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控诉者

马岚熙

片  名《法证科学：血液的秘密》

语  言 英语、德语

首  播 2020-11

德国电视二台上映的纪录片《法证科学》共有三集，分别讲述了法医昆虫学、DNA检测和血液检测在法医鉴证中的运用。和其他鉴证纪录片不同的是，这片子不是由某个案子出发，引出破案过程中所运用的鉴证关键元素，而是直接从这三个关键元素的过去、发展和现状来展开的，其中穿插着不同的案件，引人入胜。这里要介绍的是其第三集：血液的秘密。

“分子弹道学”：非接触的物体也能够互相留下痕迹

2012年8月20日下午，德国诺伊斯的一间公寓响起门铃声。几位朋友来拜访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年轻母亲，却久久无人应答，唯有音乐声从屋内传来。他们很担心，于是报了警。警方开门的一瞬间，可怕的景象映入眼帘：这名年轻母亲和孩子被人用枪打死，躺在地上。警察们收集了一切证据，以便交给犯罪实验室。杜塞尔多夫的阿德勒探长回顾了这场谋杀：“当时警察局凶杀部接到了案件通知，身为探长的我领导了这起案件的侦查。当我看到现场，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三名受害者都是被枪杀。”

然而这位探长在侦查中发现，还有另一种可能。被害女性的丈夫法拉欧成了第一嫌疑人，但是缺乏给他定罪的足够证据。他有一把手枪，但没有证据证明他在犯罪现场，并开枪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此时，警方寄希望于一种叫作分子弹道学的法医学鉴定。他们找到了在波恩法医研究所工作的库尔茨博士。库尔茨是一位生物学家，他以检测枪击后体液的“反向飞溅”著称。

库尔茨解释说：向有机体射击过的枪支，都会留有证据。这就是血液的反向飞溅效应。库尔茨提到了一位法医学前辈，1910年现代法证科学奠基人之一：法国人埃德蒙·罗卡。罗卡曾提出一条著名的假设：“一旦两个物体发生接触，就必定互相留下痕迹。”这就是法医学界的“罗卡定律”。库尔茨说：“在枪击的场景下，人们以为受害者和枪支之间没有直接接触，就不会留下痕迹。其实不然。子弹射入人体时，血液反向飞溅的速度之快，细碎人体组织钻进枪支内部并停留在那里的能力之强，远超人们想象。”库尔茨介绍说：“即使是在数米开外，反向飞溅也能触及枪支。而且血液进入枪支后，从外面是无法擦拭掉的。于是，分子弹道学可以通过检查枪支的内部来发现蛛丝马迹。”凭借这样的检测，枪支与受害人之间的证据链条就能够形成闭环。

库尔茨和他的同事们接受了警方的委托，对于枪支内找到的血液和人体组织进行DNA鉴定。他们使用STR法分析样本。库尔茨解释道：“这一方法可以帮助我们辨别不同的DNA。STR组，即短串联重复序列，在每个人的DNA中，此类序列都不相同。用这个办法，可以识别出不同的人。”通过这种勘验方法，库尔茨等人在样本中发现了不同的DNA，即枪支击中了不同的人，且在枪支中留下了来自不同人的身体组织。这是世界上首例运用分子弹道学进行查证的谋杀案件。使用这一方法，终于能够证明非接触的凶器与受害者之间存在联系。

