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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青少年犯罪社区预防干预之理论与实践*

2023-02-05

中国监狱学刊 2023年6期
关键词:犯罪预防犯罪青少年

路 琦

(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 北京市 100089)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道理都说明,人会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对于青少年来说,更是如此。青少年的生活环境离不开社区,社区层面因素是考察青少年犯罪预防干预的一个重要因素,青少年犯罪社区预防干预工作需要借鉴已有经验,也需要不断探索和深入研究新情况。美国社区层面犯罪预防干预工作走在了西方国家的前列,值得关注研究。

犯罪社区预防干预意指旨在改变居住社区中维持犯罪的社会条件的行动〔1〕。青少年犯罪社区预防干预在美国青少年犯罪干预与预防体系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从美国1992年修订的《少年司法和犯罪预防法案》(1974 年通过)(简称《法案》)〔2〕第5章中专门为此增设一项新的犯罪预防计划可见一斑。这项计划是“地方犯罪预防计划激励拨款计划”(Incentive Grants for Local Delinquency Prevention Programs),通常也被称为“社区预防拨款计划”(Community Prevention Grants Program)。美国联邦政府少年司法和犯罪预防办公室(Office of Juvenile Justice and Delinquency Prevention,以下简称“OJJDP办公室”)〔3〕主任就该计划每年向美国众议院教育和劳动力委员会(Committee on Education and the Workforce)以及美国参议院司法委员会(Committee on the Judiciary)提交一份报告。OJJDP办公室1997年的报告明确指出,越来越多的证据和研究结果显示出“这种预防违法行为的方法是行之有效的”,“随着第四个计划年度的结束,我们对这一方法的期望已被证明是有充分依据的。

全国已有 470 多个社区接受了严格的社区评估和犯罪预防计划,并获得了拨款。最重要的是,许多人已经开始看到他们的努力取得了令人鼓舞的成果”〔4〕。时至今日,《法案》中的“社区预防拨款计划”仍在实施,足见美国对青少年犯罪社区预防干预工作给予的持续重视程度。

本文主要从理论基础、影响因素、实践逻辑和实践项目视域对美国青少年犯罪社区预防干预工作进行介绍和研究。

一、 美国青少年犯罪社区预防干预之理论基础

专家学者们从社区(社会)层面对违法犯罪的影响提出了许多理论,并形成了青少年犯罪社区(社会)预防干预工作的理论基础。这些理论有社会解体理论(Social Disorganization Theory)、人类发展生态学理论(The Ecological Theory of Human Development)、社会学习理论(Social Learning Theory)、社区失序理论(Community Disorder Theory)、社会联系与控制理论(Social Bond-control Theory)等。特里沃·贝内特(Trevor Bennett)认为以社区为基础的犯罪预防干预理论主要有4个,分别是社区解体理论(Community Disorganization Theory)、社区失序理论、社区赋权理论(Community Empowerment Theory)和社区再生理论(Community Regeneration Theory)〔5〕。笔者认为社区解体理论、社区失序理论和社区再生理论构成指导青少年犯罪社区预防干预的重要理论基础。

(一)社区解体理论

社区解体理论通常也被称为社会解体理论,主要发展自克利福德·肖(Clifford R. Shaw)和亨利·麦凯(Henry D. McKay)对 1900 年代至 1950 年代芝加哥社区犯罪与城市地区关系的研究,即由芝加哥学派(Chicago School)发展起来的与生态学理论相关的一种理论。该理论直接将犯罪率与社区邻里的生态特征相联系。社会解体理论的核心是:一个人的居住地区是其参与非法活动可能性的重要决定因素〔6〕。根据社区解体理论,犯罪,或者更具体地说,男性青少年犯罪,被视为社区(社会)秩序或组织遭到破坏的结果,而社区(社会)秩序或组织是指诸如家庭、教堂和学校,以及社区中心和为年轻人组织的俱乐部(例如 YM/YWCA)。罗伯特·桑普森(Robert J. Sampson )和 约翰·劳里森(John Lauritsen)认为,造成社会组织崩溃以及各社区犯罪率差异的3个关键的结构性因素是:低经济地位、种族异质性和居住流动性〔7〕。

上述观点被称为社会解体理论的经典观点。关于社会解体及其与犯罪的关系的更多当代观点指出了其他结构性影响对犯罪的重要性,例如家庭破裂和社会凝聚力薄弱,这些可能涉及邻里或集体效能的缺乏问题〔8〕。

