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学》实验教学方案的设计

龚 锋（武汉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蔡红英（湖北经济学院 财政与公共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205）

一、引言

高校《财政学》的常规授课方式包括教师讲授、案例教学、课堂讨论、课程论文等，无论采用哪种方式，学生都以“局外人”的身份进行财政经济问题的学习和讨论。由于财政学知识的宏观性和理论性比较强，面向经济学大类通开的平台课《财政学》往往难以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本文致力于将实验经济学的方法引入《财政学》的课堂教学，以课堂实验作为辅助教学手段，通过设计可控的实验环境，引导学生以“角色扮演”的形式参与实验互动，模拟和复制财政经济的运行过程，分析学生在实验场景中的交易和决策行为，检验实验结果是否与财政理论的预测相一致，进而对财政理论的合理性、有效性和适用性进行讨论和分析，激发学生对《财政学》的学习兴趣和热情，深化学生对财政学理论知识的理解，提高学生学习的效率和质量。

二、《财政学》实验教学方案：理论-目的-设计

本文提出五个实验教学案例的设计方案，这些实验具有如下特点：一是与课堂讲授的财政学理论密切相关；二是能够较好地模拟理论运行的假设条件与制度环境；三是实验简洁明了、易于操作；四是实验实施的成本较低、可行性高、易于推广。这些实验涉及的财政学知识点包括：公共品理论、外部性理论、公共选择理论、税收原理、公债原理、财政分权理论、收入分配理论等。建议授课教师利用30分钟的时间完成一次实验，利用15分钟左右的时间讲解和分析实验结果，一学期完成8～10次实验。主要实验的方案包括：

【实验一】公共品私人自愿供给实验：你愿意搭便车吗？

1.相关财政学理论。纯公共品具有共同消费性、非竞争性和非排他性，由于无法将不付费的消费者排除出公共品的收益范围，理性的个人在面临是否为公共品付费的选择时，通常会选择“搭便车”，即拒绝付费而免费享用由其他人支付成本提供的公共品。当所有理性的经济人都这样选择时，公共品的自愿供给将无法实现或自愿供给的水平低于效率水平。

2.实验目的。通过设定受试者（实验参与者）的收益函数，模拟私人品和公共品的消费和受益特征，通过实验检验受试者是否愿意自愿提供公共品，以及通过比较自愿供给的公共品水平与效率水平的差异，检验个体“搭便车”的程度。

3.实验设计。实验设计的关键在于，实验过程能够模拟公共品自愿供给的两难困境：对追求收益最大化的个人来说，个体理性会导致“集体非理性”。

首先，教师向每位受试者分发4张扑克牌，其中2张为红牌（红桃或方块），2张为黑牌（黑桃或梅花）；其次，每次实验中，教师从每位受试者收取一张扑克牌（背面朝上，确保扑克牌正面的颜色是受试者的私人信息）；第三，规定受试者的个人收益等于“4元×自己手中的红牌数量+1元×教师手中红牌的总数”（受试者凭实验中的收益在实验结束后领取一定的现金报酬），因此，教师收集到的红牌数量便具有纯公共品的性质（黑牌仅起掩饰个体选择的作用，不会给受试者带来任何收益）；第四，重复这一实验过程10～20次，计算每一次个人的收益以及累积的个人收益、公共品的数量；第五，通过改变收益函数，或引入声誉机制、惩罚机制、交流机制等制度安排，重复进行试验，比较不同制度安排下个人自愿供给公共品的动机和水平是否存在显著差异。

【实验二】个人所得税的税收遵从实验：你敢逃税吗？

1.相关财政学理论。税收效率包括税收经济效率和税收管理效率。纳税人的税收遵从水平是衡量一国税收管理效率以及税制完善程度的重要指标。对个人所得税而言，纳税人是否依法纳税通常受以下因素影响：税务稽查力度、偷逃税的惩罚力度、税收负担程度（税率）。

2.实验目的。通过设定受试者（实验参与者）的预期收入函数，检验不同的个人所得税制度安排对个人税收遵从意愿的影响。

3.实验设计。教师扮演税务机关，受试者扮演纳税人。首先，向受试者随机分发装在信封中的字条，字条上面注明个人的税前收入（信封的作用是确保个人的税前收入是私人信息），个人在获得税前收入以后，选择向税务机关全部或部分公开自己的收入水平；其次，规定个人按10%的税率就公开的收入纳税，未公开的收入不需要纳税；再次，规定税务稽查率为20%，即从全部受试者中随机挑选20%的个体审核其税前收入，一旦逃税者被稽查到，必须按150%的比例支付罚金（应纳未纳税额的150%）。因此，如果逃税被稽查到，个人的收入等于“税前收入－公开收入乘以税率（10%）－惩罚率（150%）乘以税率（10%）再乘以未公开收入”。如果逃税未被稽查到，则个人的收入等于“税前收入－税率（10%）乘以公开收入”；第四，给定个人的目标是最大化自己的期望收入水平：“稽查概率乘以逃税被稽查到的收入+（1－稽查概率）乘以逃税未被稽查到的收入。”重复上述过程10～20次，记录每一次各纳税人公开收入的额度和比例，每轮实验结束后，受试者根据自己在实验中的表现（累积税后收入）获得一笔现金收益；第五，改变实验中的稽查概率、稽查方式、惩罚力度和税率，重复上述实验过程，检验不同的税制安排下纳税人逃税意愿和程度是否存在显著差异。

