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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造空间:城市文化符号主体间性的建构策略

2023-03-09

关键词:空间文化

聂 鑫 琳

(河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作为空间的重要载体,城市文化符号实现了从“空间中的生产”到“空间生产”的过渡与转型。空间不但成为催生资本存活的方式和手段,而且也成为人们生活的重要构成因素。本文主要从社会文化角度分析城市空间生产,旨在构建符合人们美好生活要求的城市空间,使城市成为能够“留下记忆,记住乡愁”的地方,增强民众的归属感、安全感和幸福感,铸牢城市精神共同体的文化符号。

一、城市空间中文化符号的载体分类

“我们从前从来不受空间不足的干扰,现在空间却供不应求。”(1)Henri Lefebvre,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rn World,Translated by Sacha Rabinovitch,Transaction Inc.,1984,p.52.列斐伏尔认为,空间的供不应求使空间脱离自然属性,成为资本存活和增值的重要工具,城市空间在资本增值逻辑的推动下,已经不是地理意义上的空间,而成为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层面的社会空间。

(一)城市空间命名

作为空间生产的一部分,空间的命名彰显了意识形态渗透的功能。哈维说:“替地理实体命名的这个动作,便意涵了凌越其上的权力,尤其是关于这些地方、居民及其社会功能被呈现的方式的权力。”(2)大卫·哈维:《时空之间:关于地理学想象的反思》,王志弘译,载包亚明:《现代性与空间的生产》,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376页。当空间成为可购买的商品,空间命名往往肩负着提升空间地位的诉求,不再使用简单宣告归属的“建设银行大厦”以及直接表明功能的“百货大楼”,而是倾向于使用与语言环境、表意体系毫无关联的词语来命名,以此凸显其与众不同,如刻意夸大的“宇宙城”等大地名、崇洋媚外的 “剑桥城”等洋地名、怪异难懂的“SOLANA蓝色港湾”等怪地名,这些地名无关中国,没有承载本土文化。这种命名的倾向“将社会权力植入人们身体深处,而成为一种最为有效的政治霸权模式”(3)T. Eagleton,the Ideology of the Aesthetic,Oxford:Basil Blackwell, 1990, p.28.。在这种命名倾向下,地方很难承载一方的历史记忆,也很难照亮游子回家的路。

地名作为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和社会基本公共信息,应该蕴含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记录某种人文风貌和自然地理特征,叙述当地生产生活,才能焕发生机、留下记忆。2018年12月民政部等六部委联合下发了《关于进一步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的通知》,要求对道路街巷、建筑和居民区等地名中存在的“大、洋、怪、重”等不规范的地名进行规范化、标准化处理。国务院2022年3月公布了修订后的《地名管理条例》,明显增加了地名文化保护的内容。地名整治和地名重新命名可以视为经济进步和文化自信的表现。在更名和重新命名的过程中,应当让社会价值、文化取向等思想观念融入其中,依托地名的稳定性和继承性,让在社会其它领域难觅踪迹的语言习惯、地理特征和社会观念沉淀在地名中,使其承载的文化可以经得起岁月沉淀,更好地推动地名的民族化和本土化,凸显中国特色和文化自信。

(二)城市空间建筑

“空间是‘社会存在’的实体化。”(4)Henri Lefebvre,the Production of Space,Translated By Donald Nicholson-Smith,Blackwell Publishing, 1991, pp.101-102.建筑作为当代文化形式的典型代表,是一种典型的空间语言。正如福柯所言:“建筑……变成了为达成经济——政治目标所使用的空间部署问题。”(5)戈温德林·莱特,保罗·雷比诺:《权力的空间化》,陈志梧译,包亚明主编《后现代性与地理学的政治》,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30页。建筑作为空间中的主要形式,是权力的官方表达,“建筑的问题因此也必然是社会的问题”(6)卡斯腾·哈里斯:《建筑的伦理功能》,申嘉等译,华夏出版社,2001年,第12页。。