在社区解体理论的总体框架下,至少在20世纪上半叶,犯罪预防干预实施的项目主要是围绕贫民窟地区的康复和发展计划。近几十年来,社区解体理论催生了一些项目,强调赋予社区居民权利或动员社区居民采取预防行动,减少社区犯罪。

(二)社区失序理论〔9〕

社区失序理论起源于1982年詹姆斯·威尔逊(James Q. Wilson)和乔治·凯林(George L. Kelling)提出的“破窗效应”(Broken Windows)假说,该假说认为无序行为是更严重的街头犯罪等的前兆,它在社区成员中引发恐惧,削弱了社会控制力并使其螺旋式下降。凯林(Kelling)和凯萨琳·柯尔(Catherine M. Coles)后续对“破窗效应”的研究描述了社区失序理论的总体主旨为:不受监管和控制的无序行为会向居民发出该地区不安全的信号;出于谨慎和恐惧,居民会远离相关街道,避开相关区域,减少正常的活动和交往;随着居民身体行为上的退缩,他们也退出了与街道居民相互支持的角色,从而放弃了他们以前在社区内帮助维持的社会控制状态,致使社会原子化开始形成;最终,这样的社区越来越容易受到更多无序行为和严重犯罪的影响。

乔治·凯林和凯萨琳·柯尔认为,无序主要是一种城市现象,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讲,它是“不文明、扰乱生活的粗野行为”。威思利·史可更(Wesley G. Skogan)将无序分为社会无序和自然无序,前者与行为有关(如公共场合酗酒、乞讨、闲逛),后者则涉及 “玩忽职守和肆意腐朽的视觉迹象”(如废弃的建筑物和车辆、垃圾、涂鸦)。在这一理论指导下,犯罪预防的范围主要在于努力解决轻微的无序行为和/或在其在社区扎根并导致更严重的刑事犯罪和社会衰退之前的状况。预防行动主要是通过警方和当地社区居民之间的合作来进行的。

(三)社区再生理论

特里沃·贝内特1998年在主要借鉴托布(Taub)、泰勒(Taylor)和 邓纳姆(Dunham)的工作成果基础上,提出了社区再生理论,其总结了局部经济条件或社区居民的观点对社区犯罪预防的影响等因素。社区再生理论并不仅仅局限于社区安全,社区的整体福祉或“健康”是其关注的中心问题,而安全防范犯罪是其中一个方面〔10〕。托布、泰勒和邓纳姆认为,社区的整体健康状况取决于人们对其经济基础的信心程度〔11〕。在个人或财产的安全层面上,社区再生理论主要关注社区经济基础的影响或其可支配的资源,以防止导致犯罪因素的产生,例如中上层居民的“逃离”,公共和私人领域服务的损失等。泰勒和邓纳姆还认为形成这种看法的几个重要因素是:社区的投资建设水平、该地区的商业利益以及住房存量的维护水平。社区内较大机构如企业投资及其与个人投资的关系也是防止邻里衰退和犯罪的重要保护因素:当企业投资达到足够高的水平时,个人投资市场就会变得足够安全,个人就会选择把钱花在改造上,以抵御对犯罪或应对变化的恐惧,并参加其他共同决定社区生活质量的行动〔12〕。

社区再生理论还概括了提姆·霍普(Tim Hope)的“资源动员”(Resource Mobilization)范式,该范式认为“如果社区缺乏资源来解决破坏这种凝聚力的社会和经济条件,那么仅仅促进社区的社会凝聚力可能是不够的”。任何以社区为基础的犯罪预防计划的制定都应首先考虑将经济和政治资源转移给当地机构和居民〔13〕。

其实,深入比较社区再生理论与特里沃·贝内特提到的社区赋权理论会发现,社区再生理论的“资源动员”观点与赋权理论之间是重叠的。学者提姆·霍普认为,这种资源转移也即帮助赋予社区权力,帮助边缘化的青年融入更广泛的社区,并使社区能够解决社区一级的主要犯罪风险因素问题〔14〕。

二、 美国青少年犯罪之社区影响因素

青少年犯罪的原因因人而异,搞清楚这些因素的作用和影响并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预防减少青少年犯罪是一项困难的工作,也是一项长期性的工作。对此,OJJDP办公室曾经于20世纪90年代末21世纪初召集由39人组织的专家团队专门研究了青少年犯罪相关问题,10多年后OJJDP办公室又资助了相关研究项目并于2015年发布了有关研究成果。此外,亦有许多专家学者和组织做了相关循证研究〔15〕。

