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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古典大学修养观的生命气象与现代启示*

2023-02-12

教育与考试 2023年6期
关键词:古典一流人文

刘 文 焦 敬

以修养、科学、寂寞、自由为核心概念的德国古典大学观是德国近现代大学运行发展的重要精神指引,曾一度推动德国高等教育走向繁荣,并助推德国成为18-19 世纪世界学术中心。修养作为德国古典大学观的统领性观念,蕴含古典大学观的整体特点及内在逻辑,是德国古典大学发展的基本信条。尽管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连同修养观在内的德国高等教育理念体系遭到一定程度的质疑,但修养观所包纳的人文精神与教育理念不因德国退出世界政治经济中心舞台而被忽视,反而作为大学思想时常被追溯提及。当前正是中国大学以内涵式发展推动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关键时期,重新审视修养观的精神内涵,对高质量推进“双一流”大学建设和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具有深刻的启示。

一、德国古典大学修养观的生成过程

(一)作为人文思想的修养观之形成

德语“修养(Bildung)”一词由动词“bilden(塑造)”加名词性词尾“-ung”组合而来,而bilden(塑造)的词根又源于名词“图像(Bild)”。因此在德语中,修养的词义根源于“图像”。在德国文明发展历程中,“图像”大致经历了四次语义演变,首先在很长时间里作为“形状或形态”的代名词,然后发展成为“物的塑造”之含义,第三次演变增加了“心灵的塑造”,最后演变成为“塑造成型或建构”的意思。[1]文艺复兴运动前,“图像”无不打上宗教的烙印,被理解为“事物神性的显现”。尽管文艺复兴运动一定程度上解构了宗教思想对人的钳制,但并不能快速影响“图像”的语义变迁,直到18世纪启蒙运动时期,“图像”的涵义才获得人文意味的转换,即被赋予“人的塑造”“发展”及“教育”的含义。修养也渐渐演变成兼具宗教思维和新人文思想的综合式人文概念,并逐渐“祛魅”化。

启蒙知识分子认为人的规定性来自人自身,即人可以通过修养(Bildung)或教育对自身作出新的规定。在此思潮下,德国历史哲学家赫尔德(Herder)对修养的含义进行了推广,用其表示社会和人的有机发展进程。在他看来,宇宙万物和人类社会的各种现象是彼此关联的,只有从整体出发掌握各种知识,才能充分认识世界和人的发展,才能有效地培养整全的人。故而他认为人的修养即人性的养成和个体的发展,是人实现人的发展目标之所在,也是人类在历史进程中至为重要的目标。[2]52这种深邃抽象的修养观兼有“精神”“文化”“人道”等人文内涵,预示着个体通过修养可养成个性并达到“成己成人”目的。此种关于修养的释义构成修养观的基本内容,并逐渐被德国学者所认同。

在启蒙运动和新人文主义思潮的推动下,人们对自由的追求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愈加狂热,人不再因先赋性因素被划分到固定等级中,而可以通过教育改变所处地位。此时,修养所蕴含的人的主体性与发展性意涵十分符合德意志民族的理性追求,因而逐渐成为德国社会广为接受的人文思想,并作为德国独有的人文元素对外传播。

(二)从人文思想到大学理念

修养作为人文思想,关乎人的塑造和社会塑造的理念追求。然而人的发展与塑造离不开学校教育系统性专门化的培育,当修养走进学校教育系统,其逐渐被当作人文主义教育理念用以指导学校教育改革。大学历来是人文教育的重要场所,即使中世纪大学,也并未抛弃根源于古希腊的“七艺(文法、修辞、逻辑、几何、天文、算术、音乐)”学科。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时期,尽管欧洲老牌大学因饱受中世纪经院哲学的统领与规训而展现出文化保守的禀性,但新文化运动后来者德国所创办的新兴大学,却没有这样的精神束缚,它们很好地传递了文艺复兴和启蒙思潮掀起的新文化火种,主动担当起新文化运动生力军角色,进而推动古典人文在欧洲全面复兴。[3]23这些新兴大学包括以哈勒大学、哥廷根大学、埃尔朗根大学为代表的创建于17-18世纪的大学,也包括19 世纪初洪堡(Humboldt)创办的柏林大学。