张钦楠曾说:“城市是人类最美妙、最高级、最复杂而最深刻的产物,而丑建筑正在以一种扭曲的审美毁掉城市的美……审美效果比简单的视觉或听觉愉悦更深刻。”(7)张钦楠:《阅读城市》,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年,第7页。北京“大裤衩”形状的新央视大楼、苏州“大秋裤”样子的东方之门、湖州“马桶盖”造型的喜来登温泉度假酒店和重庆来福士广场都以怪异、扭曲的身形挑战着人们的审美底线。城市规划者、技术专家和组织者试图通过设计的空间混淆体验和感知,给民众以“一个相遇、安静、快乐、爱、感官,以及理解、谜、未知、已知和游戏共存的空间”(8)Henri Lefebvre,toward an Architecture of Enjoyment, Edited by Lukasz Stanek, Translated by Robert Bononno,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2014, p.152.。

诚然,城市建筑应当学习中国古建筑,树立自己的风格。中国最为典型的六大流派建筑各具特色,如徽派错落有致的马头墙、苏派的玲珑精致与移步换景、京派的中轴对称与青砖灰瓦、闽派的白墙黑瓦、晋派的斗拱飞檐与彩饰金装、川派高悬盖起的吊脚楼,各自代表着不同区域不同年代的文化风貌和历史沉淀,它们遵循“天人合一”的建筑观,在审美上注重对意境、韵味、温润等含蓄而深沉的中华美学追求。可见,城市建筑不能只是盲目引进西方建筑风格,而要强调中国特色,要与中国特色深度融合,不能只是拙劣模仿和简单借用,更应不断创新,这样才能各显其美、美美与共。

(三)城市公共空间

城市公共空间主要指供城市居民公共使用的包括街道、各类广场、体育场、公园、图书馆、商业场所、餐饮娱乐场所等室外及室内空间。公共空间是观看城市的眼睛,是透视城市灵魂的窗口,它能够让人们形成有关城市的概念,并了解地方精神与文化,能够表现出城市的包容程度。城市公共空间是多种社会力量和社会关系相互斗争、相互协调过程中历史地生产出来的社会产物。“空间……始终都表现了某种阶级的或者其他的社会内容,并且往往成为剧烈的社会斗争的焦点。”“空间被视作一种沉默的语言,视作我们信息交流中的一项关键要素。”(9)约翰·伦尼·肖特:《城市秩序:城市、文化与权力导论》,郑娟、梁捷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276页。公共空间不止是人类活动的场所,它具有表意的符号性,参与社会关系的建构。

城市公共空间目前呈现出工具理性的特征,列斐伏尔指出:“我将证明,在构造中,基于一种潜在的逻辑,在知识、技术专家和系统的帮助下,空间是如何服务于霸权或者霸权是如何使用它的。”(10)Henri Lefebvre,the Production of Space, Translated by Donald Nicholson-Smith,Blackwell Publishing, 1991, p.11.基于工具理性,公共空间过多地考虑效益和效率,热衷于分裂、震惊和体验的直接性,也痴迷于丑陋事物、舶来事物、恐怖事物甚至是被禁忌的事物。比如现在很多公共空间的装饰,喜欢用一些舶来的名画和雕塑,随处可见梵高的《星月夜》,也很容易欣赏到卢浮宫三宝,有一种虚无主义的倾向和颠覆历史传统的快感,“空间越来越成为一种有意识的危险策略环境”(11)Henri Lefebvre,the Survival of Capitalism: Reproduction of the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Translated by Frank Bryant,St Martin’s Press, 1976, p.87.。城市肌体受到致命的伤害,使其失去凝聚力和认同感,使居住在其中的居民失去了创造性和集体使命感。

工具理性指引下的公共空间能给人直接的体验,但不利于情感的建构、记忆的留存。公共空间建设应“把沉思而不是享受作为他们存在的理由和目标”(12)Henri Lefebvre,the Production of Space, Translated by Donald Nicholson-Smith,Blackwell Publishing, 1991, p.379.,注重在地性建设,在地形艺术紧密联系存在环境,且能连接历史与现实,可以发展为在地的精神载体,强化人们对家乡的认同感,探索人与自我、人与自然以及人与社会的和合共生。