(一)社区层面风险因素

社区层面的风险因素通常与物理环境、就学就业、休闲娱乐、现有社会层面的支持系统以及影响社区运作的其他特征和组织机构有关。有许多研究表明,青少年犯罪与不良社区环境相关。例如无序和无组织的社区往往有更高的犯罪率。具体而言,研究者认为在社区目睹暴力事件的年轻人更有可能参与暴力、攻击行为并携带武器,青少年所在社区流动率高、失业率高也更容易参与犯罪等〔16〕。OJJDP办公室2015年发布的研究结果概括了社区层面的风险因素及其具体指标,其中风险因素共分5个方面:一是获取酒精和其他毒品的可能性较大,二是社区有犯罪情况或为高犯罪率社区,三是社区不稳定性,四是就业机会缺乏或生活贫困或居住在弱势社区,五是环境混乱、秩序混乱的社区或在社区中感到不安全。上述5个方面风险因素共包括23项具体指标(见表1)〔17〕。

表1:青少年社区相关风险因素与指标

(二)社区层面保护因素

社区层面的保护因素通常也与物理环境、就学就业、休闲娱乐、现有社会层面的支持系统以及影响社区运作的其他特征和组织机构有关。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社区对青少年发展有巨大影响。研究发现,社区可以通过公共机构和社会环境对青少年发展产生积极或消极的影响〔18〕。例如,贫困环境的许多方面都会影响犯罪,特别是在城市环境中的一些少数族裔社区存在大量风险因素〔19〕。研究表明,通过提高社区的韧性,这些社区可以比其他同类社区更有凝聚力、对青少年更能产生正向影响〔20〕。OJJDP办公室2015年发布的研究结果概括了社区层面的保护因素及其具体指标,其中保护因素共分4个方面:一是良好的社区和安全、支持性的环境,二是对青少年抱有良好期待,三是社区有爱心和乐于助人的成年人,四是有亲社会机会或参与机会或邻里资源。上述4个方面风险因素共包括17项具体指标(见表2)〔21〕。

表2:社区层面相关保护因素与指标

此外需要关注到的是,美国通常还将青少年犯罪的影响因素划分为静态因素和动态因素。静态因素是指那些通常无法通过治疗或干预项目改变的历史特征,例如社区曾经的暴力犯罪率、逮捕率等。动态因素是那些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常的发展过程)或通过一些努力而改变的特征,例如社区安全问题、对青少年的良好期待、亲社会机会、社区凝聚力、社区提供奖学金、社区有组织的活动、贫困率、就业率等〔22〕。

笔者研究发现,这种动静分类方式与美国青少年犯罪社区预防干预工作项目的具体实践逻辑直接关联。

三、 美国青少年犯罪社区预防干预之实践逻辑和实践项目

(一)实践逻辑

实践逻辑意指事物发生和发展中的规律性问题。纵观近70年的美国社区预防干预实践,笔者发现其主要涉及5个环节:一是需求,二是生产产品,三是产品使用,四是研究评估,五是改进推广。而后是新需求的新层面循环。这5个环节及其循环形成了美国社区预防干预实践的基本框架。具体来说,关于需求,青少年存在实施犯罪行为的风险,对社区进行预防干预的需求是现实而急切的;关于产品生产,关键问题是从哪里入手设计和开展社区预防干预项目,此乃老问题也是需要不断研究的预防干预工作的具体实践逻辑问题,下文将会概述;关于产品使用亦即社区预防干预项目的实施,主要涉及实施效果的评估与比较,下文将会探讨;关于研究评估和改进推广,美国联邦、州和地方政府高度重视,许多学者、非政府组织积极参与〔23〕,例如,以预防青少年从事不良行为和犯罪行为为主要工作目标之一的OJJDP办公室已将研究评估和改进推广纳入青少年预防干预项目“动态管控提升模式”等日常工作体系〔24〕。

关于上述预防干预实践基本框架中的“产品生产”环节,需要重点关注的是从哪里入手设计和开展社区预防干预项目这个具体实践逻辑问题。笔者研究发现,减少或消除社区风险因素、加强或增加社区保护因素是设计和开展预防干预工作的基本逻辑。基于实践的大量研究已发现并总结出诸多社区影响因素,但这并不代表找到了开展精准预防干预工作、设计实施预防干预项目的切入点和着力点。若要精准、有效地实施预防干预,还需进一步对前述影响因素进行分析。

