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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时期新华书店“书报下乡”活动的形成

2023-01-10□文│杨

中国出版 2022年16期
关键词:书报新华书店出版物

□文│杨 涛

延安时期新华书店创造的“书报下乡”出版物发行模式成为各革命根据地借鉴的样板,有力推动了革命根据地出版物发行网的构建,在中国现代出版史上书写了熠熠生辉的一页。迄今为止,有关研究从不同视角对这一事件进行了探讨。从不同的代表性研究可以看出,“书报下乡”既体现了新华书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观念”,[1]又推动了陕甘宁边区“红色图书”发行工作的展开,[2]也为延安时期其他革命根据地出版物发行网的构建奠定了基础。[3]整体上看,既有代表性研究对全面认识“书报下乡”活动虽大有裨益,但针对这一事件的形成背景和具体实施,似仍有探讨空间。因此,笔者拟对“书报下乡”的形成进行专门探究,以更为深入地了解中国现代出版史上这一值得铭记的事件。

一、“书报下乡”活动形成的背景

“书报下乡”活动的形成,与新华书店的出版物发行制度由“赠送制”转向“购买制”有着密切关系,也是党倡导的“文化下乡”政策的直接产物。

1.由“赠送制”到“购买制”:“书报下乡”活动形成的制度基础

自1937年4月新华书店成立起,新华书店在出版物发行方面主要以“书报赠送”为主,虽然自1940年9月1日开始,新华书店取消了过去由单位或读者自取的办法,决定“派专人送达”,[4]但这一方法仅仅是“书报赠送”模式的升级版,在“赠送制”实施过程中,其中弊端很快暴露出来。首先,无法在出版物发行方面充分发挥文化教育的普及功能。由于“书报赠送”基本上仅限于陕甘宁边区的机关单位,广大普通民众无形中被排除在“赠送之外”,因此,利用发行工作来宣传党的政策和普及文化教育的目标就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其次,限制了出版物质量提高。在“书报赠送”模式下,“读者总以为书报是‘送的’,对编辑内容不必积极地提出意见;编辑则以为反正是‘赠送’出去了,对内容也就很少更好地去求改进,提高质量”。[5]最后,导致新华书店在资金方面存在隐患。赠送模式主要以供给制为基础,基本上排除了出版发行的经济效益属性,因此,一旦政府财政供给短缺,书店发展即会面临巨大困难。[6]整体上看,“书报赠送”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出版物发行,在这一模式下,新华书店更像是机关部门的“收发室”。臧剑秋就指出,党的出版发行工作还是一个比较薄弱落后的部门,而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一些地方把党的发行工作和党的收发工作等同起来”。[7]

自1940年10月起,随着革命根据地外援被全面切断,“赠送制”使新华书店在发展上面临难以为继的窘境。新华书店为了继续发挥自身传播先进文化的职能,继1941年4月宣布“取消赠送制,改为购买制”之后,该年5月再次发布启事强调“一律改为现购现批”。自此,新华书店开始把市场机制融入出版物发行中,也在客观上为其后响应党的“文化下乡”政策来开展“书报下乡”活动在制度层面做了必要准备。

2.“文化下乡”:“书报下乡”的政策支撑

1942年5月,毛泽东发表了著名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指出,“一定要在深入工农兵群众、深入实际斗争的过程中,在学习马克思主义和学习社会的过程中,逐渐地移过来,移到工农兵这方面来,移到无产阶级这方面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真正为工农兵的文艺,真正无产阶级的文艺”。[8]毛泽东号召文艺工作者“必须到群众中去,必须长期地无条件地全心全意地到工农兵群众中去”。[9]毛泽东的讲话拉开了“文化下乡”这一中国现代文化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事件的帷幕。1943年3月10日,中央文委和中共中央组织部召开党的文艺工作者会议,该会议是“实现毛泽东同志在去年文艺界座谈会上所指示之新方向有决定性的前奏”,[10]标志着“文化下乡”的正式启动。其后,随着第一批文艺工作者于1943年3月15日左右率先下乡,轰轰烈烈的“文化下乡”运动在各个革命根据地相继展开。

