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两膺上将”洪学智的传奇人生(十二)

2023-02-18张子影解放军廖天琪北京

党史纵览 2023年2期
关键词:洪学智多吉巴顿

○张子影(解放军)廖天琪(北京)

许世友说:“老酒救老友,还是咱这酒行吧!”

1935年10月7日,绥(靖)崇(化)丹(巴)懋(功)战役发动。11日,红四军从党坝地区出动,强渡大金川江。

大金川江峡深流急,有四川军阀刘文辉的一个旅守在对岸。黎明时,天色朦朦胧胧的,乘着守江的敌人还在睡梦中,我军先头部队悄无声息地先摸掉了其碉堡,大部队迅速推进到江边。

红四军准备了3只大木船,一只船能坐一连人,3只船一次仅能运过去不到一营人。

江面上黑蒙蒙一片,对岸有敌人封锁,情况不明,这时渡江,如果没有人指挥肯定是要出问题的。病中的洪学智挣扎着要下地。警卫员们拦不住他,只好跑去找组织部部长。部长匆匆赶来时,看到一副担架放在河边,洪学智正坐在担架上指挥部队渡江。

这时敌人已经发现了红军的行动,十几挺机枪立即封锁了江面,闪躲不及的红军战士有数十人受伤。可医院还没有跟上,担架队也没来。洪学智立即组织火力做反击掩护,他挪动着下了担架,让抬自己的4个担架员不要再管自己,赶紧去把伤员救下来,集中到一起,让政治部再派几个干部帮忙,把伤员都送到后面的村子里。

担架员们不愿意把行动不便的首长一个人丢在江边,都不肯离开。洪学智体质虚弱,不能多说话,就拔出腰间的手枪喝道:“执行命令,等医院上来了,伤员要一个不落地交接好。丢下一个人,我执行战场纪律!”

红军的反击很快见效,敌人的阻击渐弱。见工事已毁,敌人无心恋战,遂各自逃命。洪学智指挥部队迅速渡河。

大部队过完了,洪学智由两名警卫战士架着,也准备渡江。

天已大亮,江面上硝烟笼罩,只见不远处有3只船划过来,是红四方面军参谋长倪志亮带着警卫班、通信班来了。见到洪学智,倪志亮站起来打招呼,让洪学智上他的船。但这条船人多,两个警卫员便把洪学智送上船后,就坐到另一条船上去了。

之后的一幕,洪学智终生难以忘怀。

洪学智(右)与许世友合影

大金川江的水流速度比肉眼看到的要湍急许多。由于江水流速太快,加上落差大,船一下水就像脱缰的野马,一下子打起旋子,左右摇摆,上下翻腾。不远处,两山夹江,江面变窄,水流更急,且下有漩涡,船头一下子就冲入滔滔大浪里。这是只新船,只听吱吱一阵响,船桨在急流中折断,船在摇摆中灌进了水,浮起沉下,幸好还没有翻。在船工的帮助下,大家一起努力把船驶进平稳的水域里。船被稳住后,大家就拼命排水,船才慢慢漂了起来,靠到岸边。

这时,洪学智回头一看,只见跟着而来的第二只船也被急流一下子冲到江中。一个大浪打过来,浪头很高,船在浪头下翻了过去,一船的人,眼看着落在江中,黑黑的几个脑袋露了两三下就消失了,只有船老大使劲把着船桨幸存下来。

这次渡江遇险,一共牺牲了十七八名战士和七八个船夫。大病之后极度虚弱的洪学智居然奇迹般地逃过了这场生死大难。

几天后,红四军占领了丹巴县。丹巴城在大金川江右岸的高山脚下,守军把通往丹巴的桥板拆掉了,红军弄到了些牛皮船,在河的下游选了处较为平坦的地方渡河。

坐船时,倪志亮又一次招呼洪学智,说:“老弟,我们两人命大,还是坐到一块儿。”于是他们各自带了一名警卫员,加上船工,5个人坐一条船过了江。

10月24日,红四方面军在徐向前和陈昌浩的带领下,翻越终年积雪的夹金山,兵分三路向宝兴、天全、芦山之敌发起进攻。

右纵队在倪志亮和红四军军长许世友、政委王建安、政治部主任洪学智的带领下,自丹巴县城出发,沿着大渡河、金汤河南下。

大病初愈的洪学智行动还不十分利索,由于过分消瘦,走起路来像一根摇晃的旗杆。但他还是咬着牙,跟着部队上了疾风卷暴雪的摩罗大雪山。

11月7日天亮时分,队伍到了金汤县。县城很小,只有百余户人家,大多分散在江边上。洪学智他们到的时候,许世友带领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并且准备了吃的。

