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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性”“神性”“人性”探析
——以《边城》和《额尔古纳河右岸》为例

2023-03-06孟晗夏雨伊犁师范大学新疆伊宁835000

名作欣赏 2023年5期
关键词:额尔古纳河兽性神性

⊙孟晗 夏雨 [伊犁师范大学,新疆 伊宁 835000]

“兽性”“神性”和“人性”,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形态的三个侧面,当人性最真切的欲望激烈表达时,就沾上了“兽性”的色彩,而当人性最真切的欲望不惧于表达或对人性最真切的欲望淡然处之时,生命便有了“神性”的光辉。《边城》以湘西茶峒为背景,描写了一幅平和静美又不失哀伤的人生图景;《额尔古纳河右岸》以鄂温克族最后一位酋长夫人对于本民族百年来兴衰历程的自述揭开了笼罩在森林山川上的神秘面纱,两者都在民俗风情上打开缺口,刻画自然人生的喜怒哀乐和岁月变迁中深刻的生与死,并在此过程中展开对于“兽性”“神性”“人性”相交织的和谐健康的生命形态的憧憬和对现代文明的反思。

一、“兽性”的展露

从进化论角度来说,人和动物本就是同源,“兽性”即“动物性”,代表着一种不驯服的野性,一种雄强奔放的生命力,这种所谓的民族性中的“兽性”与正统文化理念不同,儒家的“仁爱礼义”、老子的道法自然、庄子的知观达命……正统文化的价值毋庸置疑,但更多的还是朝向后来所说的“精英知识分子”立场。在人类文明的历史进程中,“兽性”逐渐被压抑于“人性”之下,它根植于人性,却又指向人性深处最真切的欲望,丧失了“兽性”的躯体是被抽干了汁液的枯木,人不能抛弃“兽性”,一个民族更不该如此。《边城》和《额尔古纳河右岸》正是在对两处人民身上所流露出的“兽性”书写上,展开对于现代文明的思考以及对于民族性的反思。

沈从文湘西世界中的一些人物明显带着一种原始的力之美,这种“原始的力”便来源于人的“兽性”,它与鲁迅所批判的奴性对峙,奴性是阻滞,“兽性”是突破。

《边城》的故事是在舒缓的曲调下呈现的,但在舒缓之下,我们依然可以窥见“兽性”的畅美。茶峒的人们真纯、古朴且善良,但在人事困顿上也绝不逃避。顺顺对于天保、傩送两兄弟的训练,是甘苦与人相共,“且佩了短刀,遇不得已必须动手,便霍的把刀抽出,站到空阔处去,等候对面的一个,继着就同这个人用肉搏来解决”①。决斗与厮杀是与文明相对立的现象,但在《边城》中,这是合乎规矩的行为。沈从文在对《边城》人事的刻画上有意消解现代文明,在质朴善良的人身上增添原始的兽性之美,以此将自然人性和原始兽性置于一种和谐圆融的境地。在对翠翠的外貌刻画上,也体现了沈从文对于原始兽性之美的憧憬。“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②沈从文直接将小兽的特征置于翠翠身上,翠翠是有着人的乖巧善良和兽的机灵活泼的结合体,作者再一次在人物身上凸显了对于兽性之美的追求。除此之外,《边城》中人与人的交往也是带着“兽性”的,老船夫每次打酒后,遇见一个熟人便寒暄几句,给那人尝一口自己的酒,还没到家,酒壶便有可能见了底,在翠翠的担忧中,祖父也是可能喝醉了便在哪条路上倒头就睡的,这些行为无不带着原始的野性。茶峒人与人的交往,很多是突破了现代文明的规约与限制的,他们既有着人性中的质朴与善良,也有着兽性中的洒脱和不羁,沈从文在这些圆融健康的躯体上寄托了自己对于生命形态的思考。

此外,沈从文湘西世界中的人物有一个特性,当其他作家以乡村为视点,用被摧残的人性指向现代社会发展的批判时,沈从文反倒将受到苦难的人们以一种自得的,甚至美的状态展现出来,更显出一种蓬勃的、不驯服的兽性之美。