社区影响因素可划分为静态影响因素和动态影响因素(前文已述),综合来看,从动态影响因素切入并着力是精准设计和有效实施预防干预工作的关键。概言之,通常来说,减少或消除社区动态风险因素、加强或增加社区动态保护因素是精准设计和有效实施具体社区预防干预项目的主要逻辑。

循此逻辑,美国在青少年犯罪社区预防干预领域设计实施了许多实践项目,取得了不少成果和经验。

(二)实践项目

以社区为主的预防干预项目较多,有针对整个社区的广泛动员参与类项目,有针对特殊风险群体青少年的预防干预类项目,也有针对帮派的预防干预类项目等。结合实际,这里重点介绍针对特殊风险群体青少年的预防干预类项目。此类项目中又包含多种项目,在此主要介绍被评估为有效并得到较广泛推广的项目中的3类项目。

1. 多系统治疗项目(Multisystemic Therapy Program,MST项目)

MST项目是一种基于社区和家庭的综合性强化治疗项目,也是针对青少年犯罪和再犯罪预防的高强度、个性化、家庭式的综合干预措施。该类项目最初的治疗对象是有严重反社会行为的青少年,通常是为被拘留或被法院判决缓刑的青少年或被判定为精神疾病且需要紧急住院治疗的青少年提供的常规服务。现在,该类项目被更广泛地应用于早期干预工作中,旨在防止青少年的反社会行为变得严重和根深蒂固。这些有反社会行为问题的青少年主要包括:(1)青少年惯犯和暴力犯;(2)滥用毒品的青少年犯;(3)青少年性犯罪者;(4)处于精神危机中的青少年(杀人、自杀和精神病);(5)家庭中有虐待情况的青少年等。MST项目的治疗方法侧重于与反社会行为相关的个人内部因素(例如认知)和系统因素(例如家庭、同伴、学校)的结合,重点在于改善青少年的周围环境(邻居、家庭、同龄人、学校等)〔25〕。

针对从监禁场所释放后的青少年的研究显示,参与完成MST项目1年时间以上的青少年,其再逮捕率虽说因个案可能会存在差异,但通常都有明显降低(例如有的干预项目降低了26%,也有的降低了70%),家庭外安置(Out-of-home Placement,一般指感化中心、训练营等)率降低了64%,同时其家庭功能得到了改善〔26〕。

2.导师指导类项目(Mentoring项目)

该类项目旨在通过将有爱心、积极向上的成年人与青少年建立积极关系,来促进青少年的健康成长和发展。对于大多数青少年来说,这是由父母提供的。但对于已出现问题的青少年及其家庭,这是一种替代方式,与中国所说的“易子而教”道理相通。其基本方法是通过提供直接帮助(例如协助共同完成家庭作业、工作申请等)和间接影响(例如作为一个积极正面的榜样)来减少青少年的犯罪行为。同样,与导师一起度过的时间也会减少其违法行为的机会,有助于其脱离原有的易于犯罪的圈子。

美国最著名的一个导师指导项目是“大哥哥大姐姐项目”(Big Brothers Big Sisters,以下简称BBBS项目)〔27〕。BBBS项目把一对成年志愿者和6岁至18岁的青少年结成帮扶对子。志愿者是该项目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结对的依据是青少年的需求、家长的偏好以及志愿者自身的能力。BBBS项目的随机对照试验(马里兰科学等级表等级为5)结果显示,干预后6个月,参加该项目的青少年吸毒的可能性降低了46%,酗酒的可能性降低了27%,打架斗殴的可能性降低了32%,逃学的可能性降低了50%,他们对学业更自信了,并且平均成绩有所提高。参与项目18个月后,46%的人可能开始不太使用毒品和酒精。33%的青少年不太可能打人。青少年自我报告也显示,他们与朋友和家人的关系更加积极了〔28〕。

3.模式失活疗法项目(Mode Deactivation Therapy,MDT项目)

MDT项目旨在应对具有高水平合并症的青少年。此类青少年对以往干预治疗方式持续抵抗,无论是在门诊还是住院环境中均被认为是被治疗失败者。MDT类项目通过综合应用认知行为疗法(Cognitive Behavioral Therapy,简称CBT)和辩证行为疗法 (Dialectical Behavior Therapy,简称DBT)来实施治疗。有研究证明,MDT项目可有效减少该类人群的攻击性和自杀意念〔29〕。具有高水平合并症的青少年通常有明显的反应性品行障碍、人格障碍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等症状,他们通常表现出复杂的忽视(指由于忽视而产生的复杂影响 ),经常成为性、身体和/或情感虐待的受害者,需要多轴诊断①〔30〕。

