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王锺翰对康熙的研究
2023-01-10李春保
李春保
(枣庄学院 政治与社会发展学院,山东 枣庄 277160)
康熙是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较长的君主,他勤于国事、革除旧制、御敌入侵、治河重农、提倡文教等,从而奠定了清代兴盛的基础,开创了中国历史上少有的盛世,是一位非常值得研究的清代帝王。作为中国清史、满族史研究的重要奠基者之一,王锺翰(1913~2007)学识渊博,通晓英语、日语、满语、蒙古语等多种语言,在清史、民族史、历史文献等领域有独到、精深的研究。他先后发表了《清政府对台湾关系始末》(1982年)、《清圣祖遗诏考辨》(1987年)、《试析康熙之农本思想》(1988年)、《清代的民族宗教政策》(1992年)、《清朝前期的党争问题》(1993年)、《康熙与理学》(1994年)等一系列文章,从边疆治理、农业开发、民族宗教政策、党派争斗、理学思想等角度深入分析康熙治国理政思想和实践。本文以王锺翰对康熙的主要论述为例,以此管窥其对康熙政治才能的考察及与他人研究的不同之处。
一、对康熙农本思想的研究
农业自古至今是民众赖以生存的基础,也是国家政权稳定之本。高度重视农业是古代社会圣贤君主的一项重要的治国之策。正因为如此,康熙采取了许多促进经济发展与社会稳定的政策,如轻徭薄赋、兴修水利、治河重农等,学界对此的论述较多。例如:1961年刘大年在《论康熙》一文中较早地探讨了康熙治国措施与思想,认为“康熙时期的经济政策,仍然是传统的重农抑末政策,农业和家庭手工业受到重视,独立手工业和商业的地位低下”,“对外贸易政策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幅消极、保守的图景”[1](P16~17)。1979年,夏家骏在《康熙在恢复发展清初社会经济中的作用——兼论康熙不是“重本抑末”》一文中论述了康熙在“恢复和发展清初农业生产中,采取了不少具有进步意义的措施”以及康熙的一些“‘利商便民’政策及其成就”[2](P59~61)。还有商鸿逵的《论康熙》[3](P61~73)、李燕光的《康熙皇帝》[4](P50~56)、宋德宣的《论康熙的农本思想及其特点》[5](P38~45)、孙智萍与王智兴的《康熙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的措施》[6](P23~28)、袁森坡的《康熙初期改革苛政、发展生产的措施》[7](P97~102)等文章,或部分或全面地论述了康熙的农业思想和政策问题。
王锺翰在康熙农业思想方面也做出了自己的研究探索,他以康熙的农本思想产生缘由、政策表现等内容为核心,全面深入地挖掘相关史料,对康熙的农业思想予以分析阐述。
(一)关于康熙农本思想的缘由分析
王锺翰认为,明末清初几十年战乱之后,面对社会凋敝贫弱的形势,采取措施来恢复农业经济、扩大生产,乃大势所趋,因此康熙必然倡导农本思想以稳定其统治。王锺翰根据《清圣祖仁皇帝实录》、康熙《御制诗文集》《康熙起居注》《宫中档》、日本西本白川《康熙大帝》文献的记载指出,康熙之所以采取一些有利于国计民生的经济措施,如更名民田、奖励开垦、停止圈地、轻徭薄赋等,这是由于“明末农民大起义及清初的联明抗清斗争延续数十年之久,对封建统治阶层给予了沉重的打击”[8](P970)。中原经济较为发达地区历经战乱,人丁减少,土地也大片荒芜。其中,江南“人民多遭惨杀,田土尽成丘墟”[9](P783),四川“民无遗类,地尽抛荒”[9](P1000),多地方甚至“有可耕之田,而无耕田之民”[10](第四册,卷三六,P3089),所以到了康熙初年,清廷不得不更名民田,以促进农业生产、稳定社会。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清廷认为“凡民间开垦田亩,若圈于旗下,恐致病民”,于是规定:“嗣后永不许圈。”[10](第五册,卷一二零,P4129)因此,王锺翰认为康熙采取发展农业并秉持农本思想皆是情理之中。
