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刻理解“两个必然”的科学内涵
——兼评科恩对科学社会主义的质疑
2023-01-06田安琪
田安琪
(江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2)
“两个必然”的科学论断一直受到各方面的挑战,特别是在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失败之后,质疑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科恩(G.A.cohen),也开始对社会主义的实现问题重新反思。在他看来,“两个必然”的科学论断之所以存疑,在于该论断滥觞于黑格尔的辩证法思想之中,阻碍了社会主义的实现。因而,在当前的社会境遇下选择重构社会主义理论,而不是继续依赖社会历史必然性的科学论断。尽管科恩对社会主义实现问题的理解过于偏激,但是重新梳理和评价科恩对“两个必然”质疑的逻辑理路,即从理论上阐释该论断的科学性根基以及与“两个绝不会”理论的关系,从实践上澄清资本主义危机频发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基本事实,不仅可以回应诸如科恩等西方学者对“两个必然”的质疑,还可以坚定人们向着社会主义事业继续奋进的信心与决心。
一、科恩对“两个必然”科学性的质疑
在科恩看来,空想社会主义者的诟病并不在于对实现目标的盲目乐观,而是在于他们政治实践的行为是非辩证的,也就意识不到未来社会的实现是由社会现实本身所产生。就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者而言,他们在对资本主义进行批判时,仅仅诉诸于道德角度的批判,并未对社会形态进行辩证性的批判,即社会主义是如何在资本主义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他们并未做出一个合理的阐释。也就是说,这两种不同视角的批判存在着本质的区别,前者是将“资本主义灭亡”和“社会主义产生”二者割裂开来的,是非辩证的;不同的是,后者“由辩证法激发的社会实践是与来自资本主义本身的内部力量进行合作,而这将注定会变革资本主义”[1]61。科恩进而指出,在马克思那里,无产阶级不只是资本主义的产物,也是推翻资本主义的主体力量。就德国古典哲学而言,因受德国唯心主义的影响较深,从而贬低了人类存在的物质根基;英国政治经济学的问题在于缺少对未来社会的实践构想,只能囿于其资本主义本身。因此,这三者都不能克服自身的局限性从而指导社会实践。
由此言之,科学社会主义之所以被列宁誉为“19世纪人类创造的最优秀理论”,就是在于科学社会主义是在对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以及德国古典哲学三者的批判吸收基础之上发展起来的。
但是科恩在对科学社会主义进行深入研究之后,却对这种科学性产生了质疑。具体言之,在他看来,马克思的辩证法仍然囿于黑格尔历史哲学的窠臼中,这种由辩证法带来的“含糊性”根本无法保证科学社会主义的科学性。根据黑格尔的辩证法,所有的生物、所有运转的事物以及所有有活力的事物,都通过将其内在本质向外发展的形式展现出来,以获得发展。一旦它们已经实现自身的完全发展,就会随之死亡消失,并转化为另一事物的形式。换言之,这种辩证法的思想即以“自我实现的方式来自我毁灭”[1]59,这一思想与马克思的论断类似。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就明确指出,“人类始终能够提出自己解决的任务,因为任务本身,只有在解决它的物质条件已经存在或者至少是在形成过程中的时候,才会产生”[2]592。这就类似于分娩式的,助产士无需考虑婴儿从母体中分离出来的方式,只是在于这种操作方式是由妊娠进程本身所决定。
至此,科恩得出结论: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对于“两个必然”的论证与黑格尔的辩证法思想存在一致性。但黑格尔的理论并没有明确指出具体如何实现社会主义的问题,而马克思分娩论思想的核心,也恰恰滥觞于黑格尔辩证法的背景之下。在此影响下,马克思所创立的科学社会主义没有实现对空想社会主义的真正突破,科学社会主义与空想社会主义的界限没有那么明显。
科恩进而指出,这种政治分娩论的观点不仅是错误的,而且对社会主义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也就是说,过去社会主义模式的失败已经表明,我们确实应该为未来社会主义的实现寻找与当今时代相契合的方案,而不是去等待社会主义的到来。据此得出结论,一方面我们应该摆脱经典分娩理论的束缚,为实现社会主义提供一个现实可行的方案,另一方面也必须与空想社会主义彻底划清界限。
二、对科恩质疑“两个必然”科学性的理论回应
由上可知,科恩质疑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因而对社会主义的实现持悲观主义态度。他特别指出,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内核没有完成对黑格尔辩证法的根本超越,因而变得黑格尔味十足[2]81。由此可以归结为一点:科恩对科学社会主义质疑的核心理路是对“两个必然”科学性论断的质疑。需要肯定的是,科恩对社会主义理论鞭辟入里的分析,主张从道德上阐明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有利于我们坚定对社会主义事业的信心。但是,科恩没有深刻理解“两个必然”论断是建立在唯物史观的考察和对政治经济学的批判之上的,也没有深刻把握“两个必然”与“两个绝不会”之间的辩证关系。因而所有对科学社会主义无的放矢的质疑都是不合时宜的,需要我们阐明该论断的科学性根基以及厘清与“两个绝不会”的关系来予以理论回应。