二、城市空间中主体人交往的情感逻辑

西美尔指出,因为节奏和空间的极端刻板性,大都会生活造成都市个体精神上的两个极端:“‘自我隐退的冷漠和与‘别人不一样的夸张’。”(13)西美尔:《时尚的哲学》,费勇等译,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年,第191,196页。冷漠和夸张表现出城市个体在刻板的城市规划空间中的被动生存状态。“城市从相遇的地方变成了财富、政策和信息集中的城市,而不是人的城市。”(14)Rob Shields, Lefebvre,Love and Struggle: Spatial Dialectics,Routledge, 1999, p.148.人们的归属感和孤独感与日俱增。

(一)功能化空间生产下孤独感的增加

功能性空间主要指满足人们基本需要的商品住宅、停车场等,随着“空间中的生产”到“空间生产”的转变,功能性空间发展迅速,挤占了满足人们精神需要和交往需要的诸如城市广场和公园等社会性空间,“随着汽车日益征服了几乎整个城市,每个人都被迫通过保护性的挡风玻璃来体验这个环境,放弃城市街道和广场而栖息在轮子上的牢笼里”(15)米米·谢勒尔,约翰·厄里:《城市与汽车》,唐伟译,汪民安,陈永国、马海良主编:《城市文化读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220页。,汽车领域和人的领域之间的边界已经消失。尼采说:“我们的大城市中缺少的是安静、开阔的地方以供沉思……缺少整个儿给人以思想和置身局外的崇高感的建筑和场所。”(16)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 The Gay Science:with a Prelude in Rhymes and an Appendix of Songs, Translated by Walter Arnold Kaufmann,Random House,1974,p.226.道路两旁被停车位占据,只见物不见人,街道没有行人散步的空间,更别说供行人歇脚聊天的凳子和小亭子,整个街道就是单调的线性节奏,统治并操控生命的节奏,人们只能感觉到物的存在,只能不断地加速步伐直奔目标,没有了交往的环境,自然也就没有交往的热情,人成了一个个原子,社交恐惧症成了现代人的普遍特征。

空间生产意味着空间的交换价值超越了使用价值。“工作、居住和休闲等不同功能空间的分离是占主导地位的空间思想,这加速了郊区化,并导致了日益理性化的日常生活。”(17)Kanishka, Goonewardena, Stefan, Kipfer etal., Space, Difference, Everyday Life: Reading Henri Lefebvre,Routledge, 2008, p.141.城市中心逐渐商业化,人们的居住地离工作地越来越远,大城市周边的大型社区被戏谑地称为睡城,睡城的人要面对长时间的通勤路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节奏已经成为过去,人们没有下班后的自由时间,也就没有父母孩子、亲朋好友之间互相沟通的时间,人们的生命节奏被打乱,人的精神倍感失落和压抑,从而陷入迷茫与孤独。

空间生产拥有交换价值,意味着空间像商品一样,必须不断生产创新以满足人们的需要,最终带来了空间的多样化,空间的多样化也就是选择的多样化。以前人们可能世代住在一个地方,但现在一个世代可能要搬好几次家,甚至同时有好几处居住的地方,居住地方更替的速度直接影响着人与地方的关系。正如列斐伏尔所言:“专业化分割了空间,让其遵照部分行事,因而设置了心理障碍和社会实践的边界。”(18)Henri Lefebvre,the Production of Space, Translated by Donald Nicholson-Smith,Blackwell Publishing, 1991, p.89.“家乡”的概念意味着人与空间建立起熟悉亲密的关系,而这种关系的建立需要时间,如果人不停地迁居,就无法对地理空间产生这种亲密熟悉的感觉,更无法形成社区共同体,个人失去了与特定群体的厚重、牢固和久远的纽带关系,衍生出漂泊感和孤独感。

