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洪生教授芳香疗法缓解肺癌后轻中度抑郁经验总结

梁静华 冯臻谛 林洪生

（1.北京市西城区广外医院中医康复综合科，北京，100055；2.中国中医科学院望京医院中医科，北京，100102；3.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肿瘤科，北京，100055）

癌症在现代医学临床上称为“癌”（cancer，carcinoma），为起源于上皮组织的恶性肿瘤分型的一个类型。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寿命的延长，各种恶性肿瘤的患病率、病死率逐年增加，2018年全球癌症统计，目前恶性肿瘤已位居临床死亡病因的第3 位[1]。其中肺癌处于我国临床恶性肿瘤发病率、病死率的首位，2020年临床数据显示，中国肺癌发病率占全球的37%，病死率占39.8%，更有研究显示，肺癌五年生存率仅为19.7%[2-4]。随着对住院肺癌患者手术、放化疗、靶向药、免疫治疗等手段的实施，手术治疗所致的躯体损伤、抗肿瘤药物的不良反应、在社区肺癌患者对疾病的恐惧、护理不当、癌性疼痛等，均会增加患者的无助感，发生不同程度的抑郁，甚至有些老年患者出现术后抑郁合并谵妄的症状，严重影响了患者的生活质量、战胜疾病的信心及治疗效果[5-9]。

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肿瘤科林洪生教授，长期从事中西医结合治疗各型恶性肿瘤的临床、教学以及科研工作，其在继承传统中医药理论同时，不断创新，“西学中用”灵活运用中西医结合手段，规范化治疗恶性肿瘤，在提高生存率、改善生活质量、预防复发与转移、减轻放化疗不良反应的同时，对肿瘤患者伴发的抑郁状态进行认知疗法及中草药香薰外治综合干预治疗[10]。本文作者自2019年～2022年跟师学习，现对林洪生教授芳香疗法治疗肺癌后轻中度抑郁经验进行总结如下。

1 中医传统理论对肿瘤、肺癌病因病机认识

林洪生教授认为肿瘤的发生是在人体阴阳气血失调、脏腑正气虚弱、功能失调的基础上，外邪（致癌因素）入侵，外邪长期对机体的侵害，导致体内产生“气滞、血瘀、痰凝、湿浊、热毒”等邪实，日久留滞为瘤[11]。如《灵枢.刺节真邪论》载“虚邪之入于身也深……邪气居其问而不反，发于筋溜。有所结，气归之，卫气留之，不得反，津液久留，合而为肠溜，久者数岁及成，以手按之柔。已有所结，气归之，津液留之，邪气中之。凝结以易甚，连以聚居，为昔瘤，以手按之坚”。宋代东轩居士增注的《卫济宝书》文中论述了各种癌、痼、瘭、疽等外科病证的治疗方法，是我国古代医学书籍第1次使用带病字头的“癌”字。其后宋.杨士灜著《仁斋直指附遗方论》述“上高下深，岩穴之状，颗颗累垂……毒根深藏，穿孔透里”对癌症的特征作了详细的描述。至清.李用粹撰《证治汇补.积聚》记载“积之始生，因起居不时，忧恚过度，饮食失节，脾胃亏损，邪正相搏，结于腹中，或因内伤外感气郁误补而致”。由此可见古代先贤已经对临床肿瘤的病因、症状进行了详细观察及诊疗总结。

肺癌是现代医学概念，但依据其临床表现，可散见传统中医中喘证、咳嗽、肺积、息贲、肺疽、肺痈、肺痿、肺疮等病证范围。其病位在肺，病机属本虚标实。

肺癌的病因可分：内因、外因。内因方面：肺为娇脏，五行属金，居上焦，主一身之气，主气之宣发肃降、通调水道，开窍于鼻，在情主忧悲。先天肾气旺盛则金水相生互为滋养，后天脾胃功能健旺则土生金肺气充足。如果（遗传因素为主造成）先天不足肾失温煦气化；脾胃虚弱不能正常生成气血、运化水谷精微，致痰饮、水湿、浊毒邪实内生；七情所伤，导致忧悲伤肺，均可加重肺气虚弱，主气功能下降，不能辨识这些邪实。肺朝百脉，日久则邪实归于肺产生瘤变。

外因方面：外邪入侵，肺先受之。六邪、疫毒戾气、雾霾、吸烟、粉尘、各种有害气体等，均可导致肺脏受损。如果肺气恢复、外邪侵害消失，则阴阳平衡身体复原。如果肺气亏虚，外邪留驻不去，影响肺脏功能，则邪毒入里，形成各种邪实，阻碍经络气血运行，久病入络，痰浊留置日久则生它变成微症瘕（结节），以致瘤变。如果早期发现，通过治疗，正气恢复则邪实被祛除，正气恢复身体可康复，如果正气不能辨识这些体内产生的邪实，则瘤日久会为之恶变，导致恶性肿瘤生成[12]。

