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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春丽从肝论治消渴病

2023-01-05徐慧琛朴春丽

吉林中医药 2022年2期
关键词:黄连通络气机

徐慧琛,唐 程,朴春丽

(1.长春中医药大学,长春 130117;2.广州中医药大学深圳医院,广东 深圳 518000)

目前认为胰岛β细胞功能受损和胰岛素抵抗(IR)是2型糖尿病发病的两个重要环节[1]。胰岛素抵抗伴随着糖尿病发生与发展的全过程,是2型糖尿病发生发展过程中一种早期和主要表现,如胰岛素抵抗合并出现高脂血症、高血压、肥胖和心血管疾病则称之为胰岛素抵抗综合征[2]。肝脏是糖脂代谢紊乱的核心器官,亦是胰岛素抵抗作用的重要靶器官。《灵枢·本脏》云:“肝脆则善病消瘅易伤”,最早提出肝与消渴病的关系。《杂病源流犀烛·三水源流》云:“夫厥阴之为病消渴七字,乃消渴之大原。然或单渴不止,或善食而渴,或渴而小便反多,后人乃有上中下之分。不知上中下虽似不同,其病原总属厥阴”,指出上中下三消均不离肝,肝是消渴病发病之根源。导师朴春丽教授认为糖尿病的发生发展与肝脏关系密切,提出“毒损肝络”致消渴病,认为2型糖尿病发病的病理基础是肝失疏泄,毒损肝络[3-4],病位在肝,累及五脏,初期实证居多,治以解毒、通络、调肝三法并举。创立解毒通络调肝法为治疗2型糖尿病的核心治法,并创制解毒通络调肝方治疗2型糖尿病,临床疗效显著。现将朴春丽教授辨治理论认识与临证经验介绍如下。

1 从肝辨治消渴病的生理病理基础

肝的疏泄功能主宰着全身气机的调畅,主要包括调畅气机、协调脾胃气机升降、调畅情志等方面[5]。肝气畅达,全身气机得通,促进精气血津液的输布运行;协助脾的升清和胃的降浊功能,肝之精气化生胆汁,有助于促进脾胃对饮食物的消化、吸收和运化;肝调畅情志的作用以调畅气机的功能为基础[6]。若肝失疏泄,气机郁结,则气血津液运行输布失常,气不行血,气不布津,形成痰、湿、浊、瘀等病理产物,郁久化热、化火,木火刑金,消灼阴液,津液不得敷布则口干口渴、多饮;肝木郁而不达,影响脾土运化,木郁土壅,横克脾土,消灼胃阴,则多食易饥;下耗肾水,消灼肾阴,开阖固摄失权,水谷精微下泄,则多尿、尿有甜味。《灵枢·五变篇》曰:“怒则气上逆,胸中积热,血气逆流……转而为热,热则消肌肤,故为消瘅。”《儒门事亲·河间三消论》曰:“消渴者……耗乱精神,过违其度……之所成也[7]。”皆说明情志因素不仅可导致消渴病的发生,而且可以导致症状进一步加重。

此外,肝主藏血的功能正常,其形体官窍才能发挥正常的生理功能,《素问·五藏生成》曰:“肝受血而能视,足受血而能步,掌受血而能握,指受血而能摄。”若肝血不足或肝血瘀滞,加之痰、湿、浊、瘀等病理产物胶结,可进一步发展为消渴病变证。肝失濡养,血不荣筋,瘀阻经脉,则导致肢体麻木不仁、筋脉拘挛、肌肉颤动、皮肤瘙痒等;气血不达四末,则四肢不温;瘀滞甚者,则出现四肢末端刺痛等感觉异常,变生糖尿病性周围神经病变、糖尿病性皮肤病变,甚或痹阻不通而发为糖尿病足等。

现代糖尿病以2型糖尿病为主,其中以肥胖或超重的患者居多,其发病机制从《素问·奇病论》中可以得知:“有病口甘者,病名为何?何以得之?岐伯曰:此五气之溢也,名曰脾瘅……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故其气上溢,转为消渴[8-9]”,说明嗜食肥甘是消渴病发病之根源,脾瘅是转变为消渴之前的阶段,也就是糖尿病早中期阶段,此期以中满内热为核心病机[10]。然《血证论·脏腑病机论》云:“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气入胃,全赖肝木之气以疏泄之,则水谷乃化;设肝之清阳不升,则不能疏泄水谷,渗泄中满,在所不免[11]。”戴元礼《证治要诀》云:“人之饮食由脾入胃,过食伤肝[12]。”进一步说明肝主疏泄能够促进脾胃对水谷的运化。西医的“肝”是以代谢功能为主的实质性器官,既是人体最大的消化器官,又是人体重要的解毒器官。参与糖原、脂肪的合成和代谢,对全身糖脂代谢的平衡起着重要的调节作用。