(二)延展化空间生产下归属感的丧失

欲望推动着人不断去改变空间,城市边缘不断扩大,“关于城市及其延伸,人们偶尔会听到关于‘空间的病态’‘病态社区’等说法”(19)Henri Lefebvre,the Production of Space, Translated by Donald Nicholson-Smith,Blackwell Publishing, 1991, p.99.。新空间缺少时间和历史的支撑,成为永恒的当下集合空间,这些空间没有故事和回忆,也没有交织人们的认同感,不像拥有历史的街道和建筑,承载着人的童年记忆及青春交响曲,这种虚无的空间已经使个体丧失了自己定位的能力,给人们带来了精神危机,因为“精神分裂的感受是这样一种有关孤立的、割断的、非连续的物质能指的感受,它们无能于扣连一个连续的序列”(20)詹明信:《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第2版,张旭东编,陈清侨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年,第335页。。

“哪里有空间生产这种被支配的空间,哪里就有殖民。”(21)Kanishka, Goonewardena, Stefan, Kipfer etal., Space, Difference, Everyday Life: Reading Henri Lefebvre,Routledge, 2008, p.294.这里的殖民不止是领土的扩张,更是关系的疏远。城市空间的拓展使一部分村民搬离世代居住的地方,打乱了原来特定的社群关系,社区里的人曾经互相供给着对方的物质生活,塑造着对方的精神生活。随着城中村原社区的消失,本来居住在一起的人选择不同地方居住,他们互相拜访的时间越来越少,逐渐失去了原来的朋友和邻居,社会亲近性与物理邻近性脱节,失去了大部分人际关系和社会印记。因此不能肆意地开发延展城市空间,破坏原有的古村落,每一个留存千载、历经岁月洗礼的村落都是村民的记忆,成为远归游子的家乡以及身份的见证。

城市新区虽然绿化率更高,道路更宽,安保更严,却缺少老区的烟火气和归属感。因为这里违背了空间的可及性原则,不同的社区在教育医疗、交通设施等可及程度上存在着很大的差异,这种可及性建构着城市的“他者”。街道和街区的破坏导致城市生活的许多后天特征如安全、社会交往、育儿便利和关系多样化等消失。此外,各个社会阶层因为房价的高低而被区隔在不同小区内,人有强烈的心理防备意识,形成许多安保先进、杜绝交流的防卫型社区。“新城区已经接近社交的最低门槛,缺少社交生活。”(22)Henri Lefebvre,the Production of Space, Translated by Donald Nicholson-Smith,Blackwell Publishing, 1991, p.316.就此而言,空间的延展不能只是展现形式美,更应该展现自然和人文相互结合的和谐美,不能只是基于功能主义观念设计,更应该遵循人本主义的设计原则,要让空间多些人情味和烟火气,少些冷漠无情,让空间体现居民的文化认同。

三、城市空间生产的主体间性建构策略

哈贝马斯借用马克斯·韦伯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划分,区分了工具行为和交往行为两种行为,两种行为都以理性为基础,但工具行为采用的是工具理性,而交往行为采用的是交往理性,两者对理性的运用是不一样的。工具理性注重的是主体性,体现主体的意志和观念,工具理性的关键在于计算,计算成本和目标,以便为确定的目标找到最优化的实现手段。因此,城市空间生产应该以交往理性为指导,遵循主体间性的原则,注重人与空间之间的融合。

(一)注重城市空间生产中的文化再生产

“城市是人民的城市,人民城市为人民。”(23)《习近平在上海考察时强调 深入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精神 提高社会主义现代化国际大都市治理能力和水平》,《人民日报》,2019年11月4日。城市空间生产要避免商业化、官僚化的趋势,要依托文化,文化是一座城市的魂魄,在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间,文化元素是城市鲜明的可识别性的特征,是营造具有中国气派与古今辉映的城市空间的撒手锏,只有依托文化建设城市空间,才不至于千城一面,让许多人找不到回家的路。

