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纳)米塑料介导下多环芳烃的毒性效应研究进展
2023-01-10刘沙沙吴静华
刘沙沙,杨 越,吴静华
(肇庆学院 环境与化学工程学院,广东 肇庆 526061)
塑料制品因具有价格低廉、质轻、防水、耐用等优点而被广泛应用于生产和日常生活中,Mai等[1]通过模型预测指出到2050 年将有7.3×108t 塑料垃圾产生,塑料污染已成为全球亟需解决的环境问题.粒径小于5 mm 的塑料薄膜、颗粒、纤维等称为微塑料[2],当颗粒直径在1~100 nm范围时定义为纳米塑料[3],调查表明微(纳)米塑料在大气、水体、土壤和沉积物中广泛存在[4-9].此外,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环境中PAHs的含量逐渐增加,2014年《全国土壤污染状况调查公报》表明,土壤中PAHs的点位超标率达到了1.4%,其污染状况应引起重视[10].微(纳)米塑料的粒径小,具有较大的比表面积和强疏水性,可与疏水性的PAHs 发生相互作用(吸附-解吸),改变PAHs在环境中的分布、迁移和生物有效性,从而影响PAHs的毒性效应[11].PAHs具有显著的致畸、致癌和致突变效应,目前关于PAHs对生物的毒性效应研究有很多[12-19].微(纳)米塑料的性质稳定,可与PAHs在环境中长期共存.因此,开展微(纳)米塑料介导下的PAHs生态毒性效应研究具有重要意义.本研究在分析微(纳)米塑料与PAHs的相互作用及机制的基础上,总结微(纳)米塑料介导下PAHs对水生生物、植物和土壤动物的生态毒性效应,并对未来研究方向进行展望,以期为环境中微(纳)米塑料-PAHs复合污染的控制和修复提供参考.
1 微(纳)米塑料与PAHs的相互作用及机制
微(纳)米塑料和PAHs在环境中的存在具有持久性,微(纳)米塑料吸附PAHs后可改变其环境行为和赋存形态.因此,为了更全面了解微(纳)米塑料介导下PAHs对生物的毒性效应,明确微(纳)米塑料与PAHs的相互作用是十分关键的问题.在自然环境中,微塑料被证实能够吸附大量的PAHs.Zhang等[20]收集了渤海和黄海附近海滩中的微塑料,发现它们携带的PAHs浓度范围为136.3~2 384.2 ng/g;Mai等[21]研究发现在黄海和渤海收集到的微塑料上吸附的PAHs总浓度为3 400~119 000 ng/g之间.Maria等[22]检测了西班牙加那利群岛的微塑料上多种化合物的含量,其中PAHs 的浓度在颗粒和碎片微塑料中最高,分别为52.1~17 023.6 ng/g 和35.1~8 725.8 ng/g.在实验室条件下,研究者们的实验结果也证明了不同种类的微塑料与PAHs之间的相互作用.Rochman等[23]研究发现聚苯乙烯(PS)、聚乙烯(PE)、聚氯乙烯(PVC)等微塑料对PAHs的吸附能力差异很大,由于PS中存在苯环使相邻聚合物链间的距离拉大,化学物质更容易扩散到聚合物中,其对PAHs的吸附速率更快.聚丙烯(PP)、PE和PS对硝基多环芳烃(NPAHs)均具有较高的吸附能力,其中PS对9-硝基蒽(9-NAnt)的吸附速率较高,其吸附机制主要包括分配作用、疏水相互作用与范德华力;PE对9-NAnt吸附性能最好,其可能的吸附机制是溶解和微孔填充;分子化学吸附可能是PP与9-NAnt之间相互作用的机理[24].PP和PS对2-硝基芴(2-NFlu)有较高的吸附能力,PE次之,它们对2-NFlu的吸附过程较复杂,主要作用机制包括分配作用、疏水相互作用和颗粒内扩散等[24].粒径越小的微塑料对2-NFlu的吸附量越大,老化作用增加了微塑料表面极性而降低了其对2-NFlu 的吸附量,pH 和离子强度(NaCl、CaCl2)可以通过改变微塑料和2-NFlu之间的静电作用来影响吸附行为;PP和PS对9-NAnt的吸附作用随离子强度增加而降低,但并未对PE吸附9-NAnt 产生显著影响[24].但Wang 等[25]的研究表明随着NaCl 浓度升高,PE-菲、PVC-菲之间的分配系数无显著性变化.菲对PVC、PE的亲和能力不同,通过控制低pH和高温条件,有利于菲从微塑料上解吸[26].聚对苯二甲酸乙二醇酯(PET)、PP和PVC对菲的吸附能力大小顺序为:PP>PVC>PET,可能是因为PP的密度较小导致其扩散系数大于PVC和PET,PVC中有卤键存在,但PET与菲之间存在p-p相互作用,因此可以推测卤键的影响大于p-p的相互作用;经过老化(紫外光照和热氧降解下)后的PP、PV和PET对菲的吸附机理发生了变化,降解后的PVC拥有更多的羰基和羟基活性位点,PVC具有比PET更高的吸附量,吸附机制是物理吸附和化学吸附共同作用,而且不是单层吸附,是非均匀的多层吸附[27].Wang等[28]通过在土壤中人为添加高浓度微塑料后,土壤中PAHs含量明显减少,这说明微塑料对PAHs的吸附能力很强,但是具体的吸附效率还有待进一步研究.综上,微塑料的种类和粒径大小、PAHs 的性质、离子强度、pH 和老化过程等都会影响微塑料对PAHs的吸附-解吸行为,主要通过改变两者之间的作用方式实现.
