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合理与公正的审思和践行中绽放教师生命之思
2023-02-01李如海
◎李如海
每一个成年人都会有自己的故事,基于自己的故事,编制着自己信以为真的理由,指导着自己的行动。或许某一天,有人告诉他,何必要这样、何必要那样之时,他会理直气壮地与之争辩,总是认为自己是有道理的,别人只不过没有经历过与自己相同的故事而不能理解自己。于是乎,在自我的建构之中,仍然续写着自己的故事。诚然,基于自己的理由而自我建构之人并非一定是不理性之人,但是他也绝对不是一个完全的理性之人。教师也不例外。
一、教师:“枷锁”“热暴力”“冷暴力”
生活总归是生活,教师总归是教师,不论在生活的哪一个场域,或许其它职业者会暂时放下自己的身份,融入众人之中,尽情享受生活带给的或刺激、或愉悦、或悲伤等,教师却始终打不开自己内心中被绑架着的“枷锁”,放飞自我、尽情“欢唱”。不用过多的解释,只因为自己是教师。
1.“枷锁”
教师的“迂腐”莫过于此,被认为或自认为是“世人”的楷模,就要像个楷模的样子,不断地用自己的理解和行动去诠释“行为世范”。更“可悲”的是,被认为或自认为有点“学识”,就要装扮出一个“文人”般的样子,即使类似于孔乙己般地被他人取笑,也不愿意脱下那一身破旧的“长衫”,其理由很简单,“文人”嘛总要有个文人的样子。
自2004年走上讲台的那一刻,笔者也像大多数教师一样,挥手与曾经的自我阔别。同时,教师这个身份的“枷锁”自然而然地将笔者内心的狂野锁闭,再也不敢随意地穿着、随意地言谈、随意地出入酒吧、网吧、歌舞厅、录像厅、游戏厅等,甚至于与朋友聚餐都“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更别提因个别原因致使自我愤怒之时,很想破口大骂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之际,也只是强压自己的情绪而在内心默默地承受。自始至终,都自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并没有什么不对。毕竟自己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教师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似乎笔者曾经的老师们也都是在这样地过活着。唯一不同的是,昔日的老师在当下教师的眼中似乎“自由”多了,因为曾经的老师偶尔会打骂学生,却并不会被家长追究责任。
2.从“热暴力”到“冷暴力”
一般情况下,20世纪80—90年代的教师打骂学生是不被追究责任的。笔者曾目睹昔日的老师打骂学生,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泼妇骂街般地骂过学生,也没有像疯汉互殴之时的样态打过学生。骂也只是文人般地“隔靴搔痒”,打也只是情人般地“锤锤打打”。毕竟类似于笔者的大多数人都是70—80年代农村长大的孩子,经常会受到来自利益相关者们的恶言疯语、拳打脚踢、棍棒相加,早已皮糙肉厚。老师们“文质彬彬”打骂似乎就是一种另类的奖赏或鼓励。更有意思的是,老师们“文质彬彬”打骂的轻重,反倒成为评判一个老师好坏的标准,即好老师打得也疼、骂得也重,只有不负责任的老师才不打不骂。这似乎是一个特定年代中的奇特现象,但是,在这个“内卷”“躺平”“佛系”等词汇不断地充斥于双耳的当下,细细品来,也有其现实的价值和意义。打骂虽是被我国律法所明令禁止的“热暴力”(相对于冷暴力而言)行为,但“内卷”“躺平”“佛系”等主导下的冷暴力似乎因难以循证而在律法的空隙中逐渐蔓延。更值得审思的是,学生和家长不能意识到冷暴力会造成更严重伤害。直白一点来讲:冷暴力是老师对学生和家长最大的惩罚,但又苦于难以循证,在校园中不断蔓延。