MDT类项目还包括一系列专门为有合并症的青少年设计的正念练习,因为它有助于培养青少年的正念技能。正念技能有助于青少年在发展过程中提高其对恐惧、触发因素和信念的认识,进而有助于其使用这种新的应对策略来代替攻击性行为。

阿帕切(Apsche)和沃德(Ward)的研究表明,MDT项目比标准化的CBT疗法项目对有合并症的青少年这一类困难群体的治疗更有效〔31〕。

在OJJDP办公室公布的有效项目列表中,还列出了许多与社区预防干预有关的项目,例如针对逃学的干预措施(Targeted Truancy Interventions)、预防青少年反社会行为的社交技能培训(Social Skills Training for Preventing Antisocial Behavior of Youth)、针对高危青少年的早期发展预防项目(Early Developmental Prevention Programs for At-risk Youths)等〔32〕。

四、思考

美国青少年犯罪社区预防干预工作有其理论依据和实践逻辑。从理论角度来看,避免社区走向原子化,减少或消除风险因素,加强或增加保护因素,重建一个有充分赋权和成长能力的理想社区是社区预防干预工作所追求的目标。美国做了许多艰辛的探索,形成了社区预防干预的一些模式和机制,积累了一些成效明显的预防干预项目,但也出现了成效不大或根本没有效果的项目,需要引起我们注意。着眼当下,这里仅提出在青少年犯罪预防干预具体实践工作中需要避免的一些问题。

(一)避免实施侧重于惩罚、威慑或说教类项目

研究发现,侧重于惩罚和威慑的项目最不可能成功,实际上可能会增加犯罪率。所有涉及震慑手段、道德说教或只强调纪律的项目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它们没有关注到导致青少年犯罪的困难处境和风险因素〔33〕,没有采取相应的消除或减少风险因素、增加或增强保护因素等措施。

(二)避免实施非结构化的技能培训类项目

非结构化的技能培训项目是指取消一切传统的课堂限制,也没有固定的规则来保障培训的实施,一切都很开放和随意的活动项目。这类预防干预项目没有效果,在某些情况下还会产生有害的影响。因为这类项目将高风险的青少年聚集在一起,没有任何结构化的措施去系统地、有计划地减少犯罪行为,而同时却为他们相互交往和影响提供便利,这样往往会增加青少年的问题行为或犯罪程度〔34〕。

(三)谨慎实施“大规模突击性打击行动”

美国洛杉矶警察局 (Los Angles Police Department,以下简称LAPD)长期以来一直是打击黑帮派的领军者,LAPD在其下属的18个区都成立了“社区资源打击街头流氓”(Community Resources Against Street Hoodlums ,以下简称CRASH)行动组〔35〕。CRASH行动组所实施的一项重要行动是大名鼎鼎的“锤子行动”(Operation Hammer)。该行动于1987年启动,在1988年的一次行动中,1 000名警察在周五晚上和周六扫荡了整个洛杉矶中南部,逮捕了可能犯有各种罪行的帮派成员1 453人,但最后只有32人受到指控。类似的行动后来被重复了多次,但不仅效率极低,而且压制和震慑的作用极为有限,此外还波及了一些无辜者。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有些积极参与大规模突击打击帮派行动的警官后来也表现得像帮派成员一样〔36〕。类似的行动在美国各地都出现过,如被称为波士顿奇迹的“波士顿停火计划”(Boston Ceasefire Project)等。“行动成功”后,在社区层面看不到实质性变化,反而是严重的帮派问题再次出现,同时恶性案件如凶杀案等有所增加〔37〕。这种不定时的“大规模突击性打击行动”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让美国许多人感到遗憾。

此外,还有研究证实非经常性的社区服务活动、短期非住宿培训项目、补贴工作项目(补贴工作是指雇主收到有关补贴后才创造出的工作岗位),以及武器回购项目等成效不大或根本没有效果〔38〕,需要避免组织实施此类青少年犯罪预防干预措施。

注释:

①临床医学诊断工作的一种诊断方式。诊断时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健康定义对受检者的躯体健康、精神健康和社会适应功能状况等进行综合分析,进而对疾病和健康做多层面的诊断。参见:多轴诊断[EB/OL].[2023-07-30].https://baike.sogou.com/v193534376.htm?fromTitle=多轴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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