(一)“两个必然”的提出是对空想社会主义的根本超越
在扬弃社会主义“空想性”的基础上,马克思创立了区别于空想社会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科学性”作为科学社会主义之内核,是二者的实质差别所在。正如在《巴枯宁<国家制度和无政府状态>一书摘要》中,马克思明确指出,“‘科学社会主义’,也只是为了与空想社会主义相对应时,才使用的,因为空想社会主义力图用新的幻想欺蒙人民,而不是仅仅运用自己的科学认识去探讨人民自己进行的社会运动”[3]290。在此意义上,科学社会主义之“科学性”内核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从二者的理论基础来看,空想社会主义立基于唯心史观。与之相对,科学社会主义则建立在唯物史观之上。具体言之,对于理性的推崇是空想社会主义的核心特征,尽管空想社会主义对基于理性原则建立起来的资本主义社会有诸多不满,但这种不满主要表现在资本主义社会的残酷现实阻碍甚至终结了人们对于真正的理性的认识。换言之,他们似乎并不否定资本主义社会的自由、平等等理性价值,只是谴责资本主义社会的这种理性价值仅仅适用于资产阶级,故希望建立一个真正充满理性原则的理想社会。退一步讲,只要资本主义社会做出改变,使这种理性价值普遍应用于人们群众,那么空想社会主义者就会收起“锋芒”。然而,一旦资本主义社会稍微作出改变,声称自由、平等等理性价值面前人人平等(私有制的属性导致这种可能微乎其微),空想社会主义者就会轻信“狡猾者”的论调,而失去批判的动力。反观科学社会主义,在洞察了黑格尔头脚倒置的基础上,对黑格尔进行再颠倒,即从社会的现实生活关系中理解事物的运动、变化和发展,由此梳理出社会矛盾的运动规律,进而揭示出社会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的客观规律。
第二,从二者产生的历史背景来看,空想社会主义发端于16世纪,直到19世纪才真正发展起来。此时的资本主义发展还不完全,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对抗性矛盾还没有非常激烈。由于生产力的足够发展才会引起资本主义社会经济方面的冲突,而解决这些冲突也是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才得以可能。换言之,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力还没有发展到那个水平,那么解决冲突的手段自然也不会出现。正所谓“不成熟的理论,是和不成熟的资本主义生产状况,不成熟的阶级状况相适应的”[3]724,因而,空想社会主义者也无法从不发达的经济关系中找出解决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对立的有效办法,只能从理性出发。与之相对,科学社会主义形成的阶段,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力已得到了充分的发展,作为资产阶级“掘墓人”的无产阶级也随之产生。此时的无产阶级受到强制性资本主义经济结构的剥削与压迫,除了推翻现存的经济关系似乎别无选择。现实运动的发展,使无产阶级格外需要科学理论的指导,由此科学社会主义应运而生。
第三,从依靠的主体力量来看,理性出发的空想社会主义者们,似乎认为只有少数天才才能认识真正的理性进而改变社会,但这并不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而是一种偶然现象。因而,空想社会主义者们倾向于将改造社会的任务赋予精英阶层,而不是广大的劳动人民群众[4]。这种英雄史观究其实质是受当时的历史条件的影响,无法看到无产阶级在社会历史中的现实性和力量。反观在马克思那里,从社会的现实生活关系出发去洞察历史的发展变化,而人民群众作为物质生活过程的主体,构成了历史必然性的“整体力量”,历史结果则是这种作为整体的、不自觉的发挥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科学社会主义正是立基于这种群众史观,透过杂乱无章的历史表象,探究隐藏在人民群众的动机背后并且构成历史的真正动力的原因,进而揭示生产力在社会发展中的根本动力地位。[5]
(二)唯物史观决定了人类社会历史演进的客观规律性
恩格斯在马克思公墓前的演讲中指出马克思一生中有两大科学发现,其中之一便是唯物史观。“‘两个必然’ 正是基于马克思主义的研究立场,经过科学的分析和严密的逻辑推理得出的必然结论,是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则的重要体现”[6]。唯物史观深刻总结和把握了人类社会发展规律,并在《共产党宣言》中得出结论:“资产阶级首先生产的是它自身的掘墓人,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同样是不可避免的。”[2]43通常将其表述为“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这便是“两个必然”论断的由来。
