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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美学界对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及实践的认知评析

2023-03-01李昕蕾

关键词:文明绿色生态

李昕蕾

1.山东大学 当代社会主义研究所,山东 济南 250100 2.山东大学 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山东 青岛 266237

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经历了循序渐进、系统化、理论化和制度化的发展过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日益重视生态环境保护,把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确立为基本国策。2007年,党的十七大报告首次提出了“生态文明”概念,并于2012年在党的十八大报告中将其纳入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生态文明建设被视为关系人民福祉、关乎民族未来的长远大计。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中国的环境治理理念与实践进行了创新性探索,形成了一套科学、完整、逻辑严密的生态文明思想理论体系[1]。2018年全国“两会”通过宪法修正案,将建设“美丽中国”和生态文明写入宪法,意味着生态文明建设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国家核心战略高度。中国努力倡导和践行的生态文明是经济社会发展理念、道路和模式的重大进步,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和热烈讨论。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欧美学者和相关智库机构对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进行了多维分析与阐释。系统梳理和评析欧美学界关于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的研究,对于开阔理论视野和实践空间、深化对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的研究、建设绿色现代化强国、推进全球生态文明建构并塑造地球生命共同体无疑具有重要借鉴意义。综合而言,欧美学界主要从以下三个视角考察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一是评析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哲学缘起与文化蕴意,二是分析生态文明思想的政策转化路径与发展模式,三是探析全球生态文明建设及中国的角色。基于此,本文将从理念之维、政策之维和国际之维三个方面对欧美学界的相关观察和认知进行梳理与评析。

一、理念之维:生态文明思想哲学缘起与文化蕴意的国际认知

为了更好地理解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欧美学者以及智库等试图从中国传统文化思想(自古至今)、马克思主义理念(自西至东)以及人类世维度(自部分至整体)探析生态文明思想哲学缘起与文化蕴意。

第一,从中国古代传统思想维度探析生态文明的哲学缘起。很多国外学者侧重研究中国古代传统思想与生态文明的延续包容性关系。Arler[2]试图回答中国传统思想在多大程度上符合发展生态文明的要求。他通过系统研究儒家和道家的思想,指出对“自然”和“自然之道”的思考一直是中国传统哲学的组成部分。中国传统哲学预言了一种人类秩序,其合理性基于宇宙的自然道德秩序,这种秩序促进了和谐平衡,其中不仅强调人与世界的和谐融合,而且强调人与自然作为一个整体的关系。比如,新儒家生态伦理既不赋予人类支配自然的任何权利,也不牺牲人类发展以保护原始自然,通常捍卫人类和(其他)自然在相互尊重或和谐的基础上的统一。可见,中国传统哲学中的一些基本概念不仅与建立生态文明的现代辩论相吻合,而且为之提供了富有成效的补充。美国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创院院长Cobb[3]一直致力于在世界范围内推动生态文明,是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坚定支持者。他在2019年出版的专著《中国与生态文明》中强调,中国生态文化,特别是作为其根基的儒、道、释所倡导的天地人和、阴阳互动的价值观念,应成为生态文明的支柱性观念。基于此,中国文化在根底上是一种生态文化,这种生态文化具有拯救世界的力量。Gare[4]研究中国古代朴素的传统思想如何有助于将生态保护观念转化为政策,并上升为强调道德层面的“文明”。他认为生态文明的支持者正鼓励道家思想传统的复兴,强调自然有自己和谐平衡的方式,并以这种方式组织和构造一切。这种基本的“自然方式”被认为是人类行为的最佳标准。Schonfeld等[5]通过追溯道家关于环境的思想,从生态文明中的价值观层面,阐述中国如何结合传统哲学遗产来推进生态文明理念的发展。Lemche等[6]也强调道教在“宗教中国化”进程中日益成为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资源,生态文明同时也促进了中国道教协会的多元生态保护行动。例如,陕西道教社区与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合作,推进“创建环境友好型道教宫观”项目;陕西秦岭太白山修建了著名的铁家生态寺。

第二,从(生态)马克思主义维度探析中国生态文明的独特文化路径。Delman[7]指出,生态文明是对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一种继承,是区别于西方资本主义的一种经济和社会发展模式。美国生活经济论坛的创始人以及政治活动家Korten(1)KORTEN D.China and the ecological civilization[EB/OL].(2016-12-20)[2022-09-16].https://davidkorten.org/living-earth-econ-for-eco-civ/.借鉴了中国的生态文明理念并建立了相关网站进行生态文明的全球推广。他认为人类现在必须过渡到基于生态文明的经济体系,致力于恢复地球生物再生系统的健康有序,同时确保所有人的物质充足和精神丰富。基于此,人类最终可以超越资本主义帝国体系的多重剥削,从而实现生态文明基础之上的地球平衡和社会平等(2)KORTEN D.Ecological civilization:choice point for humanity[EB/OL].(2018-04-27)[2022-09-20].https://davidkorten.org/ecological-civilization-choice-point-for-humanity/.。Heinzekehr[8]163-177指出生态文明是“有别于西方资本主义的自我认同”,它构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部分,并传递出一种积极的信号,引领中国政府和民众为应对气候变化做出贡献。尽管改革开放之后,社会主义中国也引入了市场经济,但中国所走的独特发展道路能够更好地控制和避免西方个人主义、消费主义和资本主义对生态环境和社会公平所造成的破坏性影响,反映了中国社会合作和社会正义的价值观,而不是西方的赢家通吃经济学。值得注意的是,随着西方社会危机与生态危机的酝酿,绿色左翼和社会转型理论流派的兴起为生态文明的国际对话创造了更多空间。如Brand等(3)BRAND U,WISSEN M.Social-ecological transformation[EB/OL].[2022-09-13].https://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3153-85698_Social-Ecological_Transformation.倡导的“社会生态转型理论”指出,任何致力于解决生态环境问题的政治决定或政策举措的落实,理应同时是一个社会公正与生态可持续考量兼顾的综合性变革过程,这同生态文明建设理念“兼顾生态环境与社会政治”的内在意蕴具有相同的价值诉求。

