当代政治制度》(中山大学出版社,1993年)。
① 参见邓小南:《走向“活”的制度史——以宋代官僚政治制度史研究为例的点滴思考》,《浙江学刊》2003年第3期,第98―102页;刘建军:《古代中国政治制度十六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7页。
② 参见陈寅恪的《论唐代之蕃将与府兵》(《中山大学学报》1957年第1期)、邓广铭的《唐代租庸调法研究》(《历史研究》1954年第2期)、唐長孺的《均田制度的产生及其破坏》(《历史研究》1956年第2期)。
① 编写的教材有:韦庆远主编的《中国政治制度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9年)、柏桦的《中国政治制度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白钢主编《中国政治制度史》(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年)《中国政治制度通史》(人民出版社,1996年)、左言东的《中国政治制度史》(浙江大学出版社,2009年)、张星久主编《中国政治制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22年)。
② 罗辉映:《中国古代政治制度史》,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88年,第2―25页。
① 如浦兴祖主编的《当代中国政治制度》(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罗成徽主编的《中国当代政治制度》(中山大学出版社,1993年)、朱光磊《当代中国政府过程(第3版)》(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年)。
① 白钢:《中国政治制度史》,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6―27页。
① 马奇、奥尔森:《重新发现制度: 政治的组织基础》,张伟译,北京: 三联书店,2011年,第20―21页。
① 瞿同祖:《清代地方政府》,范忠信、晏锋译,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年,第284页。
② 《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人民日报》2018年2月5日,第1版。
③ 毛国民:《城市外籍人聚集区治理模式创新研究——古代蕃坊治理经验的借鉴与启示》,《社会科学家》2014年第2期,第35―39页。
① 金观涛、刘青峰:《兴盛与危机:论中国社会超稳定结构》,北京:法律出版社,2010年,第11―15页。
② 赵鼎新:《东周战争与儒法国家》,夏江旗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年,第21―22页。
③ 何炳棣:《明清社会史论》,徐泓译,北京:中华书局2019年,第20―47页。
④ 周黎安:《转型中的地方政府:官员激励与治理》,上海:格致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29―7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