另外,王锺翰也更深刻地指出,康熙之所以“一生心目中念念不忘‘居安思危’,处理思乱,(铭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民为邦本’‘以食为天’”的古训,是由于他“从历史上吸取农民起义的教训,远者如隋唐之际的农民大起义,近者则是明清之际李自成、张献忠领导的农民大起义”,而康熙又尤“以明为鉴”,“固由于他出生去明不远,许多事均系亲眼见闻;同时亦由于他天赋甚高,平日读书明理,善于从中取得有益的教训”[8](P981~984)。
(二)关于康熙农本思想的实践研究
诚如前文所言,铭记古训,重视农业生产,提倡“以农为本”。[8](P981~984)。王锺翰在深入考察康熙农本思想后,认为康熙的农本思想具体表现为以下几方面:
第一,康熙的许多诗词体现了农本思想。王锺翰指出,康熙一生喜爱吟雨、咏雪,与他重视农业有关。康熙孜孜汲汲,以国计民生为念,情词恳切。如:“暮雨霏微过凤城,飘飘洒洒重还轻。暗添芳草池塘色,远慰深宫稼穑情。”(《喜雨》)[8](P972)“稼穑忧勤在建章,油云洒落满岩廊。凭窗喜雨雨方足,五谷秋成乐万方。”(《雨》)[11](P393~394)“奋雷殷殷鸣大泽,飞雨千山万山白。草色花香濯更新,荒风处处流泉脉。四望神京接塞云,雨声应得四郊闻。黍苗翼翼平畴远,多少农人话夜分。”(《塞外对雨》)“不误农桑事,须轻内外徭。风高林鸟静,雨足路尘消。”(《六十一年春斋成书》)[8](P972~973)值得注意的是,王锺翰还强调康熙“在咏雨的序言中对他所以吟雨的原因自己作了说明”,如《喜雨诗十六韵并序》曰:“朕抚御天下,每以民生为念,夙兴夜寐,无时少懈也。岁在丁卯(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自春涉夏,蕴隆少雨,日更增甚,麦秋期至,农事堪忧”,“去岁(在康熙五十年前后,1711年)八九月,雨最多,民间俗说‘封地雨’。故一冬少雪犹可支持。自交立春后不复云,所以望雨甚殷。昨晚密云四起,夜深甘霖即霈,田间老幼,无不举手加颜,欢声载道。朕以民食为天,喜均一体,故赋七言近体,以示群臣”[8](P973~974)。
第二,康熙在君臣对话中经常流露出以农为本的思想。如康熙十八年(1679年),康熙问奉命赈河南汝宁等府饥民的左侍郎查库等,曰:“百姓饥荒至极否?”查库言:“汝宁等处犹为甚,遂平一路民困已极。”康熙曰:“倾者颁帑赈饥,灾民俱得均沾否?沿途雨泽俱及时否?麦穗丰歉如何?”查库言:“仰蒙圣恩颁赈,小民感诵皇仁,欢欣踊跃,无所不至。其沿途田亩得雪者一次,得雨者三次,麦苗俱大有起色矣。”同年,康熙又问浙江、江南、山东、直隶等地禾苗长势,吏部郎中雅思哈等奏曰:“黄河以南俱极丰穰,过河至山东泰安一路稍次之,泰安以北苦于久旱。臣等行至北路,闻亦得雨矣。”康熙又问:“山东饥荒州县,尔等俱经过否?”雅思哈等言:“经过数处,皆赖圣恩赈济,民得以再生。”康熙再问:“岁收可得几分?”雅思哈等奏言:“向前得雨,可望六七分也。”[8](P974)康熙四十七年(1707年)直隶巡抚赵弘燮奏曰:“今据直属各府、州、县、卫、所将收成分数陆续呈报前来。臣查顺天、永平、保定、河间、大名、宣化六府属收成,俱有九分至十分。又顺德、广平二府属腴地收成有八九分,薄地收成亦有六七分,真定府属间有几州县得雨稍迟,其得雨先者收成八九分,得雨迟者亦六七分。”[8](P975)