2 传统中医对肺癌后抑郁的发生病因病机认识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记载“在脏为肺，在志为忧”悲和忧虽有不同，但对人体生理活动的影响却大致相同，故忧和悲同属肺志。《素问.举痛论》记载“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悲则气消，忧则气聚，思则气结”，可见过度悲忧伤肺，导致肺气抑郁及肺气耗伤的病机变化。肺精气虚衰或肺气宣降失调，导致机体对外来侵袭及内伤刺激耐受能力下降，也易于产生悲忧的情绪变化。悲忧皆为人体正常的情绪变化或情感反映，但悲忧过度则可损伤肺气，影响肺脏各项生理功能。肺气不足则呼吸无力，而见少气不足以息，津液不得输布而见痰饮内生、痰瘀阻络、阻塞气道，加重病情进展，反之也会产生抑郁不安，不利病后的康复。

林教授认为：气血即阴阳，气为人体、脏腑功能活动的体现，血为人体细胞、组织、器官结构组成的具体成分。可见传统中医理论认为，阴平阳秘、精神乃至，即人体组织结构正常则血脉调和，机体脏腑组织生理功能、新陈代谢正常则气的运行通畅。

《素问.通评虚实论》记载“膈塞闭绝，上下不通，则暴忧之病也”。可见阴阳失衡，情志失调，正气亏虚，则外邪内侵，脏腑功能紊乱，导致各种邪实产生，留滞体内，形成肿瘤。由此可知肿瘤既是全身性疾病，也是一种全身疾病的局部表现。正气、脏腑功能虚衰，导致邪实瘀滞肿瘤的生成。

肺癌的发生，严重阻碍肺的生理功能，其主气、宣发肃降失司，不能辨别郁滞肺部的痰湿、浊毒、瘀血等邪实[13-14]。气机运行不畅，也加重肺主情感的失常，而忧悲情绪的发生，反向加重肺气虚衰，进而七情失调抑郁状态产生加重。思虑伤脾，导致后天之本功能失常，气血生化之源不足，加重正气的虚损；惊恐伤肾，导致肾元温煦、滋养脏腑功能失司，更加重肺气亏虚、水湿、浊毒、痰瘀、癥瘕的留滞，导致肿瘤病情的加重[15]。

由此可见正气衰损，不能识别各种邪实，是肿瘤产生并进一步恶性病变的基础，而恶性肿瘤的产生与抑郁情绪互为因果、恶性循环，是彼此加重的过程。七情失调造成脏腑功能进一步损伤，正气受损不能恢复，就会加快恶性肿瘤进展，以致耗气伤血、阴阳离决而死亡。

3 中医辨证论治

林洪生教授通过多年的临证观察，认为肺癌后抑郁病机为：正气亏虚，邪实留滞，七情不畅，气机郁滞，心神失养等。临床常见证型分为如下。

3.1 忧悲伤肺、肺气亏虚证

临床症见：面晄白，乏力气短，长吁短叹，情绪低落，忧悲不寐，咳嗽，喘憋，时咯白痰，胸背隐痛，纳差，大便干少，小便可。苔白腻舌质暗淡，舌下脉络迂曲紫暗，脉弱细数。

3.2 思虑伤脾、气血亏虚证

临床症见：面色萎黄，乏力纳呆，饥不思食或不饥不食，形体消瘦，思虑烦闷，眠差多梦，大便干活溏泄，小便可，苔白腻或黄腻，舌质淡暗，舌体瘦小或舌体胖大边有齿痕，舌下脉络迂曲紫暗，脉可见浮缓、弦滑、细数等。

3.3 肝郁气滞、疏泄失常证

临床症见：面色青淡，善叹息，咳嗽咯少量黄白痰，胁肋胀满，烦躁眠差，时巅顶痛，口苦易怒，痞满纳呆，目赤耳中隆鸣，苔薄腻舌质暗红，舌下脉络迂曲紫暗，脉弦滑数。

3.4 心神失养、痰热内扰证

临床症见：精神恍惚，心神不宁，多疑易惊，悲忧善哭，喜怒无常，或时时欠伸头晕乏力，易疲劳，怔忡不宁，时有胸闷咳嗽咯黄痰，胸背隐痛，眠差易醒，情绪低落，纳呆，口黏口臭，大便干小便黄，苔薄腻舌尖红，舌下脉络迂曲紫暗，脉滑数。