18 世纪与19 世纪之交,德国在文化领域的发展几乎步入巅峰,哲学大师级人物康德(Kant)建立了庞大的哲学体系,歌德(Goethe)、席勒(Schiller)创造了德国文学史上从未有过的辉煌。在这些伟大思想人物的推动下,德国兴起了一场倡导利用古希腊人文经典激活人的创造潜能的“新人文主义思想运动”。洪堡就是新人文主义者的典型代表,他早期求学时在儿童文学家卡姆佩的影响下获得了人文主义思想启蒙。洪堡极其推崇人的理智,认为人的理智是源于心灵深处的伟大力量,这种力量引导人去发现真理和道德精神以及创造美,并强调这种力量唯有在心灵自由的环境下方能释放效能。秉持新人文主义精神的洪堡,自然而然地吸纳了于18 世纪获得人文转换的修养观,其在1792 年发表的《试论国家职能的界限》中抒发了关于人的修养问题的重要见解。[2]28当他出任普鲁士文化教育司司长后,其新人文主义思想在德国大学改革中得以严密地付诸实践,他把人的修养视为教育的出发点和最终目标,并认为大学兼有探究纯科学和服务人个性与道德修养的双重任务,即“由科学而达致修养”。[2]30“由科学而达致修养”是洪堡大学观的主要内涵,它强调大学通过纯科学探究活动,使学生获得自由全面的发展并实现人文积淀与道德修养。在此种大学观的引领下,洪堡创办了以教学自由、学习自由及研究自由著称的柏林大学,自此修养观正式演变为一种关乎人才培养和大学成员生活目标的大学观念,培养“有修养的通才”也逐渐成为19 世纪德国大学的基本信条。

二、德国古典大学修养观的思想精髓

虽然德国古典大学观包括修养、科学、寂寞、自由,但培养“有修养的通才”几乎成为德国大学培养人才的普遍规范,正因为此修养观在德国古典大学观念体系中享有首要地位。当修养作为大学观念时,有必要超越修养词源追溯与释义视角,结合大学组织及其功能分析德国古典大学修养观的思想精髓。

(一)注重学术追求与道德涵养

洪堡认为修养是培养理智和养成道德的重要手段,是一种被唤醒的有意识的自我塑造与自我教化,以达到人性的自我训育和自我生成。[4]换言之,修养的目的在于把人的潜能由内而外激发出来,然后通过这种内在动力逐渐升华自身,以实现整全的发展和养成崇高道德。虽然修养是在启蒙主义运动时期才获得丰富的人文内涵,但它与启蒙主义所推崇的功利主义观念相对立,它排斥与政治经济利益相关的实际事务,排斥大学外部事务对教学、学习及研究的干扰,主张通过专注于学术研究激发学生潜能并整合其特性。基于此,学生的学术追求与道德养成在德国古典大学中备受重视,大学甚至尝试利用“术”与“德”之间的逻辑关系来创造适宜学生修养的和谐环境,即学生能够在这种环境中潜心于纯粹的科学探究,并在探究过程中潜移默化地滋养品格。例如,哲学家施莱尔马赫(Schleiermacher)在柏林大学推行习明纳(seminar)制度,认为这样的教学所唤醒的科学精神可深入到问题的本质,进而完善学生的认知与品格。[5]

此外,19 世纪的德国大学不同于当时欧洲的其他大学,哲学甚至超越文、法、神、医学而被赋予高位,柏林洪堡大学甚至将哲学视为一门专门学科。由于道德哲学是哲学体系中不可回避的内容,因此在德国古典大学中,不仅大学教师普遍具有较高的道德水平,而且随教师交往互动逐渐营造了和谐向善的学习环境。例如,柏林大学首任校长费希特(Fichte)曾指出“大学教师应该是道德最高尚的人”,其本人更是以身作则,即使妻子身患重病也坚持履行教师职责。[6]德国古典大学教师的道德精神无不为学生探究学术和养成崇高品格提供良好的人文氛围,而这些都与大学秉持的修养观息息相关。

(二)注重人文精神与通识素养培育

在人类对自然界、社会、自我的了解还相对贫乏的时代,历史就选择了大学,使大学以人文教育为主培养百科全书式的知识精英。回溯西方大学思想的运行脉络,大学人文精神根源于古希腊文化传统,自大学诞生起就得以展现,在文艺复兴与启蒙运动时期备受推崇,又在19 世纪欧洲古典大学尤其德国大学中得到充分发展。[3]23当时德国大学中新人文主义者把古希腊哲学家视为人文修炼的最高典范,认为他们揭示了人如何成为人的行动准则,只有研习古典文化,才能真正理解各种知识,养成特定的人文态度,实现自我发展和自我完善。