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立场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形态进行客观剖析,肯定了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在人类发展史上的进步性,但也明确了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基本矛盾使它成为人类社会形态演变中不可或缺的环节。换言之,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制度必然灭亡的预判并不是基于道德角度谴责资本主义制度不正义的结果,也不是同黑格尔等思辨哲学家一样从头脑中臆想出的美好愿望,而是从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这种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和社会发展趋势的分析中得来的客观结果。
生产方式的矛盾运动规律正是马克思用来揭秘人类社会历史形态演变的密匙,也是唯物史观的科学性所在。在马克思看来,“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2]591。
原始社会解体之后,人类也就进入了被私有制所束缚的文明。在奴隶社会时期,起初这种奴隶主私有制还与一定时期、一定阶段的低水平生产力基本适应。然而,随着劳动工具的改良、社会分工的发展,使得与低水平生产力相适应的生产关系不仅不能促进反而成为新的生产力发展的桎梏。因此,封建社会必然取代奴隶社会成为社会发展的新形态,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从初期的相适应到后期的不相适应同样发生在封建社会,这也是资本主义社会取代封建社会的原因所在。而资本主义私有制关系最初还能与生产力的发展相适应,但随着生产力的不断提高,这种狭隘的私有制关系不能再完全容纳下巨大的生产力,只有社会主义公有制关系才能与之相适应并推动其继续发展。这时之所以不再是一种私有制取代另一种私有制,而是社会主义公有制取代资本主义私有制,就在于前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都是低水平的,而资本主义的社会化的生产使得生产力的性质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起初资本主义私有制与这种社会化大生产还能基本适应,但是资本主义生产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逐利。资本家通过榨取工人的剩余价值来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由此资本主义的社会生产不断扩大,并且这种社会化生产不断扩展成为全球化生产,反观自身狭隘的私有制就成为了社会化大生产无法摆脱的桎梏。历史已经表明,人类社会形态的发展都是由低级到高级的。因此资本主义的这种矛盾就愈发难以克服,资本主义的周期性经济危机就是一种基本矛盾不可调和的结果,这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2]592。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社会必然为新的社会形态所代替,这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可逆转的趋势。
因此,马克思“两个必然”论断的提出,并不是先验图式的,而是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对社会历史现实的考察,着眼于政治经济学对资本主义批判的视角之上得出的科学结论。
(三)“两个必然”与“两个绝不会”的辩证关系决定了社会形态更替的历史必然性
在科恩看来,作为社会主义实现的两个前提条件在今天遇到了不同程度的挑战,我们不能在当前的境遇下等待社会主义的实现。这样的分析和指责不仅在于科恩对当前社会主义的实现持悲观态度,更重要的是他没有立足唯物史观,深刻理解“两个必然”与“两个绝不会”二者之间的辩证关系。“两个必然”与“两个绝不会”互为整体,具有科学严密的逻辑理路。
马克思指出:“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绝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绝不会出现的。”[2]592在此可以看出,“两个绝不会”更像是前提条件,“两个必然”是其发展的最终结果。就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而言,虽然资本主义社会依然能够调整内部的生产关系使其适应生产力的发展的原因,资本主义内部的生产关系还有可调整的余地,但资本主义制度的基本矛盾决定内部改良生产关系只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措施,周期性的金融危机、贫富差距的逐年拉大以及阶级矛盾的激化,使得资本主义内部实现社会主义的条件得以产生,最终会导致被压迫阶级推翻资本主义私人所有制。
