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圣朝教授重灸培阳治阳痿临床经验

赵海洋 齐春伟 许康月 牛丽娟 蔡圣朝△

1.安徽中医药大学，安徽 合肥 230000；2.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安徽 合肥 230061

蔡圣朝教授幼承庭训，热爱中医，研习岐黄，弱冠之年即开始悬壶济世，至今从医四十余载，学验俱丰。尤擅针、灸、药结合治疗各科疑难杂病，秉承并发扬灸界泰斗周楣声的学术观点，推陈出新，深悟灸法理论，主张守正创新，自研灸疗器具，勤耕临床，屡获捷效。阳痿是指玉茎举而不坚，立而不久，持续3月以上无法充分、持久勃起以完成满意性生活的病症，又名“不起”“筋萎”“阴萎”，西医称为勃起功能障碍[1-2]。现代医学常采用口服PED5抑制剂、物理刺激、假体植入等方式治疗[3]，但存在显效率低、副作用大、依赖性高、价格昂贵等诸多缺陷。而中药[4-6]、毫针、芒针、针药结合、针灸结合[7]、督脉铺灸[8]等传统治疗手段经历代医家亲身实践，屡现奇效。蔡圣朝教授主张以温阳振痿为根本大法，提倡重灸培阳。现将蔡圣朝教授重灸治痿的临床经验介绍如下。

1 病因病机

阳痿可由禀赋亏虚、房劳太过、情志异常等因素诱发，以阳虚为本，因系五脏。《杂病源流犀烛·前阴后阴病源流》曰：“又有失志之人，抑郁伤肝，肝木不能疏达，亦致阴痿不起。”[9]《证治概要》有言：“亦可使肝经气血失荣而致阴茎萎缩……”[10]分别从肝主疏泄、肝藏血角度阐述了肝与阳痿发病的关联。《景岳全书·阳痿》记载：“凡男子阳痿不起，多由命门火衰，精气虚冷。”[11]从命门火衰而致阳道痿论述了阳痿与肾的密切关联。而《类证治裁》曰“伤思虑者心脾郁结，阳事不举”[12]，《本草纲目·百病主治药·痿》记载“阴痿，有虚者，属肺肾”[13]，则从心肺脾功能障碍的角度简析了阳痿发病的五脏病机。蔡圣朝教授在梅花针灸学派几代人的临证基础上，结合多年诊疗经验，凝练提出阳虚气郁是阳痿发病的内在基础，阳化气，阴成形，气行则血行。阳虚中又以相火衰微为关键，元阳亏则五脏之气郁涩，脏腑失调。阳痿的本质在于阳道不兴、气郁不行，气机不行则痰瘀化生，阳气愈闭。

2 治疗特色——重灸培阳

梅花针灸学派首次系统提出了艾灸治疗量的问题——即灸感三相[14]，分别为第一相(定向传导期)、第二相(作用发挥期)、第三相(下降中止与循环经再传期)。蔡圣朝教授认为灸效的发挥有赖于灸力的长期均衡施加，其评价应以患者的切身三相感传为依据，在感传维系期间，灸效与灸量成正相关。然而，囿于落后的灸量观与灸疗法，灸热不均、灸时不长、灸量不足已成为限制灸效发挥的重要损害因素。现代研究表明，经脉穴位从表皮、真皮到皮下组织的不同层次中存在各式感受器，感受器不同则阈值迥异，其中尤以艾灸感受器的兴奋阈值为高[15]。蔡圣朝教授认为“灸常不足”，治应“长灸致效、重灸培阳”。在“灸具灸法创新促进灸疗发展”的思想指导下，梅花针灸学派归纳提出了梅花二十四灸[16]，如以操作特点命名的吹灸、按摩灸；以工具命名的点灸笔灸、灸架熏灸、管灸；以功效特点命名的通脉温阳灸；以肢体部位命名的脐腹灸、足灸以及组合灸法。蔡圣朝教授将脐腹灸与阳光普照灸依据阴阳互根，“百川归海、前后相通”理论结合治疗阳痿，以图温煦五脏，振奋宗筋。

2.1 脐腹灸 脐腹灸指使用脐腹灸灸盒灸治以任脉、神阙为轴心的“百川归海区”，包含水分、神阙、阴交、气海、石门、关元、肓俞等腹部要穴的一种新式灸法，对泌尿生殖疾患的诊治疗效显著。《灸绳·灸赋》云：“肾为阴，腹为阴，阴中之阴，在阴交之周围。”[17]蔡圣朝教授认为：脐为人身神气之所留住，灸法自然，阳生阴长，阴阳互根互用，灸治以阴交为中心的脐腹部可从阴引阳，温阳补虚，提振下焦元气与生殖机能。阳痿治验中，蔡圣朝教授创造性地将脐腹灸与隔附子饼灸结合，以图重灸培阳，振奋宗筋。