【实验三】负外部性的政府干预政策实验：庀古税和补贴的作用是等价的吗？

1.相关财政学理论。根据负外部理论，在政府预算平衡的条件下，通过开征庀古税和提供庀古型的补贴来修正由负外部性导致的市场低效率，其效果是等价的，即二者都能将负外部性内部化，使市场均衡点达到社会成本与社会收益相等的效率点上。

2.实验目的。在控制庀古税和庀古补贴的分配效应和收入效应的基础上，通过实验检验两种政策措施在降低负外部性方面的效果是否等价，以及检验市场主体对两种政策的支持力度是否相同。

3.实验设计。首先，将全班同学随机划分为由5人组成的小组，每个小组代表一个市场，每个市场有一种商品可供购买，每个市场的交易结果是相互独立的；其次，在每一轮实验中，每个受试者以固定的价格（26元）最多可以购买6个商品，每个商品带给个人的价值（从第1到第6个）分别为76、60、46、34、28、24元；再次，每个个体购买一个商品会对同组其他成员每人带来3元的外部成本，因此其边际社会成本为12元（负外部性）；第四，实验由30轮组成，前10轮是不存在政府干预的情形，中间10轮允许开征庀古税（开征与否由群内部多数投票决定），最后10轮允许提供庀古型补贴（是否提供也由群内部多数投票决定）；第五，庀古税对每个受试者购买的商品开征，税率为每个商品12元，每轮实验结束后，各市场的税收总收入平均分配给每个成员。庀古型补贴向每个受试者放弃购买的商品提供，补贴率也为每个商品12元，每轮实验结束后，各市场支付的补贴总额由5个成员平均分摊。第六，记录每一轮实验中每个市场上每个个体的购买数量、收益水平、社会外部成本水平、庀古税或补贴获得多数同意通过的次数，据此判断两种政策措施在降低负外部性方面的效果是否存在显著差异，以及检验市场主体对两种政策的支持力度是否显著不同。

【实验四】公债政策的效应检验实验：李嘉图等价定理成立吗？

1.相关财政学理论。李嘉图等价定理表明，公债无非是延迟的税收，在具有完全理性的消费者眼中，债务和税收是等价的。利用公债来弥补财政赤字不会提高利率，对私人储蓄和投资不会产生影响，因此利用赤字财政政策干预经济是无效的。

2.实验目的。通过实验模拟一个包含不确定性的动态跨期决策过程，以检验李嘉图定理是否成立，即政府债务能否影响个体的消费和储蓄行为。

3.实验设计。首先，将全部受试者两两随机配对，在两人构成的小组中，定义个体A和个体B；其次，每次实验由三期组成，A在一、二期决策，B在二、三期决策，三期结束后重新配对继续实验；第三，在每一期开始时，两个行为人各获得100元禀赋，个体决定在每一期消费和储蓄的金额，所有的储蓄自动转移到下一期，在最后一期（第三期）所有的储蓄都转化为消费；第四，在第一期，A获得100元禀赋和100元贷款，两笔资金都可用于消费或储蓄，其中按80%的概率下一期要完全偿还贷款，按20%的概率下一期只偿还20%的贷款；第五，在第二期，A获得100元禀赋和上一年转移过来的储蓄，再作出消费和储蓄的决策；第六，在第三期，所有的储蓄成为B的资金，在第二期只有A有责任还债，但在第三期，如果贷款没有全部偿还的话，则B在该期要偿还余下的贷款。两个行为人的实验得分分别为：

A的得分=0.01×（A在第一期的消费额）×（A在第二期的消费额）×0.01×（B的得分）

B的得分=0.01×（B在第二期的消费额）×（B在第三期的消费额）

每一次实验的受试者（A和B）根据自己的实验得分获得一笔现金收益。

【实验五】收入再分配的政策效应检验实验：再分配会降低工作努力程度吗？

1.相关财政学理论。典型的收入再分配政策工具包括税收和转移支付。对劳动报酬征税有助于降低收入分配不平等，但通过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对个人的劳动供给决策也存在影响，收入效应会激励个人增加劳动供给，而替代效应会激励个人减少劳动供给，其综合效应不确定；按个人劳动报酬的高低分配转移支付补贴，也有助于降低初始收入分配不平等，但对个人劳动供给决策的影响也是不确定的，取决于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的比较。

