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生命的穴位（二首）

陈旭明

河流拐弯之后

顺堤坡拐弯，河流逐渐平稳

酷似一个人到中年的男子

表情恬淡，不再风急火燎地赶路

从容的脚步，有些慢，更显云淡风轻

但看不出前怕狼后怕虎的畏葸

上游的河面宽敞过，水声清澈过，

钓鱼的人把守关隘，各自为政

船是稀少的物种了，偶有一艘驶过

船尾溅开的浪花体积如拳，光洁似卵

这种晴朗的蔚蓝，足以把

天空拉近到推心置腹的最佳位置

幸亏有水，天与地才如此亲密

一如灵肉交融的吻

拐弯之后，水依然在流

在阳光下，闪烁初春的体温

我们看见微波浅浅，像岁月的指纹

万事浮云，前方几多落日、歧路

不纠缠垂柳系舟的儿女情长

向往朝夕之间穿越万重山的快慰

滨江花园楼宇的倒影，却将河水拦腰截断

那么多的泥浆、沙砾到哪里去了

生不带来一物，死不带走一尘

清清白白的水，清清白白地流

一泓透明，映出我们内心的芜杂

而我们何止仅有结石沉积肾脏胆囊，成为痼疾

更多的欲望纠结在心，已是痛

已是不堪负荷之重

不允许别人快，是由于我们慢

岸上，我们纵然气喘吁吁

始终追赶不上东去的步伐

像妄念，快不过箭弩

像岁月，敌不过消失

傍晚有小雪

不能再给自己添堵了

尽管这个时辰如此粗粝

但要心疼落日的战栗

还有施工现场工人到现在

没有伸直的身影

北风无疑越吹越冷

会更加吵人

像媒婆工作的嘴

像关不住的水龙头

天空一本书似的被谁翻得哗哗乱响

麻雀一惊慌，肯定读不懂

路显得宽了

那是草全部已遣返原籍

仅剩下枝干的行道树

使我想起当年结伴裸泳的傻帽样

冬天这个家伙

怎么看都严肃如法官

北风越主动

我们更神似被告

放眼望去，难怪一个个

俨然终于取保候审

一张张脸掩藏得自己看不见自己

步行的好处

让堵车的司机羡慕得两眼发绿

风太大，人也不少

自我添堵，脚步会发牢骚

鞋子更是有偏见

灯提前亮了，匆忙如三线明星走穴

不是我慢，是怕冷的时间溜得太快

一个放学的孩子比我迅速

我相信父母已做好晚饭

一齐坐在餐桌边等她

好不容易把工地轰鸣声甩在身后

希望大楼春节前夕如期竣工

工人平安回家过年

老板不欠薪

这个年头什么都可以造假

包括身份证上年龄、新闻、天气预报等等

“傍晚有小雪”

这次手机信息居然不撒谎

是不是，一个意外

第一粒雪，那么小，那么轻，那么白

仿佛初中三年级的那次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