第三,从人类世角度分析生态文明的文化意蕴。2000年,为了强调人类在地质和生态中的核心作用,Steffen等[9]提出了人类世的概念,将其定义为人类活动对自然的影响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并对地球生态系统产生重大全球影响的地质时期。Marinelli[10]认为自然和人类系统的深层交织是人类世叙事的核心,也成为中国生态文明理念的中心,即全球繁荣不仅基于经济指标,还需要关注环境与社会的可持续性指标。因此,生态文明概念与人类世概念相似并具有重要的话语性力量,它超越了过去那种“生态”与“发展”、“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间的二元对立论,而是去探寻一种生态—社会可持续繁荣的发展模式。从这个意义上而言,中国对生态文明的呼吁可以被视为“具有中国特色”的人类世版本。正如Palumbo[11]指出的那样,“经济至上”逻辑决定了“那些经济发达的国家成为全球治理机构的领导者”,但我们有必要在全球治理模式中探索一种基于生态—社会可持续的全球繁荣替代性愿景与发展战略。如今,中国面临的真正挑战是将经济增长与环境退化脱钩,而生态文明的概念可以作为转型契机,摒弃单纯的“经济至上”逻辑,通过重新思考经济增长与人类发展的关系实现环境可持续性、社会包容性经济增长和减贫的三大目标。国际可持续发展研究所(IISD)研究员Hanson(4)HANSON A.Ecological civilization in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values, action, and future needs[EB/OL].[2022-09-12].https://www.adb.org/publications/ecological-civilization-values-action-future-needs.指出,在“环境危机”“全球环境紧急情况”等国际话语语境下,被公认的可持续发展理念承载了过多的修正主义思维并受到了学界的严厉批评。生态文明与现有的可持续发展话语与行动相比,呈现出自身的独特性。可持续发展侧重环境、经济和社会三个要素,而生态文明则在此基础上又引入了政治与文化两个额外要素。这种“五因素合一”的综合性方法形成了更加复合且将自然放在首位的平衡发展路径,在中国体现为共产党的领导、更全面的生态规划与环境问责制以及基于文化考虑的包容性和差异性方法。

二、政策之维:生态文明思想发展模式与政策路径的国际认知

越来越多的欧美学者、智库和相关国际组织认识到中国生态文明思想不仅停留在理念维度,同时还同中国的发展模式、政策制定、社会技术路径、地方绿色实践等具体政策维度密切相关。如早在2013年,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理事会第二十七次会议就通过决议以联合国会议文件形式认可并支持中国的生态文明理念。2014年,联合国文明联盟(UNAOC)和国际生态安全合作组织(IESCO)成立了生态文明小组委员会,标志着中国生态文明理念与实践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可。2016年5月,第二届联合国环境大会发布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中国生态文明战略与行动》报告,系统总结了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指导原则、基本理念和政策举措,旨在向国际社会介绍中国推动生态文明建设的做法和经验,为其他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提供可持续发展的路径借鉴。具体而言,生态文明的政策之维可梳理为如下三个方面:

第一,从绿色未来愿景维度,将生态文明视为影响国家环境经济政策制定的一种绿色社会技术想象(socio-technical imaginary)。Jasanoff[14]曾将社会技术想象定义为“一种集体持有、制度稳定和公开执行的理想型未来愿景,由对社会生活形式和社会秩序安排的共同理解所推动,通过科学和技术的进步来实现并支持更美好的社会生活和社会秩序的实现”。基于此,Agnew[12]认为与生态文明有关的政治话语反映了中国政府已经将生态保护议题纳入中长期国家优先发展议程中,从“生态发展”“美丽中国”的角度诠释了中国梦叙事话语的实现路径。Hansen等[13]指出生态文明作为国家环境政策、法律和理念框架已写入中国宪法,这不仅是对中国环境退化的回应,也是对中国绿色未来的展望。生态文明的概念已经演进成一个有助于中国绿色发展的具有特定政策内涵的成熟性社会技术想象,这意味着生态文明不仅为制定法律、优化政策和技术创新提供一般性指导,同时还基于对中国哲学传统的具体释读形成更广泛的道德指南,从而引导广大公民行为与态度的改变。Buckley(5)BUCKLEY L.The green economy coalition:engaging with China’s ecological civilization[EB/OL].(2021-02-26)[2022-09-13].https://www.greeneconomycoalition.org/news-and-resources/engaging-with-chinas-ecological-civilisation.强调,生态文明理念作为中国国家战略的重点,本质上是一种独特的中国绿色经济政策愿景。该理念将雄心勃勃的生态目标、政府权威和中国传统哲学价值观结合到一起,引导国家机器走向更环保的绿色发展目标。因此,生态文明作为一个广泛而复杂的概念,对国际社会更好地理解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核心目标、具有中国特色的可持续发展愿景、政治治理和政党制度的模式评估等具有重要的启发性意义。