洪学智身体极度虚弱,从雪山下来后,他便倒在床上。许世友听说后,大步流星地赶来,将自己从不离身的酒温了一小碗,给几乎冻僵的洪学智灌下。洪学智呛得大声咳起来,一下子坐起来,脸颊都涨红了。许世友这下高兴了,他大手一拍:“老酒救老友,还是咱这酒行吧!老洪,这回活过来了。”

洪学智哭笑不得地说:“军长,你让我睡一会儿,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许世友又端来一大碗酒,说:“先把肚子里面搞热了再去睡。冷哇哇地睡,不行。”

“洪主任,您这是救命菩萨的大恩”

红四军向东迂回,协同三十军、三十一军包围芦山。交战后红军势如破竹,敌人很快溃退,弃城经飞仙关逃命。

红四方面军的队伍继续追剿残敌,骑在马上指挥战斗的洪学智问道:“俘虏有多少人?”副主任回答说有2000多人,已经交由民运部押送。

洪学智脸色一沉:“糟糕。”

他把马缰绳一拉,掉转马头就向后飞奔,警卫员紧紧跟上。副主任一时间没弄明白什么情况,但也只能跟上。

马蹄飞奔,转过山口,他们就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俘虏们军服整齐,手中的武器更整齐。

俘虏群中的民运部部长周干民正急得满脸是汗,他手按着腰间的枪,神色紧张地盯着眼前走来走去的这些人——2000多人的俘虏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这些个才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眼神闪烁、神情莫测。而看管这些俘虏的红四方面军民运部的人员,算上周干民,也一共只有20多人。

洪学智正要打马冲过去,紧跟而来的副主任已经明白了眼前的情势,他上前一把拉住了洪学智的马:“洪主任,不能过去,太危险了!这些俘虏都有枪,万一他们造反,我们人太少——”

洪学智用马鞭指着民运部同志所在的方向:“我危险,他们不是更危险!”

情况危急,面前这支2000多人的俘虏队伍,仿佛是几千个炸药包,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哪里落下一粒火星,引发可怕的爆炸。洪学智迅速思考着,片刻,他语速飞快地对副主任说:“你马上叫炊事班过来,带着大锅,拿上粮食,一到就大火烧饭。快,一定要快。”见副主任还不理解,他又补充说:“多带几个人来,就地开灶,立刻烧饭,大火快烧,锅盖不要盖。”

副主任来不及领会,但他还是答应着打马转身离开,执行命令去了。

洪学智四下一打量,叫过身边的两个警卫员,指着不远处山边上的一幢小屋,俯身贴着他们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个警卫员一点头,也迅速离去。

副主任行动很快,才一眨眼工夫,炊事班的锅就在路边一字排开了。

不远处的山口边,长长的俘虏队伍走过来了,人挨人、人挤人,黑压压地过来了,周干民带着的民运部的十几位同志,被越来越多的俘虏围在了中间,大家互相对峙着。

正在这时,一股米饭的甜香袅袅而来。饥肠辘辘的俘虏们立刻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四下寻找香气来源。他们很快就看见:前方不远处,路边上有一排大铁锅,正热腾腾地冒着诱人的白色雾气。

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红军跳下马,向俘虏队伍这边走来。

俘虏们一齐转过来看着这个走近的人。

周干民见是洪学智走过来,急得直摆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过来。

洪学智眼睛看着他,脚步不停,脸上还是轻松的表情,故意声音很大地说:“周部长啊,炊事班的饭已经做上了,你的人马先不要动,先让国军弟兄们吃饭吧!”

