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抗疫纪录片中“友善”价值观的中国表达和国家形象建构
——以《武汉战疫纪》为例

2023-01-07谢清果刘苏琳

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纪录片抗疫武汉

谢清果,刘苏琳

(1,2.厦门大学,福建 厦门 361005)

一、研究背景

“友善”作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之中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在党的十八大报告中被正式提出。它既是高尚的个人美德,也是重要的公民道德规范,在维系社会成员之间的和谐关系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作用。①李建华:《友善:必须着力倡导的价值观》,《光明日报》2013年7月6日,第11版。在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引发世界震荡的非常规时期,“友善”理应成为维系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同舟共济、共克时艰的重要纽带。但是,国际舆论场纷繁复杂,固有偏见、民族主义、“信息疫情”、外交博弈等诸多因素皆为合作抗疫带来了巨大挑战。在这一背景下,向世界人民阐明中国人所秉持的“友善”观念,传递“友善”信号,构建“友善”的大国形象,借以推动全球性共识的达成,变得尤为必要。

为实现这一目标,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刻不容缓。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是加强我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重要任务。”①新华社:《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 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人民日报》2021年6月2日,第1版。在完成这一任务的传播实践中,“友善”可谓一个良好的切入口。一方面,其内涵深深融于中国文化之中,从注重人伦的儒家思想到助人为乐的雷锋精神,“友善”可谓中国故事亘古不变的主题之一,足具代表性;另一方面,对于“友善”的追求非为中国所独有,其作为世界范围内共通的人的本质心理,有助于他国人民对于中国故事的理解和接纳。由此,“讲好中国故事”和中国“友善”观念的传播相链接,并在相辅相成中塑造着中国形象。

抗疫纪录片即实践这一任务的重要载体之一。基于“真实”的特性,纪录片自有其力量。抗疫纪录片在记录真实的历史价值基础之上,更传递出引人思考和给人力量的社会价值和审美价值。②何苏六、李宁:《生死时速温情呈现——总台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报道中纪录片创作评析》,《电视研究》2020年第6期,第18页。以之回应国际关切、讲述中国故事、分享中国经验,更利于不同文化背景的民众了解真正的中国,感受我们正共同经历的这场苦难之中中国人所贯彻的“友善”的力量。不过,中国人的“友善”观,既有全人类互通的共性面,也有中国文化所孕育的个性面。那么,抗疫纪录片所承载的“友善”,其具体内涵是什么?我们又该如何表达、传播这一内涵,以使自身被更好地理解和悦纳,进而建构整个国家的良好形象?

为了回答这两个问题,本文选取了《武汉战疫纪》作为个案进行研究。原因有二:一者,该片全景式地展现了武汉封城后一个月左右时间全城的“抗疫”历程。其所记述的故事发生在中国抗疫的核心地带,发生在中国抗疫最艰难的时期,极具代表性。二者,该片于2020年2月28日在CGTN的英语频道、官网、APP和各海外社交平台账号(YouTube、Twitter、Facebook)等多渠道一同推出后,随即引发海外网民和媒体的广泛关注,传播效果极佳。其在各平台的观看量总计破亿,相关视频相继被美国广播公司(ABC)、英国Channel4电视台、法国TV5 MONDE电视台、意大利TGCOM24电视台、加拿大广播公司、日本朝日电视台等21个国家和地区的165家境外电视频道和新媒体平台采用。③《武汉!全世界挺你!CGTN英文纪录片〈武汉战疫纪〉引发海外热烈反响》,2020年3月4日,http: //m.news.cctv.com/2020/03/04/ARTI50pQiROSVRBa9KT95Mqv200304.shtml。深析其叙事手法,有益于国际传播经验的积累。

二、抗疫纪录片中“友善”价值观的中国理解

中国古代不同流派思想家针对“善”的理解莫衷一是,相关争辩自春秋战国始一直持续。不同历史时期,时情有别,占据主流的“善”观念亦随之更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善”全然无定法。利于他人,即善。这可谓各家论点中对于“善”最朴素也最核心的理解,亦即“友善”的发端。

