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党史学“三大体系”建设的历史性契机
2023-01-08宋学勤
宋学勤 马 骋
一、引言
百年来,中国共产党的三个历史决议,都是在重大历史关头做出的纲领性文献。党的六届七中全会制定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以及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制定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都对中共党史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以下简称“三大体系”)建设产生了重大影响。前两个历史决议基于对历史过程的准确叙述和确定性评价,搭建了中共党史学的基本框架;更因其制定和讨论过程坚持了政治性和科学性相统一、实践性和理论性相统一的马克思主义方法论原则,从而确立了中共党史学方法论的示范样本。中共党史学取得今日的繁荣,一条重要经验就是,在前两个历史决议的框架范围内,进行了以历史决议精神和方法论为指导的学术研究。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以下简称《决议》),不仅深刻总结了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提出了许多新思想、新观点、新表述,还集中体现了以习近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决议起草过程中所坚持的马克思主义方法论原则。《决议》为中共党史学“三大体系”建设注入了新的活力,指明了方向,同时划定了必要的边界,是指引中共党史学发展的纲领性文献,为建立完善的中共党史学“三大体系”,推动中共党史学的繁荣发展提供了历史性契机。
以中共党史学为根基,将中共党史党建学一级学科建设为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并拥有世界性影响的学科,是下一阶段亟需完成的任务。《决议》的出台为系统建设中共党史学“三大体系”、将中共党史学推上新的历史高度创造了历史性机遇,为中共党史学发展繁荣提供了新的学术增长点。本文运用中共党史学理论的基本原理,以体现我们党对自身百年历史最新认识的《决议》为主要依据,阐明中共党史学“三大体系”建设的相关问题。
二、中共党史学学科体系建设:政治自觉一以贯之
中共党史学是伴随着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发展和壮大而逐步发展起来的。中共党史学迫切需要构筑起符合自身特性和规律的学科体系,以实现其存在和发展所应承担的使命和责任。改革开放以来,在学科体系建设上,一些专家学者曾探讨过中共党史学学科体系是什么、怎么建设的问题,且达成了一些基本的学术共识[1]。但客观地讲,相较于历史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等学科,中共党史学学科体系建设仍不够成熟。就现实而言,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已经开启,党的建设得到不断重视和加强,中共党史党建学一级学科设立,亟待完整的党史学科体系建制有效汲取党史经验,亟待科学的党史学科体系推动资政育人事业。总之,学术研究和实践发展都要求明确中共党史学作为学科存在的根本使命和发展脉络,进一步厘清学科内部的体系构成,提出构建路径。
首先,旗帜鲜明讲政治是中共党史学学科建设必须遵循的根本原则。在历史上,坚持中共党史学的政治性是我们党砥砺前行的重要经验。蔡和森是较早关注、研究、讲授中共党史的早期共产党人之一。他在1926年就提出好党员必须“亲切的深刻的知道党的历史”,理解党的发展实际和未来道路必须重视历史[2]。延安时期,毛泽东指出搞清楚党的历史对推进工作十分重要,号召客观研究“整个党的发展过程”[3]。第一个历史决议对于统一党的思想、夺取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起到了重大作用。改革开放后,基于“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时代需要,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深刻认识到正确评价新中国成立以来党的历史、正确评价毛泽东的重要政治意义,他们的系列论述为第二个历史决议的制定确定了指导原则。这一决议为工作重心的转变、中国经济的腾飞起到了重要作用。江泽民、胡锦涛也高度重视党史学的政治意义,要求把党史学习同党的建设结合起来[4]。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学习党的历史,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党史的系列论述鲜明地指出了中共党史学的政治性。例如,在主持中共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七次集体学习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学习党史、国史是“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把党和国家各项事业继续推向前进的必修课”[5]。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的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共产党人总结历史不是为了寻求慰藉,更不是为回避今天的问题而寻找借口,而是为了“总结历史经验、把握历史规律,增强开拓前进的勇气和力量”[6]。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的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从“牢记初心使命、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伟业”“坚定信仰信念、在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进党的自我革命、永葆党的生机活力”三方面阐述了党史学习教育的重大意义[7]。旗帜鲜明讲政治是中共党史学学科发展的重要历史经验。