这句话,所有人都听见了,周干民一下子明白了。

洪学智继续大步走过来,只见他神情轻松,一脸微笑地高声说:“国军的弟兄们,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我们红军的政策是优待俘虏。先吃饭,有什么要求,吃了饭再说。”

俘虏们一下子放松了,他们立刻蜂拥着向热气腾腾的大锅涌去,个个争先恐后地挤成一团。

洪学智大声说:“弟兄们别挤别挤,米饭管够。这样,大家先把武器集中放这一边,坐下慢慢吃。”

早已饥肠辘辘的俘虏们绷了好久的神经此刻已经完全放松了,他们不假思索地一个接一个把手中的武器向洪学智指定的地方一丢,就连腰带和子弹袋、手榴弹也解下来一起扔了过去,然后你争我抢地涌向米汤翻滚的大锅。

正在抢饭吃的俘虏们当然不知道,此刻,距他们仅十几米开外的小屋子里,洞开的窗口内,警卫员带着两个机枪手正严阵以待。

同时,在洪学智眼神的暗示下,几名红军战士迅速靠近,守在了武器堆前。

俘虏们人枪分离,危险立刻被解除了。

看着只顾狼吞虎咽的俘虏们,周干民余惊未消地悄悄捅了捅洪学智:“主任,多亏了你,要不然今天危险了。”

洪学智心疼地咂着嘴,低声说:“看看,这帮饿狼,我可是把政治部存粮的家底都拿出来了。”

周干民拍拍胸脯,说:“洪主任,您这是救命菩萨的大恩,我一定再好好想办法,去给咱们弄些粮食。”

1936年2月,红四方面军部队陆续撤出天全、芦山、宝兴地区,经过达维、懋功向甘孜一带转移,途中再次翻越夹金山。

夹金山上的气温低至摄氏零下二三十度,或大雪、或狂风、或冰雹,气候变幻莫测。由于空气稀薄,人走在山上,头晕脑胀、腰酸腿软,力不从心。为防止掉队,减少伤亡,洪学智让政治部专门成立了一个收容队,由周干民负责。总结前几次过雪山的经验,洪学智要求部队凌晨出发,上午10时前一定要到达山顶。

约中午时分,洪学智带队接近了夹金山主峰,那是一片冰雪世界,阳光绚烂夺目。可就在他们刚登上峰顶时,突然乌云翻滚,大风呼啸而至,满天的阳光瞬间不知去向。风雪席卷而来,只听得风雪如鬼似狼般的嚎叫,有6个战士接二连三地倒下了。

洪学智心如刀割,他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这些年轻的战士们同自己一起和敌人浴血奋战,彼此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风雪中,洪学智声音断续地说:“都是战友兄弟,不能这样把他们丢在山上,我们就是抬也要把他们抬下山去。”

于是,他们抬着战友继续向山下走,走了一程又一程,洪学智都没有点头说可以放下,一路都是冰天雪地,他一次又一次地说:再走走看,到前面找个好点的地方。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发现前面有个废旧的老磨房,总算还能遮风挡雪,洪学智让大家停下来,晚上就在老磨房宿营。他还特别吩咐,把那几位战士的遗体也抬进磨房,不要放在外头的风雪地里。

众人聚在磨房里,警卫员点起了一堆火。那几具遗体就放在一侧的暗影里。借着火光,洪学智看到几个年纪小的战士面露怯色,就笑笑说:“我们共产党人是唯物主义者,不要相信鬼啊神的那一套。他们都是我们的战友,会和我们友好相处。明天一早就要分开了,今天就让我们再陪他们一晚吧!”

火烧起来了,众人都累了,就围着火堆睡下了。

后半夜,磨房内温度升高,正在放哨的战士发现其中一具“遗体”似乎动了一下,他先是紧张,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真是在动!哨兵赶紧叫醒了周干民。众人也醒了,大家立刻给冻僵的战士做人工呼吸、灌热水,一阵忙乱后,人居然活过来了!有一个人活了,说明另外5个也有救活的希望!大家一个一个地抢救,结果又救活了4个人,只有一个战友始终没有救过来。

战友“死”而复生,周干民兴奋无比,他冲到洪学智身边大喊:“洪主任,不好了——不对,是太好了,6个救活了5个!”