作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友善”,在坚持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的基础上,依照时代的切实需要,批判性地继承和发展了中国传统道德文化中的“善”。其中的社会主义取向和传统文化取向,两者相辅相成,共同在中国人民的抗疫实践中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以《武汉战疫纪》为例具体而言,抗疫过程中所呈现的“友善”主要涵盖了“将心比心”和“守望相助”这两方面内涵。

(一)“将心比心”:激发个体同理心的友善

“将心比心”语出《朱子语类》,意指基于同理心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朱熹有言:“譬如交代官相似。前官之待我者既不善,吾毋以前官所以待我者待后官也。左右,如东邻西邻。以邻国为壑,是所恶于左而以交于右也。俗语所谓‘将心比心’,如此,则各得其平矣。”①(宋)朱熹撰,黎靖德编,王星贤点校:《朱子语类》,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362—363页。此句列举了官员交接和以邻为壑这两个例子,用以说明个人之间、国家之间“将心比心”的重要性。个人受到不公正待遇时不应迁怒第三者,国家蒙受灾难时亦不能通过损害别国利益的方式化解自身危机。这一思想可上溯至孔孟的仁爱观,以邻为壑的典故最早便出自《孟子》,孟子反对白圭以邻为壑的治水方式,直言不讳地指出了其错误:“今吾子以邻国为壑。水逆行谓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恶也。吾子过矣。”

在《武汉战疫纪》中,“将心比心”突出表现在三个细节:

一者在于武汉市民对于因封城而滞留武汉的外来人员的同情。影片以宣布封城开头,汉口火车站内一位当地市民作为受访者,面对镜头哽咽道:“还有很多人,都没办法回家去,其实我是很同情他们的。”近景画面细致地呈现了她神情中诚挚的担忧,配合同期声,叫人随之一同揪心。

二者在于新冠肺炎患者对于他人、对于国家举措的理解。武汉封城两周后,方舱医院建设、启用,用以收治具备生活自理能力的轻症患者。在其中一所方舱医院,记者采访了一位正在排队打水的患者,询问其在此生活是否方便,患者轻描淡写地表示:“还可以,都要相互理解一下。”未有煽情,简单的回应亦足以使人感受到受访者显然已将这样的换位思考视作理所应当。

三者在于非武汉人对于武汉人的关心和支持。影片25分28秒左右,一个全景镜头呈现了在一个物资储存室,一排身着洗手衣的医护人员一齐振臂同呼:“今天我们都是武汉人!”喊出这句口号的背景是,在武汉封城三周后,驰援武汉的医护人员已经超过3万,与之相伴的是海内外纷至沓来的医疗防护物资。这折射出了全国人民、乃至海外同胞对于身处疫情中心的武汉人的关切,是时的华人借助捐款、捐物和遥祝、祈福等多种方式表达着自己与武汉人民同在的信念,给予武汉人民物质和精神双重层面的支持。

将心比心的同理心(Empathy)非为某国文化所特有,而是一种具备普适性的人类心理。美国社会心理学家丹尼尔·巴特森(Daniel Batson)将之定义为一种以他人为导向的情感反应,即感知到一个需要帮助之人的情绪,并与之一致。②Daniel Batson,“Prosocial motivation: Is it ever truly altruistic In L.Berkowitz,” Advances in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Vol.20(1987), pp.65-122.一般而言,这一心理被认为有着情绪感染和同情他人两点意涵。在《武汉战疫纪》传播的过程中,一方面,武汉人民蒙受的苦难激发着各国民众的恻隐之心;另一方面,互通的同理心使得观众更易理解影片中中国人民的所作所为,也更易认同中国人以“将心比心”为内涵之一的“友善”。