2 毒损肝络导致消渴病的发生与发展

2.1 “毒”与“络”的关系 传统医学将“毒”从来源上分为“内生之毒”和“外感之毒”,外感之毒包括疫疠为毒,六淫化毒,有毒物质[13];内生之毒因邪甚而化或邪蕴而生,主要由于脏腑功能紊乱,气血津液运行失常,内生产物不能及时排出,蕴结日久成毒,如痰毒、瘀毒、火毒等[14],《金匮要略·心典》曰:“毒,邪气蕴结不解之谓。”国医大师任继学教授提出“毒”乃万病之源,消渴病的发生同样离不开“毒”。王永炎院士认为“邪盛谓之毒”,逐渐发展成为“毒损络脉”的病因与发病学说[15-16]。“毒”与络关系密切,经络为气血出入之总途,也是毒邪传变之通道,藏身之府第。吴以岭院士提出2型糖尿病的发生离不开“络病理论”,毒损络脉,使气血逆流,引发气血津液的运化失常,导致营养物质生成、输布和排泄出现障碍,继而发生糖尿病。仝小林院士提出“糖络病”的概念,其定义为由于血糖升高而引起的络脉损伤,伴随着高糖、高血压、血脂异常、肥胖等多代谢紊乱,最终导致糖尿病并发症的大血管及微血管病变[8]。

2.2 毒损肝络致消渴病的内涵 朴春丽教授认为2型糖尿病发病的病理基础是肝失疏泄,毒损肝络。肝主疏泄,肝络的调畅,使全身气机调达,气血津液输布有序,调肝可以调和诸脏。肝易郁、易火、易虚,肝郁是糖尿病发生的始动因素[17-18],郁久化火是糖尿病发展的重要因素。肝失疏泄使人体气机紊乱,气血津液代谢失司,致痰、湿、浊、瘀等不断堆积,不能及时排除或化解,凝聚胶结而成具有毒害作用的病理物质,阻滞肝络,从而导致胰岛的功能紊乱。清代吴鞠通亦有“肝气久郁,痰瘀阻络”之说。经络是运行全身气血、联络脏腑形体官窍、沟通上下内外、感应传导信息的通路系统[19]。朴春丽教授以中医络病理论为指导,基于中医“毒邪理论”提出“毒损肝络”致消渴病的学术思想,在中西医理论基础上,将毒邪分为“宏观之毒”与“微观之毒”。“宏观之毒”是指脏腑功能紊乱,气、血、津液运化失常,致痰、湿、浊、瘀、热等堆积的病理产物;“微观之毒”是指在组织、细胞层面上高糖、高脂、炎症因子等应激因素可引起细胞器损伤及细胞结构和功能紊乱,如未折叠蛋白蓄积、凋亡因子增多等[20]。糖尿病之毒邪并非相互独立,它们之间相互交夹、混杂,影响全身各脏腑组织及经络的正常生理功能,最终导致糖尿病及其并发症的发生与发展。

3 解毒通络调肝法

解毒通络调肝法是以“肝失疏泄,毒损肝络”为病理基础,通过“调肝”“通络”,最终达到“解毒”的目的。糖尿病早中期多处于“郁”“热”阶段,多以木郁土壅,肝胃郁热为主要表现。在此时期不论“宏观之毒”或“微观之毒”都已出现,因此在早期就强调“解毒”的重要性。《灵枢·经脉》有载:“经脉者,所以决生死,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糖尿病的络脉损伤可伴随糖尿病发生发展的全过程,是诸多并发症的根源,所以要全程通络,早期治络,预防和延缓并发症的发生与发展[21-22]。朴春丽教授从肝论治消渴病,以“解毒”“通络”“调肝”三法并用,不仅仅局限于降低血糖,还应着力于减轻胰岛素抵抗,保护胰岛β细胞,防治合并症及并发症,如合并肥胖、高血脂、高血压、高尿酸、高转氨酶等代谢异常,解除合并因素,更有利于控制血糖,防治并发症而长期获益,达到治病求本、未病先防的目的。

4 解毒通络调肝方

朴春丽结合多年临床实践经验,以解毒通络调肝法为治疗原则,创制解毒通络调肝方,主要针对糖尿病早中期“毒损肝络”的病理基础。此方由黄连、柴胡、大黄、丹参、芍药、黄芪等组成。

4.1 黄连、大黄清热解毒,燥湿泄浊 黄连味苦、性寒,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之效,《名医别录》始载:“主治五脏冷热,止消渴,除水,调胃,厚肠[23]”,善清胃肠湿热,而调胃厚肠。大黄味苦、性寒,能泻下攻积,清热解毒,逐瘀通经,利湿退黄,《神农本草经》始载大黄:“主下瘀血,血闭,寒热,破癥瘕、积聚,留饮,宿食,荡涤肠胃,推陈致新,通利水谷,调中化食,安和五脏[24]”。与黄连相须为用,既能通腑泄浊,增强黄连清热解毒之功,使毒邪从大便排出,又可防止黄连燥湿太过。黄连为降糖主药,若患者食欲旺盛,胰岛素抵抗严重,形体肥满,以实证为主,黄连用量需大,一般30~45 g,后期火热不甚,呈现虚象,用量不宜偏大,一般5~15 g。大黄有酒大黄、熟大黄、生大黄之别。生大黄苦寒沉降,气味重浊,走而不守,直达下焦,泻下作用峻烈;酒大黄泻下作用稍缓,且酒可通络,故多用于瘀像偏重者。熟大黄泻下力缓,可减轻大黄引起腹痛的不良反应,增强活血祛瘀之功[25]。若患者大便秘结,舌质暗,舌下瘀,舌苔黄白厚腻,可用生大黄或酒大黄,以酒大黄居多,用量3~15 g;若患者舌苔厚腻,大便黏腻不成形,多选熟大黄。清热解毒药物大多苦寒,故可配以干姜反佐,用量与黄连比例多为1:3。也可用生姜、肉桂等替代。若患者睡眠差,可合用肉桂、夜交藤,与黄连组合,即交泰丸之意,夜交藤通络安神。