城市空间生产要依托历史文化遗产。“以古人之规矩,开自己之生面”,实现历史文化遗产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习近平总书记在多地考察时都提到要注意城市历史文化遗产保护,指出“要像对待‘老人’一样尊重和善待城市中的老建筑……让人们记得住历史,记得住乡愁,坚定文化自信,增强家国情怀”(24)《习近平在上海考察时强调 深入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精神 提高社会主义现代化国际大都市治理能力和水平》,《人民日报》,2019年11月4日。。对于历史文化资源比较丰富的城市来说,不能打着经济增长和改变城市落后面貌的口号去拆除、破坏古道街巷、历史建筑等这些识别城市历史最直白简单的符号。这些历史文化元素是城市的灵魂精华,是漫长历史积淀中形成的乡愁记忆,是当地群众情感归属认同的重要部分,对它们的拆除等于破坏城市的根与魂,使人们与空间之间难以建立亲密的关系,空间成为没有故事、没有回忆、没有认同感的异化于人们的“非空间”。

城市规划与更新应当顺应城市肌理。城市空间生产过程中除了不能破坏承载着中华民族基因和血脉的历史文化遗产,还要合理开发利用好历史文化遗产,发挥其在公共文化服务方面的重要作用,还可以与旅游相结合,实现文旅融合,激发城市活力、培育发展动能,挖掘其多重价值,营造中华文明传承的浓厚社会氛围。城市空间生产要善于在历史文化遗产的基础上画龙点睛,把老街区、旧时光和新生活呈现好,使城市空间发展能经得起时间和历史的检验,更能经得起人民的评判。

城市空间发展除了保护和利用历史文化遗产,更要发掘、整合系统化地方文化元素。在制定城市规划方案时,不能只注意城市的工具性特征,更要关注城市的人文性特点,城市发展“既要善于运用现代科技手段实现智能化,又要通过绣花般的细心、耐心、巧心提高精细化水平,绣出城市的品质品牌”(25)《习近平在上海考察时强调 坚定改革开放再出发信心和决心 加快提升城市能级和核心竞争力》,《光明日报》,2018年11月8日。。地方文化就是绣出城市品质品牌的线,只有地方特色的东西,才能进入人心。将地方优秀传统文化深耕、嵌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去,做到真正地推陈出新。不管是像图书馆这样的文化空间,还是商场这样的商业空间,以及公园这样的日常空间,都要注意沉浸式场景的营造,把在地文化与设计语言、艺术语言甚至是传播语言相结合,实现空间生产与社会服务功能、社会文化功能的结合,最终形成具有温情内容体验和情感记忆的地方。

(二)注重市民日常生活秩序的重建

在功能性空间侵占社会性和精神性空间的趋势下,广场、绿地、人行道等面积减少,适合普通大众闲逛、聊天的场所减少,人们的步伐加快,生活节奏逐渐脱离了自然节奏和生命节奏而成为一种机械的社会节奏。为了消解这种隐性机械节奏对日常生活的统治,城市空间的生产要遵循协调、对称、比例和均衡等节奏法则,以人为本,要增加社会性和精神性空间生产,留出人地和谐的休憩空间和社交空间,重建日常生活秩序。

随着线上消费的下沉,网络游戏的吸引,民众的吃穿住行甚至情感都通过网上解决,人越来越原子化,社群化特征消弭,公共空间持续衰败。在这种情况下,城市空间生产要在设计上下功夫,“立足社会风潮,结合数字科技与现代设计理念,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进行反复咀嚼、深入理解”(26)罗仕鉴:《设计艺术点亮美好生活》,《人民日报》,2022年7月21日。。城市空间生产要用空间讲好中国故事,让陈列在广阔大地的遗产,收藏在博物馆的文物,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活起来。城市里除了高楼大厦和商业气息,还能有多彩的文化元素和雅致的文化味道,这样的城市才是既美又有温度的城市,才能让人们愿意走出家门,回归公共空间,增加城市的烟火气。