教师们对冷暴力更倾向于判定为是合理的存在。首先,其态度源自对“内卷”“躺平”“佛系”等现状的起因和结果的自我认知。其次,尤其是家长和学生对教师“热暴力”行为的追责,更使“冷暴力”行为在教师内心中趋于合理化。再者,面对国家律法对“热暴力”的明令禁止,更使教师判定“冷暴力”行为是合理的存在。
诚然,上述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名教师对现实生活中的部分现象存有偏见,而未能正视其合理性,致使教师身心疲惫后的另类表达、或借口。
二、校园:最美存在
费孝通在阐释“差序格局”之时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把中国人的格局比作“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愈推愈远,也愈推愈薄”。[1]这块石头喻指中国人,和社会成员之间的关系好比水波纹,离石头越远,关系越疏。即使在当下,虽说时代略有不同、中国的社会结构也有所转型,但相对于教师而言,还是能很好地诠释其生活格局。当一位教师“被投入”一所学校,很快就会激起一圈圈的水波纹,唯一不同的是,校园的围墙恰似钱钟书小说中的“围城”,阻挡了水波纹的浩荡,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隐性“围城”。起初不以为意,多年走下去,回头再去重新审视一位中老年教师的生活圈,更像以自我为中心推出去的“水波纹”所形成的一个大“围城”。
1.生活的一般样态
朝六晚十,这只不过是一名普通老师的基本生活。诚然,有很多的老师们想走出去,也尝试着走出去,其结果大同小异,不是“鹤立鸡群”般的格格不入,就是万马丛中的一棵小草,时刻都有着被踩踏的危险。论智谋,不及商圈的狡诈;论权势,不及一般的行政科员;论钱财,在别人眼中总是抠抠搜搜;论办事,长期习得的习性让其难以学会卑躬屈膝。似乎老师除了会“糊弄”学生,总是一无是处(名校、重点校、大学的老师另当别论)。四处碰壁之后,大部分又悄然地退回到曾经熟悉的“围城”。
2.养老与习得之所
记得曾经的导师对笔者讲过一句话:“校园是一个‘藏污纳垢’之所,任何人都可以在校园中幸福而又平静地生活。如果是一名老师,只要会教书,即使你不懂人情世故,校园也会包容你”。初次听到导师之语,甚不认同,因为笔者心目中理想的校园是一个精英之所。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品味其中之意,才发觉导师一语道破了校园最原初的本质和作为一名老师的最基本品质。学校产生之初本就是老弱病残养老、孩童成长与习得之所,它具有无限的包容性,包容老弱病残、无知愚昧。教师若能像原初学校中的老人一样安居校园,像老人一样包容孩童的无知,像老人一样关爱愚昧的“弱者”,在安居、包容与关爱之中,在和谐相处之中,完成校园最伟大的原初使命——养老(成长)与习得,必将彰显一名教师最基本的品质。
3.浮华背后的最美存在
用“围城”比拟校园,只是想表达校园生活有别于校园外的生活。有人说,校园中的生活困苦,也并非一定是真实的校园生活。相较于校园外的生活,校园内的生活只是少了点想象中的“浮华”而已。校园的隐性围墙阻隔着围墙之外的“酒肉气”,确保了校园最美存在的显现。生活于校园之中,沐浴在典雅与浪漫的“书”“生”之气中,放下偏见与固执,放下没有必要的炫耀、攀比、追求等,穿上庸人眼中的那一身“破旧的长衫”,彰显那文人般的风采。正如钱钟书在《围城》中描述的经典话语一样:“人生就是一座接着一座的围城,只有不断与自己和解,用积极乐观的心态来面对一切,才能将困苦的日子活出质感来。”因此,“围城”也许才是浮华背后最美的存在。只要不去刻意地关注那身“破旧的长衫”,校园中就没有困苦和“枷锁”。换言之,只要心中有“佛”,何苦刻意去在意或鄙视“酒肉气”中的浮华呢!如果说校园中一定存有困苦,那也只是教师们在面对与自身利益相关之时,不愿去看分配结果背后的曲折,更愿认同对自身有利的平均为公正所造成的偏见。