(二)“守望相助”:作为共同体纽带的友善

影片里国人的关心和支持同样体现了“守望相助”的精神。《孟子·滕文公上》有言:“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意指人与人之间相伴相亲、和睦共处,乃至面对外来侵害或灾祸时互帮互助、彼此扶持。这反映了“友善”观中蕴含的互惠性。这一属性源于儒家的“爱惠一体”①向世陵:《仁爱与博爱》,《哲学动态》2013年第9期,第35页。,在实践中表现为利他性、目的性与自觉性的统合②向世陵、辛晓霞:《儒家博爱观念的起源及其蕴含》,《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5期,第38页。。它同“互利”有一定相通之处,涵括了人际交往过程中实际利益的往来。但是其意涵在利益之外,尚保有“善良”“仗义”和“友爱”等道德层面的内容。这也就使得“守望相助”成为了应对社会风险和挑战的重要保障③何士青:《通过守望相助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学习论坛》2020年第5期,第6页。,在此次抗疫过程中即得到彰显。亲身经历过中国抗疫过程的美国格林内尔学院教授珀曼便曾表示,在中国有一种明显的“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精神④于运全:《论后疫情时代的中国对外传播新发展》,《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20年第22期,第85页。。

《武汉战疫纪》全片共五个段落,每个段落皆提及了八方支援武汉的盛景。段落一于6分50秒前后,以除夕各地1200多名医护人员出征援助武汉结尾。段落二于13分前后,借旁白详细陈述了2月初援汉医护已超1万,随后人数翻倍增加,且全国各省开始开展针对武汉周边城市的对口支援。段落三于20分10秒前后,展现了从全国、乃至全世界各地运往武汉的大量物资。段落四于25分前后,以1400余名军医携带大量医疗物资抵汉开头,紧接着便是是时已有总计3万余名医护人员支援武汉和N95医用口罩日产量过30万的数据呈现。段落五则于31分15秒左右,借一位武汉护士的采访表达了大多数的武汉人对于这样全国性的鼎力相助的感谢。影片既呈现了数以万计的人员和物资增援为缓解武汉及其周边地区医疗系统压力所提供的帮助,也呈现了武汉人民对之所回馈的感激之情。这样感恩的星星之火,在后续湖北以外的地区疫情加剧时激发了一批武汉医护奔赴医疗援助之路。

危难之际,守望相助。这在一定程度上驱逐了个体面对大型灾难时内心的茫然无助和惶惶不安,协同作战的共同体概念起到了抚慰人心的作用。这一过程中,“友善”作为克服个体原子式存在进而构建社会共同体的纽带⑤王宏德:《“仁”的他者优先伦理取向——兼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之“友善”》,《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5年第3期,第6页。,发挥着其影响力。继而,在抗击全球疫情的实践中,中国延续了这一成功经验,向世界各国发出了合作信号。2020年5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第73届世界卫生大会视频会议开幕式上致辞,发出了“共同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呼吁,并宣布将提供资金、物资、医疗支援和新冠疫苗等实际援助。⑥习近平:《团结合作战胜疫情 共同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人民日报》2020年5月19日,第2版。2020年11月17日,在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二次会晤上,习近平总书记发表题为《守望相助共克疫情 携手同心推进合作》的讲话,号召各国坚持团结协作,合力克服疫情挑战。⑦习近平:《守望相助共克疫情 携手同心推进合作》,《人民日报》2020年11月18日,第2版。这些讲话并非个例,守望相助一直是习近平同世界各国和各国际组织领导人的通话中出现频率极高的一个词,反映了我国“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的外交政策宗旨。

在全球共同经历新冠肺炎疫情的背景下,无论是输出抗疫纪录片,还是呼吁合作抗疫和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都助推了中国“友善”的国家形象的传播。新媒体传播和公共外交作为国家形象立体传播的两大重要策略,相辅相成,以多媒介的传播方式结合多元化的传播活动,将信息分层次地传递到目标受众中去①范红:《国家形象的多维塑造与传播策略》,《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2期,第148页。。

(三)“友善”的中国形象构建

依照学者程曼丽所言,国家形象是内容与形式的统一体。在这个统一体中,内容是核心,是基础,它决定形式,并通过形式表现出来。没有内容,形式无所依托;内容不明确,表现形式也必然是飘忽不定的,无法给人以清晰的影响。②程曼丽:《大众传播与国家形象塑造》,《国际新闻界》2007年第3期,第5页。这表明,塑造国家形象的过程中,回答建构怎样的国家形象这一问题,明确传播内容是首要且必须的。学界同样认识到此点,相关研究颇丰,针对国家形象所包括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科技、社会、卫生等多种要素的定位皆给出了参考建议。但是,碍于文化这一概念本身内涵庞杂,国家形象跨文化构建的实践过程中,仍面临着文化内涵挖掘不够完整、充分的问题。学者刘新兰将之总结为三个面向:时间纵向上中国传统文化符号与现代元素的融合应用不够深入,现实横向上尚未找到中外文化的共通点,要素上向外传递的内容还不够丰富。③刘新兰:《新媒体环境下中国国家形象跨文化建构探讨》,《新闻研究导刊》2021年第13期,第54页。

