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中盗取行为及其依法规制完善路径

□ 江苏扬州 王 慧

21世纪后，“元宇宙”（Metaverse）概念的提出和相关平台技术的研发，虚拟空间形成的知识架构正在逐步颠覆人们的认知，其独特之处在于元宇宙中有独立的经济体系，以通证为重要内容的经济基础。在虚拟世界，监管的必要性尤为重要。在元宇宙中，个人可以躲在虚拟身份的背后，从事他们可能不会考虑在现实世界中表现出来的违法行为。然而，由于虚拟世界的不受地域、时间、空间限制，传统法律的监管是有一定限制的；如果行为人做出违法行为，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他们可以简单地改变他们的位置或身份。

由于元宇宙的特征、功能属性在一定程度上区别于现实世界，这就引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这种无形财产是否能在现实空间中受到法律保护。虽然虚拟财产和现实空间中的财产有许多共同的特征，但盗取虚拟财产与传统的盗取罪并不相同，因为虚拟财产只不过是计算机代码，并不能在现实世界体现出来。对此，盗取元宇宙中的财产可否适用现实世界的法律以及如何适用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一、元宇宙内刑法规制盗取行为的困境

元宇宙中侵财行为可构成相应的财产犯罪，此处的“财”是指被现行法律体系所普遍认可的财物。“在互联网时代，行为人可以通过非法侵入银行计算机信息系统，清空他人网银账户内金额或诱骗他人点击已被植入计算机病毒的转账链接，通过秘密修改付款金额或收款账户的方式转移被害人账户中的财产等各类方式非法获取他人财物”，相关行为可能触犯盗取罪和相关诈骗类犯罪。行为人在元宇宙中实施侵入他人金融账户系统并非法占有他人元宇宙账户财物的行为，同样也可能构成相关财产犯罪。

虚拟空间已经跨越了国界，突破了传统意义上的领土主权，因此发生在元宇宙内的犯罪行为我国是否具有管辖权，以及我国刑法能否适用，这些问题在我国刑法中没有明确的规定，从而使法律适用存在问题。

1.元宇宙中管辖权问题。“当犯罪行为与本国具有场所、人与物的关系，并侵害了本国的正当利益时，即有权适用本国的刑法”。从我国刑法规定来看，管辖权启动的依据是属地管辖、属人管辖、保护管辖和普遍管辖，而在虚拟空间管辖权的主要依据是属地管辖和属人管辖，但两者在元宇宙中同样面临着适用上的困境。“管辖权原则是主权国家对跨境刑事案件提出监管及处罚的实质基础。由于虚拟空间中的犯罪超越了传统的法律区域界限，导致跨国性或者跨法域性的情况出现，所以对虚拟空间犯罪，传统的管辖权原则并不能完全适用”。虚拟世界是“无国界”，超越了领土主权的有限的物理边界，当虚拟世界的参与者在虚拟世界中发生交易，该交易的地点是无法精确定位的。Johnson和Post认为“由于这些独特的特征，网络空间颠覆了地方政府行使对人或对物管辖权的权力，因为网络空间从根本上挑战了国家管辖权的属地性基础”。例如，A可能生活在美国，B来自俄罗斯，当他们同时出现在同一个虚拟世界，并且A的化身盗取的B的化身在虚拟世界的财物时会发生什么？如何追踪犯罪？在虚拟世界中，边界是没有实际意义的，犯罪行为可能涉及许多人司法管辖区。

目前，我国刑诉法关于网络犯罪的管辖权为地域管辖，由犯罪地的人民法院管辖。但该法条并不能完全适用于元宇宙中，就上述而言：一方面，虚拟空间中发生的犯罪行为的地点是无法精确定位的，虚拟世界的不确定性使其无法适用；另一方面，目前元宇宙平台的运营商大部分都是在国外，对此我国是没有管辖权的。