三、相遇:绽放生命
每一个人的生命中时时刻刻都在相遇,只不过很少有人刻意地去关注相遇之人。当教师与自我相遇之时,不能省思真实中的自我,而将自我一味地“抛入”庸俗的意见之中,以致自身生命的美好被贪欲所遮蔽。
1.一个可恶的误解:平均即公正
生活于这个世界之中,每个人总是能看到他人高光的时刻,却很难目击或猜测别人在“围城”中的曲折。由此产生一种偏见——社会的不公正,似乎好运总是降临到他人身上,自己只是一个无缘好运的边缘人。值得审思的是,无论是“分配的公正”,还是“矫正的公正”,抑或“回报的公正”,都绝不是坐等别人的怜悯或施舍,而是曲折付出所换回的分配占比,因为“公正在于成比例……比例是比率上的平等”[2],即投入与回报是成正比的。但现实中的教师,常常将关注点聚焦于结果的分配,而忽视了或不愿意正视导致分配结果的前期投入。譬如,当看到与自己同一年踏上工作岗位的教师先于自己评上了更高一级的职称、或被提拔到重要的岗位,就认为学校对自身不公正。其实,好多时候也并不是教师看不到别人的付出,只是不愿意看到、或假装看不到而已。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之中存在一个可怕的误解,对自己有利的平均即公正。
2.一个美好的误解:存在即合理
正如普通教师将黑格尔的“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3]误解为存在即合理的,但是,在实然的践行之中,却不能将这个“误解”一以贯之。虽然“贯彻误解”并不是一个被赋予正义之人所能言说和践行的言辞,但在现实的做人做事中有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譬如,一名老师为什么选择或“内卷”或“躺平”或“佛系”,就个人观点来讲,根本的原因在于不能正视现实存在的合理性,而只是将现实中的部分存在,认为是对自身的不公正,进而抱怨社会、为难自己。既然存在就是合理的,何不把所有的存在都视作为一种合乎理性的生活现象呢?如此才能放下所有的偏见与固执,保持中立的态度,坦然面对生活中实实在在所发生的一切。没有偏见与固执,尽自己能力干所能完成之事,岂不正好诠释柏拉图所谓的城邦正义,即“城邦中的每一个人必须只从事一项最合乎他本性的工作……干自己的工作,不多管闲事就是正义”[4]。无独有偶,亚里士多德也在其《政治学》中讲到“城邦的本质就是许多分子的集合……组成一个城邦的分子却必须是品类相异的人们,各以所能和所得,通工易事,互相补益,这才能使全邦的人过渡到较高级的生活”[5]。
3.一个相遇的生命:审思和践行
在笔者看来,选择教师这个职业,就是选择了一条修行之路。首先,要经得起诱惑、耐得住寂寞,才能安心于校园之中,生活于学生之间。其次,要有大理想、大信念,才能静坐于校园之中,埋首于智慧之间,审思天下之势。再者,要有包容与慈爱之心,才能海纳百川、引“天下”至善。最后,要有明辨是非之智,才能循循善诱、谆谆教导。诚然,上述道理教师们都懂,只是在践行之中,始终不能自我开怀,其关键就在于不能贯彻“存在即合理”的美好误解,不能正视“平均即公正”的可恶误解。致使教师生命的美好总是被庸俗的欲望所遮蔽,不能绽放自我。
教师生命的绽放必然是在合理与公正的审思和践行之中,即每一次与或自我、或学生、或家长、或同事、或陌生人的相遇之中。用教师审思和践行,撼动相遇之人的所思或所行,便是教师生命最美的绽放。即使不能撼动,只要教师在相遇每一个人之时,言说出自己的善思、显露出自己的善行,也是教师生命最美的一次绽放。换言之,教师生命的绽放,并非总是一定要撼动相遇之人,而是一定要“去”撼动相遇之人。在“去”撼动的努力中,彰显教师生命的可贵,绽放教师生命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