第二天一早,洪学智要离开了,5个被救活的战士来到洪学智面前,没等他反应过来,便一齐跪下,含着眼泪磕了一个头。

在西洋乐曲声中谈判

红四方面军先遣部队于1936年3月1日占领了道孚,15日进占炉霍。然后,方面军以三十军西出,进击西康东北部重镇甘孜。这一带是高原,这个时节其他地区已是春意初现了,这里还是荒野枯寂的冬季,四下萧条,空气稀薄。

4月4日晚间,红四军三十团占领瞻化城,俘虏了几百人,但大头人跑了。红军还要继续前进,这么多俘虏肯定是不能带走的,况且语言、风俗都不尽相同。军部研究后决定放了他们,俘虏的宣传和释放工作交给洪学智所领导的政治部完成。

第二天,俘虏们都被集中在一块空的坝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他们穿着长长短短的衣服,看上去神情涣散,但眼神中却透着警觉。洪学智身穿一身整洁的制服,稳稳当当地站在了一个用几块板子临时搭起的台子上。他一出现,人群都安静了。

洪学智清了清嗓子,开始对俘虏们讲话。通司把他的话翻译给大家听,大意是:我们是红军的队伍,都是穷人出身,与藏族同胞是兄弟。我们为了北上抗日路过这里,除了给养补充,红军既不打家劫舍,也不占用他们的土地牲口。讲话时,洪学智态度和蔼、神情庄重,语言通俗易懂。他整齐的装束和训练有素的仪表显得不怒而威。

一番宣传教育后,洪学智把俘虏连同他们的武器都放还了。当地的藏族人有一个特点,为了防卫和打猎,每个人都有件武器,或是土枪,或是钢枪,或是长刀。虽然“红军头人”发了话,但俘虏们还是迟疑着不敢上前。洪学智看见人群中一个俘虏眼睛一直盯着一把装饰华贵的长弯刀,便走下台,亲自把刀送到这个俘虏面前,说:“这把刀是你的吗?还给你。”见俘虏没动,洪学智微笑着说:“把刀收起来吧。红军与藏族同胞是兄弟,兄弟之间哪有动刀的。”

通司叽叽咕咕翻译了一阵,话刚落,俘虏眼里光芒一闪,扑通一声双膝跪下了。他低着头高举双手接过刀,站起来后,说了一串话。通司翻译说,“他说这把刀是他家祖传的,以后,他决不向红军兄弟亮刀子。”

这个俘虏是个小头人,他一走,其他的俘虏们也各自带着自己的武器离开了。

为了争取群众,洪学智要求把缴获来的物品统统归还。在洪学智的安排下,红军将缴获的大批牛羊都集中到广场,动员群众认领。这么多年来饱受头人压迫的群众,今天终于能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个个笑逐颜开。一时间,广场上人来人往、牛叫羊跳,一片欢声笑语。

第二天一大早,秘书来报,有一个名字叫巴顿多吉的人,派人送了个帖子,说要和红军谈判。洪学智派人了解后得知,巴顿多吉是当地的大头人,仗着手下兵强马壮,平时称霸一方。

打吧。有的同志建议,集中火炮打他一家伙,头人都怕死,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洪学智摇头:我们是第一次到瞻化,必须要最大程度争取当地群众的支持。藏区的情况是,如果不经过头人,无法争取到下面的群众,群众是不敢和我们接触的,所以必须千方百计做好头人的工作。巴顿多吉这个人在这一带很有影响力,这个头人必须要争取。

巴顿多吉约红军谈判的地方是在一个山头上,自下而上只有一条路,易守难攻。

了解情况后,洪学智思索了一下,对周干民说:“周部长你去跑一趟吧。”

周干民担忧地说:“那我们也多带些人去吧!巴顿多吉这个人胆子大,不久前,蒋介石任命的西康宣慰使诺那带着一连的人都被他连人带武器给劫持了,到现在还关押在他们那里。”

洪学智摇头:“不用多带人,你放心,他不是想打架的。不过,你得打扮一下,拿出派头来。”

洪学智又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末了,他说:“我们的原则是:回避交锋,互不干涉,坦诚相对,以诚取和。”

周干民换上了一件较新的便衣,又找了一副眼镜和一顶礼帽,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大官。他带了3名战士,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把这3名战士留下,一个人空着双手,不慌不忙、从从容容地上了山。一路上布置了很多藏民,个个都拿着长枪,严阵以待。周干民知道,自己只要在山脚下一出现,一举一动都会被山上的人尽收眼底。

