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道·春牧场》

李娟 著 花城出版社

★胡安西的世界只有这么大的时候，他的心也安安静静地只有这么大。他静止在马不停蹄的成长之中，反复地揉炼着这颗心，像卡西帕反复揉面一样，越揉越筋道。

★如此拼命的架势，在城里出现的话会显得很突兀很粗俗的。但在荒野里——荒野无限宽厚地包容着一切，再夸张地打扮自己都不会过分。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悲伤徒劳无用，悲伤的人从来都不是积极主动的人。他们知道叹息无济于事，知道“怜悯”更是可笑的事情——“怜悯”是居高临下的懦弱行为。他们可能还知道，对于所有将死的食物不能过于惋惜和悲伤。否则这片大地将无法沉静，不得安宁。

★这荒野里会有什么肮脏之物呢？不过全是泥土罢了，而无论什么都会变成泥土的。牛粪也罢，死去的小羊也罢。火焰会抚平一切差异。没有火焰的地方，会有更为缓慢、耐心的一种燃烧——那就是生长和死亡的过程。

★等反应过来时，惊觉好多事情无须言语也能去到最恰当的地方，寻找最恰当的结局。如随木筏顺流直下，如种子安静地成为大树……虽缓慢，却有力。

★然而这世上所有的，一出生就承受着缺憾的生命，在终日忍受疼痛之外，同样也需要体会完整的成长过程，同样需要领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