相较于《边城》的含蓄,《额尔古纳河右岸》中对于兽性的展露则更为外放,那群生活在右岸的人们就像森林中的兽物般焕发着生机。

在与仇敌的共同覆灭上,老达西将一种奔腾的“兽性”发挥到了极致。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曾徒手与狼搏斗而失去了一条腿,又为了复仇生生驯服了一只猎鹰,终于在一个夜晚同仇敌共同覆灭于广袤的草原之上。在迟子建的笔下,老达西与他的猎鹰是共生的,人与兽共生,兽被赋予了人情,人亦被赋予了兽性,正是在这样一种交融的状态下,谱写了一曲生命的颂歌。

在对于压迫的反抗上,伊万亦表现出了不驯服的兽性,他用他那一双有力的大手攥坏铁壶吓退了贩卖妇女的俄国商人,并抱得美人归后,又对日本人的欺凌奋起反抗,用出逃继而参加反抗战争的方式冲破了压迫的阻滞。除此之外,迟子建对于女性角色兽性之美的展露也毫不吝啬,相较于其他作品的性别意识,《额尔古纳河右岸》将男女书写置于一个平等的地位,他们皆如同野兽一般,生于自然,死于自然,不同于男性角色的厮杀、搏斗,女性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同自然、人事、命运进行着孜孜不倦的斗争。

依芙琳是个多面性的人物,她既有着人性最丑恶的一面,也具备兽性中不羁的一面。她从未屈服于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的求欢,即便是在失去独子又怀孕之时,“伊芙琳驾着滑雪板,在山岭雪谷间穿梭了一天,终结了坤得日思夜盼的那个小生命”③。在快意的报复面前,她完全丧失了人类的理智,以一种带着野兽气质的畸形的反抗主导自己的生命。对于常理而言,这种行为是不理智甚至是病态的,但正是这种不理智才超越了平淡。神奇的生、悲壮的死,兽性的出现是带着毁灭的火种的,但唯有兽性才能激起大多数人如死水般的躯体,疗愈千百年来因病态的压抑所造成的屈从。

两部作品对于兽性的呈现有所差异,但都肯定了人作为生物之一对于自由奔放的生命力与和谐完满的生命形态的追求,沈从文用强悍、不羁的兽性击垮虚弱、萎靡的性格,渴望从真纯质朴的湘西世界挖掘出民族性中所缺失的部分,用自然的生命形态医治都市中畸形的生命,使民族焕发新的生机。而迟子建从对鄂温克族人原始生活的描绘到对人们集体搬迁的书写,既有对原始奔放的民族生命力的追求,也有对人类文明发展、古老文明没落的隐忧,两部作品都隐含了作者对于人类文明与民族命运的焦虑及担忧 。

二、“神性”的彰显

神是纯洁、神圣的象征,神性摆脱了原始的蒙昧状态,带着原始的蛮性中的自然纯净,又除去了其中野蛮粗糙的成分,它包含了人性至纯至真的善与美,又去除了人性中矫作、伪饰的因子,它是一种与自然相融合的人性,神性与人性相通,但神性是最高的人性。

《边城》中沈从文将神性之美体现在欲望的大胆表达上,在他的笔下,水手与娼妓们的交易是无关乎廉耻的,它是一种人性的本真表达,人可以不加修饰地展露自己的欲望,这是难能可贵的,欲望本身并不污秽,大胆的欲望表达反而是神圣的。沈从文对于神性之美的表达主要着眼于那个未经现代文明污染的湘西世界,在这片地域上,“即便是娼妓,也常常较之知羞耻的城市中人还更可信任”④。他还写男女之爱中的人们对于一种发自内在的蓬勃生命力的欣悦,用诗性的笔墨描绘或暗示着男女之事,甚至有些言辞裸露,但绝不污秽,因为在沈从文的价值判断中,性超越了道德的范畴,它是人性最真纯的欲望表达,它与那些都市文化图景中畸形了的人性不同,它寄托了沈从文的文化理想。