第三,康熙朱批奏折多次显示其以农为本思想。康熙朱批奏折内容丰富,是研究康熙思想的珍贵史料。王锺翰较多地引证了此类记载以论证康熙的农本思想。例如,康熙非常关心农业收成,甚至担心如米价过高会对百姓生活不利,要求巡抚等臣僚上奏农业收成与粮食价格。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七月贵州巡抚刘荫枢奏曰:“贵州今岁,仰赖皇上洪福风雨调和,禾苗畅茂,四境如一,盛于往年”,米价不高,“每市价银八九分至一钱一二分不等”[12](P96)。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八月江宁织造曹寅在《恭请圣安》折中云:“皇上轸念民生,宵衣旰食,无一刻不以水旱荒歉为急务”,“俱蒙皇恩蠲免钱粮,江南上下连年丰熟,米价不出七钱上下”。康熙批曰:“闻江南收成,米价贱,朕心甚是喜悦。”[12](P100)如此之类的例证,在朱批奏折中在在多有,不胜枚举。
总的看来,王锺翰对康熙重农的思想与行为作了较全面的论述,既指出此政策是为了安定民众,也认为是出于封建统治的需要。与前人相比,王锺翰的论述除运用其他学者常用的史料外,也较多地采用别人较少关注的康熙本人所作的诗词及其臣下的奏折等记载,这使其论断更有说服力。
二、对康熙理学思想与实践的研究
早在王锺翰1994年发表《康熙与理学》一文之前,学术界对康熙理学思想问题已经展开。李华从康熙“尊崇程朱理学,麻痹汉族士大夫分子”角度进行立论[13](P85);刘潞阐述了康熙为维护封建统治而“确立程朱理学为清代官方哲学”的政治地位问题[14](P19);吴雁南从整体上论述清代理学家及其学术思想[15](P68~78);宋德宣比较分析了康熙与朱熹理学观的异同之处[16](P50~54);高翔深入分析了清初理学在“推行教化与封建伦理秩序的重建”方面的政治影响性[17](P68~73)。这些论述为王锺翰的相关研究提供了启迪。但是,王锺翰对康熙理学思想的论述与他人的论述多有不同,他的研究主要是从“康熙与理学之关系,特别是康熙提倡理学的历史时代背景、当时理学家的言行和康熙本人心目中所向往的真正理学家诸方面问题”[18](P902)的角度展开的。
首先,王锺翰对康熙提倡理学的历史背景与原因作了分析。他指出,清朝入关伊始,“西有大顺、大西农民军余部的威胁”,“东有郑成功、张煌言海上抗清武装的侵扰”,“南有弘光、隆武、永历诸政权的对峙相抗”,在此种情形之下,康熙利用理学思想“大力笼络、限制、利用、广大汉族的士绅官僚阶层”,是“十分明智而又必要的措施”[18](P903)。王锺翰又根据《圣祖仁皇帝圣训》《榕村语录》等记载指出,从当时的社会状况来看,确如康熙初年熊赐履所奏:“学校极其废弛,而文教因之日衰也……士子惟揣摩举业,为弋科名、掇富贵之具,不知读书讲学、求圣贤之归。高明者或泛滥于百家,沉沦于二氏(释、道),斯道沦晦,未有甚于此时者。”康熙对熊氏所奏深以为然。为了维护封建统治,挽回明末清初以来“社会秩序崩溃、政治纷乱、人心涣散、世风败坏、上下争权夺利的腐朽不堪局面”,康熙大力提倡理学,以“求圣贤礼道之归”,“考诸六经之文”,“鉴于历代之基,实体诸身心”[18](P903~904)。据此,王锺翰指出,清初提倡经学是当时统治阶级维护统治的需要,而康熙重视儒理之学是清思想与文化史上一个划时代的转折点,这与以往学界的论述有所不同。而且,王锺翰从此前学者多有忽略的社会风气角度展开论述,这体现了他详人所略的治史特色。
王锺翰还认为,康熙提倡程朱理学有其个人原因。康熙幼承庭训,熟读儒家经典,故主政后十分重视程朱理学。康熙曾自道:“朕自五龄即知读书,八龄践祚,辄以《学》《庸》训诂询之左右,求得大意而后愉快。”[19](P1249)而且,“康熙讲学之道,经史并重”。故康熙“每观《通鉴》,事关前代得失,甚有裨于治道,应与《四书》参讲”,可知康熙“熟览《通鉴》非一朝一夕矣”。王锺翰指出,康熙“提倡程朱、反对王阳明学派”,也是为了纠正明末王学之空谈误国而“崇儒重道”“经筵讲论”,再加上康熙本人“身体力行”,从而带动全国“上行下效,蔚然成为风气”[18](P904~905)。此处,王锺翰从康熙成长经历的角度分析了康熙主政时重视理学的个人原因。