这恰好与修养观所强调的“人性养成”“成己成人”相契合,因而古希腊时期自由教育“七艺”科目在德国古典大学中备受推崇,以此作为丰富学生通识素养与涵养人文精神的重要路径。例如在柏林大学创办前,德国大学普遍将哲学院视为学生升入神、法、医三个学院的初级学院,柏林大学创办后,其将“七艺”科目视为培养“有修养的通才”的重要路径,并将哲学院视为大学的中心。[7]必须指出的是,19 世纪德国大学所培养出的“有修养的通才”并非大多数,但从研究德国大学价值观念的视角看,培养“有修养的通才”确实是19 世纪德国大学奉行的标准,多科类的纯粹知识学习与人文修养成为当时大学生培养的基本要求,也是修养观所展现出的核心思想。

三、德国古典大学修养观的生命力量

修养起源于基督教关于“上帝塑造人类”“事物神性显现”的蒙昧主义观念,在启蒙运动时期拓展出“人的个性发展”与“成己成人”的人文内涵,随后在19 世纪初德国大学改革运动中,被上升为一种大学理念并影响德国大学乃至欧洲大学改革发展。当修养作为大学理念时,其获得了大学精神甚至高等教育哲学的形而上地位,因此其必然因时代需求而传播,又因作为理论遗产而被追溯与品鉴,故而有着强大的生命力量。

(一)推动德国高等教育繁荣发展

作为德国大学改革运动起点的柏林大学,在创立伊始就旨在追求纯科学学习和研究自由。在当时的柏林大学,学生可根据自身想法自主开展学术探究,教师则在过程中给予适当指导,这种崭新的大学风貌弥补了当时社会风气撕裂与人文精神缺失的不足,使德国社会形成了人文修养与学术研究蔚然成风的新气象。[8]此外,洪堡十分强调“文化国家”观念,主张以修养为理念的大学符合国家利益,大学实现组织目标即在更高层次上实现了国家目标。[9]这一关于修养的功用取向观,凸显出近代大学世俗化倾向,也为德国高等教育走向繁荣奠定了思想基础。此后,德国大学在国家财政的支持下普遍崇尚学术探索,并最大限度地保留研究自由,并在以修养观为统领的大学理念的引领下,德国大学在哲学、理学、文学、科学等领域做出了惊人的成绩。据统计,仅20 世纪头14 年,德国就斩获了18 个诺贝尔奖,涵盖医学、生理学、物理学、文学等学科。[10]19 世纪中期至20 世纪初,德国还涌现出一大批享誉世界的大师学者,如洪堡、费希特、费尔巴哈(Feuerbach)、叔本华(Schopenhauer)、海涅(Heine)、马克思(Marx)、恩格斯(Engels)等,他们的思想已经超越国界,开创了人类文明的新征程。显然自柏林大学改革以来,德国高等教育逐步走向繁荣,并以独到的注重学术研究和人文修养的办学理念在国际高等教育体系中独树一帜,一度成为19 世纪公认的世界学术中心。

(二)影响中国近代大学理念建构

德国大学以其丰硕的学术成果誉满世界之际,中国近代大学尚处于初创期。在洋务运动和维新运动掀起的学习西方热潮中,北洋公学与南洋公学先后创办,这两所学校奠定了中国近代大学雏形。[11]1898 年作为中国近代第一所国立大学的京师大学堂得以创建,标志着中国近代国立高等教育正式开端。辛亥革命后京师大学堂更名为北京大学,自此北京大学成为中国近代大学的标杆与垂范,北京大学办学思想的转型无疑影响中国近代大学理念建构。蔡元培主政北京大学后,将其在莱比锡大学留学期间所汲取的德国大学观进行适切改造,并应用于北京大学改革。他先继承并发展了“由科学而达致修养”的德国古典大学观,十分推崇纯粹的学术活动,认为对大学的改革就是使其成为探讨纯粹科学的学术机构。[12]随后,他汲取修养观所强调的人文精神和通识素养培育,主张大学应当尽力塑造学生的完全人格,认为学生最好的学习状态就是通过“自学”发现求学的门径和兴趣点。[13]最后,如同德国古典大学十分重视学生道德精神培育,蔡元培结合近代中国国情倡导“教育救国”的道德精神教育。

蔡元培对北京大学的改革不仅是大学办学实践的变革,更是一场大学理念的变革。它开启了“学”与“术”、“理性主义”与“功利主义”的分离历程,为中国近代大学理念筑构了蓝本。1918 年,蔡元培在《北京大学月刊发刊词》中重申“大学为共同研究学问之机关”“大学循思想自由原则”“大学行兼容并收主义”,此可谓其大学理念的三个支柱。[14]这些理念成为中国近代大学主流精神写照,追溯其思想根源,无不与德国大学修养观休戚相关。