除此之外,神性还是自然圆满的生命形态,是极致的爱和美。《边城》中虽没有对翠翠父母的爱情作过多笔墨,但寥寥数语便可以窥见,那军士既没有逃避责任,亦没有抛弃爱情,首先服了毒,而那女孩待腹中小孩生下后,也到溪边吃了许多冷水死去了。翠翠和天保、傩送三人的感情纠葛,“兄弟两人在这方面是不至于动刀的,但也不作兴有情人奉让如大都市懦怯男子爱与仇对面时作出的可笑行为”⑤。傩送为了追寻爱情在碧溪岨对溪高崖上唱了一夜的情歌,翠翠在睡梦中摘了一把虎耳草。这一切不仅让人嗅到蛮荒的气息,更感受到爱情的庄严与神圣,一切皆遵循着自然的旨意,拥有着这般纯洁到极致的美和爱的人,是具有神性之美的人。

《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神性则体现在人与自然的融合上,这是一种天然的灵性。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他们仿佛天然地靠近神明,他们将万物置于一个平等的地位,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它们生于自然,亦死于自然,周遭的一切皆与自然相合。

在男女情事上,迟子建用“风声”来形容人的欲望,冬日的风中有野兽的叫声,夏日的风中有猫头鹰的叫声,希楞柱里也有风声,“这种特别的风声是母亲达玛拉和父亲林克制造的”⑥。每一个新的生命都是在这样的风声中诞生的,直到多年后自己也制造出这样的风声,并在这样的风声中感受到了人世间最赤忱而热烈的爱。

在那片广阔的新碱厂上,“我的身下是温热的碱土,上面是我爱的男人,而我爱的男人上面,就是蓝天”⑦。情欲与自然万物交织,人与自然是一体共生的,它与现代文明中的情感不同,剥离了其中饱受压抑的成分,与《边城》相比,这里蛮荒的气息更重,如果说《边城》中的神性是一片平和的基调,那么《额尔古纳河右岸》的神性则多了一份躁动的因子,但它们同样都是一种圣洁化了的情欲,在纯洁中溶有“神”,在自然中溶有“爱”,在天性中溶有“美”,无一不是神性的彰显。

除此之外,《额尔古纳河右岸》中悲壮的“死亡图景”也带有神性的色彩。不论人与兽,他们既在自然中出生,又在自然中寂灭,一切都顺应着自然,一切又都有着神圣而庄严的色彩。他们食用猎物时,会为它们举行风葬,孩子死去时会用一块洁白的布裹起扔到向阳的山坡上。在右岸,生与死是贯通的,老达西死后玛利亚奇迹般地孕育了小达西、“我”与拉吉达狩猎时放过了刚产下四只小水狗不久的大水狗,三年未孕的“我”便迎来了新的生命……生与死都与自然相契合,即便是拥有神力的妮浩,在面对挽救一个生命便失去一个亲生骨肉的前提下,也坦然地遵循自然的旨意,顺从天地自然间的平衡,在这群与自然共生的“精灵们”眼中,死亡不过是回到了天上,或与云作伴,或是化作驯鹿和鸟儿,生命只是展开了另一种形式的复归,死带着生的延续意味。鄂温克族对待生存与死亡自有一套近乎哲学的认知,他们的生命是蓬勃有力的,他们所面对的死亡是人与自然的融合,整部作品中各式各样惨烈的“死亡图景”被豁达的温情消解,留下动人心魄的悲壮和凄美,整部作品都有着耐人寻味的神性的色彩。

三、“人性”的呈现

沈从文说:“这世界或想在沙基或水面上造崇楼杰阁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腊小庙。选山地作基础,用坚硬石头堆砌它。精致,结实匀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是我理想的建筑。这神庙供奉的是人性。”⑧