周干民一步步上了山,只见山顶一群人围着个壮汉。壮汉坐在一把铺着兽皮的椅子上,他将手一挥,身边荷枪的藏民全都躬身退下了。

之前,巴顿多吉已经听闻红军优待俘虏、归还物品。这一回,见红军依约派来的使者,单人只身前来,不带一兵一卒,说明了红军的诚信和坦诚。巴顿多吉是见过世面的,他明白了,这支队伍的确不凡,那些关于红军优待俘虏、善待藏族同胞的传言不虚。

巴顿多吉离座致意,周干民还礼。此刻,周干民一直绷紧的神经总算略略松弛下来,他都能感觉到,新借来的长衫后背都湿了。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发现会面的地址是精心选择过的:山头上前面堆积着各种重火力,后面还有工事暗哨,这种奇峻险要的地方,可守可退,如果一旦交火,一人一枪就可扼守,自己带多少人来都是徒劳。

这一刻,周干民对洪学智佩服得五体投地:坦诚相对,以诚取和,主任这一原则方针是多么英明智慧啊!

巴顿多吉的脸色也缓和下来。红军的威名他早已清楚,从内心来说,他不想与红军对立,偏居在这种地方,巴顿多吉更多考虑的只是个人利益,与政治无关。

周干民说:我们红军只是路过这里补充给养,不打你们,我保证。

巴顿多吉有点不高兴:你保证不行。我知道你们的大官在山下,他是个高个子会笑着讲话的。

周干民说:那好吧,就请你就去见见我们的“大人”。不过他很忙,身体又不好,山上这路,他走不了。况且礼尚往来,我来一趟了,下次该你去,公平不公平?

巴顿多吉想了想,便说:两天后我到瞻化城去,我要见见瞻化城里你们红军最大的头人。

两天后,将近中午时分,巴顿多吉才露头,但却并不靠近,谨慎的他带了一些人马放在四周的山上警戒,自己在四周溜达。

洪学智得报后,把秘书叫过来:你去,把前阵子缴获的那台留声机给我找出来。

当忐忑不安的巴顿多吉在警卫的引领下走进被用作临时政治部办公室的一栋石头房子的时候,他最初听见的是一阵陌生而奇妙的声音——那是一个西洋女人的歌声,悦耳婉转,十分好听。然而他步入房门后,却并没有看见什么女人,只看见那个传说中的“大个子红军大人”正站在桌边摆弄着一架方头方脑的黑机器,机器上有个喇叭样的东西,还有个圆溜溜的盘子转着。只见大个子摆弄两下后,唱歌的声音又变成了男人的。同样的,他也没有在屋里发现其他的男人,这一下,巴顿多吉的惊异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

洪学智转过身来,像对旧相识一般招手并说:“巴顿多吉老爷来啦,来来来,看看我们红军得到的新鲜玩意儿,听说这是从东洋国进来的。”

洪学智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先给他端了一碗,又喝了一口自己的茶,亲切地笑着:“我以前也是很奇怪,后来才知道,这叫留声机,是把人的声音先录下来放进去,想听的时候,再放出来。”

巴顿多吉一直提着的心平稳地放下了,端着香喷喷的热茶很开心地笑了。

接下来的会谈变得轻松了。洪学智向他介绍了红军的少数民族政策和红军的宗旨。老实说,这些新鲜的理论巴顿多吉似懂非懂,但红军“大人”洪学智军人气十足,言谈举止威严中又带着亲切,礼貌又平和,让他内心里的敬佩多了几分。

正说着话,一阵香气袭人,几个警卫战士送来了饭菜。洪学智说:“我请巴顿多吉老爷吃顿饭。”巴顿多吉的脸色又开始紧张。洪学智知道他害怕红军下毒,但并不揭破,酒倒出后,他带头一饮而尽,又吃了几口菜。巴顿多吉见了,也解除了顾虑,将酒碗端了起来。

随着交谈的深入,巴顿多吉越喝越高兴,主动提出要和红军“大人”喝交杯。洪学智大喜,马上让人安排,两人喝了公鸡血酒。

“既然是兄弟了,兄弟有一事,请红军老大哥帮忙。”巴顿多吉说。

洪学智心中已经有数:“你说。”