2 微(纳)米塑料介导下PAHs的生态毒性效应
微(纳)米塑料自身及其吸附的PAHs会对环境中的生物(水生生物、植物和土壤动物)产生毒害作用,可能会造成严重的生态风险,微(纳)米塑料与PAHs之间的相互作用对生物的影响可能是协同作用、拮抗作用或者是无明显影响.
2.1 水生生物
微(纳)米塑料可以漂浮在水面上,也会分散于不同深度水层中,由于其粒径非常小,其自身及携带的PAHs 很容易被水生生物摄取而进入体内,会对水生生物在个体、细胞、组织和分子水平上产生毒性效应.Karami等[29]研究发现PE吸附菲后会影响非洲鲶鱼鱼鳃组织的变化程度、性腺激素释放激素和肝糖原的转录水平、血浆胆固醇的浓度等.Rochman等[30]把青鳉鱼暴露于实际环境中的PE微塑料后,发现PE可以从海洋中富集PAHs并转移至鱼体内,损伤生物体的肝脏,引起严重的脂肪空泡化、细胞坏死、糖原消耗和组织病变.纳米级PS和菲的共同暴露对大型蚤的毒性具有协同效应,PS显著增加了菲在大型蚤体内的积累量,抑制了菲的生物转换和消除过程[31].PE可以作为9-NAnt的载体进入斑马鱼体内,但与9-Nant单一暴露相比,PE明显减少了9-NAnt在斑马鱼体内的生物积累,PE的添加未对乙酰胆碱酯酶(AchE)、超氧化物歧化酶(SOD)、过氧化氢酶(CAT)活性和丙二醛(MDA)、过氧化脂质(LPO)的含量产生显著影响,但显著提高了P4501A活性,AChE和乳酸脱氢酶(LDH)活性显著下降,并表现出一定的神经毒性和能量代谢紊乱[24].
2.2 植物
微(纳)米塑料可被植物吸收、转运、富集和转化而对其发芽、生长和生理特征产生影响,还可被进一步传递到食物链中,从而对生态系统甚至是人类健康产生危害.李连祯等[32]研究发现生菜根部可以吸收大量的纳米PS(200 nm),并可迁移到地面上部,在可直接食用的茎叶中积累.纳米PS对小麦幼苗的生态毒性很低,对小麦电解质外渗率影响不大,显著促进了幼苗的生物量、叶绿素和碳氮含量、净光合作用速率、硝酸还原酶活性等;小麦根部吸收了纳米PS后,会通过木质部运输到叶部;PS暴露后小麦中的大部分有机代谢物质和铁、锰、铜、锌等营养元素的含量显著下降[33].100 nm的PS能够在蚕豆根中积累,可能通过阻断细胞孔壁/细胞连接和扰乱营养物质的运输引发氧化和遗传毒性[34].PE、PS和聚乳酸(PLA)微塑料的粒径大小对玉米生长没有显著作用;PE和PS的化学性质稳定,短时间内很难被土壤中的微生物降解,PLA属于可降解微塑料,容易被分解而产生中间或最终代谢产物,会在短时间内呈现出对玉米的显著毒性效应[35].菲对大白皮蚕豆根尖细胞具有DNA 损伤效应,其损伤程度随菲的浓度升高而增大;菲和芘可以提高SOD、POD 和CAT 等酶的活性,诱发蚕豆的抗氧化反应,有助于活性氧(ROS)的清除;菲和芘浓度升高还可引起细胞内脂质过氧化产物MDA含量增加[36].芘胁迫抑制了拟南芥生长,出现个体变小、叶片黄化、叶肉细胞严重受损和叶绿素含量显著降低现象,叶片中抗坏血酸过氧化氢酶(APX)、POD 和SOD 的活性显著增强[37].这些研究结果说明单一微(纳)米塑料、单一PAHs都会对植物产生一定的生态毒性效应,但微(纳)米塑料介导下PAHs对植物的毒性作用却未见报道.顾馨悦等[38]研究发现老化的PVC微塑料可以提高Cd在小麦体内的富集量,从而增强了Cd对小麦根生长的抑制作用.因此,可以推测PAHs吸附在微(纳)米塑料后,可以被植物根系摄取而进入体内,提高了PAHs的生物可利用性,对植物产生联合毒性作用,未来还需开展大量的研究工作来阐明微(纳)米塑料介导下PAHs对植物的毒性效应.