人性永远是沈从文作品中的中心话题,在对人性的呈现上,他也通过一群社会地位较高的知识分子揭示本我被长期压抑之下所造成的病态都市人格,比如《八骏图》。但在《边城》中,沈从文更多的是呈现人性的至纯至净至善至美,以期用纯粹、灵动的生命力,对抗糜烂的都市文化,因此,整部作品便是由一个个纯净的灵魂所构成。鲁迅的作品多在旧的一代身上展开批判,在新的一代身上寄托希望,而在沈从文的湘西世界中,这极致的人性之美是有延续性的。沈从文更多的是对两种文明相碰撞的过程中,一种文明的退化、另一种文明滋长的逐渐扭曲的反思,因此,在对人性的呈现上,他尽心地建造着他笔下纯净的湘西世界。

《边城》中的人性之美首先体现在血浓于水的亲情之上,老船夫与翠翠相依为命,翠翠与祖父都深切地为彼此牵挂担忧着,翠翠观看游船时会牵挂祖父,而祖父也时常为了翠翠能看到游船费尽心思。除了深厚的亲情之外,一种人情之美在祖父与翠翠之间进行着延续,渡船便是延续的纽带,这是一种精神的传承,这位总是忠实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尽自己一份力的祖父逝去了,而他质朴的精神内核永远不灭,这份人情之美通过渡船延续到了下一代人翠翠身上,这是一种精神的传承,亦是一种文化的延续。还有大方洒脱的顺顺,教育天保与傩送的方式正是让他们甘苦与人相共,“教育的目的,似乎在使两个孩子学得做人的勇气与义气……故父子三人在茶峒边境上为人所提及时,人人对这个名姓无不加以一种尊敬。”⑨沈从文正是在两代人身上传达着对于美好的湘西文明传承的诉求。

《边城》的人性之美还体现在忠贞纯洁的爱情之上,从逝去的翠翠的父母到如今翠翠与天保、傩送三人的情感纠葛,“爱”是《边城》的底色,沈从文甚至对这些人的情感未着一“爱”字,却将一片真挚深沉的情感尽现于笔端:年轻的姑娘义无反顾地为爱人殉情,两兄弟各自为了对方的幸福忍受心酸,就连吊脚楼上的娼妓动了情时也心心念念地牵挂着岸上的那一个,每一份爱意皆动人心扉。

除此之外,乡邻之间的情谊也构成了《边城》中人性美中较为突出的部分,《边城》中并非没有阶级之分,但湘西世界中的不同阶级是和谐共生的,船总顺顺慷慨而又能济人之急,在天保死后,顺顺虽在内心对老船夫有所怨言,但老船夫去世之后,仍宽容地对翠翠施以援手。沈从文在人性可能会被扭曲的地方反而展现出了人性的本真和善良,这与那种为苦难所压迫或是遭受了非人的摧残后开始压抑自身、甚至伪饰自身的价值与意义是完全不同的,这也是沈从文作品最动人之处。还有杨马兵,年轻时追求翠翠的母亲未果,老船夫死后却自觉承担起照顾翠翠的义务。《边城》中的人性之美既是线性延续的,又如一张巨大的精神之网将每一个人编织其中,形成了与欲望纠葛的都市文明相对峙的理想之地。

在都市图景之下的社会文明中,亲情、爱情、乡情时常陷入与欲望纠葛的旋涡中,人的自然天性被压迫,并与当下的文化道德产生矛盾。沈从文正是将笔墨着眼于湘西世界中健全完满的人性,同时将这种健全完满的人性与都市中人性的“死”和“萎缩”相对照,以期用谐和的人性疗治都市文明的痼疾,寻找民族道德精神的源头。

同样是呈现人性,《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人性美带着洒脱和超然,还有作者对于人性中的自然缺陷以及两种文明碰撞所造成的人性悲剧发出的温情批判。

