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大国保”看角美之“善”

杨少钦

角美地处漳州市区东部，南临九龙江出海口，东与厦门海沧区接壤。作为著名的闽南古镇，角美历史悠久，人文荟萃，坐拥江东古桥、白礁慈济宫、林氏义庄、天一总局、曾氏番仔楼5处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以及其他众多的文化遗产和名胜古迹，非常适合探古寻幽。

周末，我们驱车沿江滨路一路向东，经过新江东大桥时，我放慢车速，对妻子说：“左边不远处有座石桥看到没有？那就是世界最大的石梁桥——江东古桥。”在车上看得不太真切，但几块巨大石梁还是非常醒目，让人不禁啧啧称奇，在没有机械的古代，这么大块石头怎样开采并运过来架上桥礅的？

茅以升老先生评价说：“福建漳州的江东桥，修建于八百年前，有的石梁一块就有二百来吨重，究竟是怎样安装上去的，至今还不完全知道。”看，著名的桥梁专家都有疑惑，我们就没必要去费这脑子了，有个未解之谜，江东古桥也才更有魅力。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新的江东桥建成后，为漳州人民服务800余年的古桥已完成了历史使命。如今，它依然稳健地横亘在九龙江上，如同饱历风霜的老人，默默注视着后起之秀的车水马龙，想必心里也是很欣慰的吧。

通过江东新桥，我们来到林氏义庄。

这是一座典型闽南风格的四合院，正面是三座并排的两进大厝，前院有鱼池，后院是花园，四周用临池护栏和护庄矮墙围拱，在前院两侧各开一门，地面铺红砖，房顶屋脊以剪瓷雕做彩花和龙凤，结构整齐宽敞，典雅大方。

早在北宋时期，范仲淹就在蘇州首创义庄，他用俸禄置办田产，收地租后用来赡养族人，救危扶困，践行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思想。

义庄作为古代的慈善机构，一经创立就为世人所称颂、效仿。清嘉靖时期，龙溪县人林平侯在台湾垦殖致富后，始终挂念家乡族人的疾苦，决心返乡择地筹建林氏义庄，逐年由台湾运来大量稻谷和棉布，资助生活穷困的乡亲，“林氏宗亲、贫乏之家，年供食米棉花，嫁娶丧葬，都给资金”。林氏义庄历经林平侯、林国华、林维源、林尔嘉四代116年，赡赈不断，直至1937年抗战时期，因交通阻隔才告终止。

为一时善易，做一世善难。像林氏祖孙这样持之以恒地资助乡里实属难能可贵，对他们的义举，角美地区林氏宗亲至今怀念不已，每年清明节，都会自发地来到林维源墓园扫墓，感念其福德。我们在林氏义庄也看到多处纪念碑文和雕塑，来此参观瞻仰的人络绎不绝。

追寻这种“慈悲济世”精神的源头，我们出发前往白礁慈济宫。

到祖宫广场，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巍峨的皇宫式建筑，五个大门“一”字排开，“三进”宫室依照山势递次升高，后殿高于前殿。宫庙用金瓦铺顶作檐，传统剪瓷技艺雕龙画凤，有种皇家宏大气派，不愧“闽南故宫”的美誉。

走进宫庙内，石刻、木雕、壁画、剪贴等艺术珍品星罗棋布，它们以名人题词和历史故事、山水禽兽花木为题材，构思巧妙，做工精美，给人艺术享受之余，不失庄严肃穆。

慈济宫供奉的保生大帝，本名吴夲，北宋时期福建同安白礁（今角美白礁）人，生前是济世良医，去世后被朝廷追封为大道真人、保生大帝，成为福建闽南、广东汕头、中国台湾地区乃至东南亚华人所信奉的神祇。

中国古代名医众多，扁鹊、华佗、孙思邈、李时珍等，知名度都比吴夲要大，为何授封为“帝”的却只有“保生大帝”？带着疑问，我仔细察看每一处牌匾、碑文和宣传图板，试图找到其中缘由。

庙公见我看得仔细，便招呼我过去喝茶，聊起白礁慈济宫的由来。从他那儿得知，白礁慈济宫是闽台及东南亚保生大帝庙宇之祖庙，取“慈悲济世”而命名，此前我常把“慈济宫”和“慈宁宫”搞混，这次算是把庙号搞清楚了。

庙公似乎想考考我，说道：“你仔细看一下那几根蟠龙石柱，能不能看出什么门道？”放眼看去，只见门廊立着6根六面石柱，上面盘踞着巨龙，脚踏祥云、口衔灵珠，气势不凡。走近观察一番，我大概知道了其中玄机，回答道：“这龙有五爪，应该是皇家才能拥有的规格吧。”他点点头：“是的，慈济宫是宋高宗颁诏赐建的，所以可以用五爪龙，宫庙也才允许建成五门三进格局。”

庙公接着跟我介绍了宫庙“五门三进”的规制，又讲述了真人“揭榜救国母”的故事。话说宋仁宗的母后患乳疾，太医诊治无效，真人正好云游到京都，揭下广征良医的黄榜，进宫为国母调治，后药到病除。宋仁宋大喜，封他“御史太医”之职。国母为感其功，特派大臣专程送来一石狮，后人称之为“国母狮”，至今还安放在宫庙天井的献台上。另外，真人还有“泥马渡康王”的传说，如此看来，他拥有皇帝赐建的宫庙，并多次受到皇家追封也就理所应当了。

爱人者，人恒爱之。保生大帝能受万民敬仰、世代享祀，主要在于“慈悲济世”四个字。据载，真人自幼聪颖，饱读经书，赶考中举却无心仕途，治愈国母后又放弃“御史太医”的封赏。他一生淡薄名利，致力于岐黄医术，矢志为民众解除病痛，更可贵的是，他“无视贵贱，悉为视疗，人人皆获所欲去，远近咸以为神”。

在慈济宫，我最感兴趣的是房梁上的牌匾，细数一下足有六十余块，多是黑底金字，也有烟熏多年泛黑的，字体以行、楷、隶为主，苍劲有力。“济世神医”“道深德厚”“恩泽万户”“保育民生”等匾额，有大书法家启功亲题的，也有不少是台湾信众敬赠的，无不表达世人对保生大帝的敬仰爱戴。

我正看得入神，不知不觉日已正午，妻子几次催促，这才起身返回，剩余的两处“国保”留待日后再去领略其风采。

天一总局和曾氏番仔楼虽然没去参观，但查阅资料发现，“五大国保”恰好暗合儒家提倡的“五常”：保生大帝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是为“仁”，林氏祖孙设义庄扶危救困是为“义”，曾氏礼让邻里更改番仔楼外观是为“礼”，江东古桥令人不解的造桥技术是为“智”，天一总局坚持信誉至上是为“信”。

仁义礼智信“五常”可归结为一个“善”字，这是角美之善，中国之善，是我们中华民族价值观的内核，需要始终坚守、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