第二,从国家经济发展模式维度,将生态文明理解为中国发展模式的革命性变迁。Amighini[15]指出,中国发展“新常态”使经济在30年的高速增长后逐步走上一条更加可持续的道路,旨在重新平衡增长驱动力并避免中国经济“硬着陆”。Economy在《第三次革命:习近平与新中国》一书中提到,中国领导人相信创新是未来经济发展的重中之重,自2009年以来,中国已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研发投资国,其中绿色技术创新被视为突破传统增长模式的关键[16]151。Goron[17]指出,生态文明已发展成为中国共产党绿色话语体系中的核心元素。中国领导层对生态文明的政治性推动得到了理论论证的支持,即生态文明可以提供一种替代发展理论,能够彻底改变全球生态经济秩序,实现全球生态转型。Geall等[18]认为中国提出生态文明的理念,不仅会带来现代技术的创新,也是对社会生活方式和政府管理模式的一种革新。他倾向于将生态文明建设定义为中国发展道路和增长模式的重大转变,与过去“先污染后清理”的政策划清界限。Geall在其著作《中国环境:绿色革命》中,系统讨论了中国在生态环保中推进自身发展模式变迁的变革性角色(6)GEALL S.Interpreting ecological civilization[EB/OL].[2022-09-15].https://chinadialogue.net/en/pollution/8018-interpreting-ecological-civilisation-part-one/.。通过释读2015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等中国政策,他强调中国围绕“生态文明”概念不遗余力地推进技术创新并融合社会变革和治理改革的制度创新。尽管中国在转变其发展道路方面仍面临巨大障碍,不仅有技术障碍,还有社会和政治障碍,但最终推动了政策层面的不断创新,如放弃“经济增长作为政府绩效考核的唯一标准”、建立“终身问责制”、基于环境信息披露和环境公益诉讼从而扩大公众的环保参与度以及提高公众信任度等。

第三,从中国地方绿色实践维度分析生态文明的政策创新。一是关注国家生态文明政策框架对于低碳城市建设的推进成效。Holzmann等(7)HOLZMANN A,GRÜNBERG N.“Greening China”:an analysis of Beijing’s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strategies[EB/OL].(2021-01-07)[2022-09-18].https://merics.org/en/report/greening-china-analysis-beijings-sustainable-development-strategies.研究了北京的可持续发展战略,指出中国政策已经指定了许多低碳试点城市,生态文明为绿色城市建设提供了重要政策环境与社会支持。特别是地方政府对环保技术和制造产业的创新投入成为北京等大型城市实现绿色转型的支柱,如人工智能和云计算等数字化创新在管理城市交通和控制尾气排放方面发挥日益重要的作用。Roach(8)ROACH S.Sustainability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EB/OL].(2019-09-23)[2022-09-16].https://www.project-syndicate.org/commentary/china-demonstrating-climate-leadership-by-stephen-s-roa-ch-2019-09.指出,中国在生态城市建设领域取得了突破性发展,如建造城市绿色空间、推行清洁能源汽车、推广绿色公共交通等政策。中国在生态文明话语下建构了新的发展模式,从而用于指导城市规划、产业布局、经济转型和能源结构调整等,这是其他先发的工业国家不具备的优势。Shapiro与李逸飞[19]合著的《中国走向绿色》一书,在对上海市生活垃圾分类新规、城市“煤改气”清洁供暖、遏制城市大气污染等案例进行细致的分析后,总结了具有中国特色强制力的地方环保模式的特征,强调社会基础对实现长期环境可持续性的重要性,如将政治协商全面融入中国的地方环境决策中。二是研究生态文明如何推进城市政策革新,为区域环境问题解决的社会动员提供合法性。Delman[7]以中国领先的绿色城市之一杭州为例,分析生态文明理念如何全面嵌入杭州市政府所采用的一系列新公共管理方法之中。杭州市在监督与保障生态环境安全底线的过程中,将公共部门绩效审查和相关的成果管理程序与一系列社会参与工具相结合,使一些关键性城市生态文明指标呈现出良好的发展态势。Hansen等[20]将农村环境行动主义的研究放在了中国政府促进生态文明的宏大背景下,认为生态文明为环境保护运动开辟了空间,同时为如何按照科学发展和社会稳定的逻辑构建抗议活动设定了权威标准。生态文明话语有助于中国农村地区的“绿色公共领域”合法化和不断振兴,基层民众已经开始使用国家授权的绿色话语来表达他们对环境污染的不满。基层民众和地方政府干部尝试将这种基于绿色发展和社会和谐的生态文明语言转化为与利益攸关方展开谈判的实际行动,他们在不影响社会稳定的情况下,通过“生态文明”话语框架使其环境行动和抗争反应合法化。