随着“文化下乡”运动的全面实施,1943年3月31日,延安新华书店经理张良在《解放日报》发表《书报下乡》一文,明确提出了“书报下乡”这一理念。[11]张良认为,“文化下乡”必须有“书报下乡”来配合。作者写出作品,如果没有发行工作者发到老百姓的手里,作品再好也是枉然。张良指出,为了配合“文化下乡”,不能让农民来找书报,而应当让书报去找农民,新华书店应当主动利用各种机会(如赶集等)来推销农民需要的书报。同时,张良强调,实施“书报下乡”活动,单靠书店工作人员并不能真正得以落实,而是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参与。[12]

可以看出,新华书店把出版物发行由“赠送制”转变为“购买制”,为“书报下乡”活动在发行方面奠定了制度基础,而党的“文化下乡”方针政策的实施,则为“书报下乡”提供了全面政策支撑。其后不久,新华书店通过多种方式,展开了如火如荼的“书报下乡”活动。

二、“书报下乡”活动的全面实施

“书报下乡”是新华书店把出版物发行的市场运行机制融合到革命根据地社会实践的产物。通过灵活多样的形式,新华书店把书报发行网络延伸到革命根据地的基层社会,推动了“书报下乡”的全面实施。

1.利用传统的集市和“书担下乡”等形式建立广泛的出版物发行网络

1943年11月,新华书店利用延安骡马大会这种农村传统集市举行之际,正式启动了“书报下乡”。新华书店和华北书店在大会入口处摆起了联合供应图书摊来销售各种书报。这种书报发行方式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购买者极为拥挤,据统计,每日平均可售得一万三千余元”。[13]这次书报销售的初步成功,也使得这一模式很快在革命根据地推广开来,成为各地新华书店“书报下乡”效法的样板。

延安新华书店在总结经验教训的过程中敏锐地意识到,农村传统集市固然是书报发行的有效渠道,但因时间有限,仅靠这一渠道,“书报下乡”效果并不理想。因此,受货郎走村串乡卖货启发,新华书店又创造了“书担下乡”模式。比如,边区书店流动供应员邵伯云每天肩挑书担,走村串乡卖书,吃住在老乡家里,晚上还帮助村干部开展群众读报组活动,宣传党的政策,深受欢迎。[14]这种模式由于效果极佳,很快又作为一种典型在革命根据地书店加以推广。其中,新华书店晋绥分店为了实施“书担下乡”,还专门组织了发行训练班。太岳新华书店二分店则把所在区域划为4个中心区,并委派4个店员专门从事此项工作,“逢集赶集、逢会赶会、访村干部、串小学校,深入群众中去推销,也深入到军队机关中去推销”。[15]这一模式的最大优点是去除了发行过程中的中间环节,既可以适当降低出版物价格减轻购买者负担,也能直接了解基层群众对出版物的需求,有利于有的放矢地实施文化的普及和传播。

2.通过和个人或各类机构密切合作来扩大“书报下乡”的网络

自1943年年初起,延安新华书店通过联络基层工作人员中愿意推销书报者来发展面向农村的“邮购代办户”作为实施“书报下乡”的又一途径。[16]这一方式实施后,进一步推动了“书报下乡”活动的开展,很快在革命根据地普及推广。比如,晋绥边区积极借鉴这一经验,半年之内通过征集农村邮购代办户就建立起了29个农村书报分销处,销售图书达四万六千余册。[17]

同时,新华书店把和各类机构合作作为扩大“书报下乡”网点的另一渠道。1943年9月,延安新华书店把赤水新华书店划归赤水完小作为学校自给经费的机构,广泛调动了学校师生参与“书报下乡”的积极性。学校除了采用在集市上摆摊销售书报,还采用了挑担下乡、包袱下乡等个人销售模式,即使师生回家时,也带着图书推销,短短一个月时间就销售图书达495册,不仅供给群众必要的文化食粮,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学校经济的自给。[18]和个人或各类机构密切合作这些模式极大地激发了各革命根据地出版物发行的创造性,苏北新华书店受此启发,利用请学校老师代销,甚至是让庙里和尚代销等方式来开展出版物代销业务,[19]在扩大出版物发行网络的同时,也更为广泛地推动了进步文化普及和民众的动员。