因此,“两个绝不会”与“两个必然”是作为科学性的论断存在的,它是社会发展客观规律的总结和反映。由此笔者认为,科恩对科学社会主义分娩论的误解,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他没有深刻理解“两个必然”与“两个绝不会”之间的辩证关系,将资本主义取代社会主义简单地理解为社会形态的简单更替,只有彻底变革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彻底消灭私有制,即用生产资料公有制取代生产资料私有制,才能化解资本主义内部的矛盾。先前社会主义模式探索的失败是两种社会形态交替期的正常现象,不能因此就否定“两个必然”论断的科学性。
(四)科恩对“政治分娩论”的评判与分析有失偏颇
作为科学社会主义科学性的集中体现,分娩论在其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科恩指出,分娩论给社会主义造成了不可忽视的影响,在分娩论的影响之下,人们都更加坚定着社会主义必然到来的信念,从而放弃了主观上的努力,仅仅是等待其实现。虽然科恩寻求为社会主义辩护新进路的主张是值得肯定的,但是科恩对分娩论的评判明显有失偏颇。
首先,如前所述,马克思所作出的分娩论的论断是基于唯物史观与政治经济学科学分析之上做出的结论,在对唯物史观所阐述的内容进行规范性的研究中,不应该将价值理念作为其理论基点,需要我们深入到社会历史现实,通过实践活动来体会唯物史观的真实意蕴。马克思当然不会让人们去等待社会主义的自然实现,在马克思看来,人是社会中发展的人、是具体的人,分娩论正是对人类活动的科学性起着指引作用。
其次,科恩主张以道德为进路对社会主义进行道德辩护,彻底放弃了辩证法,否认社会主义实现的历史必然性,归根结底是因为对社会主义历史必然性的历史进程缺乏深刻的认识,需要我们站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加以澄清。实际上,马克思基于“事实”的科学性分析与科恩所论证的社会主义“价值”正当性,二者之间并不是完全割裂而对立的。也就是说,从规范性的价值上去论证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的道德正当性与其事实上阐明其历史必然性是兼容的。
最后,马克思之所以从来不为未来社会的实现制定具体的方案,只是因为在马克思看来,所有对未来社会的设想也终究只能沦为意识形态的幻象。无论是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的批判,还是对未来社会主义的论证,都是基于唯物史观基础之上的。正如马克思在对拉萨尔关于“公平分配”思想所说的那样,“消费资料的任何一种分配,都不过是生产条件本身分配的结果;而生产条件的分配,则表现生产方式本身的性质。”[3]436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的灭亡一定是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在矛盾不可调节导致的,至于两种社会制度所代表的不同正义理念,根本上都只是当前社会生产方式所决定的,试图脱离生产方式,对诸如“自由”“正义”等价值理论进行规范性论证终究是有违马克思唯物史观的本真意蕴。
三、“两个必然”的实践与现实证明
无论是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大萧条以及两次世界大战过后资本主义国家的持续发展,还是苏联解体与东欧剧变给世界社会主义带来的沉重打击,种种迹象似乎都证明马克思的“两个必然”理论已经过时。然而,当下资本主义的危机频发、对苏联解体的当代评价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取得的巨大成就则从现实方面澄清与批驳了上述认识的不正确性。
(一)当代资本主义周期性经济危机频发昭示着资本主义的灭亡
信息科学技术的加速发展与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的快速扩展推动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使各国人民从个别孤立状态逐渐走向相互依赖状态,但这种依赖不仅仅体现在经济方面,还体现在政治、生态、公共健康等方面。换言之,人类是基于共同境遇与前途维系自身生存的,那么公共领域的危机似乎成为每个个人、每个国家不可逃避而必须予以解决的共同困境,其中经济危机与公共健康危机可谓是人类命运的两个致命威胁。
资本主义社会的周期性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制度基本矛盾的结果,也证明了“两个必然”理论的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性与科学性。但资本主义面对周期性经济危机而进行的生产关系再调整以及调整过后的接续发展似乎表明,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是一种不断优化、不断发展的体系。从表面上来看,资本主义社会对于经济危机的自如应对似乎不足以构成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制度的基本矛盾批判的典型。