从现实来讲,中共党史学应放眼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积极承担资政育人的时代使命。苏共亡党、苏联解体的重要原因之一,是激烈的意识形态斗争下盛行的历史虚无主义搞乱了思想,这是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前车之鉴。国内外敌对势力也的确极力攻击、丑化、污蔑中国革命史、新中国史,根本目的在于搞乱人心、颠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8]。《决议》之所以是重大的纲领性文献,重要原因在于它回应了中共党史学在“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历史交汇点上必须回答的现实问题:它不只回答了“过去我们为什么能够成功”,还回答了“未来我们怎样才能继续成功”,从而贯通了历史与现实、理论与实践,彰显了中共党史学的现实政治品格。
此外,旗帜鲜明讲政治非但无损反而能有力促进中共党史学科学性的实现。改革开放后,学界深入地讨论了中共党史学的学科性质,基本达成共识,认为它是一门具有政治性的历史科学。不过,有关研究往往着眼于科学性与政治性的可能冲突,而没有认识到两者的相互促进关系。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学术,只有回应时代命题才能促进学术之树常青,中共党史学更是如此。《决议》以正确的党史观、大历史观看待历史,以精准的判断回应了党史的重大问题,反击了历史虚无主义,为中共党史学以学术讲政治提供了样本。总之,中共党史学学科体系建设的逻辑起点必须着眼于党史学的政治性,保持学科发展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
其次,《决议》总结的“三个需要”和“五个方面的历史意义”是中共党史学构建学科体系必须回答的根本性问题。一个学科之所以成为“学”,是因为这一学科有着共同的问题关怀,相通或相似的研究方法。例如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各个二级学科建制围绕着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马克思主义为什么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什么好展开。作为一级学科的中共党史党建学应当集中回答“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这一历史性命题。《决议》的制定为我们回答这一问题提供了根本指引。《决议》指出总结百年党史的目的在于面向未来的“三个需要”,即建党百年历史条件下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在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需要;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确保全党步调一致向前进的需要;推进党的自我革命、提高全党斗争本领和应对风险挑战能力、永葆党的生机活力、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继续奋斗的需要。《决议》还指出了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对中国人民、对中华民族、对马克思主义、对世界历史、对党的建设所具有的五个方面的历史意义。“三个需要”和“五个方面的历史意义”连接未来、现实、历史,为中共党史学学科体系建设在围绕中心、服务大局、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满足党的工作需要指明了方向。如何建设对人民主体有意义的党史学、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有意义的党史学、对马克思主义创新发展有意义的党史学、对世界历史进程有意义的党史学、对党的自身建设有意义的党史学,是关乎中共党史学学科生命力的根本问题,也是中共党史党建学设置为一级学科的根本出发点。只有明确学科的使命担当,才能在学科建设上较为全面科学地解决党史学科发展方向问题,也才能确保任何时候中共党史学学科建设都不偏离正确的轨道。以课程设置和人才培养为例,有学者认为这一问题是除“学科定位”外中共党史学学科建设的一个关键问题[9]。有学者结合各高校党史专业的课程体系专门探讨了党史学科培养体系的建设问题[10]。从学科体系建设的角度考察,党史学科的人才培养必须具有现实关怀,使课程体系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相适应。中国人民大学中共党史系长期以来注重课程的及时更新,既注意讲授时段的全面性,及时讲授改革开放史研究最新成果,又注意党史的综合性,及时讲授“当代中国社会”“当代中国社会思潮”“当代中国国家统一与国土安全问题”“当代中国民族与宗教问题”等党面临的重要问题,这些都是立足于“三个需要”和“五个方面的历史意义”的学科建设实践的有益探索。
三、中共党史学学术体系建设:新框架与新议题不断补强