有鉴于此,本文以《武汉抗疫纪》为例,首先深析了抗疫纪录片中“友善”价值观的文化内涵——“将心比心”和“守望相助”。其中,“将心比心”以个人层面的同理心作为切入口,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不同文化间的交流互通,“守望相助”则借助多形式的立体传播,向外展示了中国集体层面的“友善”。两者皆根植于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历经千年,传承至今,在国人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历程中起到了精神层面的指引作用,也借助这一十足特殊的历史事件再次彰显了其活力与价值,实现了古今贯通。以这两者为主要意涵的“友善”观既符合全球伦理原则,又保有中国集体主义文化的特质。由此观之,借助抗疫纪录片表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友善”价值观,构建“友善”的中国形象,这一路径对于往后的国家形象传播工作具备一定的可借鉴性。

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民心是最大的政治。④《习近平在基层代表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0年9月20日,第2版。这是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根本宗旨和初心使命的中国共产党对于自身的要求。然而转换思路,构建良好的中国形象这一具备政治意涵的大课题,落到个体层面,落到可操作的实处,也可谓一种民心争取。因为归根结底,国家形象国际传播的对象是人,其目的在于争取各国民众对于本国的认可。中国借助抗疫纪录片的形式向世界表达自身的“友善”价值观,并不是为了输出价值观去强迫他者赞同,而是为了在西方部分政客和媒体污名化中国抗疫历程的背景下向世界人民展示一个更为真实的中国,继而在平等的基础上向外传递友善信号。

中国人在灾难面前相互体恤、相互支持的赤诚借助纪录片的形式对外传播,感染了更多别国民众。李宁和徐嘉伟就YouTube平台上用户对于《武汉战疫纪》的情感态度进行分析,通过分析赞/踩等直接呈现的数据和溯源评论中“respect”和“dislike”等高频词汇的语境得出结论,指出国际受众对《武汉战疫纪》总体持认可态度。①李宁、徐嘉伟:《疫情纪录片的叙事创新与国际传播效果研究——以CGTN〈武汉战疫纪〉为例》。结合“我们应该停止仇恨,携手建设美好世界”“我虽然不是中国人,但我为中国人民及中国政府的应对措施感到骄傲”“无法用语言描述所有受影响的人所表现出的英雄主义和利他主义的程度”“我们需要更多的同情和理解、和平与爱”等评论来看,《武汉战疫纪》的传播取得了卓著的成效。

三、抗疫纪录片表达“友善”观的影像叙事

由上可见,中国的“友善”价值观源于中华传统文化又超越传统文化,其具备鲜明的集体主义倾向,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这样独具一格的“友善”价值观作为构建友善的中国形象所望传递的内容,借助抗疫纪录片的形式抵达不同语境、不同文化、不同社会制度的观众。抗疫纪录片《武汉战疫纪》即以特定的叙事策略、叙事结构和叙事视角实现了向世界讲好抗疫故事的目标,其所采取的影像叙事手法作为形式的构成具备参考价值。

(一)叙事策略:平衡宏大叙事和微观叙事的尝试

首先就叙事策略而言,《武汉战疫纪》在平衡宏大叙事和微观叙事上进行了尝试。

宏大叙事作为一种整体层面的叙事,常同意识形态和抽象概念等不便于受众理解的要素挂钩,拉开了同受众间的心理距离。在后现代的论辩中,较之微观叙事,宏大叙事成了批判的对象②[英]马克·柯里:《后现代叙事理论》,宁一中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118页。。中国纪录片亦受之影响,叙事视点“由原来的‘人的事件’转向‘事件中的人’”③何苏六:《中国电视纪录片史论》,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51页。,渐进地将个体作为影像的叙事主体和叙事对象。

