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中华诗教
2023-02-11张海鸥
张海鸥
诗教就是以诗育人,立诗心,育诗才,引导人超然物外,自由独立,高贵优雅,悲悯仁爱。诗教通过读诗、诵诗、写诗的过程,培育高贵的人文精神和高雅的审美情趣,涵养有诗意的情怀,提升有诗意的审美,丰富有诗意的生活,成就有诗意的人生境界。
中华诗教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孔子是诗教的奠基人,他选诗删诗编成《诗经》,并且以诗乐结合的方式教诗育人。《史记·孔子世家》说:“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孔子认为学诗是高级人生的必修课,“不学诗,无以言”(《论语·季氏》)。他注重诗的社会功用,认为“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意思是说诗能引发人联想,可以帮助人观察和认知,有助于切磋交流,有助于批评劝谏执政者。孔子又说:“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论语·子路》)学诗是有用的,但如果学诗而不致用,那就是白学了。
孔子的诗教观过于强调社会功用,不怎么讲诗的审美功能。汉儒继承并发挥这种诗教理念,《诗大序》强调诗歌的本性是言志抒情:“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强调诗歌能反映社会现实:“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强调诗歌能感动人心:“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乎诗。”强调诗歌有教化作用:“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
刘勰《文心雕龙·明诗》特别强调诗歌的言志抒情的性质:“诗者,持也,持人情性”。
钟嵘《诗品》卷首开宗明义:“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揺荡性情,形诸舞咏。照烛三才,晖丽万有,灵祇待之以致飨,幽微藉之以昭告。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
唐宋时期国家考试设诗赋科,是对诗教重要性的高度认可。这种国家引导使读诗成为教育的必修课,写诗成为读书人的基本功。
20世纪以来,诗教不像古代那样重要了,因为现代科学技术教育所占比重越来越大。读诗已经不是人生的主要课程,写诗的人就更少了。然而诗教的文化作育功能、兴观群怨功能、风雅颂功能、审美涵养功能并不过时,其生命力与人类文明同在。
20世纪以来,文化转型,新旧文化碰撞融汇。仅就诗教而言,不只是内容的赓续和创新问题,还有自由体式与格律体式的并存与互动。这实际上丰富了诗教的形式和内涵,对同一受教育者而言,无论自由体诗歌还是格律体诗歌,都是可学而有益的。诗坛、诗学、诗教形成了新、旧分立并存的局面。
《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开设“中华诗教研究”专题栏目,为诗教研究提供学术平台,无疑将会对加强我国诗教研究、推动诗教实践产生积极的作用。
本期推出4篇有关诗教的学术论文。《〈诗经〉的现代演唱》的两位合作者都是诗教中人:张海鸥是中华诗教学会会长,致力诗教多年,既有深厚的实践体会,又有较深的理论探索,目前正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古代诗歌在现代的演唱情况研究和文献叙录”;毛玲任职于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诗经》文化艺术研究中心,这是教育部2019年批准的“《诗经》文化传承基地”。近10 多年间,该基地已将《诗经》全部作品进行谱曲,长期指导学生演唱并多次获奖。这篇论文比较全面地展现了《诗经》现代演唱的基本风貌,信息丰富而可信。《应试诗的诗教内涵及其当代面向——以晚清试帖诗学观为中心》的作者张奕琳是中华诗教学会秘书长,她的论文将科举应试诗教育和现代诗教通联观照,进而思考诗教从古到今的方式、价值和意义。《传统诗教之当代高等教育模式探析》一文的作者陈慧是中华诗教学会理事,既擅诗词创作,又在中山大学开设诗词写作课多年,曾在某次诗教研讨会上发表诗教理论和实践探索的文章,深受嘉评。南开大学李云博士的《叶嘉莹诗词人生背后的家族文化特质》,将叶嘉莹诗词人生与其家族文化乃至近世以来满汉文化的变迁通观而深论之,尤其对其“弱德之美”品格的渊源进行了深入挖掘。此文全面展示叶嘉莹先生成为诗人的生涯并探析其文化基因和精神品格,许多资料都是第一手。全文经叶嘉莹本人和她胞弟之子叶言材“亲自审订,获得首肯,同意发表”。叶嘉莹教授是中华诗教学会首位荣誉会长,今年适逢这位感动中国、享誉世界的诗人兼学者的百岁华诞,这篇文章的发表显得尤为可贵。这4 篇论文从不同角度展示诗教研究的成果,为当代诗教研究打开了新窗口,信息丰富、理论概括富有新意,对于本领域的后续研究具有很好的启示,对于同类研究也具有示范意义,堪称中华诗教领域的一大亮点。
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地处天涯海角,听其名令人首先想到海洋科学,但其学报并未疏远人文学术,设置“苏学研究”“中华诗教研究”等人文色彩浓郁的专题栏目,既有远方又有诗,难能可贵。本人应邀主持本期诗教专栏,荣幸又忐忑。所幸4篇文章新颖丰富,可慰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