(三)成为现代大学建设的精神指引

蔡元培对北京大学的改革奠定了中国近代大学的精神基础,这种精神基因并未因20 世纪的文化冲突与革命动乱而中断承续,反而被大批留德或留美归来的学者所推崇,他们立足于本土实际,不断对西方大学观念进行解读与引介。例如,俞可教授认为德国大学观由“重语言人文熏陶”“重修身”“重学术研究”三个紧密相关的部分组成,语言是修身的核心介质,修身是成人的必要前提,而探究学术则是大学培养人才的根本路径。[15]这些关于西方大学理念的论述不仅为中国现代大学建设发展提供了理论参鉴,也激起了人们对于现代大学的反思。关于“回归大学之道”“大学不是市场的风向标”“我们时代的大学精神”等相关批判性的论述越来越多,尽管学者们的话语表述不尽相同,但基本认同现代大学的核心理念是为学生的个性化和社会化发展创设条件,以培养通专融合、品德高尚的人才。[16]这种理念认同无疑可追溯至20 世纪上半叶的美国大学精神以及19 世纪下半叶的德国大学精神,尤其与德国大学修养观所强调的“个性养成和个体发展”相通相融。显然,修养作为人文主义思想下孕育转化的观念,其价值功用可超越时空边界,对我国现代大学办学理念塑造依然具有指引作用。

四、德国古典大学修养观对中国“双一流”大学建设的启示

相较于古典大学,现代大学日益成为民族国家提高综合国力的重要引擎,成为抢占全球科技竞争制高点的重要机构。随着我国成为全球经济强国和高等教育大国,稳定经济增长和建设高等教育强国便成为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在此背景下,国家通过行政规划和资源聚焦的方式推进中国大学梯队式进入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行列,以助力加快建成高等教育强国。然而,随着大学卷入现代化建设的程度日益坚深,其人才培养理念也渐渐与古典大学相偏离,一些大学甚至完全被短期经济利益所吸引,以工业或商业生产逻辑审视人才培养,不断程式化教育过程,把教育目标化约为培养学生的专业技能及帮助学生更好就业。高水平大学也存在日益强化社会服务功能的倾向,逐渐偏离“实现人的卓越和追求真理”之理想。[17]这些高等教育现代化发展陷阱无疑制约中国大学走向真正卓越,而非排名上的一流。因此,在我国大力推进“双一流”大学建设背景下,有必要重温德国古典大学修养观,从中寻获思想启发,以更好地推进“双一流”建设。

(一)以道德修养助推一流德育体系建设

大学是立德树人的主阵地,良好的德育体系既可有效增强学生的爱国爱校之心,又可提升教师的教学责任感,增强他们的组织归属感。然而,今天的大学已经深深卷入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社会服务职能越来越突出。加之受量化评估的影响,大学日益追逐指标达成,并对外部资源的依赖越来越强,导致教育功利化思想不可避免地渗入办学者、求学者、教育者等利益相关者的价值体系中。[18]这些因素对大学立德树人环境营造具有消极影响,不仅制约德育成效,而且联动影响大学整体育人生态。

“双一流”大学建设成效虽然体现在组织单位层面,但其根本着力点在于人才培养过程,即学生培养质量是决定学科乃至大学是否一流的关键。而道德与价值观教育是引导学生至善至美的首要途径,也是促进学生全面和谐发展的基础性工程。因此,“双一流”大学建设必然无法回避一流德育体系建设。在加快推进高质量教育体系建设背景下,重读德国古典大学修养观并以道德修养为宗旨,以师德修养与学生心灵塑造为平行路径,以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相统一为原则,以回归生活世界为育人方式,构建“成人与成才相统一”“良知与良行相统一”的一流德育体系,有助于高质量推动“双一流”建设。

(二)以学术修养优化科研队伍建设

大学作为民族国家科研创新的重要摇篮,历来被视为国之重器。目前我国正处于加快构建创新型国家的攻坚时期,国家对大学的要求从“适应经济社会发展”转向“引领科技前沿”。因此,提高学术水平和科研能力便成为“双一流”大学建设的重中之重。然而,大学科研能力提升并非一蹴而就,也并非资源配备齐全即可实现。相较于物质资源的完备性,它更依赖于人才资源优势组合及制度资源的弹性适切,即大学科研能力提升有赖于高水平科研队伍建设。建设高水平科研队伍并非易事,当前高校科研队伍总体上存在研究目的不明确、研究劲头不足、学术创新能力不足、团队官僚化等短板问题[19],这些问题不仅制约科研投入的产出水平,而且影响国家总体科研水平。