三、国际之维:全球生态文明建设及中国生态角色的国际认知

在2018年5月召开的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在所提出的生态文明建设六项原则中着重强调了“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概念(9)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六项原则[EB/OL].(2019-02-01)[2022-09-12].http://www.qstheory.cn/dukan/qs/2019-02/01/c_112-4054393.htm.,这标志着中国对生态文明及其建设的界定或理解已经超出了当代中国的视域,进而拓展到国际维度[21]。Hanson(10)HANSON A.Ecological civilization in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values,action,and future needs[EB/OL].[2022-09-12].https://www.adb.org/publications/ecological-civilization-values-action-future-needs.指出,虽然生态文明有时被描述为具有中国特色的可持续发展,但面对世界范围内环境与发展的挑战,该概念在许多国际环境治理活动中具有价值,包括实现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创建绿色供应链、强化应对气候变化及其他全球环境问题的努力等方面。具体而言,欧美学界从国际视野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及中国的生态角色,主要聚焦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国际社会对中国应对气候变化的努力及提出碳中和目标的认知。英国气候变化经济和政策中心(CCCEP)和格兰瑟姆气候变化与环境研究所(GRI)在《中国的“新常态”:结构变化、更好的增长和排放峰值》报告中指出,中国的“新常态”发展模式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可以确保中国的增长不仅强劲、持续,而且更低碳、更安全。通过绿色发展政策的强劲推动,中国的煤炭使用量可能已达到结构性最大值,已经促使中国温室气体(GHG)排放轨迹出现显著快速的转变(11)GREEN F,STERN N.China’s “new normal”:structural change,better growth,and peak emissions[EB/OL].[2022-09-14].https://www.lse.ac.uk/GranthamInstitute/wp-content/uploads/2015/06/Chinas_new_normal_green_stern_June_2015.pdf.。中国的低碳发展路径对全球气候治理和减排格局具有重大影响:首先,中国的地理、人口、经济以及能源使用和温室气体排放绝对规模意味着中国将始终是全球气候变化行动的关键参与者;其次,许多发展中国家将中国视为经济增长和发展结构的典范,中国低碳技术创新的规模和能力将使其成为全球清洁经济的领导者;最后,之前美国等富裕国家都是以“中国未接受有法律约束力的全球减排协议”为由拒绝采取行动,后巴黎时代以来中国通过自身持续有力的减排行动打破了富裕国家不强化减排行动的借口,从一定程度上扫清了国际气候行动中的政治障碍。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曾撰文分析新时代中国的全球气候领导力。他指出,中国的生态文明愿景也是其2015年提交的国家自主贡献方案中的核心思想,自此中国就表现出在世界舞台上展示自己气候成就的坚定决心。2060年碳中和目标的提出体现了中国希望在全球气候行动中发挥引领作用的愿景(12)RUDD K.The new geopolitics of China’s climate leadership[EB/OL].(2020-12-11)[2022-09-11].https://chinadialogue.net/en/climate/the-new-geopolitics-of-chinas-climate-leadership/.。英国商品研究所中国区首席执行官Johnson表示,中国提出“双碳”目标具有重要的全球性意义,已经成为世界脱碳进程的一个分水岭,在加强碳交易、循环经济和新技术(如氢能和碳捕集)等领域的投资布局方面,中国已经具备了良好的基础。Lewis提出,近年来中国几乎实现甚至超额完成了所有的国内气候和能源目标,这意味着习近平主席在国际场合宣布的任何承诺都不只是象征性的。中国的2060年碳中和目标意义非同小可,将成为中国参与全球气候政治并发挥引领作用的全新里程碑(13)China Dialogue.China’s new carbon neutrality pledge: what next?[EB/OL].(2020-09-23)[2022-07-29].https://chinadialogue.net/en/climate/chinas-new-carbon-neutrality-pledge-what-next/.。

第二,对作为全球生态文明实践平台的绿色“一带一路”建设的国际认知。一是关注绿色“一带一路”建设所取得的成效及其对中国绿色影响力提升的促进作用。Noesselt[22]强调,鉴于中国经济和金融活动的日益全球化,中国的经济新常态发展已经从国内层面拓展到国际层面,集中体现为绿色“一带一路”建设。中国从一个被动的观察者转变为一个积极的绿色规则创新者,不仅为现有的国际气候能源治理做出了贡献,还在新常态范式下进行绿色规范外溢并推动了全球绿色发展。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与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联合发表的《面向可持续发展的变革性全球治理新路径》报告称,“一带一路”倡议的目标是可持续发展,并有潜力带来变革性的治理模式。通过引进绿色技术、优化效能以及改革管理方式的策略,“一带一路”建设可以加速低碳经济的技术合作,并使现有和未来的投资更加绿色(14)CCIEE.A new means to transformative global governance towards sustainable development[EB/OL].(2017-05-09)[2022-08-19].https://www.undp.org/china/publications/new-means-transformative-global-governance-towards-sustainable-development.。Boer等(15)BOER D,NEDOPIL C,FAN D.Belt and Road must align with Paris Agreement-Government guidance[EB/OL].(2022-05-03)[2022-07-20].https://chinadialogue.net/en/business/belt-and-road-must-align-paris-agreement-government/.在中外对话平台上评价绿色“一带一路”建设同《巴黎协定》的协同性关系。他们指出,2022年由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外交部、生态环境部、商务部联合发布的《关于推进共建“一带一路”绿色发展的意见》成为绿色“一带一路”建设的里程碑,其中强调“一带一路”倡议必须与《巴黎协定》保持一致,通过支持能源转型和绿色交通等措施来推动各方全面履行UNFCCC及《巴黎协定》,特别是参照行业协会发布的环境行为准则,并结合政府发布的绿色法规来进一步规范中国企业海外投资的环境绩效(16)BOER D,NEDOPIL C,FAN D.China clarifies its vision for a Green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EB/OL].(2022-04-04)[2022-08-13].https://www.clientearth.org/latest/latest-updates/news/china-clarifies-its-vision-for-a-green-belt-and-road-initiative/.。Andrews-Speed等[23]认为,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可再生能源生产国和绿色投资国,可以帮助沿线国家解锁其巨大的可再生能源的潜力,全面推进绿色“一带一路”的建构。二是倡导将生态文明理念纳入“一带一路”的标准制定和纠纷调解中。Harlan等(17)HARLAN T,LU J.Green cooperation: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and development aid on the Belt and Road[EB/OL].[2022-08-03].https://www.wilsoncenter.org/publication/green-cooperation-environmental-governance-and-development-aid-belt-and-road.指出中国领导人将“一带一路”规划为“绿色发展”之路,承载着中国雄心勃勃的气候目标,并在可再生能源等绿色产业发挥引领作用。中国和沿线东道国一起,可以在共同的绿色目标和前景展望下通过“软性”的绿色规范来约束海外企业的行为并引导绿色投资,缓解大规模基础设施的负面生态影响。Coenen等[24]提出,中国颁布了一系列推进绿色“一带一路”建设的指导意见和合作规划,加强了对海外企业社会责任的管理,敦促其遵守所在国家的法律法规,并以绿色金融路径调动更多国际资源和海外企业融入绿色开发模式中。Corne等[25]进一步指出,随着“一带一路”倡议下国家间交往的不断加深,各国在经济、文化、政治等问题上的碰撞和摩擦日益凸现,导致商事争议纠纷不断增多。生态文明虽然源于中国古代的教义和传统,但与“一带一路”沿线其他文化和宗教传统所承载的许多基本概念相同,而这些哲学的本质是维护社会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原则。这意味着人们可以借鉴比“法律”更广泛的绿色规范来维护“平衡”与“和谐”,即生态文明原则可作为解决“一带一路”沿线涉及环境问题或具有环境影响的商业纠纷的概念框架。