但究其实质,资本主义周期性经济危机的发生并没有逃脱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基本矛盾的束缚,社会化生产与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矛盾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具体表现。资本主义社会对于以往经济危机的顺利解决,只不过恰好印证了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基本相适应,但由于资本制度的逐利性和拜物教观念,国内市场生产、社会化生产逐渐扩展到世界市场生产、全球化生产,那么原有的与国内市场生产相适应的生产关系也就不再适应生产力的发展,反而成为生产力的束缚,这时原本波及周围资本主义国家的周期经济危机转变为全球性经济危机,而资本主义社会对生产关系的再调整与改良已无法解决这种深层困境,这也是资本主义社会初始还能通过调整生产关系使其适应生产力的发展应对周期性经济危机,并且在解决危机过后,经济还能迅速发展的原因。
近些年爆发的一场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恰恰证明了资本主义国家基本矛盾的愈发尖锐性。全球性金融危机是资本主义社会进入全球化时代以来引发的一场有史以来波及范围最广的资本主义周期性经济危机,最初由美国的次贷金融危机发酵,而后蔓延到世界范围内,造成各国经济的严重衰退。它是经济危机在全球化时代的新的发展阶段、新的表现形式,其实质仍然是资本主义的周期性经济危机,其根源仍然是资本主义制度的基本矛盾。而金融危机不过是这种基本矛盾进一步尖锐的后果,主要表现在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无力通过改变自身的生产关系去适应生产力的发展,这也间接批驳了以往对马克思的“两个必然”理论的错误认识。
另一种与人类命运息息相关的资本主义危机即公共健康危机,是对世界各国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一次大考。新冠肺炎疫情以前所未有的凶猛来势迅速席卷了华夏大地与其他各国,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够置身事外、独善其身。而对于危机的解决首先使我们追问到引起危机的深层原因何在,尽管存在各种污蔑中国是疫情源头制造者的说法,但世界各国的科学研究逐渐表明人与自然关系的失衡是新冠疫情的源头。但进一步追问人与自然关系是如何失衡的?答案似乎早已蕴含在资本逻辑中。撇开造成新冠肺炎疫情背后的深层原因不说,世界各国对待新冠肺炎疫情的解决措施也很好地表明了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弊端,当以中国共产党为领导核心的中国政府迅速采取措施封闭城市、建造方舱医院等措施抑制住国内疫情后,而后及时向世卫组织提供防疫经验、防疫工具,帮助世界其他国家共同抗疫。与之不同,资本主义国家置人民生命安全于不顾,正如维克多·沃利斯所言:“美国医疗体系把医疗保健当做一种商品,资本主义逐利原则与人类需求之间的冲突尤为突出”[7]。就此来看,社会主义制度应对疫情的有力且有效证明了其自身的优越性与资本主义制度的深层缺陷。资本主义的内部矛盾已经越来越不可调和,社会主义必然到来的趋势已愈发明显,科恩对于社会主义的到来则过于悲观。
(二)苏联的解体并不意味着社会主义制度本身的失败
苏东剧变是对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一次沉重打击,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科恩主张重新思考社会主义的实现问题,并制定与当前社会相契合的现实方案。更有西方自由主义者指出,作为世界社会主义领头羊的苏联都已经解体,社会主义制度离灭亡也不远了。而这与马克思所作的“两个必然”理论的判断也截然相反,也就是说,马克思的“两个必然”理论似乎已经失效。对此,日裔美籍学者福山提出“历史终结论”,即冷战结束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已取得历史终结性胜利。但这仅仅是一种与唯物史观相背离的抽象人性史观。“以这种历史观为支撑的历史终结论,作为一种猜测和妄断,不仅是对西方自由民主历史进程的罔顾,而且也是对当今世界自由民主发展潮流的无视”[8]。
以往不只是国内学界存在对于苏联历史以及苏联解体予以全盘否定,就连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报告上所作的秘密报告也表明其对斯大林模式的不满,而这一举措似乎为戈尔巴乔夫通过改革解体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奠定了基础。近些年来,学界对苏联历史与苏联解体进行客观全面的再评价,并指出苏联历史即由斯大林创立并由苏联领导人接续发展的社会主义模式尽管存在弊病,但在没有前人经验可供借鉴的前提下,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苏联具体国情相结合,是科学社会主义的重大实践,苏联也因此一跃成为两个超级大国之一,为以后的资本主义国家发展提供了宝贵的借鉴。而对苏联历史的认知关系到对苏联解体的看法,既然苏联历史并不是以往人们所指责的一无是处,那么苏联社会主义模式所坚持的社会主义制度就是正确的,而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失败的原因就不在于社会主义制度的失灵,恰恰是没有坚持社会主义制度。[9]并不是说不主张改革,而是说改革应该在社会主义制度的框架下进行才不至于失败,因此,包括科恩在内的西方学者对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反思,都应该在深刻认识到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失败的深层原因,立足于唯物史观基础之上进行理论研究和反思,才能准确理解“两个必然”。