操作方法：①嘱患者身着宽松衣服，放松平卧于治疗床，裸露腹部，寻一舒适耐久体位并保持；②在脐周(即脐旁任脉、肾经、胃经循行区，上至下脘，下至关元，左右以足阳明胃经为线)铺置20 cm×20 cm大小的双层洁净纱布；③将脐腹灸灸盒稳置于该区域，用一次性胶贴将纱布沿灸盒密贴；④将已用打粉机打成100目细粉的中药制附子，加适量姜汁混匀，根据患者体型，制成约10 cm×12 cm、高1 cm的药饼，将其置于脐腹灸底部，与穴位相贴；⑤将提前捏好的锥形艾柱(直径2 cm×高2.5 cm)广泛密置于附子饼上，自上而下逐一点燃艾柱，并与艾烟净化器相连(专利号:ZL200920240245.6)；⑥艾火以患者自觉温热舒适为宜，单次治疗中重复施灸，常≥3次，灸至温热感出现传导，如后传至腰背部或下传至会阴为效；⑦治疗结束后两手提起纱布四角将脐腹灸灸盒取下，取洁净、干燥的新纱布擦拭脐周艾灸区，嘱6小时脐周禁触水；⑧一周一次。

2.2 阳光普照灸 《灸绳·灸赋》记载：“心为阳，背为阳，阳中之阳，求至阳之上下。”[17]太阳主一身之表，督脉为阳脉之海，梅花针灸学派将心俞与至阳区域称为阳光普照区，阴阳盈亏以及诸多疾病均可在该区域出现不同的病理反应征，如表皮颜色变化(红点或黑点)、皮肤起伏(凸起或凹陷)、异物感(结节或条索)、不适反应(酸胀痛等)，蔡圣朝教授在该阳光普照理论基础上，设计了阳光普照灸器(专利号：ZL202030360154.8)，既可采取单罐灸灸治病理反应穴，亦可采用梅花状多罐灸灸治病理反应区，以阳补阳、温阳振痿。

操作方法：①保证室内光线明亮，控温25 ℃～30 ℃，嘱患者俯卧于治疗床，枕头垫于胸口，保持舒适耐久体位、裸露后背阳光普照区；②首先视诊观察有无表皮颜色变化，再以食、中、示三指指腹维持适当下压力，依次沿着督脉与膀胱经第一、第二侧线自上而下，在第三至第七胸椎区域，感受皮肤有无起伏与异物，记录体征异常点或患者自诉酸胀痛的异常反应区；③将3～5层洁净纱布平铺于治疗区，将阳光普照灸器放置于治疗区上，确保反应穴(区)正对艾灸器；④将点燃的特制药灸丸置于艾灸器中，一次一丸，一周一次。

2.3 焠灸 火针又名“焠针”，因其与直接灸有着相近的作用机制和适应范围，梅花针灸学派将其列为灸法之一，称为“焠灸”。蔡圣朝教授认为，焠灸熔灸、针于一炉，结针刺与灸热之长，以碳化组织为异物源，持续激发腧穴感受器，温阳解郁、活络振筋。

操作方法：①选穴：以太溪、肾俞、关元、曲泉、三阴交、环跳、中极、阳陵泉为主穴，湿热下注加阴陵泉；肝郁气滞配太冲、内关；惊恐伤肾加志室、胆俞；心脾亏虚配心俞、脾俞、足三里；失眠多梦加内关、心俞、神门；食欲不振配中脘、足三里；肾阳不足加命门。②嘱患者保持合适体位，充分暴露治疗腧穴；③取酒精灯一台，细火针(直径0.4 mm)数枚；④进针时，把握烧针“红”，选穴“准”、深浅“宜”、进出“快”四大要点，有反应征象的穴位可疾进徐出以充分刺激腧穴，腹部腧穴向会阴区斜刺，引导经气传至宗筋；⑤出针后可用医用干棉球按压针孔，以求补益、减痛之效。一周一次，一月为一疗程。偶发灸疮者，可选当归、薤白、生地、黄芩等药，煎汤熏蒸。