3.采取和学校联合创办“文化合作社”方式深入实施“书报下乡”活动

大生产运动展开后,革命根据地很多学校创办了“教育合作社”,采用师生入股和课余时间从事各种生产劳动来获得收入,以达到自给自足的目的。受此启发,1944年3月起,延安新华书店和鄜县第一完全小学联合创办了“文化合作社”作为“书报下乡”的又一方式。“每逢县城里有大的集会,……在大街的两头总可以看到一个摊子,这个摊子放满了红红绿绿的小册子、书本,还有纸张、墨和毛笔,有人在拉着‘胡琴’,几个小学生唱着流行的新小调和秦腔,这就是鄜县第一完全小学的文化合作社举办的文化摊”。[20]这样的一个书摊,每次销售额基本上都能达到二三万元边币。鄜县第一完小的这种方法被《解放日报》作为“书报下乡”合作的模范加以宣传和推广。《解放日报》对这一经验总结道:“学校开办文化合作社是适合的,它有学生作为基本对象,还有学生家庭关系里识字的群众,这样能真正使书报深入农村,尤其是全县的一个中心学校,它可以组织全县的学校成为一个发行网,在推销书报上起更大的作用。”[21]山西榆社县小学教员与群众共同集资创办文化合作社也因经营书报效果显著,被华北新华书店作为样板在太行区各革命根据地推广。

很快,长治、辽县、武乡、高平、阳城等地也办起这样的文化合作社,在太行革命根据地形成了以新华书店及其下属分、支店为骨干、众多文化合作社为辐射点、专群结合的书报刊发行网。[22]可以看出,新华书店和学校联合创办“文化合作社”堪为新华书店“书报下乡”活动中的又一创新,通过举办文化合作社,既扩大了书报在乡下的发行网络,还帮助学生解决了部分经济困难,更为重要的是,“这不仅单纯的为了营利,而是有宣传教育及普及文化意义的”,[23]通过建立文化合作社,更加广泛地宣传了党的政策,同时,也推动了革命根据地文化教育的进一步普及。

三、余论与思考

“书报下乡”的成功实施和推广,体现了延安新华书店在出版物发行过程中对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规律的科学把握。众所周知,只有在出版物发行上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实现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才能使各种先进文化有效地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延安新华书店“书报下乡”活动的成功之处,正是通过把市场机制融入到出版物发行工作中来,实现了出版物发行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有机结合,有效地调动了革命根据地社会诸多方面参与到出版发行工作中的积极性,编织起了覆盖革命根据地乡村基层社会的发行网络体系。新华书店通过“书报下乡”活动,不仅有利于在一定程度上实现自给自足,也在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实施社会动员和扩大文化普及等方面发挥了更大成效。透过“书报下乡”这一成功案例可以看出,在出版物发行活动中,要谋求出版物发行的社会效益最大化,就应当牢牢把握出版物发行活动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这一基本规律。

同时,“书报下乡”活动也是新华书店在出版发行实践上全面落实和贯彻党的文教政策的伟大创新。延安时期,随着中国革命向纵深发展,中国共产党更加重视出版物发行在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普及先进文化和实施社会动员等方面的作用。1940年9月10日,中共中央在《中央关于发展文化运动的指示》中指出:“要注意组织报纸刊物书籍的发行工作,要有专门的运输机关与运输掩护部队,要把运输文化粮食看的比运输被服弹药还重要。”[24]1941年6月20日,中共中央宣传部在《中共中央宣传部关于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提纲》则指出:“报纸、刊物、书籍是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最锐利的武器,党应当充分的善于利用这些武器。办报,办刊物,出书籍应当成为党的宣传鼓动工作中的最重要的任务。”[25]1942年5月,毛泽东在中央印刷厂和新华书店视察时,针对出版物发行工作的重要性强调:“一份报纸比几十发,甚至几百发炮弹的作用还要大。”[26]新华书店通过“书报下乡”活动,把党的厚望落实为具体实践,在出版物发行方面建立起了在根据地基层乡村社会传播先进文化的劲旅,通过创新中国出版史上前所未有的出版物发行模式,把发行网络延伸到乡村基层社会,使“书报下乡”成为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和传播与普及先进文化的重要阵地,为推动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全面胜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总之,延安新华书店创造的“书报下乡”活动,开创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独具特色的出版物大众化发行模式,在革命根据地出版史上和中国现代出版史上都书写了独具特色的一笔。尤为值得一提的是,把出版物“赠送制”改为“购买制”,体现了中国共产党通过改进出版物发行模式来实施文化教育普及、启发民众的政治自觉、进一步动员民众等方面的灵活和务实的执政能力,其中的经验值得进一步研究和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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