2.3 土壤动物
土壤动物摄取塑料颗粒后通过表面附着、排泄、抓推和死亡躯体等形式影响微塑料在土壤中的迁移扩散[39],可能将微塑料及其吸附的PAHs 带入深层的土壤中,产生更大的生态风险.关于微(纳)米塑料介导下PAHs对土壤动物的毒性研究刚刚起步.Xu等[40]通过生物标志物及其mRNA 表达水平实验研究了PS对蚯蚓积累和降解多环芳烃菲的影响及机理,结果表明粒径较大的PS(10和100 μm)通过损害蚯蚓的皮肤和体腔细胞在第一周促进了蚯蚓对菲的积累,增强了菲引发的蚯蚓的遗传毒性,10 μm的PS在蚯蚓体内积累最多,对体腔细胞的DNA损伤最严重;纳米级的PS(100 nm)显著降低了蚯蚓肠道内菲降解菌的丰度,从而导致菲的残留浓度较高.添加微塑料(PE、PVC、PS)后,增强了荧蒽诱发的赤子爱胜蚓的致死效应;微塑料介导下荧蒽浓度达到20 mg/kg时,蚯蚓回避行为开始明显;PS和PE吸附荧蒽后会降低其生物有效性,从而减轻了荧蒽对蚯蚓的毒性作用,但PVC对荧蒽的吸附性不高,未被吸附的荧蒽对蚯蚓溶酶体膜的毒害作用要远大于被吸附的荧蒽,因此PVC 对蚯蚓溶酶体膜的破坏性最强[11].微塑料与荧蒽复合污染对蚯蚓体内过氧化物酶(POD)活性产生拮抗毒性作用,但微塑料的存在显著增加了超氧化物歧化酶(SOD)的活性;蚯蚓暴露14 d后丙二醛(MDA)的产生量呈下降趋势,说明蚯蚓对于微塑料介导下荧蒽的胁迫具有一定的修复作用,但是并不能完全消除脂质过氧化现象[11].微米级PS(1~2 mm)对土壤中在有食土蚯蚓存在情况下矿化菲没有产生明显影响,纳米级的PS(50 nm)显著抑制了菲的矿化,PS的含量越高,抑制效果越明显[41].
综上所述,微(纳)米塑料作为PAHs的吸附载体可以改变PAHs的生物有效性,从而影响(减弱、增强或者无明显作用)PAHs对环境中生物的毒性作用,目前关于微(纳)米塑料对PAHs在生物体间的转移及引起的生态毒理效应仍存在争议.微(纳)米塑料与PAHs之间的相互作用机制不同,致毒机制也存在差异,因此在微(纳)米塑料介导下PAHs的生物可利用性和毒性效应就会不同.
3 结论与展望
(1)微(纳)米塑料与PAHs之间相互作用的影响因素较多,而且大都是在实验室条件下进行的,微(纳)米塑料和PAHs的添加浓度较高,毒性实验暴露时间较短,应综合考虑实际环境中的浓度,长期暴露引发的慢性毒性效应.
(2)微(纳)米塑料介导下PAHs的毒性研究主要集中在单一物种,对于其在食物链中的迁移及在不同营养级水平上是否存在生物放大效应还未明确,未来应加强食物链中不同生物体的致毒效应研究,以更好评估对人类健康的威胁.
(3)微(纳)米塑料中含有大量的添加剂,应结合同位素示踪等技术确定是微(纳)米塑料本身还是添加剂释放引发的毒性效应,其对PAHs毒性的影响机制也要进一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