妮浩明知救活一个人就会失去一个孩子,但当她面对被熊骨卡住的马粪包、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小男孩,她依然救活了他们,最后为了森林火灾祈雨,在跳完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支舞蹈、神歌还未唱完时,便在滚滚浓烟与电闪雷鸣中倒向大地,这位“自然之子”将神力同躯体一起归还给了自然,将爱和奉献留在了人间。金得的一生都屈从于母亲的意志,接受了难以接受的婚姻,最终在一棵枯树上吊死。“金得很善良,他虽然想吊死,但他不想害了一棵生机勃勃的树,所以才选择了一棵枯树。⑩是有多么纯粹的人性,才能在面临自己生命的终结时,依然顾及一棵树木的生机。还有善良的达西拯救了新婚之后随即陷入寡妇境地的杰芙琳娜、为了保护放映员和马粪包而被黑熊吞噬的瓦罗加、为解坤得的困境被迫落荒出逃的伊万……他们以平凡的躯体呈现出对每一个生命的终极关怀,大爱与无私是他们人性的底色,于荒野中寂灭,于自然中永生,他们的人性美是带着洒脱与超然的,早已走出狭小的人类范畴,走向了广阔的天地宇宙。

依芙琳是整部作品中相对复杂的人物,迟子建不吝于赞颂纯粹的人性美,但也毫不规避人性的弱点。依芙琳是一个在不幸福的婚姻中饱受身心双重压抑乃至病态的女性,面对别人的幸福,她常常发出恶意的嘲讽甚至恶毒的诅咒,在儿子金得离世后,她将妮浩和玛利亚的痛苦当作疗愈心灵的良药。但面对日本人的刁难,她却坚定地说:“人就一个脑袋,别人不砍的话,它自己最后也得像熟透的果子烂在地上,早掉晚掉有什么?”⑪残酷的生活封锁了她内心深处本该有的善意,但鄂温克人民顽强的精神品质依然在民族危机时闪现,迟子建借这个复杂的人物表达了对于民族品格的赞颂和思索以及对一个民族从兴盛到衰退过程中所遭受的冲击。依芙琳最终在给玛克辛姆脖子上的烂疮吹气的过程中死去,在帮助他人中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完成了从恶向善的回归,也拯救了因苦难所扭曲的人性。

与《边城》不同的是,《额尔古纳河右岸》还直白地展露了现代消费主义对于原始文明的冲击以及两种文明碰撞中人的精神困顿,“科学主义把人变成技术奴隶……消费主义把人变成消费动物,而自由却像浮士德的灵魂一样被出让了”⑫。迟子建正是在深陷原始文明与现代文明旋涡中的新一代身上展现了精神的挣扎和人性的异化。伊莲娜走出了大山,走向了大城市,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与森林的山峦溪流间往复,终于在看见了妮浩祈雨时感受到了一个民族百年的历史激荡,于是在用画笔记录下这一切之后在她热爱的森林间终结了自己矛盾的一生,实现了灵魂的回归。帕日格和沙合力则染上了酗酒闹事的恶习,索玛为了自己的欲望对驯鹿发出恶毒的诅咒……原始文明在消费主义的侵蚀下退化。迟子建对此种种展开了智性的反思,反思中更有温情的批判。

四、结语

《边城》和《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故事背景不同,人物命运亦不同,但他们都在对生与死的思索中谱写了一曲又一曲生命的赞歌,在对“兽性”“神性”与“人性”的书写中刻画了和谐完满的生命形态。健康圆融应是“兽性”“神性”与“人性”的统一,民族品格的塑造更需要三者的结合,丢失了“兽性”的民族会走向奴性的旋涡,丢失了“神性”的民族会对万物失去敬畏之心,丢失了“人性”的民族则会陷入道德的堕落。在人类社会飞速发展的当下,现代文明催化了心灵的焦虑甚至精神的扭曲,在这种处境之下,人类文明的发展、民族品格的塑造、民族未来的走向是每一个知识分子都应当承担的重任。沈从文用《边城》构筑与都市文明相对峙的湘西世界,迟子建用《额尔古纳河右岸》在现代文明建造理想之城,两位作家对人类文明的进程展开智性的思索,思索中也透露出对于民族品格塑造的疑惑、对于民族未来走向的担忧以及对于人类文明发展的焦虑。

①②④⑤⑨ 沈从文:《边城》,北岳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第35页,第27页,第34页,第84页,第35页。

③⑥⑦⑩⑪ 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8年版,第152页,第9页,第104页,第124页,第105页。

⑧ 沈从文:《沈从文选集》(第五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28页。

⑫ 杨春时:《中国现代文学思潮史》(上卷),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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