亚里士多德说:“一切技术、一切规划以及一切实践和选择,都以某种善为目标。”(27)亚里士多德:《尼各马科伦理学》,苗力田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1页。城市空间生产应该以城市生活更美好的善为目标,致力于改善城市环境和生活质量,既要做好大空间的规划,注重空间正义和空间伦理,减少空间区隔和空间绅士化的趋势,也要做好小空间的设计,利用好街道小品等空间符号,比如候车廊、雕塑,喷泉、花坛等小型造型艺术,建造出既有整体意识又有鲜明特征的城市空间,“让日常生活成为一件艺术品”(28)Henri Lefebvre,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rn World, Translated by Sacha Rabinovitch,Transaction Inc.,1984.p.204.。艺术能够激发生活中令人愉悦的瞬间,是人类理想的表征和值得倡导的生活方式,能够冲破日常生活中的单调乏味,解放日常生活,摆脱工具理性的控制,使生活充满意义,提升城市品质,涵养城市魅力。

(三)注重建设多感官的城市空间

列斐伏尔认为,“空间的生产,开端于身体的生产”(29)Henri Lefebvre,the Production of Space, Translated by Donald Nicholson-Smith,Blackwell Publishing, 1991, p.170.。因此,空间生产应以身体为重要的衡量标准,“身体是空间和权力话语的核心,是不可简化和颠覆的,它拒绝那些剥夺并摧毁它的关系的再生产”(30)Henri Lefebvre,the Survival of Capitalism: Reproduction of the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Translated by Frank Bryant,St Martin’s Press, 1976, p.89.。虽然空间生产质的变化不能指望身体反抗,但绝对不能离开身体反抗,空间生产要以人类身体的感官系统为基础,要充分调动人的各个感官系统。不仅是视觉主导的华丽空间,而是能感知、能抵达人体心灵内部的能听、能触摸、能闻,有味道的空间,多感官体验的空间生产成为构建美好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嗅觉能够提供一种与环境之间更直接的相遇,使主体与空间产生亲密关系,“气味,暗示着大自然的暴力与慷慨……大自然的气味是富有表现力的”(31)Henri Lefebvre,the Production of Space, Translated by Donald Nicholson-Smith,Blackwell Publishing, 1991, p.198.,文学创作中经常使用嗅觉描写来唤起人们内心深处对某一特定地方的回忆,影视作品中也常用妈妈的味道、老家的味道等来描述对事物、人或者空间的喜爱。因此,每个城市都应该从生态嗅觉和人工嗅觉两个方面打造自身特有的嗅觉识别系统。生态嗅觉主要借助地方特色的花草树木等植被营造,人工嗅觉主要通过打造地方风味小吃品牌实现,通过植被和美食散发的芳香,造就充满家乡味道的空间。

城市空间生产也要注意声景的建设,城市不应只有建筑工地机器的轰鸣声、街道上汽车的鸣笛声等噪声伤害。这些噪声是城市商业化的后果,噪声使原本自然有序的城市声音出现了严重的“无主题变奏”。空间声景建设首先要降噪,“降噪是社区空间声景应遵循的首要原则”(32)肖源远,黄璐,唐馨:《社区公共空间声景设计原理初探》,《南方建筑》,2022年第6期。。通过物理隔离或者乐音等人工声景降噪,使声景更自然宜人。因此,要充分利用自然声景,在声景设计时先设法保留空间内可以利用的声景元素,再通过增加植被,因地制宜地创造自然声景。要体现人文主义的关怀,能够满足大部分人的参与情感需求。

随着城市的快速发展,人们愈发远离自然,感知能力不断下降,城市空间必须用富有特色的感官体验恢复各个感官机能。人们要用所有感官,用整个身体,而不仅仅是眼睛和智力去感受空间,才能将生活体验与感知的世界联系在一起,加速身体与周围环境的相互作用,才能更好地参与到空间中,强化生活体验,产生归属感。城市空间建设需要多方联动,在建设过程中既需要工具理性,更需要交往理性,注意空间的主体间性建构,空间要承认主体的存在,以城市和城市里的人需要什么为思考源泉,对主体有爱和尊重的精神。城市应该足够灵活,允许人类自由生长,培育有利于不同文化和社会不同群体和谐共处的环境,鼓励社会融合,提高各阶层的生活质量,把“留下记忆,记住乡愁”作为城市建设的大概念,统领城市空间的主体间性建设,增加城市的归属感,促进城市精神共同体建设,增强城市软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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