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
2023-01-23均子
均子
“鸡鸣桑树颠”是古诗中的乡村之景,每当吟起这句古诗,我的耳畔就回响起喔喔的雄鸡啼声,那声音遥远清脆、嘹亮优美,让我的思绪回到了远逝的童年。
记忆中的奶奶喜欢养鸡,一年要孵两窝鸡仔,一窝春鸡,一窝冬鸡。孵鸡是一件特别需要耐心的细活,家乡称为抱小鸡。一窝鸡放入20个鸡蛋,当然还得有抱鸡婆。母鸡一年要坐好几次“月子”,有的甚至两月一次,期间的母鸡少吃少喝、不会下蛋,只是在鸡窝里趴着。奶奶总是选择个头大的母鸡做抱鸡婆,把它放在垫好棉絮、摆好鸡蛋的木盆里或竹箩里。也许是母性使然,母鸡总是伸开翅膀将鸡蛋捂得严严实实。温度适当的话,二十多天后鸡蛋里的小鸡就会啄破蛋壳钻了出来。看着毛茸茸的小鸡,奶奶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而更高兴的还是老母鸡,它整天带着一群小家伙在场上徜徉,口里咯咯不停地叫着,将米粒虫子啄起来又吐出去,教会儿女们学会吃食。如果有其它的鸡或猫狗之类的动物靠近,母鸡就会羽毛竖起冲过去猛啄,以此护卫它的儿女们。小鸡们疲倦了就会聚在母鸡的身下,母鸡张开翅膀遮住它们让它们休息,这时的母鸡就是一位慈祥的母亲。
毛茸茸的小鸡慢慢长出硬硬的羽毛,毛色也逐渐明显起来,可以分出雌雄了。两个月左右,小公鸡就能长到七八两重,称之为仔鸡公。仔鸡公营养价值很高,正在发育的孩子吃了对身体特别有益,奶奶总会留下一只给我吃,然后把其它的仔鸡公请人阉掉,阉掉的公鸡不会啼鸣,但长得特快,它们是逢年过节吃的肉鸡。小母鸡最受奶奶的疼爱,因为它们长大了会下蛋。小鸡长大了,母鸡的“月子”也就坐完了,它又开始下蛋了。加上已经长大的小母鸡,奶奶的鸡群庞大起来,每年都有一只报晓的公鸡、几只留着过年吃的阉了的公鸡和十几只母鸡,母鸡有的一天下一个蛋,有的两天下一个蛋,奶奶每天都要从鸡窝里捡到十几个大小不一的鸡蛋。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那些鸡蛋是农家一笔了不得的收入,奶奶用它改善伙食煮给家人吃,更多的时候是卖到供销社里换来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那时鸡屁股就是农民的银行,一个鸡蛋可换一包廉价香煙,几十个鸡蛋就可满足一家人一个月的基本生活开支。
农家最热闹的是早晨放鸡出笼的时候,奶奶将鸡笼门板一抽,鸡们争先恐后一涌而出,母鸡不停地咯咯叫着,公鸡则忙着寻找母鸡亲近,所有的鸡都围着奶奶的腿转,奶奶拿着装满稻谷的葫芦瓢,一面咕咕叫唤一边抓起稻谷撒着,稻谷是它们的早餐,吃完后,鸡们就在公鸡的带领下向田野跑去各自觅食。小时候我最喜欢听公鸡打鸣,凌晨三四点钟,有的还要早些,它们就会喔喔地叫起来,村子里的公鸡一呼百应,似乎在告诉人们天亮了该起床了。快到中午时,公鸡伸展着硕大的身躯、扑腾着鲜亮的羽毛,红彤彤的鸡冠在鸡群中特别炫目,它昂首挺胸,像军队中的司号员一样威武雄壮,喔喔的声音如同嘹亮的军号打破了山村的寂静。听到公鸡的叫声,干活的人们便会陆陆续续回家吃午饭。除了啼鸣报时,公鸡在碰到食物时也会咯咯地招呼母鸡们来吃,另外受到惊吓时也会咯咯地叫着向同伴报警。公鸡是鸡群的灵魂,但是公鸡不能多,一窝鸡只能留下一只,多了它们就会争风吃醋地为母鸡大打出手,啄得头破血流。
母鸡的鸣叫很有特色,它们做母亲时是不停地咯咯咯,像是在教诲儿女,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生完蛋时是咯咯哒,像是在向主人报喜。只有阉掉的公鸡一天到晚埋头啄食,很难听到它们的叫声。人为阉割让它们不雌不雄,它们也叫不出来了,只会整天憨吃疯长。
山村再小,即便只有两三户人家,但是只要有了几群鸡就会热闹起来,就会洋溢着生气。我的童年是伴随着鸡鸣度过的,嘹亮的鸡鸣至今还萦绕在我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