2.实验目的。比较税收和转移支付两种不同的收入再分配制度安排下，个体的劳动供给决策是否存在显著差异；比较收入再分配前后个体的劳动供给决策是否存在显著差异。

3.实验设计。首先，将所有学生随机分组，每组由4个人组成，每人获得10点禀赋；其次，个人在闲暇和工作之间分配禀赋，每分配给闲暇1个点，赚取的收益也为1各点，分配给工作1个点，则赚取的工资为1.5个点；第三，在税收再分配制度下，对个体工资所得按50%的税率征税，税收收入平等分配给组内每个成员，该制度导致高工资者多纳税，低工资者少纳税，但每个成员获得相同的转移支付补贴；第四，在转移支付再分配制度下，每个个体缴纳5个点的定额税，税收收入按累进方式分配给每个成员：转移支付=50%×（群平均工资所得－第i个个体的工资所得+10），该制度导致高工资者获得更少转移支付，低工资者获得更多转移支付，但每个成员缴纳同等数量的税收；第五，上述两个再分配政策在数学上是等价的，在两种制度安排下，分别重复上述实验20次，计算每次实验中个体的最终报酬（最终报酬=个体工资所得－税收+转移支付+闲暇点数）。

总之，《财政学》课程体系包括近20章的内容，其中有15章左右的内容有条件设计课堂实验，限于篇幅，此处无法一一阐述。除上面详细阐明的5个实验以外，在公共选择理论部分，可以设计“投票悖论实验：多峰偏好下简单多数投票规则的有效性检验”；在公共支出分析部分，可以设计“社会养老保险的公私合作提供实验：动态跨期模型的应用”；在税收理论部分，可以设计“税收收入与税率的相关性实验：拉弗曲线成立吗？”；在财政分权部分，可以设计“以足投票：蒂布特模型的实验检验”，等等。

三、《财政学》实验教学方案实施的难点

（一）理论的宏观性与实验的微观性的统一问题

财政学的研究对象，比如税收、财政体制、财政政策等等，都属于宏观经济现象，而实验经济学是典型的微观分析工具。如何将二者统一起来，确保微观实验能准确地反映和复制宏观经济的运行过程，是实验设计必须重点解决的难题。如果不能有效解决二者的统一性问题，课堂实验就有可能成为“课堂游戏”，无法发挥辅助教学工具的作用。

（二）课堂实验的激励机制设计问题

为激励实验对象真实地表达和反映自己的偏好和行为取向，必须设计合理的激励机制，采用包括物质激励在内的多种手段，引导实验对象认真参与实验过程，确保实验结果是真实的、可信的和有效的。这是课堂实验必须重点解决的问题之一。

（三）课堂实验过程的规范性问题

整个实验过程的实施，包括实验对象的分组、实验指令的设计、实验过程的控制、实验报酬的支付、实验中突发状况的处理等，都需要严格按照实验经济学的标准程序和方法展开。

（四）课堂实验结果的分析问题

通过课堂实验获得实验数据仅仅是过程，选取合理的分析技术对实验数据进行定量分析和总结，才是实验经济分析的落脚点。针对上述课堂实验的目的，应有针对性地选取不同的统计和计量建模技术对实验过程和数据进行分析。比如，非参数均值检验和方差分析、判别分析等统计分析技术，用于判断两组实验结果是否存在显著差异；构建截面数据线性回归模型或综列数据回归模型、非线性logit回归模型，用于检验某些因素的变动对实验结果的影响效应。

四、《财政学》实验教学方案的应用价值

本文设计的课堂实验，模拟出个体进行社会选择时面临的两难困境，在这些困境下，个体不得不在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之间、在利己和利他之间进行权衡，由此得到的实验结果有可能与经典理论的结论不完全一致。通过对实验结果的解读和分析，可以对经典财政学理论的假设前提、约束条件、运行机理等在实践中的合理性和可靠性进行深入剖析，从而进一步深化学生对财政学原理的理解。通过将上述实验方案应用于《财政学》的课堂教学，预期可以达到以下教学效果。

（一）有助于激发学生对《财政学》课程的兴趣

课堂实验将学生置身于模拟的财政经济环境中去参与、思考、解决问题，这种教学方法新颖独特、形式活泼、内容丰富，赋予了学生真实的感受，有利于提高学生对财政学的学习兴趣。

（二）有助于深化学生对财政学理论的理解

与传统教学中纯粹的理论演绎推导模式不同，课堂实验能够弥补学生对财政经济行为感性认识不足的缺陷，加深学生对财政学理论的理解，从而更好地掌握财政学的基本理论和分析方法。

（三）有助于培养学生的创新思维和实践能力

学生在可控的实验环境下进行决策，有助于锻炼其分析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此外，在对实验结果进行分析和解读时，可以留下更多不确定性问题让学生研究和思考，鼓励学生成为知识的创造者而非仅仅是被动的接受者。

本文设计的课堂实验只需要简单的道具（扑克、信封、纸片等）就能进行，实验过程简洁明了、易于操作、成本较低，而且不受班级人数和规模的限制，通过编制规范的实验说明和指令，对实验操作过程进行标准化设计，本文提出的课堂实验很容易在财政学课堂上实施，具有较高的应用价值。而且，在对实验过程稍作调整后，本项目的实验可以很容易推广到其他课程的教学中，比如微观经济学、公共管理学、社会学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