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素描

王国梁

冬日里随处可见的寒枝，仿佛是一幅幅素描，简约干净，风骨毕现，意蕴无穷。我觉得这些寒枝素描，简直就是树木的一种特殊抒情方式，虽然看上去画面抽像，却表达了树木关于冬天、关于生命的深刻感悟。

冷空气一波一波袭来，气温一降再降，寒气无孔不入。人们忍不住瑟缩起来，仿佛瑟缩成一团才可以抵御寒冷。朔风呼啸，寒冷长驱直入，只有道路两旁的树木是依旧是舒展的样子。树上的寒枝，有的枝杈挺立，有的虬枝盘旋，都是开阔疏朗的姿态。行走其间，抬眼望，满是片叶不着的枝枝丫丫，寂寞而不荒寒。因为这些看似干枯的枝丫，其实都是有生命力的。有一次，看到一位文友写的文章，称这些枝丫为枯枝，我很郑重地纠正她，这不是枯枝，是寒枝。在我看来，寒枝与枯枝是有本质区别的。这些冬天的寒枝，里面有一个不屈的灵魂。这个灵魂，倔强，顽强，不会向任何事物低头。无论是冰霜如刀剑，还是风雪狂且暴，它们都昂然面对，决不屈服。

道旁树的叶子落得真干净，有的树连一枚枯叶也不剩。叶尽一身轻，这是树的生存智慧，它们用轻飘飘的落叶来宣告寒冷的到来，同时搬出满树寒枝来迎战冬天。清瘦而冷硬的寒枝，就像是树的铠甲一般。抖落掉枯叶，铠甲显露出来，树的力量也就彰显出来了。两旁的树木，像是列队的士兵，严肃整齐，把气势营造了出来。人走在其中，抬头望望这幅寒枝素面，忍不住凛然一震。冬日奇寒，寒枝昂然。寒枝这幅素描画，看似简单，其实每一笔都很有力道。你瞧，白杨树上的那一笔，挺拔有力，直指天空，似乎要刺穿冬日里灰蒙蒙的天，找回春日里的丽日晴天。还有梧桐树上的那一笔，粗壮结实，一支素笔似乎反复在那里描摹过，显出骨骼的硬朗和力量。寒枝满树，寒枝遍野，很多地方都被一支素笔勾勒过。但可以看得出来，这支素笔用笔极为俭省，不肯浪费一点笔墨，所以这幅寒枝素描每一笔都可见功力。

冬天的寒枝是寂寞的，它们没有花与叶的簇拥，也没有鸟儿的陪伴。天空也是寂寞的，没有飘逸的白云，没有碧蓝的天空。“轻轻漠漠暮云低，枯木寒枝宿鸟稀。”偶尔有几只鸟，稍作停留之后便飞走了。有的寒枝上，挂着一只鸟巢。仿佛是这幅素描画的一个特写，鸟巢是在冬天才明显裸露出来的，它们与寒枝一样，都是极具风骨的。从这一点来说，寒枝与鸟巢是一脉相承的。

寒枝素描，简静之极，没有什么可以打搅这份宁静。风一阵一阵的，有時候席卷而来，一切碎屑都被裹挟其中。而寒枝只是在风中摇摆几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它们依旧是凛然的姿态，我自岿然不动，再狂的风也奈何不得。风声呼啸，它们也会发出声音回应。但那种声音，不是胆怯的哀嚎，而是豪迈的抒情。它们在冬天可以慷慨淋漓地抒情：再寒冷的冬天也不过是一种挑战，没有任何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挑战寒冬，胜利后便是春暖花开。

岁月悠悠，草木春秋。是谁用寒枝写意一幅冬天的素描？是谁用寒枝表达一种春天的渴望？你看到了吗？每一个寒枝里，都蕴含着一个向往春天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