第三,对中国清洁能源发展及其在全球能源转型中角色的认知。以风能、太阳能、生物质能、绿色氢能为代表的清洁能源是应对气候危机、经济危机和能源危机的综合性解决手段,承载着全球生态文明实践路径的深厚意涵。中国用了十多年时间,从一个清洁能源后发国家一跃成为全球清洁能源生产和绿色投资大国,受到国际能源署(IEA)、国际可再生能源机构(IRENA)、国际清洁能源部长会议(CEM)等组织的持续性关注。21世纪可再生能源政策网络(REN21)在其《2022年全球可再生能源报告》中指出,2021年以来,中国成为世界首个可再生能源装机容量超过1 TW的国家,中国在生物发电、水电、太阳能光伏和风力发电领域引领全球市场,约占全球新增总量的43%(18)REN21.Renewables global status report[EB/OL].(2019-06-14)[2022-08-15].https://www.ren21.net/reports/global-status-report/.。国际能源署(IEA)在《世界能源投资2022》报告中指出中国是全球清洁能源投资中的结构性支持力量。2021年以来,中国的清洁能源投资水平最高(3 800亿美元),其次是欧盟(2 600亿美元)和美国(2 150亿美元),中国已经成为全球能源转型中的重要力量(19)IEA.World energy investment 2022[EB/OL].[2022-08-11].https://www.iea.org/reports/world-energy-investment-2022.。根据IEA预测,2021—2026年全球可再生电力容量将增长60%以上,达到4 800GW以上,相当于目前全球化石燃料和核能的发电能力之和,这离不开中国的引领性贡献(20)Industrial Engineering Activity.Renewables 2021-analysis and forest to 2026[EB/OL].(2021-12-01)[2022-08-13].https://iea.blob.core.windows.net/assets/5ae32253-7409-4f9a-a91d-1493ffb9777a/Renew-ables2021-Analysisandforecastto2026.pdf.。国际可再生能源机构(IRENA)在2022年《中国实现碳中和的途径:前景和可再生能源的作用》报告中强调,中国一直是可再生能源电力增长的关键驱动力,在2013—2021年中国电力增长占全球年增长的34%~53%。中国已经是全球可再生能源、电池技术和电动汽车领域的领导者,氢能、碳捕获和储存、碳交易、绿色金融等领域将成为其新的增长点,加速推进全球绿色转型(21)International Renewable Energy Agency.China’s route to car-bon neutrality:perspectives and the role of renewables[EB/OL].[2022-09-17].https://www.irena.org/publications/2022/Jul/Chinas-Route-to-Carbon-Neutrality.。Finamore[26]在其专著《中国是否能拯救地球?》中感叹中国推动绿色经济的发展速度相当快,中国通过清洁能源发展成就不仅逐步改变自身的环境问题,同时也加速了全球绿色经济发展。她指出,由于中国的加入,太阳能设备价格下降50%,电动汽车电池价格下降65%,加速了全球能源转型和最优绿色实践扩散。Eyler(22)EYLER B.Can solar diplomacy green the Belt and Road?[EB/OL].(2019-01-24)[2022-09-19].https://chinadialogue.net/en/energy/11037-can-solar-diplomacy-green-the-belt-and-road/.也在中外对话双语传播平台强调,中国太阳能等清洁能源产业发展已经非常健全,中国可以跟“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共享绿色知识和创新经验,帮助其调整能源政策方向,改进能源补贴结构,从而帮助这些国家践行《巴黎协定》并实现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

四、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与实践海外研究的综合评述

鉴于对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理念之维、政策之维和国际之维的探析以及对相关文献的详细梳理,国际社会对生态文明的海外认知呈现出如下特点:

首先,欧美研究者受政治认知差异、知识结构限制等因素影响,对生态文明理念的认知仍存在不同程度上的偏差与误解。Geall(23)GEALL S.Interpreting ecological civilization[EB/OL].[2022-09-15].https://chinadialogue.net/en/pollution/8018-interpreting-ecological-civilisation-part-one/.指出,针对中国的环境问题一直存在两种不同的声音。悲观者强调中国境内空气、水和土壤的持续污染以及化石能源的巨大消耗,而乐观者则关注中国在雾霾治理、应对气候变化、造林防沙、污水治理等环保领域取得的重要进展,特别是煤炭消费量出现了下降,中国成为清洁能源利用、绿色交通发展大国。国际社会之所以产生各种截然不同的理解和片面性的释读,是因为海外学者和研究机构不仅受到自身所处的文明环境和身份观念的影响,同时也受到其知识结构、政治认知、资源支配力、意识形态等因素的综合影响。如多数欧美学者习惯用西方认可的民主、自由、人权等所谓的“普世标准”评价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同时,由于在自由国际秩序下美欧治理结构大多依赖市场工具与“自下而上”的治理实践,学者们往往会对中国以政府为主导的“自上而下”的生态文明推进结构以及社会“自下而上”的反应机制产生怀疑。当然,这也与中国在推进自身生态文明思想的全球传播与国际交流方面的力度不足、交流错位和专业权威性欠缺有关。

基于此,欧美国际社会对于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比较狭隘的分析判断可分为如下三种:一是有些西方学者由于自身认知局限否定了中国在生态环保实践上的诸多努力,仅将生态文明看作中国政府的一个宣传口号或政治术语。如有学者曾狭隘性提出中国政府为解决环境污染所做的各种尝试,不过是“波将金式的环保主义”(Potemkin),绿色政策仅仅是为了营造有效治理的表面并吸引国际社会的注意(24)WANG-KAEDING H.What does Xi Jingping’s new phrase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mean?[EB/OL].(2018-03-06)[2022-07-13].https://thediplomat.com/2018/03/what-does-xi-jinpings-new-phrase-eco-logical-civilization-mean/.。他们还批判,由于中国不同学科对生态文明概念的阐释不尽相同,由此造成其内涵混杂、抽象与模糊,对生态环境问题解决的实践性指导不够明确。二是将生态文明直接等同于绿色增长、可持续发展、低碳发展等概念,没有凸显生态文明背后的价值理念,也未能厘清“文明”与“增长”“发展”之间的区别。有些学者片面地认为生态文明仅仅是对“可持续发展”概念的中国化,或者说生态文明只是对可持续发展等相关概念的重新包装(25)SALONI S.Looking beyond the crossroads:rethinking China’s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amidst the COVID-10 pandemic[EB/OL].(2022-12-22)[2022-09-13].https://www.icsin.org/uploads/2022/01/22/f6-b96d903fccf5e8e18e3ac7ad105c32.pdf.。多数学者认为目前全球绿色话语主导权依然掌握在西方国家手中,尽管中国解释生态文明的范围大于可持续发展,但仍旧“只是重复了绿色资本主义和生态现代化理念,而不能为它们提供一种替代性路径”[27]。三是将生态文明完全视为西方自由环境主义的对立面。有些欧美学者认为目前的全球环境治理建立在“自由环境主义”一系列规范之上,将环境保护同促进和维护西方自由国际经济秩序捆绑在一起。他们多从“非黑即白”二元对立的逻辑片面认为基于所谓“自上而下”的“威权环境主义”的生态文明可能会使中国道路形成对自由环境主义的挑战[28]。Gilley[29]从辩证的角度矫正了西方社会对“威权环境主义”的激进观点,指出将权力集中在由有能力且清廉的少数精英主持的行政机构中,有助于强化环境政策的执行效率。同时,通过加强政府与公众在政策输入与输出之间的互动来进一步保证环境政策实施的有效性和反馈性。但如果未能充分融合社会组织、民众的意见,这种缺少问责制的信息传递则会削弱公众的参与度(26)ANDREW-SPEED P,ZHANG S F.China as a low-carbon energy leader:success and limitations[EB/OL].(2018-05-01)[2022-08-23].https://doi.org/10.24112/jaes.020101.。整体而言,上述三种偏见和误读仅代表少数海外学者的观点,随着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的国际传播力度逐步上升以及中国生态文明实践活动的有效开展,国际社会对于生态文明的认识日益趋向客观中立性和温和科学性。

其次,国际社会对当代中国生态文明研究的系统性和综合性逐步提高。欧美学界对中国生态文明内涵的探究呈现由浅入深并且日益综合的趋势。党的十八大之前,生态文明在官方文件中翻译为“ecological progress”(生态进步)或者“conservation culture”(生态保护文化),目的是避免“文明”(civilization)一词的复杂性而产生的困惑(27)Full text of Hu’s Report at 18th Party Congress[EB/OL].(2012-11-18)[2022-09-13].https://www.chinadaily.com.cn/china/19thcpcnationalcongress/2012-11/18/content_29578562.htm.。但是自2013年以来,包括官方政策文件在内的大多数文献报告都将其翻译为“ecological civilization”,强调其文明的价值性、包容性与传承性[30]。起初,许多海外学者仅仅将生态文明视为一种政治性倡议或宣传策略,直到2012年生态文明建设被写入《中国共产党章程(修正案)》,并在党的十八大上被纳入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五位一体”总格局,欧美学界对生态文明研究的关注度和认识度才进一步深入。2013年后,欧美学者开始更多关注与生态文明相关的政策文件和创新实践,例如中国国家五年规划、低碳城市实践以及国内碳市场发展等。他们重在探索生态文明建设与中国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更多从政策维度出发探析生态文明理念如何转化为政府文件和法律法规以及如何推进地方政府的低碳转型实践创新。如Schönfeld[5]认为,中国的环境方针修正既不是纯粹的理想主义,也不是一种宣传策略;相反,这是对不断恶化的环境条件和随之而来的公众抗议的务实回应与政策创新。近年来,特别是生态文明于2018年载入中国宪法之后,随着海外生态文明研究进一步拓展,欧美学界对生态文明理念之维和国际之维的国际研究日益增多。