果然,巴顿多吉说,我把诺那交给你们。

诺那本名赤乃降措,是西藏类乌齐人。1935年4月,红军渡过金沙江,进入四川。由于长期受国民党宣传影响,诺那对红军产生很深的误解。1935年6月9日,蒋介石在成都召见诺那,并于6月22日任命他为“西康宣慰使”。9月初,诺那在康定召开“宣慰”大会,力主“康人治康”,同时部署兵力在康区防堵红军。但红军所到之处,以爱民亲民的实际行动粉碎了他的煽动。在一系列抵抗行动失败后,他带着一连多人,还有一些武器和财产逃往康南巴安。1936年4月6日,诺那在途经瞻化时被巴顿多吉给抢了,自己也被扣了起来。

今日瞻化(新龙县)

把诺那抢到手了之后,巴顿多吉才觉得事情不好办了:诺那是国民党的民族委员会委员,如果把诺那弄死,不好交代。可不弄死又怎么办呢?就这么放回去吧,抢来的东西还得归还,到手的枪也就没了,还怕诺那报复。想来想去,巴顿多吉决定把这件事推给红军。

洪学智在得到了诺那被巴顿多吉抓住的确切消息后,就知道巴顿多吉抓了个烫手的山芋。他当即向总部报告了此事。

红军总司令朱德在听取洪学智关于诺那情况的汇报后,考虑到诺那在康区的重大影响,团结争取这样的宗教界上层人士,在政教合一的藏区,将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于是作出了如下指示:“诺那抗英,我们抗日,同属爱国行动,要宽善对待,团结教育,予以优待。”

根据朱德的指示,洪学智回复巴顿多吉说:诺那我们可以接收,但是诺那的徒弟要同时交给我们。诺那年纪大了,徒弟在,便于照顾他。

巴顿多吉如释重负地说:“可以可以,马上就送来。”

洪学智又说:“老弟的事,红军帮忙,红军的事,老弟也要操心。红军绝不打扰百姓。但我们部队要吃饭,需要筹备很多的粮食,请帮助解决。还有,在你们藏区,寺庙的权力很大,老弟你已经知道红军的宗旨是爱护穷人的,不占地盘不欺压穷人,但不了解我们的人会有一些误解,请帮助做好寺庙的工作。”

解除了心头疑虑的巴顿多吉满口答应:“既饮血盟誓,红军与我就是兄弟一家。粮食的事我马上安排。回去后我即刻下令,以后我所管辖的所有寺庙,都不准反对红军,还要提供帮助。”

与洪学智的这一次见面,让巴顿多吉对洪学智的为人十分感佩,也对红军充满敬意。回去后,他果然兑现承诺,在瞻化那几个月,红军需要的粮食、牛羊、帐篷,还有许多物资,都经过巴顿多吉送到红军手中。一些寺院也主动捐献了许多牛羊和粮食送给红军。

6月中的一天,洪学智接到萧克的通报,说红六军团还有两天就要到达瞻化,可连粮食的影子都还没见着。洪学智很着急,找到了巴顿多吉,对他说:“我们又有红军要来,急需要28万斤粮食,还有牛羊等,请你抓紧筹备。”巴顿多吉说没问题,到时准时送到。

洪学智还是不放心,说:“你老弟说话可得算数呀!”

巴顿多吉说:“我们是兄弟,当然要守信。放心,没有问题。”

一天一夜过去了,洪学智正在着急,哨兵兴奋地来报,说来了来了——只见草原上一行人,有拉的有推的,男男女女,热热闹闹,带着粮食、牛羊来了。

6月16日,红六军团到了,洪学智组织了2000多名群众在路两旁夹道欢迎,还给红六军团准备了10天粮食和一些鞋子、帐篷。

晚上,一堆堆篝火点亮了草原的夜空,红四军政治部请红六军团营以上干部吃饭,每张桌子上了4大盆牛羊肉,另外,杂碎汤和大饼管够。六军团的同志吃得满头冒热气,高兴地说,好久没这样吃过荤菜了。(待续)

猜你喜欢

洪学智多吉巴顿
多吉打人
海边游玩
洪学智心系现代国防
两膺上将洪学智在鄂豫皖时期的革命故事
洪学智将军和“钢铁运输线”
巴顿(上)
巴顿(下)
巴顿(下)
巴顿(上)
上将洪学智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