3 病案举隅

王某，男，46岁，2021年7月3日一诊。主诉：勃起不坚5年。婚后育一子，5年前无明显诱因下始出现性唤起困难，玉茎难立，勃起不坚，晨勃渐消，畏寒肢冷，腰膝酸软，疲倦乏力，面色萎黄，纳呆便溏，小便清长。舌质淡胖，边有齿痕，苔白腻，脉双尺沉弱，无其他慢性病史。曾于外院就诊，口服中药水煎剂治疗(用药不详)，未见明显改善。西医诊断：勃起功能障碍；中医诊断：阳痿(脾肾阳虚证)。蔡圣朝教授以重灸培阳为法，每周一诊，初诊(2021年7月3日)予以“脐腹灸+焠灸”治疗，从阴引阳。脐腹灸操作方法同上，焠灸选取细火针以图补益[18]，选择双侧太溪、肾俞、关元、曲泉、三阴交、环跳、中极、阳陵泉、足三里为主要焠灸腧穴，疾进徐出，中极、环跳向会阴区斜刺。患者自觉灸处热起，热感无传导。二诊时(2021年7月10日)，改以“阳光普照灸+焠灸”治疗，以阳补阳。阳光普照灸操作方法同上，焠灸继守原方，患者诉双足涌泉处渐起温热感。三诊(2021年7月17日)、四诊(2021年7月24日)予以“脐腹灸+焠灸”和“阳光普照灸+焠灸”循环治疗，患者自诉灸感逐次增强，脐腹灸与阳光普照灸灸时常现周围经脉传导，会阴区感传渐升，焠灸灸感遗留明显，自觉气力有余，疲乏减轻，晨醒稍有勃起感。再行五诊(2021年7月31日)“脐腹灸+焠灸”，六诊(2021年8月7日)“阳光普照灸+焠灸”，七诊(2021年8月14日)“脐腹灸+焠灸”，八诊(2021年8月21日)“阳光普照灸+焠灸”循环诊治，灸感渐呈带状而散布于上半身，继而扩及会阴，遍布全身。2021年8月25日夜尿急时短暂勃起。2021年8月30日意动即起，晨勃起而渐频，治中病况稍有反复，续灸两疗程巩固(一月为一疗程、灸法如上方循环使用)，基本恢复如常。

按语：该患者因勃起不坚就诊，诊断为阳痿，辨为脾肾阳虚证。蔡圣朝教授认为阳痿的本质在于阳道不兴，而灸常不足，故以温阳振痿为根本大法，提倡重灸培阳以升阳火、通龙路。本案中，蔡圣朝教授将焠灸与脐腹灸、阳光普照灸相融合，将“脐腹灸+焠灸”从阴引阳与“阳光普照灸+焠灸”以阳补阳相统一，循环施治。同时蔡圣朝教授根据患者“腰酸畏寒、面黄体乏、纳呆便溏、小便清长”等症状，结合患者主诉、舌脉，四诊合参，辨证施治，选取太溪、肾俞、关元、曲泉、三阴交、环跳、中极、阳陵泉、足三里为主要焠灸腧穴。肾俞可补益元气，培肾固本；关元为任脉与足三阴经的交会穴，可调补肝脾肾，温下元之气；曲泉为肝经合穴、阳陵泉为筋会，合用可疏调宗筋；太溪为肾之原穴、三阴交为足三阴经交会穴，灸之以图阴阳双补、从阴引阳；环跳、中极为近处选穴，斜向会阴针刺以促经气传导；足三里为阳明经腧穴，阳明经主润宗筋，通补阳明则振痿彰[19]。患者阳虚日久，阳道已衰，重灸培阳方可显效。

4 小结

“阳痿”之“阳”既特指男性，又指代生理功能。阳之本质为温热生发之气，宗筋难起实为五脏火衰、推挺无力之故，而其中又以相火亏虚为核心。肾主生殖，相火为阳，肾精为阴，阴阳互根互用，相火旺则五脏温、肾精化、天癸生；心主君火，心受相火之温则君火不衰，君火旺则神气充、性欲足；肝受相火之温则疏泄有力，血精互化，藏血有余、疏泄有道乃宗筋勃起之基；脾受相火之温，则土气健运，脾升胃降，腐熟有度，痰浊自去，精微化生促助先天；肺受相火之温，则宣肃谨守其职，龙虎回环在其位，气机行纳自如，此外，肺金为肾水之母，肾为诸脏阴阳之本，亦可起到阴阳互资之用。可见，相火亏虚乃阳痿之本，脏腑失用、痰饮血瘀实为命门火衰之延伸，重灸培阳为治痿之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