学术体系是“学科内部分析和研究问题的理论框架和方法论体系、学术标准和学术评价体系”[11]。学界已经意识到《决议》对中共党史学学术体系建设的重大意义。中共党史学以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及执政规律为研究对象,因此,中国共产党对自身历史的认识必然对中共党史学的学术发展产生深远影响。前两个历史决议确立的中共党史研究议题、范式、方法已经融入中共党史学学术体系,至今仍有支撑性意义。《决议》确立的新框架、提出的新议题是中国共产党站在百年党史的历史高度得出的新的历史结论,不但融入了新的党史实践,也融入了新的党史理论,是中共党史学自身发展的一次新飞跃,对新时代中共党史学的继续发展具有重大价值。陈金龙认为,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确立了可以统摄革命史范式和现代化范式的“中华民族复兴范式”。他分别分析了讲话对历史成就、历史主题等问题的论述,并提出,这一民族复兴的范式“实际上为中共党史研究提出了系列需要回答和思考的问题”[12]。这些观点对《决议》的研究阐释具有启示意义。深入研究《决议》确立的新框架与新议题,有助于学界探索党史研究的新范式。
首先,《决议》确立了中共党史学把握百年历史的新框架。《决议》总结百年党史,提出了很多新思想、新观点、新表述,集中反映了以习近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对党的自身历史的新思考,为中共党史学学术体系建设提供了新的框架。《决议》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主线,将百年党史划分为四个历史阶段,在分析每个历史阶段党面临的主要任务、创造的历史性成就基础上,提炼出了党百年奋斗的历史意义、历史经验: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领导人民浴血奋战、百折不挠,创造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成就;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党领导人民自力更生、发愤图强,创造了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伟大成就,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历史性飞跃;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党领导人民解放思想、锐意进取,创造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伟大成就,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的飞跃;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党领导人民自信自强、守正创新,创造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成就,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的飞跃。党的百年奋斗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人民的前途命运,开辟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正确道路,展示了马克思主义的强大生命力,深刻影响了世界历史进程,锻造了走在时代前列的中国共产党。党的百年奋斗的10条历史经验具有根本性和长远指导意义,是系统完整、相互贯通的有机整体[13]。
这一整体框架要求用全面、综合的大历史观研究党史。习近平总书记有关党史的重要论述确立了新时代党史研究的科学方法论,这在《决议》制订过程中被凝练为“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用具体历史的、客观全面的、联系发展的观点来看待党的历史”“坚持正确党史观、树立大历史观,准确把握党的历史发展的主题主线、主流本质,正确对待党在前进道路上经历的失误和曲折,从成功中吸取经验,从失误中吸取教训,不断开辟走向胜利的道路”“旗帜鲜明反对历史虚无主义,加强思想引导和理论辨析,澄清对党史上一些重大历史问题的模糊认识和片面理解,更好正本清源”[14]。学界以习近平总书记有关论述为指导展开了系列研究。例如,“两个不能否定”指向改革开放前后两个历史时期,其蕴含的大历史观、正确党史观可以帮助学者客观认识百年党史的一般性和阶段性,可以帮助学者客观研究党领导人民奋斗进程中曾出现过的曲折。近年来,打通1949、1978两个历史分界点逐渐成为中共党史、新中国史研究的重要生长点,在有关研究中坚持“两个不能否定”蕴含的方法论,对于全面认识党的历史、发挥党史的社会功能具有重大意义。
这一整体框架还要求科学设定学术评价体系。中共党史学的使命担当决定了评价学术成果的标准必须注重有用性、传播性、普及性。中共党史学研究成果十分丰富,但如何在丰富的成果中发现精品?笔者认为有用性是评价研究成果质量的首要标准,这源自中共党史学的学术追求。中共党史学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发展始终围绕中国共产党的初心和使命而展开,“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始终决定中共党史学的方向和问题域。中共党史学学术研究重在“求真”,而《决议》所总结的百年党史重大成就和经验即为最大的“真”。如果以百年党史中的某个阶段或者某个问题所犯错误或者失误为旨向而揭示出的所谓“小真”,去否定百年党史重大成就和经验这一“大真”,则背离了学术研究的初衷,从而将严肃的学术研究演变为学者的自说自话。中共党史学能否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获得高质量发展,从根本上讲与其能否切实推进中国共产党初心使命的实现这一有用性密切相关。