归结起来看,一是欧美学者更加关注“文明”层面中的价值观因素、传统哲学与道德影响,认为其产生了一种民族共识与包容性价值。除了进一步深化对儒家和道家等中国古代环境思想的探析,也渐渐将古代智慧与“中国梦”“绿色一带一路”相联系,探讨生态文明的国际性价值影响力。二是越来越多的欧美学者指出“生态文明”超越了人类中心主义与生态中心主义的二元论,通过全球生态文明建设来推进跨越国界的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他们集中关注中国积极参与全球气候治理与生物多样性治理的行动举措,以及中国实现“双碳”目标的国际承诺等方面。如Geall指出,“生态文明”出现在中央政府文件和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文件中,表明中国建设生态文明的努力不仅有助于解决自身的资源和环境挑战,而且可以作为其他发展中国家的示范。整体而言,欧美学者对于生态文明内涵的诠释逐步从单维度向多维度综合性研究迈进,国际社会对于生态文明的认知越来越立体化和复合化,认为生态文明本质是一种价值观和社会文明形态,既包含同生态文明相关的环保法律、政策规范、生态民主等制度文明,也包括生态经济、绿色科技、生态福利等物质文明的内容,还包括生态公正、生态义务、环保理念等精神文明的内容。如Hanson(28)HANSON A.Ecological civilization in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values,action,and future needs[EB/OL].[2022-09-12].https://www.adb.org/publications/ecological-civilization-values-action-future-needs.通过探讨生态文明与可持续发展的差异性来突出生态文明理念的独特属性。他认为中国生态文明更强调通过政治和文化因素来全面界定人与自然之间的新型关系,同时生态文明的理念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将生态与发展结合到一起,不仅包括对低碳经济和绿色发展理念的系统探索,还包括对绿色金融、环保法律、生态体制和绿色技术的创新。Kuhn(29)KUHN B.Ecological civilization in China[EB/OL].[2022-09-11].https://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335661761_Ecological_civilisation_in_China.也总结到,生态文明建设是一种内涵深远的宏大蓝图,试图用中国特有的政治文化、治理模式和绿色发展规划的核心要素来丰富与发展可持续发展的概念。这种符合中国哲学和文化传统的可持续性涉及生态、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进化性,代表具有中国特色的可持续发展路径。

最后,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海外研究的机制水平不断提升。越来越多的欧美智库机构及欧美学者所参与的国际组织和学术类媒体传播平台对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与实践的发展保持持续性关注,并对生态文明的深入发展提出温和性、中立性和友善性的建议。具体而言,日益增多的海外科研机构与媒体传播平台积极关注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最近发展态势,并通过出版系列报告以及定期召开相关国际会议的方式推进对中国生态文明议题的追踪性研究。较为知名的有美国的生态文明研究所(IEC)奠基人Cobb,他在国际上长期致力于设计和推广可持续性解决方案,强调全球生态文明建设对于挽救已经恶化的地球环境至关重要。2020年6月,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简称“中国绿发会”)与国际生态社区网络联合发起成立了生态社区发展基金,以促进作为生态文明最小社会单元的社区孕育出新的文明形态。又如美国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IPDC)致力于在中国和西方创造和促进新的发展模式,通过将中国古典哲学与建设性后现代思想相结合,为社会变革和环境危机等提供新的解决方案。“克莱蒙生态文明国际论坛”(Claremont ECO Forum)是海外影响最大的关于生态文明的国际论坛,是海外生态文明研究机制化进程中的重要成果(30)Claremont ECO Forum[EB/OL].(2022-05-26)[2022-09-27].https://claremontecoforum.org/.。该论坛在传播生态文明理念,讲好中国生态环境故事,向世界宣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中国方案、中国路径和中国智慧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2022年5月,由美国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IPDC)、美国生态文明研究院(EcoCiv)、美国过程研究中心(CPS)、中国生态文明研究与促进会、中国绿发会、美国柯布研究院(CI)、布达佩斯可持续发展中心等单位联合主办的第15届克莱蒙生态文明国际论坛围绕“后疫情时代的生态文明与生态家园建设”的主题在线召开,分别就“生态文明与生态村”“生态文明与生态城”“生态文明与生态网络共同体”展开讨论。此外,在英国注册的“中外对话”(China Dialogue)网站也是传播中国生态文明理念和实践的重要媒体平台。它是一个独立的非营利性组织,以伦敦、北京、旧金山为中心开展工作,倡导“中国与世界环境危机大家谈”,主要工作是用中英双语的方式把中国生态文明建设中的相关问题拿到国际层面去探讨,期望中西方观点的交流与碰撞。如商务部和生态环境部2021年联合发布《对外投资合作绿色发展工作指引》后,中外对话就组织了对于中国海外投资绿色标准的评论(31)NEDOPIL C,BPER D,FAN D,et al.What China’s new gui-delines on “green development” mean for the Belt and Road[EB/OL].(2021-08-18)[2022-09-15].https://chinadialogue.net/en/business/what-chinas-new-guidelines-on-green-development-mean-for-the-belt-and-road/.。另外,国际能源署(IEA)、国际可再生能源机构(IRENA)等国际机构和中加研究所(CCCI)、国际可持续发展研究所(IISD)等重要欧美国家智库也日益关注中国的生态文明创新实践和政策发展态势,在数据分析和田野调查基础上对中国的清洁能源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所取得的成就形成较为客观中性的正向评判。同时,越来越多的国际组织与智库机构研究人员对中国生态文明理念进行深入探析之后,均为完善中国的绿色发展路径提出较为中肯的完善性建议。Hanson(32)HANSON A.Ecological civilization in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values,action,and future needs[EB/OL].[2022-09-12].https://www.adb.org/publications/ecological-civilization-values-action-future-needs.强调环境问责机制以及民众参与在环境政策制定中的重要性,同时在解决跨区污染方面应寻求综合性以及协同性的解决方案。Turner建议,中国政府应多宣传能为小型社区提供电力的乡村太阳能项目。这类扶贫成功经验应该融入中国绿色“一带一路”项目资助中,尤其应推广到那些因为大型水坝、港口和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而搬迁的流动性社区中(33)China Dialogue.China’s new carbon neutrality pledge:what next?[EB/OL].(2020-09-23)[2022-08-27].https://chinadialogue.net/en/climate/chinas-new-carbon-neutrality-pledge-what-next/.。