3.5 惊恐伤肾、肺肾两虚证

临床症见：头晕乏力，不耐疲劳，腰膝酸软，耳中蝉鸣，记忆力下降，毛发稀疏，易恐善惊，纳呆眠差，梦魇不断，房事不佳，大便干或溏泄，小便清长，夜尿频数，苔薄白腻舌质暗淡，舌体可见齿痕，舌下脉络迂曲紫暗，脉沉细数滑。

4 中医临床治疗

林洪生教授治疗抑郁病证依据多年临证经验，主要是从“气机运行，升降出入”着手，认为“气为血之帅、气行血行”机体气血运行正常，卫气固密则阴阳协调、心神通明，气畅郁消，则有利于患者身心健康，日常生活质量改善，病情稳定和机体康复。

《素问.六节藏象论》曰“肺者，气之本”。《灵枢.脉度篇》曰“肺气通于鼻，肺和则鼻能知香臭矣”，鼻为呼吸之气出入之所，通过肺系（喉咙、气管等）与肺相连，鼻的主要生理机能是主通气和主嗅觉，肺气宣畅，鼻窍得养而通利，嗅觉灵敏。另肺在体合皮，人体皮肤，传统中医又称“气门、鬼门、玄府”，卫气充盛，控制着汗液的排泄，调节人体津液的代谢，皮肤腠理致密，则外邪不易入侵。

林洪生教授在中西医结合治疗肺癌同时，兼顾患者出现的抑郁状态给予辨证论治，总结所有临床常见证候分析认为：肺癌后抑郁总病机：忧悲伤肺、气机郁滞、心神失养。可以统一治法为：芳香开窍、解郁安神。采用中草药香薰外治之法，可以减少患者药物摄入、减少与其他中西药物的相互作用，不影响原有肺癌治疗方案疗效，具体施用如下。

芳香疗法的香囊制作：藿香10 g，木香10 g，沉香12 g，檀香12 g，降香12 g，丁香12 g，玫瑰花10 g，乳香12 g，没药12 g，肉桂12 g，茉莉花10 g，香薷10 g。以上诸药打粗粉装入香囊，放枕边或佩戴。

外用香薰药浴组方制作：丁香9 g，玫瑰花6 g，茉莉花6 g，肉桂9 g，夏日加薄荷12 g。

以上药物装入纱布袋，水煮后调节至37～42℃温水药浴或泡浴15～20 min，浴后20 min 清水冲洗。每日或隔日1 次。

5 总结

2013年～2014年中国老年人群恶性肿瘤发病和死亡分析显示，老年人常伴有多种基础慢性病，发生恶性肿瘤后更容易出现抑郁焦虑症状，是疾病加重、病死的独立因素，对患者治疗康复、预后影响非常大，急需临床工作者加以重视。

现代医学临床观察研究发现抑郁障碍发生的相关因素有：①遗传因素；②生化因素；③神经内分泌功能失调因素；④神经可塑性因素；⑤心理社会环境因素；⑥人格因素；⑦儿童期的经历因素；⑧躯体因素；⑨精神活性物质的滥用和依赖因素；⑩药物因素等。

其中在躯体因素中，特别是恶性肿瘤的患者中抑郁障碍的发生率明显高于一般人群，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恶性肿瘤对患者的健康和生命所构成的威胁以及患病以后对患者生活质量和社会功能的影响、抗肿瘤药物的不良反应、手术、放疗等治疗所致的躯体残缺或生活的不便等均可以作为抑郁障碍的重要诱因[16-17]。西医治疗：①认知治疗；②行为治疗；③西药治疗：常用黛力新、氟西汀、文拉法辛、米氮平、安非他酮等治疗，其不良反应可能会有短暂的不安和失眠，长期使用可能出现锥体外系反应或有自杀倾向[18-19]。

传统中医认为心境障碍所出现临床症状属中医“郁病”“怔忡”“百合病”“脏躁”“不寐”等范畴，其既可以因七情不畅，内伤脏腑功能，也可以因各种原因如恶性肿瘤导致的脏腑发病后，致使相应脏腑在志功能失常，从而表现出不同抑郁、焦虑情感障碍。