2.元宇宙中刑法的适用。20世纪90年代早期或者中期，当时许多学者开始将网络空间比喻为一个独特的物理或者概念上的“地方”，他们声称“就其本质而言，网络空间是一个开放和自治的空间，其行为不受国家的限制”。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上述学者的观点被认为是不切实际的，在认识到法律监管对网络空间的重要性之后，学者的观点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种观点是，虚拟空间在一定程度上类似于现实世界，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利用现实法律对虚拟空间进行监管；另一种相反的观点认为，虚拟世界是另一个世界，与现实世界不同，需要制定新的法律和法律制度来管理这个独特的空间。对法律是否适用的问题，不同学者提出了不同的见解。哈佛大学教授劳伦斯·莱辛指出“代码就是法律”。简言之，虚拟空间不适用现实世界的法律的，可以通过控制代码来限制或者支持在虚拟空间进行的的各种活动。比如当现实世界的法律不适用虚拟空间时，为了限制行为人的某些活动，可以通过改变代码的方式来对其进行监管。与之相反的是英国学者巴特雷指出：“网络空间不是也从来没有成为完全独立的社会，一个不用现实的法律、条例、警察和军队约束的独立王国”。

我国立法机关也试图通过现实世界法律的拓展来实现对虚拟空间有效管辖。例如，据不完全统计，自1996年8月30日起，我国先后出台了3部网络相关的法律，14部行政法规，56部司法解释和1576部部门规章，这些法律规范无疑为化解虚拟空间法律适用问题提供了依据，为现实世界法律规范介入虚拟空间提供了可能性。但由于法律具有滞后性，我国目前对盗取元宇宙中虚拟财产的行为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也没有相关的司法判例，对此，我国刑法规制元宇宙中盗取行为仍存在一定的困难。

二、国外盗取虚拟财产的法律适用

由于元宇宙是近年来的新兴概念，并且是用虚拟货币进行交易，对盗取元宇宙中的财物可以对比非法获取虚拟财产的行为。尽管国内外都未曾将虚拟财产明确的纳入刑法的保护范围内，但对于非法获取虚拟财产的行为在符合某些条件下仍可以适用传统的法律。

1.长臂管辖权。“美国‘长臂管辖权’最初是为了解决州法院如何对他州居民或法人行使管辖权的问题，后来因为美国特殊的联邦体制，美国宪法认可各州具有主权权力，‘长臂管辖权’随之扩展适用于国际案件”。尽管长臂管辖权后续的扩张侵犯了他国的主权及国际法治运行的环境，但不可否认的是，其在符合正当程序时更有益的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长臂管辖权只有在国家授权域外延伸时才存在，对此，国家必须有相关法律法规，在此基础上当满足以下两个条件时，法院才享有长臂管辖权，可以受理该案件：①必须得到法律的授权；②在宪法规定的正当程序范围内。在此情形下，只要被告与州有一定的最低限度的联系，使得诉讼的维持不违反公平竞争和实质正义的传统观念，就可以在州外授权送达非居民被告。

2.国外盗取虚拟财产司法现状。虽然虚拟财产和现实空间中的财产有许多共同的特征，但虚拟财产还没有得到美国任何法院或立法机构的正式承认。然而，在一些外国司法管辖区，法院已经承认虚拟财产可以在现实空间中受到法律保护。例如，荷兰一家法院最近宣判两名青少年犯有虚拟盗窃罪，因为他们在游戏《江湖》中从一名13岁的孩子那里偷了一个虚拟护身符和面具。荷兰法院认为，根据荷兰法律，虚拟财产是财产，因此根据现实世界的法律，这种不当行为相当于盗窃。法院的判决是正确的，因为无形财产构成了电子世界的主体，这种保护对我们的信息社会至关重要。虽然盗取虚拟财产并不构成普通法传统上所定义的盗窃，但Runescape的例子表明，有可能在无形物品中确定足够的财产权益，以适用犯罪从现实空间到网络空间的盗窃。然而，一些法律学者仍然持怀疑态度，并质疑签订和随后出售虚拟财产是否等同于犯罪在现实世界中。