五、结语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到,“全方位、全地域、全过程加强生态环境保护,生态文明制度体系更加健全,污染防治攻坚向纵深推进,绿色、循环、低碳发展迈出坚实步伐,生态环境保护发生了历史性、转折性、全局性的变化”[31]11。这意味着生态文明建设为全面推进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实现以及开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新征程奠定了坚实的绿色理念基石。本文从理念之维、政策之维、国际之维探析了欧美学界对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与实践的国际认知并对其研究特点进行了评述。准确把握和探析国际社会关于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的研究,对于推进全球生态文明建设、提升国际社会对中国绿色智慧的认知以及强化中国参与全球环境治理的制度性话语权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尽管某些欧美学者受身份策略、知识结构等限制,对生态文明理念的认知仍存在不同程度上的偏差与误解,从而对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与成就未能形成充分认可,但整体而言,国际社会对当代中国生态文明研究已经从单维转向到多维,研究的系统性和综合性逐步上升。值得注意的是,当代中国生态文明思想海外研究的机制化水平不断提升,如克莱蒙生态文明国际论坛、中英双语的“中外对话”平台等都为生态文明的中外交流和国际对话提供了持续性互动平台。当然,前述新态势也与近年来中国日益注重提升自身的绿色国际话语权密切相关。习近平总书记曾强调:“要下大气力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加快提升中国话语的国际影响力,让全世界都能听到并听清中国声音。”[32]432生态文明思想是基于对人类文明变迁的历史性反思,也是对现代社会的现实观照,丰富和发展了自然生态与人类文明关系的话语体系。因此,在及时跟踪评析海外生态文明研究新动态的同时也要注重主动发声,围绕生态文明建设的绿色话语权建构和国际认知度提升必然需要进一步强化中国生态文明理念与实践的国际传播。

从国际话语传播机制来看,话语生产的权威性是国际话语权获得的前提,建构多样性话语传播渠道与交流平台是重要的传播推进路径,最后实践成效和话语认同是评估有效性国际传播的关键指标。首先,在当代中国生态文明的知识权威建构方面,需要进一步提升绿色知识生产的专业性和系统性,特别是超越对于相关政府政策的单纯性阐释,而是从学术知识体系建构和学术逻辑自洽的角度对生态文明建设的深层内涵及其发展路径进行研探。在生态文明学术研究的专业性权威建构过程中,中国学者在国际平台的学术作品发表以及中外学者间的学术交流与合作研究都显得尤为重要。目前,很多学者从科学中性研究角度为当代中国生态文明知识体系的建构逻辑提供了权威性分析与阐释,从而使欧美学界对中国生态文明建设有了更为清晰、明确的把握与更为深层、全面的认知。其次,在国际传播路径方面,长效性和制度性的国际传播平台以及多元化的传播渠道建设是推进中国生态文明理念国际化的重要保障。除了同克莱蒙生态文明国际论坛的积极对接,中国还需要进一步拓展多元的生态文明国际交流合作平台,如生态文明贵阳国际论坛(EFG)已经成为国家级生态文明论坛,逐步成为全球各界分享生态文明建设经验、共享可持续发展经验、汇集最佳案例、共商解决方案、促进政策落实的重要互动平台。又如2021年建立的全球生态文明建设(洱海)论坛旨在展示中国在生物多样性保护及深度参与全球生态环境治理方面取得的成就,如启动了“绿色生活城市联盟”“大理国际传播平台矩阵”建设和“国际青年中国行”等配套活动。今后,中国可以围绕生态文明议题进一步汇聚官、产、学、媒、民及其他各界参与者,为其开展国际交流与合作提供多维互动平台,通过多元利益攸关方的参与来促进国际、地区和各行业生态文明绿色议程的不断嵌入,从而拓展全球传播与践行生态文明理念的交流空间。最后,有效的绿色话语实践是生态文明话语国际传播的最终载体,对于话语实践的衡量指标是其可复制性和可践行性。自从中国宣布“双碳”目标以及承诺不再新建境外煤电项目以来,绿色“一带一路”建构和绿色“南南合作”实践进程都在不断加速,其中各种生态治理行动都可以提炼出可复制和可借鉴的生态文明最优实践模式,通过其他国家的效仿和追随使生态文明理念最终融入全球环境善治的制度性话语体系中,从而提升中国在地球生命共同体建构中的能动性和引领性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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