(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是科学社会主义发展的新阶段
苏联解体后,中国将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与中国的具体国情进一步相结合,社会主义制度显现了蓬勃发展的生机,这正是对质疑“两个必然”论断的学者们最好的回应[10]。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坚持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不仅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使近代以来饱受压迫与奴役的中国人民站立起来,而且还建立了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仅用几十年时间就走完发达国家几百年走过的工业化历程,创造了经济快速发展和社会长期稳定两大奇迹;以邓小平为核心的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更是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此基础上,江泽民、胡锦涛等国家领导人结合中国具体的国情,成功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向21世纪,使中国人民由站起来走向富起来。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领导核心的党中央始终坚持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的具体国情相结合,带领全国各族人民顺利实现第一个百年目标,进而开启了全面建设现代化强国的新征程,实现了中国人民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此外,中国在实现现代化的进程中,重塑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关系,没有将二者简单理解为两种社会形态的简单更替。“中国道路用更加开放和包容的态度看待资本主义、处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关系,向资本主义学习,占有资本主义创造的一切积极的人类文明成果”[11]。对此,曾经提出“历史终结论”这一观点的福山也转变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中国体制’的有效性证明了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并非人类历史进化的终点。”[12]这也证明了苏联解体并非社会主义制度的失效,苏联解体不过是印证了人类历史进程的复杂性。中国发展的今天足以表明,“两个必然”仍旧是当今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
虽然科恩对科学社会主义“两个必然”论断的反思有失偏颇,但是他带给我们的启示是反思性的,通过对其质疑思路进一步梳理可以让我们充分理解科学社会主义的科学内涵。这也启示我们:在当今时代,特别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今天,如何更进一步坚持和发展社会主义,没有现成的答案,迫切需要在总结实践基础之上不断进行理论创新。
需要注意的是,一方面我们不能对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做教条式的解读,要充分认识当前社会主义发展的新阶段,真正体现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中国道路展现出越来越强大的生命力,科学社会主义在21世纪的中国焕发出强大的生机和活力,在世界这个大舞台高擎起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直接论证了“两个必然”论断的科学性;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因为社会主义运动遭受的挫折而就此否定科学社会主义,进而质疑“两个必然”论断的科学性。在当前资本主义公共领域危机频发的动荡期,本身已经是对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和资本主义制度的深层缺陷的最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