《素问.灵兰秘典论》记载“凡此十二官者，不得相失也。故主明则下安……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使道闭塞而不通，形乃大伤”，强调了心为诸脏主宰的观点。因为心主神明，能调节机体各个脏腑的功能活动，亦能调节机体与外部环境的平衡，若心的功能失常，人体脏腑之间的“相使”关系遭到破坏，就会出现神志和气血失常，以致全身功能失调而发病。《灵兰秘典论篇第八》曰“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心为君主之官，为五脏六腑之大主，肺为相傅之官而主治节。心为君主，肺为辅相。人体各脏腑组织之所以依着一定的规律活动，有赖于肺协助心来治理和调节。故《类经.脏象类》曰：“肺主气，气调则营卫脏腑无所不治”，故肺朝百脉，助心主治节。管理调节血液的运行，若肺气失调，可引起神明昏蒙、情感抑郁、心血运行不利。可见心主血，肺主气，心与肺的关系，是气和血相互依存、相互为用的关系。血的运行有赖于气的推动，而气的输散分布也需要血的运载。今肺气亏虚从而导致血瘀、痰瘀阻肺、微症瘕的形成、癌瘤的发生，而肺癌后忧悲抑郁的发生，会加重肺气虚或肺失宣降，影响心的行血功能，使神明扰动气机紊乱。

《灵枢.平人绝谷》记载“五藏安定，血脉和利，精神乃居，故神者，水榖之精气也”，说明脏腑活动正常，则气血旺盛、运行通畅、阴阳调和、情志舒畅。临床情志异常与脏腑功能失调互为因果，会加剧脏腑功能紊乱、加重抑郁焦虑情绪、阻碍气血的生成及运行，造成正气不足，不能识别邪毒、抗邪无力，加重各种邪实瘀滞体内形成肿瘤，如若不能及时调整则会进展为各型恶性肿瘤，或加重恶性肿瘤的复发、扩散。

林洪生教授认为七情失调会阻碍正气运行，降低正气对邪实的监控祛除；加重脏腑功能紊乱，利于邪实产生和病情加重；妨碍人体正气及脏腑功能恢复。虽然老年人和非老年肺癌患者抑郁情况及影响因素不同，但中医治疗肺癌后抑郁要治病求本，均可以“芳香开窍”“解郁安神”大法为宗旨[20-21]。

临床林洪生教授以“扶正固本”大法治疗肺癌，提高患者免疫力、抗感染能力、抗癌能力、机体自我修复能力，为正气识别、祛除外邪和体内瘀滞邪实的能力。这样既可以预防肿瘤的发生，也可以抑制肿瘤的发展、更可辅助西医治疗消除肿瘤[22]。通过培土生金，增强患者脾胃功能，恢复后天之本的脾胃气血生化之源，使人体气血旺盛，肺气得充，正气复原，免疫力、抗感染能力逐渐恢复，就能识别体内瘀滞的邪实肿瘤，才能祛除邪实毒邪[23]。

在肺癌后抑郁实际临床诊疗工作中发现：患者不同年龄、性别、社会支持、营养风险、癌性疼痛、社会支持、肺癌病理分型及病情的不同，伴发的抑郁程度也有区别[24]。林洪生教授首先采取认知疗法、行为疗法在精神情感上鼓励、激励患者战胜疾病的信心；在中西医结合内治法同时，采用中草药“芳香开窍”外治香薰疗法，可以减少患者内服药物、避免药物间的药效干扰。鼻为肺之窍，芳香中草药气味，通过鼻窍直接吸入肺部。现代药理学也表明，芳香性气味能使人体呼吸道分泌出较多分泌性免疫球蛋白lgA，其具有抗病毒、提高呼吸道抵御病原微生物入侵的能力，从而达到预防呼吸道感染的目的。芳香中草药气味中的各种化学成分或分子经鼻子吸入到嗅蕾，其神经冲动传达至脑的边缘系统，边缘系统中的杏仁体处理情绪反应，海马回则可以恢复记忆，当吸入香味时，嗅觉神经立即传递到边缘系统启动记忆，所闻到的味道和情绪反应结合，进而表现在行为上，呈现出高兴、生气、放松或是焦虑的行为。当香味传递到大脑皮质的下视丘时，则会影响到自主神经系统及内分泌系统的调节作用，可以调节脑内多巴胺、内啡肽等神经递质分泌，降低交感神经系统兴奋性，增加副交感神经系统兴奋性，加上芳香药浴，更可以缓解焦虑抑郁情绪，改善睡眠障碍[25]。

故林洪生教授在西医放化疗、免疫治疗、靶向治疗等标准化治疗肺部恶性肿瘤的同时，通过“芳香开窍、解郁安神”的中西医结合外治香薰疗法，积极改善患者七情失调抑郁的情绪，打断上面恶性循环，抓住阴阳失衡、气机不畅的本质，改变肿瘤在人体生存的“土壤”，恢复细胞健康生长的环境，使患者受损正气得以恢复，机体气血得以充养，使体内瘀滞邪实（恶性肿瘤）被识别、监控、抑制和预防恶性肿瘤的复发，同时抑郁得以缓解、康复[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