苏珊·布伦纳在《第二人生》中分析了一个假想的盗取案，虚拟化身X偷了Y的一件夹克，她认为如果Y现实世界的货币购买了这件夹克，则该盗取行为构成游戏内的网络犯罪；如果Y没有用现实世界的货币购买而是免费得到的这件夹克，那就没有发生犯罪行为。刑法应考虑到盗取不是用现实世界的货币购买的虚拟财产是否构成犯罪的问题。换言之，如果损害的主要方面可以被认为是对受害者现实生活的伤害，那么这种行为应该受到地方法院的惩罚。

根据美国的法律，盗取虚拟财产并不会引起刑事责任，但是，如果受害者的损失能够与现实世界建立一些真正的联系，比如经济损失，那么就可以援用非法侵入计算机的相关法律，根据该法律而承担刑事责任。

三、元宇宙内盗取行为的完善路径

1.网络数据长臂管辖权的适用。首先，在不与现有部门法相冲突的情况下，最为直接且有效的措施便是对网络空间的“域外”与“域内”加以再解读，力求将域外管辖“域内化”。其次，明确我国部分社会发展的域外效力，完善我国刑法的域外适用制度。“从管辖权的功能来看，它既是主权的象征，又决定着主权的边界。一个国家要充分保护其利益，保持对国际事务的适度介入，形成对他国法律挑衅的合法报复与反制能力，必须在本国法律体系内构建积极进取型的管辖权体系。”元宇宙正好提供了一个可以发展的平台，加强国际间的合作，提高我国依法行使域外管辖权的能力。

2.现实——虚拟二分法。这个二分法是假定虚拟世界的犯罪行为是一种不同于传统犯罪但又具有某些共同特征的行为。以上述《第二人生》的假想盗取案为例。假设化身Y从Free Dove那里拿到了夹克。并没有花费他什么，Free Dove给新的第二人生居民提供衣服。在这个版本的场景中，化身Y有理由被激怒，因为他失去了它在第二人生中的一件衣服。但是他在现实世界中没有受到法律上的伤害世界。他失去了一种无形的东西，这种东西只有在虚拟的 世界第二人生，其价值大概是有限的；既然他得到了这件夹克，他可能无法将它卖给其他居民。也就是说，人们可能没有兴趣从Free Dove或其他来源购买免费的东西。因此，该夹克不构成化身Y可以主张的现实世界的财产，化身X盗用了虚拟财产不会造成现实世界的损失，从而不能被定义为网络犯罪。

但是现在假设化身Y没有免费得到那件夹克，而是支付了一百林登美元（大约相当于五十美分）。在我们这个版本的场景中，化身Y确实遭受了金钱上的损失——尽管承认是微不足道的损失——这可以被解释为一个现实世界的经济损失，即财产被盗的损失。从概念上讲，化身X的行为构成了盗取罪（利用计算机技术盗取财产）。当然，由于损失太少，化身X不太可能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被起诉，但其在虚拟世界的盗取行为仍可被认为是犯罪。

现实——虚拟二分法在于将虚拟世界的财产与现实世界的财产联系起来，当被盗的虚拟财产可以用现实世界的财产衡量时，就可以适用现实世界的法律。

四、结语

虚拟空间技术的进步会对人类社会秩序构成冲击，然而在促进社会进步的同时也会带来一些消极的影响，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为违法犯罪活动提供了新的平台。虚拟世界的独特结构使其成为现实世界罪犯的天堂，由于法律的滞后性，在新兴领域法律存在着许多潜在的问题。虚拟世界的开发者并没有能力来解决这些问题，因此，有必要引入现实法律的帮助，为了充分平衡个人权利、软件公司和社会的需求，法律需要进一步发展，并且根据现实——虚拟二分法对构成犯罪的行为予以刑法上的惩罚；在管辖权没有明确的情况下，可以适用“长臂管辖权”，在保护我国公民的基础上达到全球共管，从而维护我国公民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