现代学术的发展日益精细化,学术前沿与社会公众间的距离往往越来越远,这是中共党史学需要警醒的现象。中共党史学不是“平静的、书斋里的事业”,而是“在思想斗争最前线的一项战斗性的工作”[15],必须承担起讲好中国共产党的故事以感染人、教育人、凝聚人的责任。许多党史通史畅销书籍未必提出了新观点,但却因其传播性产生巨大社会影响,进而承担起中共党史学的社会责任。欧阳淞指出:“党史研究成果转化是党史工作履行职能、发挥资政育人作用的重要环节,也是促进党史研究不断深化的根本途径”,“要把纪实类党史作品和文艺类党史作品作为成果转化的主要形式”[16]。在这方面,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依托高校思想政治课高精尖创新平台,积极制作党史系列视频课程,兼顾学术性和传播性,有效转化党史成果并得到多家主流媒体报道,取得了较好的社会反响。对中共党史学这样一个实践性极强的学科而言,评价学术成果的标准应该是多维的,既包括学术标准,又包括普及性和影响力。
其次,《决议》确立了中共党史学把握百年历史的新议题。《决议》相较于前两个历史决议有两个鲜明特点:一是把着力点放在总结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上;二是突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这个重点,用较大篇幅总结党的十八大以来的原创性思想、变革性实践、突破性进展和标志性成果。这就为新时代中共党史学提出了需要深入研究的议题。其一,《决议》着力总结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要求中共党史学要避免陷入琐碎、缺乏宏大历史关怀的“村庄故事”中,把学术与民族复兴的历程相结合。近年来,许多学者呼唤重新关注国家、革命等宏大议题,避免陷入无休止的微观研究中,但如何使这些宏大命题的研究有所创新则是有待解决的问题。有学者反复呼吁社会史研究要实现思想“在场”、追求“总体史”[17]。《决议》高屋建瓴的阐述确立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一主题,为学界实现思想“在场”提供了可行路径。其二,《决议》突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这个重点,提出一系列需要中共党史学及时回应的重大问题。长期以来,史学界常有“当代人不作当代史”的观念,这是一种历史研究中需要更新的观念。当代人治当代史,实则也有独特优势,例如,渐成热点的改革开放史研究即承载着学界对当代人治当代史的新思考,对于史学功能的发挥意义重大。从中共党史学发展的历程来看,它始终与党的事业同呼吸、共命运。因应党和国家的事业,将视野后移至新时代,既必要又可行。《决议》在党的十九大报告“八个明确”的基础上,用“十个明确”对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核心内容作了进一步概括。这“十个明确”在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上有何历史渊源,怎样继承发展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如何推进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都是需要研究的重大论题。《决议》还提出党确立习近平同志党中央的核心、全党的核心地位,确立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导地位对新时代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对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进程具有决定性意义。这一“决定性意义”论断的历史依据是什么,“两个确立”在党的历史上有什么必然性,这些问题成为人文社会科学界共同关注的重大问题。由于中共党史学具有从长时段观察历史的治学传统,且对中国共产党思想演进的历史脉络有着宏观把握,有助于揭示党史发展的一般规律,因此如何发挥好其研究这些学术议题的独特优势,是中共党史学学术体系建设需要着力解决的问题。
四、中共党史学话语体系建设:新规范与新概念不断提出
话语体系包括学科的“标识性概念、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还包括话语方式以及跨文化传播时的“可理解性和可翻译性”[18]。一般而言,话语体系的核心功能旨在通过创设和运用一系列符号、概念、术语和言说方式,有效承载、传递和传播理论,以期阐明问题,达致意义共识,指导和规范人们的言行。“话语体系”的建设绝不只是一个纯粹的形式问题,也绝不仅仅涉及个别术语与符号的转变,而是指向某种更为实体性、更具整体性的建构,其根本目的在于掌握群众。中共党史学话语体系建构的根本任务在于通过提炼历史主线、聚焦历史成就、凝练历史经验等一些重要途径与方式叙述和表达党史。《决议》对中共党史学话语体系建设有重大启示意义:一是从方法论层面确立了话语体系建设的新规范;二是从话语层面提出了中共党史学需要吸收和论证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