其次,王锺翰根据《康熙起居注》《清史列传》《圣祖仁皇帝圣训》《清史稿》等记载,阐述了康熙时期理学大家汤斌、李光地、魏象枢、魏裔介、熊赐履的主要思想,还阐述了康熙对这些理学家的评价及其苛刻的理学标准。王锺翰指出:“康熙认为读书明理,贵在学以致用。所谓‘道学之士,必务躬行心得’者也。”康熙曾与汤斌讨论真假理学,汤斌曰:“宋儒讲理,视汉、唐诸儒较细,故有理学之名。其实理学要躬行。”康熙则云:“朕见言行不相符合者甚多。终日讲理学,而所行之事全与其言悖谬,岂可谓之理学?若口虽不讲,而行事皆与道理符合,此即真理学也。”从康熙、汤斌“两人所言体验若合符契”,“则知康熙提倡之理学在躬行实践,言行一致,方为真理学”[18](P908)。王锺翰还指出,在康熙看来,“名实相符的真理学或真道学者”,“只有康熙本人一人”[18](P910)。很明显,王锺翰认为康熙关于理学的标准是苛刻的,这也是此前学者少有论及之处。
康熙认为,李光地“尝自以为道学,如果系道学,惟以忠诚为本,岂在君前作一等语,退后又作一等语”,而汤斌所奏与其行为也有不一致之处,“汤斌、李光地前后所言,判若二人”,“汤、李二人平日尝以理学自居,而言行并不一致,虽未斥之为假理学,其不以真理学许之,可断言也”。王锺翰指出康熙对熊赐履、张伯行等人“也有不同看法”,康熙认为熊赐履“不以真理学相许”,其“自谓得道统之传”的说法与事实不符:“昔熊赐履在时,自谓得道统之传。其没未久,即有人从而议其后矣。”关于张伯行,康熙评之曰:“召进张伯行,令讲‘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之处,彼全不能讲……张伯行自谓知性理之书,性理中之《西铭》篇(张载撰)尚不能背诵,以为知性理,可乎?凡人不诵五经、四书,如何能讲性理?”当然,康熙“不但不以真理学许张伯行,甚且以张所著述‘倩人代作’”。最终,康熙“是不啻以假理学视之矣”。[18](P908~910)康熙认为汤斌、李光地、熊赐履、张伯行等不是“真理学家”,因为其言行不一致。对此,学界曾有相关论述。宋德宣指出了康熙“知为了行”与“以行验知”的知行观[20](P331~337);高翔也指出了康熙理学与“躬行实践”等政治活动相关[21](P68~73);而王锺翰主要考察了康熙对一些理学家的言行的评价和康熙本人心目中所向往的“真理学家”的标准等问题[18](P905~909)。事实上,从社会背景来看,康熙推崇程朱理学及其经世致用精神,并以其作为重要的治国思想,对于刚建立不久的政权来说,有利于维护满清政权的稳定,客观上也有利于形成国家长期安定的局面。但是,也应该看到它消极的一面,它严重地束缚了学术的发展。王锺翰的论断有前人尚未论及之处,但对康熙提倡理学的消极作用论及较少。
总之,王锺翰对康熙重视理学言行的研究,依据《康熙起居注》《圣祖仁皇帝圣训》等可靠的史料,既有材料分析,也有归纳总结,尤其从别人论述较少的康熙提倡理学的社会背景与“当时理学家言行”等入手,提出前人较少甚至未曾提出的观点。同时,王锺翰也指出这对于清代皇权的集中与政局和社会的稳定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王锺翰的考察,还体现了他详人所略、略人所详的治史风格,加深了人们对康熙思想的认识,为后世学者的继续探讨奠定了基础。后来,乔治忠、孔永红指出,顺治大力推行重视儒家文化的统治策略引起孝庄皇后与鳌拜等满族守旧势力的不满,而康熙“亲政后虽仍年轻,但皇帝的至尊名位是一大优势,他接受的教育是标准的儒学观念、理学思想,守旧势力不具备与儒学相抗衡的思想武器”,“加之统治全国的政治需要,他必然倾向于仿从汉人政权的体制变革,必然倾向实行‘儒化’的政治方针和文化建设”。[22](P55)
三、对康熙处理党争问题的研究
