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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金色笔记》为例阐释女性作者身份的焦虑

2023-03-06王一凡

大众文艺 2023年2期
关键词:两性男权安娜

王一凡

(山东农业大学,山东泰安 271017)

《金色笔记》作为女作家多丽丝•莱辛的代表作,奠定了她作为有着明确女性意识的作家地位[1],此作品也被后世称为“妇女运动的解放碑”。本篇文章将会以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为主要方向分析《金色笔记》中的女性作家安娜在文学创作领域所面临的阻碍,以及女性作家如何接纳自己的多重身份、拥有明确的女性意识来让男权社会听见女性的声音,以期让社会接受通过男女两性视角看待问题,力图实现两性和谐发展,这也与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主要目的——增强人们对女性在世界上的所具有价值的理解[2]相契合。

一、《金色笔记》简介

《金色笔记》将安娜的五本笔记穿插在渴望追求自由的女性的故事中,描述了作者对当时社会现状、女性的人生信仰等问题的看法。黑色笔记讲述了安娜在非洲的经历,其中涉及大量的种族主义和殖民主义,红色笔记主要记述了安娜对斯大林从信仰追崇到理想幻灭的整个心理历程,黄色笔记是以自己的爱情为原型创作的爱拉的故事,蓝色笔记作为安娜的日记,记录了她的心理历程和精神状况,而结尾的金色笔记则是将四本笔记结合起来并运用西西弗斯的神话,以一种乐观主义的态度审视自己乃至人类的历史进程。安娜本妄想通过笔记去寻求心理的解脱,但实际上这种上帝的视角却使她深入了解到理想与现实的偏差,并最终造成了她的写作障碍和对生活的绝望。直到她唤醒了自我女性意识,领悟到自己作为女性作家的使命,并对男女关系有了颇为深入的体会,才借此摆脱了写作障碍,唤醒了真正的自我。

二、安娜产生作者身份的焦虑的原因

(一)男权社会大背景的侵蚀

根据《阁楼上的疯女人》中作者身份的焦虑理论,女性作家产生作者身份的焦虑的原因在于男权社会本身的压迫性。男性将女性囚禁于与其真正自我相冲突的固有模式中,她们只得扮演固定的角色而不得涉足专属于男性的写作领域[3]。在世界文明的发展史中,女性自古以来都是作为男性的附赠品而得以苟且生存。芭芭拉•约翰逊曾说过:“从圣奥古斯丁到弗洛伊德,自我的概念和人类生活的具体化都是以男性为模特的。”[4]。可见男性中心原则下的行为准则,都是强加于女性内部的持久的价值观,在这种重压之下,女性无论情愿与否,都只得被迫接受男权社会赋予的一切条条框框,而男性话语又常常通过批判女性来行使其支配的特权。《金色笔记》中通过理查的话侧面反映出了安娜所处的男权社会对女性存在除了母亲、妻子以外其他身份的不满,“先别管这是一种什么‘身份’,但汤姆的母亲就是‘雅各布小姐’”[5]。很显然在理查眼里,母性和妻性应当是一位女性应当有、也是仅有的人性,这是社会强加的、但也是一位女性毕生所必须遵守的,就连安娜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也会变得像他那样的。但作为一个母亲,我需要克制与约束”[5],妻子与母亲们不能支配自己的命运,只能由自然属性母性左右自己的选择,也正因为如此,安娜作者的身份的存在才显得尤其不正常。

同时在商品经济盛行的当时,电影商试图把安娜创作的揭示种族歧视的《战争边缘》打造成一部具有异国情调的爱情故事,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在当时男权主义盛行的时期,女性被认为是不会创作出具有深刻内涵的文学作品的,她们的作品存在的意义也不过是男性欲望的代码。所以安娜自己对《战争边缘》创作的目的和现实状况存在严重的不满,对于她而言写作已经不能帮助她排解困惑,因而写作障碍在她身上也愈演愈烈。