首先,在方法论层面,《决议》谨慎的起草过程、新颖的言说方式,指导中共党史学话语体系建设必须遵循正确党史观,与党对自身历史的新认识和新看法相一致。中国共产党一向有着严肃对待历史问题、谨慎敲定概念表述的传统。毛泽东在主持起草《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时,采取了谨慎原则,总结了建党以来党的历史及其基本经验教训,使全党尤其是党的高级干部对中国民主革命基本问题的认识达到在马克思列宁主义基础上的一致,实现了“既要弄清思想又要团结同志”的目的,同时又提出了“对于任何问题应取分析态度,不要否定一切”的方法论思想[19]。邓小平在主持起草《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时,强调准确,科学总结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历史经验,指出“对建国三十年来历史上的大事,哪些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的,要进行实事求是的分析”[20]。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起草《决议》的过程中,在党内一定范围内征求意见,包括征求党内部分老同志意见,还专门听取了各民主党派中央、全国工商联负责人和无党派人士代表的意见,得到了各地区各部门各方面的充分肯定和一致赞成。正是这种严谨的起草过程,保证了《决议》对重大事件、重要会议、重要人物的论述和评价,既同党的历史文献既有论述和结论相衔接,又体现了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关于党的历史的新认识。习近平总书记特别强调要处理好“历史连续性和历史阶段性”“全面总结和突出重点”“总结成就和分析失误”“已有结论和最新认识”这“四大关系”[21]。这种体系化思维是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坚持大历史观、正确党史观,用具体历史的、客观全面的、联系发展的观点来看待党的历史的结果,是准确把握党的历史发展的主题主线、主流本质的结果。谨慎的起草过程、新颖的言说方式也为准确翻译有关概念、促使《决议》走向世界提供了有利条件。有关翻译任务主要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第六研究部承担,该部认识到必须灵活处理具有中国特色的表述,分别确定了阐述原则观点、表述政策措施、描述历史事件的原则[22]。这也启示中共党史研究者要在国际交流中深刻认识不同文化、语言的差别,准确把握具有重大意义的概念和术语。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所体现的重视总结历史经验的思想,全会公报的结构及贯通历史、现在、未来的深刻表述,使其便于走向社会大众、走向世界,为进一步推动完善中共党史学话语体系建设提供了示范性引领。
其次,在话语层面,《决议》提出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需要中共党史学及时吸收和论证。建设中共党史学话语体系,从根本上来说,是要形成令受众信服的中共党史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发生、有什么意义的陈述合集,这套陈述合集在表层话语上使用着内在相互关联的概念群,在深层话语上则共享着一致的分析框架和价值取向。前两个历史决议都对党史叙述产生了重大影响,第一个历史决议确立了以阶级斗争为主轴的言说方式,第二个历史决议确立了以现代化建设为主轴的言说方式。《决议》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贯穿始终,在充分吸取前两个历史决议言说方式的基础上形成了新的陈述合集,可以说是百年来中共党史学话语体系建设的集大成者。党的文件、领导人的论断是问题意识的生发点,但若想使这些判断在学术上言之成理,就需要研究者加以筛选、定义,再将之与既有话语体系融合。以“中国精神”一词为例,《决议》在两种情况下使用该词:一种是评价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出这一思想是“中华文化和中国精神的时代精华”;另一种是总结党在文化建设上的作为,指出党“坚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抓、两手硬”,“更好构筑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巩固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23]。这两种用法说明了中国精神的重大意义及中国共产党对这一精神的继承发展。中共党史学则需要从学术上回答有关中国精神的若干问题:它的内涵与外延是什么,包含哪几个部分,几个部分的关系如何,与民族精神、时代精神、中国共产党精神谱系的关系如何,又有怎样的历史、理论、实践价值。为回答这些问题,学界还要特别注意深入领悟习近平总书记相关论述,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伟大抗疫精神,同中华民族长期形成的特质禀赋和文化基因一脉相承,是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社会主义精神的传承和发展,是中国精神的生动诠释,丰富了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的内涵。”[24]这一重要论述说明中国精神贯通着历史与现实,是仍在不断丰富发展的精神体系,中共党史学需要及时跟进,将这些新的阐释有效融入中共党史学话语体系之中。
中共党史学“三大体系”作为中共党史学的三大根本支柱,是从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三个不同侧面对中共党史学进行的新型理论表达。虽然这“三大体系”各有不同的关注重点和目标追求,但彼此间不是相互孤立而是高度融合、有机联系的,只有三者共同发展才能成就中共党史学的使命。为推动新时代中共党史学的繁荣发展,在中共党史党建学设立为一级学科的背景下,如何抓好历史性机遇,将十九届六中全会尤其是《决议》提供的政治资源和理论资源开发好、研究好,有效融入中共党史学“三大体系”建设实践中,是中共党史学界亟待开展的一项重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