《武汉战疫纪》同样延续这一道路,片中先后出现了赵智刚医生、唐欣医生、谢晶晶护士、志愿者伍阳、快递员时章兵和社区工作者李枫等不同人物,描绘了医护人员身着密不透气的防护服数小时不间断地照料大量病人,志愿者和快递员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四处奔波配送医疗防护物资,以及社区工作者每日走遍数百户人家、排查上千名居民的健康状况并为他们提供帮助等具体场景。影片群像式地呈现了疫情期间留守在武汉的各行各业人士的真实状况,以行动为依托塑造了他们克己奉公、正直善良的形象。同时,全片并未回避他们的苦难,借助苦涩神情和只言片语的细节,将病毒的死亡威胁、高强度工作下的身心压力以及同家人、亲朋的相互担忧等诸般不易如实展现。换言之,《武汉战疫纪》坚持着围绕真实人物的微观叙事,无意塑造英雄式的杰出楷模,但是,这些普通人面对大灾所做出的不普通的行为,更为震撼人心。“友善”何以能够激发受众同理心,实现跨文化的传播,在很大程度上便依赖于微观叙事所呈现的真实细节和多元人物。

只是,凡事有利弊两分。微观叙事因其聚焦于个体,而缺乏宏观视野的关照。这对于讲述武汉抗疫故事而言,无疑缺乏了十分重要的一环,即国家层面的总指挥。事实上,各地支援武汉的医护和军队是助力这座城市战胜疫情的重要力量,而他们有组织地奔赴武汉,离不开党的号召与调度,共同体的建构需要中央的指引以凝神聚气。如此,个体之间以“友爱”相感染,个人同集体之间又形成良性互动,方可达成共同体内部的团结一致。是以,宏大叙事作为一种完整的、全面的、严谨的、十全十美的叙事①程群:《宏大叙事的缺失与复归——当代美国史学的曲折反映》,《史学理论研究》2005年第1期,第52页。,在抗疫故事的讲述中自有其价值。《武汉战疫纪》即以数据佐证和官方发声的方式,在微观的个体故事之外,力图从宏观层面呈现武汉抗疫的全局境况。如前文“守望相助”部分所述,影片先后多次呈现了各地援助武汉的医护人员和医疗物资的相关数据,这些数据切实佐证了全国齐心助力武汉抗击疫情的形式,以更具客观感的方式给予观众冲击。同时,影片在7分和24分20秒左右,两次出现了习近平总书记的影像,他既强调了疫情防控过程中要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又直接指出了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是抗击疫情的最大敌人。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官方发声代表了国家领导层的态度,以其权威性而具备说服力。

综上,微观叙事中的人物与细节引发触动,宏大叙事中的数据和官方辐射全局。不过,正如靳斌所言,“对纪录片创作者来说,各种叙事策略的选择都只是接近真实的一种手段”②靳斌:《真实如何呈现:阐释学视野下的纪录片叙事策略》,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7页。。叙事策略筑造了影片内容的真实性,从而奠定了其内容所承载的价值观能够被认同、被传播的根基。

(二)叙事结构

其次就叙事结构而言,通常的看法是,情节结构构成“故事”的骨架③申丹、王丽亚:《西方叙事学:经典与后经典》,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34页。。叙事结构,简而言之便是文本内部的叙事方式安排④董小英:《叙述学》,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第275页。。纵观《武汉战疫纪》全片的谋篇布局,可见其在结构上为实现“真实性”所做的努力。

《武汉战疫纪》共分为五个段落,采用了总分的板块式结构。段落一总起全片,简单概述了自武汉疫情暴发至相关防控工作被中共中央确定为当前首要工作当中的曲折历程。随后四个段落依照时间顺序、以周为单位分述了武汉疫情防控工作的详细情况。段落二聚焦于医护人员,如实展现了他们工作之艰巨,以及是时核酸检测试剂盒等医疗物资和医院床位的极度短缺。段落三紧接着集中呈现如何解决问题,包括建设方舱医院和火神山、雷神山医院以扩充床位收治病人,多方合力为武汉医护提供医疗防护物资,和打击疫情防控过程中显露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等。段落四将目光焦点转向社区工作者,记录他们如何在三天之内完成全城排查,做到新冠肺炎患者的应收尽收。段落五则以数据发声,通过确诊人数的切实下降证明武汉封城这一举措的卓有成效,同时也展现渡过难关的曙光。