血迹分析稍有不慎便可能造成冤假错案

镜头一转，来到了法国马塞。血迹形态分析专家菲利浦·艾斯佩兰萨就在此工作。艾斯佩兰萨的工作是破译犯罪现场复杂的血迹。法国有无数庭审与侦查，都向他进行咨询。1983年，艾斯佩兰萨和同行们建立了“国际血迹形态分析师协会”，以更好地研究传播并推进血迹形态分析技术。纪录片指出，当时国际专家们建立此组织，并不是因为一时兴起，而是因为血迹解读本身是件既严肃又困难之事。稍有不慎就会得出错误的结论，甚至会误导法庭作出錯判。影片介绍了这样一个遗憾的案例：北卡罗来纳的达勒姆市，曾居住着著名的作家迈克·彼得森，和他事业有成的企业家妻子凯瑟琳。2001年12月9日晚，当地警局接到了一通来自彼得森家的电话。电话中可以听到迈克·彼得森颤抖的声音。他说自己的妻子刚刚从楼梯上摔下来，伤势非常严重。急救人员迅速赶到现场后，却只能宣告凯瑟琳已经死亡。她的丈夫声称这是一场意外，但警方并不相信他的话。迈克·彼得森被控谋杀了他的妻子。地方检察官让血迹形态专家杜安·迪弗作为专家证人出庭作证。

出庭时，这位迪弗先生十分笃定地说：犯罪现场重构结果清晰地表明，凯瑟琳并非从楼梯跌落，而是被击打致死。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现场四溅的血迹形态。特别是迈克·彼得森短裤内侧的血迹，只能来自他重击凯瑟琳头部时伤口飞溅出的血液。迪弗说服了法庭。最终，2003年10月1日迈克·彼得森被判终身监禁，且不得假释。然而，2011年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迪弗被认定多次在庭审中对血迹形态作出虚假报告。他承认自己之所以对分析结果弄虚作假，是为了取悦控方，以便接到更多的委托工作。

血迹鉴定专家自配的溶剂让凶案真相大白

艾斯佩兰萨自己则是一位兼具科学素养与刑侦经验的专家。纪录片介绍了他参与法国南希市郊区发生的一起“护士失踪案”的全过程。2014年6月28日深夜，34岁的护士朱莉失踪。赶到现场的警方联系了法医小组，并对护士及其男友居住的公寓进行搜查。技术人员们发现有血迹分布在卧室和卫生间。他们还在其男友车内用化学发光手电筒进行检查。这种手电筒的蓝光可以凸显色差，使血迹无处遁形。果然，技术人员在男友车内发现了血迹。所有物证都显示这名男友与朱莉的失踪密切相关。

半个多月后，在该市郊区的海牙森林公园，有人在这里远足时发现了树林中的一个火坑，在灰烬里有人类残骸。他立即报警。DNA检测结果证明这就是失踪护士朱莉的残骸。但是这并不足以将嫌犯送进监狱。此时，法官决定委托血迹分析专家艾斯佩兰萨进行勘验——然而此时，距离凶案发生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血迹能使人们了解犯罪现场以及暴力袭击的种类和强度。但是有时血迹会被擦拭掉，还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渐渐淡化。为了破解护士朱莉惨死一案，艾斯佩兰萨决定采取自制的显形剂，重新对公寓中的血迹进行全面检查。他介绍道：“含鲁米诺的试剂能适用于各种物体表面。但同时一般的鲁米诺又会破坏DNA。我决定研制一种特殊的鲁米诺溶液，让它既能显示出血迹形态，又不会破坏DNA。之后我就研制出了这款名为‘蓝星的试剂。这种试剂甚至能让那些人眼看不到的血迹被冲洗或擦除后的血迹显形，而且还能保证血迹中的DNA完好无损。”纪录片重现了当时的场景：艾斯佩兰萨研制的试剂有一个独特属性，其化学发光效果可以维持很长时间。之后，他使用高级的照相设备和三脚架，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拍摄血迹，并且对血迹进行尺寸测量，并对所有的血迹都标上序号，以便之后进行识别。

果不其然，利用这款他命名为“蓝星”的溶剂，艾斯佩兰萨在死者家中找到了清晰的证据。他找出了很多从前未被发现、甚至被擦拭过的血迹。凭借这些发现和认定，嫌犯于2018年2月被判刑。纪录片颇具深意地总结：“有时血液沉默不语，却仍能控诉罪行。”法医们需要做的，是让它们“开口说话”，并在法庭上“掷地有声”。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