基于此,可重审德国古典大学“由科学达至修养”的大学观,将其转化运用于助推高校科研队伍建设。首先,中国大学要普遍树立学术至上、质量至上的观念,促使各大学形成浓厚的科学研究氛围。其次,强化通过学术研究达至专业修养和学术道德修养的专业发展路径,形成学术研究高于生存之道的学术人角色认知,提高教师的精神境界,激发其科研活力与创新精神。最后建立科研成员交流合作的长效机制,交流、合作、共享既是个体社会化与个性化发展的必备要求,也是学术研究的必要品质,还是科研成员共同推动组织目标实现的影响因素。[20]总之,坚持学术修养是优化大学科研队伍建设的重要路径,有助于推动形成一流科研队伍建构模式,进而间接助推“双一流”建设。

(三)以人文修养匡正组织文化建设

大学是文化传承与创新的圣地,在文化繁荣发展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并从中获得可长足发展的精神力量。当前囿于大学自身的逻辑矛盾和生态环境的种种影响,大学文化逐渐呈现出教学精神遮蔽化、学术取向功利化、管理体制行政化的扭曲失衡现象。[21]当市场经济体制与大学资源依赖本性融合互构时,大学越来越成为社会的风向标,与市场互动日益密切,甚至大学评估文化日渐趋同于公司组织的绩效文化。在此背景下,构建大学成员物质文化建设与精神文化建设协调共进的文化生态,成为推动大学走向卓越的重要文化支点。因为大学发展离不开精神文化建设所提供的价值指引,削弱对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应然价值的反思与坚守,将会使利己实用的功利主义思想渗入大学组织思维与成员思维中,进而严重制约大学卓越发展。

因此,在大力推进“双一流”建设背景下,有必要重温德国古典大学以人文主义著称的修养观,以中西方优秀人文元素为载体,以重塑大学文化生态为抓手,构建以学生为本的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大学发展观,向内升华大学深厚的文化底蕴与思想精神,向外展露大学独特的人文气质与开放进取风貌,进而为更好地推进“双一流”建设提供理念准则与精神动力。

(四)以通识修养推动学科生态建设

19 世纪初的欧洲大学率先提出通识教育,随后德国大学进一步发展了通识教育理念,提出培养“有修养的通才”。大学无论培养通才还是专才,均以人的发展水平与需求为前提。获得“自由而全面”发展是人的发展的最高水平或最高要求,因此现代大学尽管以专业为单位培养人才,但仍须注重本科生培养的整全性,即要建立起较为完备的可支撑本科生通识教育和专业教育的学科结构。

完备的学科结构建设与大学学科建设战略与规划有关,“双一流”建设以来部分大学秉持“消枝强干”的原则争创一流,导致许多弱势学科或专业纷纷被撤并。显然这并不符合学科发展逻辑,破坏了学科应有的生态结构。事实上,斯坦福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哥伦比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四所公认的世界一流研究型大学均向学生提供了丰富的跨学科项目,尽管支撑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的相关学科并非皆是一流,但学科结构均较为丰富。[22]因此,有必要回首德国古典大学关于培养“有修养的通才”之观念,通过打造通识课程体系和增设跨学科专业课程提高学生通识修养[23],以加强学生通识修养为理路打破资源堆砌与重点扶植的短视功利化学科建设逻辑,形成学科共生共享的良好生态,进而高效赋能“双一流”建设。

五、结语

修养根植于基督教关于“上帝塑造人类”“事物神性显现”的蒙昧主义观念,在启蒙运动时期拓展出“人的个性发展”与“成己成人”的人文内涵,随后在19 世纪初德国大学改革运动中,被上升为一种大学理念并直接影响德国大学乃至欧洲大学改革发展。当修养作为大学办学理念时,其便具象化为教育的内在属性以寻求大学成员“本我”的完善,并逐渐获得以人的学术追求、道德涵养、人文精神及通识素养培育为思想精髓的高等教育哲学地位。修养因时代需求而演变与传播,又因作为大学理念遗产而被追溯与品鉴,呈现出蓬勃的生命气象。

在推进“双一流”大学建设和高等教育强国建设背景下,中国大学有必要适切汲取德国古典大学修养观的思想精髓,以道德修养助推一流德育体系建设,以学术修养优化科研队伍建设,以人文修养匡正组织文化建设,以通识修养推动学科生态建设,进而通过提升大学教师与学生的满意度赋能高质量高等教育体系建设。总之,修养观是从德国土壤中结出的硕果,其人文贡献超越时空疆域,直到今天我们仍能从中探索真理并挖掘当代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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