(二)女性作家女性意识的缺失

女性不是天生就是女性,而是在后天的引导和打磨下渐渐“培养”出来的。根据作者身份的焦虑理论,女性作者身份的焦虑与男性作家“影响的焦虑”所相反,女性作家并不会存在对前辈超越于自己之上的担心,相比之下女性作家更担心自己无法进行创作,写作的行为只会孤立并最终将她毁灭[3]。“女人也会自欺,通常这种情况发生在她们否定自身作为自由的、富有创造性的主体的潜能,而去接受他者或客体角色的时候。”[6],所以女性在接受了男权社会对于女性气质的训练之后,逐渐接受了女性这一生物属性所具有的实际和象征意义上的脆弱,她们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拥有写作这一专属于男性的能力,并且在心底认为男性地位高于女性,长期的从属地位也使女性养成了依赖、顺从、谄媚男性的性格特点。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7],所以在这种社会大趋势下,女性终会看淡并接受的自己必将沦为他人附属品的结局,女性内心谨记的女德似乎仍在冥冥之中拉着线,操纵着她们傀儡的一生。她们的所作所为将女性意识缺失的问题表现得淋漓尽致。在男权社会广大女性的认知中,女性通常只是作为一种符号印刻在男性作品里,对女性意识认知的匮乏将女性束缚在生理界限之内,她们将自己物化,挖掘禁锢自身的心灵地狱,甘心沦为男性的配角,最终乖乖屈从于谄媚男性的固化的命运,这种缺失是女性根深蒂固的缺陷和疾病。

正如安娜被迈克尔抛弃之后放任自己表现出担惊受怕、软弱无能的精神状态一样,她虽然想要追求自由与平等,但是心底却摆脱不了对于男性的依赖和女性固有身份的束缚。她虽然对外宣称自己自由女性的身份,但实际上依旧不曾逃离对于男性和家庭的依赖,因为女性只有自我意识到自己是自由的,才能实现真正意义的自由,而安娜在两性关系中扭曲、异化,逐渐失去了作为独立人格的主体性,这种缺失的女性意识只得将她再次赶回男性身边。她自觉将照顾女儿和情人起居的标准内化,“把外物整合到自我结构中”[8],却将自己作家的身份置于附属地位。哪怕情人迈克尔对她加以挖苦,取笑她成了一个女作家,但是她依然选择默默听从甚至在潜意识中接受了他对于自己的贬低,最终困在内心混乱和外界压迫中无法自拔。

(三)女性对男女关系的苛求

对爱情执着的追求是女性得到自由解放的标志,但对爱情的锱铢必较却成了女性获取自由的桎梏,女性对男性的过分依恋构成了男权社会权力的一种衍生,无形中囚禁着想追求个人的独立的女性,而所谓的爱情至上却成了她们理想中追求个人幸福的不二法门。安娜一直以自由女性自称,却对情人迈克尔再三顺从屈服,为他隐藏起那个大家引以为傲的安娜,“那个好挑剔、善于思考的安娜”[5],那个他最厌烦的女作家安娜。她把全部赌注都押在迈克尔的身上,将他定义为自己唯一的精神寄托,对当时处于崩溃边缘的安娜而言,爱情早就不是组成生活的一部分,而是她生存的独有念想,她“只为了爱——盲目的爱——而将别的人生要义全盘疏忽了”[9]。这是女性为自己打造的枷锁,同时更是男权社会诞下的恶魔。男权社会在对女性附属地位日益认同与巩固中消磨了女性的主体性,作为隶属关系而存在,女性久而久之便对扮演着主人身份的男性产生无法割舍的依恋之情,她们缺少女性的主体性与女性意识,想要脱离原生家庭机器的束缚,她们别无选择只能通过归属于男人,以他们的爱作为实现自由的途径。所以即使在后来安娜逐渐意识到自己对迈克尔过分依恋的反常,她依然潜意识下选择了妥协,穿上自己厌恶的衣服去讨好情人,安娜毫无限度的爱最终酿成了她被迈克尔抛弃时精神失常并患上写作障碍的悲剧。过于付出和执着的爱情是一把利剑,残忍地割去女性自由的羽翼,阉割她们对自我的认知,使她们不可避免地陷入怪圈之中,一味地讨好只换来了忽视和冷漠,而为了挽回又变本加厉地进行讨好,在与男性周而复始的磨合中弄丢了对自由的追求。而正是在男权社会氛围的笼罩下女性进退维谷的生存局面,宣告了在以男性话语作为主导的社会体系中女性爱情神话的终结,也加重了女性对自我女性意识的不认同。

三、安娜的自我救赎与其现实意义

《阁楼上的疯女人》一书提出了女性遭受作者身份的焦虑的两种解决办法。第一为了防止自己的作品被认为是“未加控制的情感的过度表达”[3]她们不可避免地会放弃自己女性的身份,模仿男性的生活写作方式。第二,与男性作家不同的是,女性作家会追寻女性前辈,由此证明针对父权中心的文学权威的反抗是有可能的。