板块式结构,即事先确立一个比较明确的主题,然后将几大块相对独立的内容并列组织在一起,来说明和印证这个主题。⑤李劲松:《浅谈电视纪录片的叙事结构》,《中国电视》2007年第16期,第59页。《武汉战疫纪》的各个段落聚焦于不同群体、不同场景,相互之间的关联相对松散,作为一个问题的不同面向,对于武汉如何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这一问题作出了全面的回答。针对这一大问题下国际关切的诸多细碎问题,影片也以真诚的态度一一回答问题,做到不回避、不遮掩,取信于观众。

(三)叙事视角

再者就叙事视角而言,视角指叙述者或人物与叙事中的事件相对应的位置或状态,或者说,叙述者或人物从什么角度观察故事。①胡亚敏:《叙事学(第二版)》,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19页。茨维坦·托多罗夫(Tzvetan Todorov)将视角划分为三类:第一,叙事者>人物,即叙事者比人物知道得更多;第二,叙事者=人物,即两者知道得同样多;第三,叙事者<人物,即叙事者所知少于人物。此亦分别对应他所言,“从后面”观察、“同时”观察和“从外部”观察。②[法]茨维坦·托多罗夫:《叙事作为话语》,张寅德编:《叙述学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第295页。在其基础上,热拉尔·热奈特(Gérard Genette)依照视角的受限程度,提出了无焦点、内焦点和外焦点,或称作非聚焦、内聚焦和外聚焦的三分。③[法]热拉尔·热奈特:《论叙事文话语——方法论》,张寅德编:《叙述学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第243页。李宁和徐嘉伟以热奈特的理论对《武汉战疫纪》进行分析,认为全片“大量的内聚焦叙事营造了一种在场感,同时,作为观察者的解说仅陈述客观事实,增强了叙事的真实感”④李宁、徐嘉伟:《疫情纪录片的叙事创新与国际传播效果研究——以CGTN〈武汉战疫纪〉为例》,《电视研究》2020年第9期。。

确实,《武汉战疫纪》中采用了许多内聚焦视角的受访者自述镜头,以求激发情感共鸣,借助平视视角的采访拉近同观众的心理距离。此类镜头基于创作者采访,经由创作者挑选、编排,事实上体现了创作者以小见大、借助个体故事尽力完整呈现抗疫全景的意图。不过,整体观之,创作者对全片的建构应当仍是基于非聚焦视角,亦即被比作“上帝的眼睛”⑤胡亚敏:《叙事学(第二版)》,第25页。的全知视角。《武汉战疫纪》对武汉封城后一个月内的抗疫情况进行了全方位、全景式叙述,并不严格局限在某一个或者某几个人物的感官观察。影片中解说并未贯穿始终,却提供了丰富的信息量,在故事的完整叙述和段落的起承转合上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此外,创作者除了本摄制组自行拍摄的素材外,在片中多处运用了海内外新闻等多源的采集素材,实现了更全面、更真实的事实回顾。

四、结语

以具备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友善”为内容,以创造性再现真实的抗疫纪录片为形式,塑造中国友好、负责的大国形象,《武汉战疫纪》创造了一个良好范例。全片以宏大叙事和微观叙事结合的方式,从非聚焦视角全方位、全景式地描绘了武汉封城后约四周之内疫情和人民抗疫奋战,呈现了中国人包含“将心比心”和“守望相助”的“友善”。其成功经验为我国国家形象的构建和传播提供了启示。

猜你喜欢

纪录片抗疫武汉
抗疫路上 不屈前行
“画”说抗疫
抗疫之歌
团结抗疫
别哭武汉愿你平安
我们在一起
武汉加油
决战武汉
纪录片之页
纪录片拍一部火一部,也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