4.2 黄芪、丹参益气脱毒,化瘀通络 黄芪味甘、性微温,具有补气升阳、行滞通痹,托毒排脓等功效。不仅是“补气圣药”,亦是“解毒要药”。方中黄芪既可益气通络,又能托毒外出,从而达到降糖的目的,在消渴病的各个阶段均可使用,特别是用于治疗消渴病虚证及并发症。丹参味苦、性微寒,具有活血调经,祛瘀止痛,凉血消痈,除烦安神的功效。古有:“一味丹参饮,功同四物汤”的美誉,《神农本草经》始载丹参:“主心腹邪气,肠鸣幽幽如走水,寒热积聚;除瘕,止烦渴,益气[24]”。瘀血是导致糖尿病并发症的重要病理产物和致病因素。丹参可调经顺脉,去滞生新。因此,方中丹参取活血、补血、养血之意,与黄芪配伍补血生新,化瘀解毒。降糖的同时,又起到通络、保护血管的作用。

4.3 芍药、柴胡疏肝解郁,引药入肝经 芍药分为赤芍和白芍,其植物来源基本一致,但功效和临床应用各有侧重。成无己《注解伤寒论》中记载:“芍药,白补而赤泻,白收而赤散也[26]”,赤芍长于泻实,白芍长于补虚。赤芍味苦、性微寒,能清热凉血,散瘀止痛;白芍味苦、酸、性微寒,有养血敛阴,柔肝止痛等功效。患者偏于虚,多用白芍,偏于实,则用赤芍。方中芍药入肝经,苦酸制甜,又可柔肝缓急,起到保肝护肝的作用;赤芍行血中之滞,协助他药清热解毒,活血通经。若患者口干渴症状明显,可加入五味子、葛根、天花粉、知母等滋阴清热润燥。柴胡味苦、辛,性微寒,具有疏肝解郁,解表退热,升阳举陷之功。《本草纲目》描述柴胡为“引清气退热必用之药”,在方中作引经药,既可领诸药入肝经,又可宣达抑郁之气机。柴胡与芍药配伍散收并用,疏肝理脾。

5 兼并症的治疗

若尿蛋白渗出过多,可加用金樱子、芡实,即水陆二仙丹之意,以益肾滋阴,收敛固摄;若并发消渴病痹证,可加入藤类或虫类靶药,加强活血通络之功,主要药物有鸡血藤、首乌藤、鬼箭羽、桑枝、地龙、土鳖虫等。若合并血脂代谢异常,如三酰甘油血症、高胆固醇血症或动脉硬化的斑块,可加用生山楂、红曲、五谷虫、决明子、泽泻之类靶药,以泄浊降脂。若患者除了血脂异常之外,还有肥胖,可加用荷叶、桑叶、佩兰、泽兰等减重降脂靶药。若合并出现酒精性脂肪肝,或非酒精性脂肪肝或黄疸指数高,可重用白芍或者赤芍,加五味子、枳椇子、茵陈、葛花、葛根等靶药,清利肝胆湿热的同时,起到保肝降酶的作用。若合并有高尿酸血症,常用黄柏、苍术、牛膝、薏苡仁,即四妙丸之意,以清热利湿,活血降浊;加萆薢、车前子,有程氏萆薢分清饮之意,以温肾利湿,分清化浊;或加用威灵仙、玉米须、土茯苓、秦皮等靶药以降尿酸。若合并高血压,老年人偏重于肝肾不足为主,可加杜仲、牛膝、桑寄生、茺蔚子等靶药,补益肝肾;若是由于阳气不足的,寒凝血脉引起的血压偏高,可加用葛根;若由于阴虚阳亢引起血压偏高,伴有头晕、头痛的血压偏高,可加用天麻、钩藤,即天麻钩藤饮之意。

6 结语

近现代学者们越来越重视从肝论治消渴病,朴春丽提出“毒损肝络”是消渴病发生与发展的病理基础,以解毒通络调肝法为治疗原则,创制的解毒通络调肝方在多年临床实践中已证实行之有效,能够起到标本兼治的效果,在消渴病的治疗中有着重要意义。在结合中医辨证的同时,随证加减,有利于提高疗效,为中医药治疗消渴病提供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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