(一)唤醒沉睡的女性意识

正如莱辛在《金色笔记》自由女性章节所提出的,对于自由,安娜一直有个单纯的界定,“…自由的生活,就是像男人一样的活着。”[5]安娜认为只要按照男性的模式去生活,拥有和男性一样不受世俗羁绊的爱情和性爱关系就可以找回真正的自己。可是由于她的女性意识过于狭隘,一直通过模仿男性而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名真正女性去生活,因而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四分五裂。但是当她决定着手创作《金色笔记》时,她的女性意识已经慢慢苏醒,她乐观地接纳了现实抛给女性的种种不易,也具备了可贵的勇气去承认真正的自我。马克思说过:“没有妇女的醒来就不可能有伟大的社会变革,社会的进步可以用女性的社会地位来精确地衡量。”[10]而女性的社会地位则大大取决于女性的女性意识程度,可见,女性意识的存在与社会的发展状况息息相关。女性作家的带有女性意识的创作并非使女性对男性的模仿更加栩栩如生,而是将女性对文学艺术的独特见解融入社会主流意识中,打破文学领域男性作者一统天下的单一局面,撼动以男性为中心的文学领域传统,将女性对人类的评价分析与男性作者相结合,从而更好推动整个人类文学领域的健康发展。

(二)实现真正的两性和谐

安娜在自我救赎的路上同样选择了去追寻前辈来激发内在的创造力,但与先前的女性主义者不同,安娜选择了男性伴侣索尔作为精神寄托,他们“彼此反映,成为彼此的一部分,形成整体”,相互探索彼此灵魂中的可贵与缺憾,索尔的出现为安娜充斥着毁灭的梦境注入一丝光亮。安娜透过索尔窥见了生活的真谛,战胜了写作障碍,也获得了破解自己困境迷局的钥匙——她或许不会成就壮举,但是却可以摧毁“人类愚昧的巨大黑山”,哪怕绵薄之力。安娜为索尔的小说开头赠予的一句话是“在阿尔及利亚的一道干燥的山坡上,有个士兵看着月光在他的枪上闪烁”[5],索尔以此为灵感出版的小说赢得了广大读者的好评,而索尔为安娜小说的开头这样写道“两个女人单纯待在伦敦的一套住宅里”[5],这也同样是《金色笔记》自由女性部分的开头,这正是莱西在作品中所表达的安娜与索尔的男女相处模式——两性和谐。作为一名女性作者,或许更多人认为她应该为广大女性意识还未觉醒的女性发声,去呼吁、去书写、去让世界听见第二性别的诉求,但不可否认的是,男性与女性在真正意义上的解放休戚相关。正如《金色笔记》中的结局所描述的那样,自由女性们渐渐回归了传统观念认可的生活方式里,安娜为一家婚姻咨询机构工作,为丈夫们提供合法配偶服务,莫莉也在和一位商人共同生活的途中重新探寻到家庭的意义,安娜在一年后与莫莉重逢时感慨到,“要做到和男人毫无关系是极其困难的”[5]。人类历史上的那些硕果累累的成就无一不是男女合作的结果,他们作为独立的个体但又与彼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两性之间不存在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们也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女性的解放离不开男性的支持与帮助,两性和谐在社会向好向善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作为新时代的女性作者应该以独立的女性人格塑造符合时代潮流的、健康向上的女性意识,将这种独特专属于女性的意识与见解通过文学作品融入社会主流价值观中,挑战传统意义上的两性对立、男尊女卑的腐朽观念,使女性意识被社会上的男性和女性所共同接受,从而推进两性和谐局面的形成和发展。总会有这么一天,女性意识像被谁突然从沉睡中唤醒似的,伸个懒腰,向前来探寻它死讯的人轻轻道一声,早安。

结语

女性对自由平等的追求仍处在进行时,新时代的女性作者或许还无法从根源上驱除内心深处对于男性依附的本性,但女性只要努力克服自己,克服人性中那些天生所具有的,以及后来被玷污的环境所添加的缺点[11]。所以女性作者应尽快立时发掘自身的瑕疵,强化巩固自我女性意识,当然不可走极端,过分强调两性的区别,挑动两性纷争。在人人吹鼓两性矛盾的今天,女性作者只有正视自己的女性身份,将自己从女性刻板印象中解放出来,培养自我完善的女性意识,将女性对文学艺术、时事政治的观点态度浸入人类文化的长河与社会主流观念之中,让女性的声音被社会两性所听见,才能克服女性作者身份的焦虑,实现真正的两性和谐,推进人类文明的多元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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