满洲贵族入关后,围绕皇子争夺皇位继承权,群臣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甚至危及皇权。鉴于此,康熙等人曾对党争进行了严厉的惩处。关于清朝前期的权力之争问题,学界已有相关论述。如胡佑安简要地指出,党争“加剧了吏治的腐败”“加剧了政局的混乱”“加剧了社会秩序的动荡不安”。[23](P72)王佩环进一步系统论述了康乾时期朋党产生的根源以及“太子党”“皇四子党”“皇八子党”“年隆朋党”,也论述了朋党具有“卖官”“盗用公款”“冒销军需”“打击良善”等祸国殃民之弊。[24](P22~27)
王锺翰从不同的考察范围论述了“皇权与八旗分权之争”、皇位争夺等问题。[25](P934)他从顺治时期的社会形势入手,指出早在顺治十七年(1660年),清廷就下令严禁社盟组织。康熙以“最为专恣”的罪名除去鳌拜。[25](P937)在《清史满族史讲义稿》一书中,王锺翰指出:“康熙初年的中央政府大权操于四位辅臣之手,其中尤鳌拜一人专权把持政柄,其余三人索尼、苏克哈撒、遏必隆唯鳌拜之命俯首是从。这是因为鳌拜一介武夫,早在入关前,对扫平关外三省对抗武装势力做出了突出贡献;加之对弱冠的幼主康熙,不把他看在眼里,所以康熙初年的中央政府的大小事件,几乎由鳌拜一人说了算数。”[26](P222)
康熙除去鳌拜等人后,“始得尽揽八旗兵权于皇帝一人之手”[18](P940);康熙晚年时,诸皇子为争夺皇权,与朝臣“互结党援,互相构陷,祸害甚烈”。王锺翰指出,康熙有35子、20女,其中24子、7女成年,诸皇子为争夺皇位大体分为四党:以皇太子胤礽为中心人物的胤礽党,以及皇三子胤祉党、皇八子胤禩党和皇四子胤禛党。在对待皇太子立与废的问题上,康熙反对皇太子集团的专横跋扈,甚至担心其威胁皇权,因此将皇太子再立再废,而且谕令不准再议立太子之事。“胤禛目睹皇储位虚,诸邸公开角逐,又岂甘落人之后?”“但胤禛为人阴险,貌似淡然与世无争”,但“其声势党羽,何亚于其他诸邸各党”。雍正继位以后,“诸邸宾客多获重遣”,雍正“特宥曾静死,刊颁《大义觉迷录》于全国各县学宫,特详华夷之辨,令士子习之”,“为惩皇子诸党外谪各省之诸王邸下人散布流言蜚语而发”,“乾隆一继位,立诛静、熙,尽毁《大义觉迷录》书版,禁止流行,是不啻乾隆为乃父翻中宫之案”。[25](P944~946)
关于康熙处理与皇权有关的党争问题,此前王树卿曾对从努尔哈赤到清末的帝、后皇权之争都作了一些论述[27](P65~73),而王锺翰对此进行了系统的研究,也对其他等诸多朋党问题进行了比较深入的探讨。后来,郑传斌再次探讨了“康熙朝朋党对当时政治的影响”,进一步指出“康熙朝之所以朋党事件频频,而无党祸”,是由于康熙时期“皇权高度集中”、康熙“高度警惕”与“处置适当”等原因造成的。[28](P51~52)王锺翰的研究对后世的清史研究有相当大的促进作用。
可见,王锺翰对清代前期康熙等人处理党派斗争问题的论述多从社会背景入手,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基本围绕皇权与八旗争权、皇位争夺等问题进行论述。他深刻地指出,康熙时期皇权与八旗诸王之争等反映出权力集团的倾轧等问题,康熙等人对此进行了严惩,这使清朝“封建中央集权得到进一步的巩固和加强”,后来乾隆在康、雍两朝中央集权的基础上,“进一步加以发扬光大之,成为中国历史上封建王朝罕见的太平盛世”[25](P934,936)。
总的说来,王锺翰作为中国现代著名的清史、满族史学者,在新中国成立前,他受其师教诲,逐渐走上偏重考据的史学之路;新中国成立后,他较多地依据唯物史观方法研究清史、满族史等,从宏观上着眼,从社会背景、阶级关系出发,研究历史人物,尤其注重从社会发展趋势与历史人物所做的贡献等方面出发,始终坚持“据事直书,不虚美,不掩恶”的标准考察与全面评价历史人物[29](P808~809),因而其论述更深刻,论断更为全面、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