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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转居”居民就业意愿调查

2023-01-05林佳璇

合作经济与科技 2022年18期
关键词:参与者意愿居民

□文/林佳璇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 北京)

[提要]中国对失地农民进行补偿安置时,对解决其在城市中的就业问题,尤其是就业意愿方面缺乏说明。通过对在北京市城区周边村庄被征地后户籍改制的居民人口进行访谈,意欲说明“农转居”居民群体的就业意愿,进而探索影响原因。

中国的城市化发展进程产生许多“农转居”人群。他们大部分从事多年农业劳动,失去土地后要想在从城市中就业比较困难,如何保障农民“农转居”后的基本生存是政府的工作重点和难点。学界普遍认为,城市化进程中将农民“市民化”可以有效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但是事实上很多农民“农转居”后不愿意就业或没有就业意愿。因此,本文探索“农转居”居民在完成户籍转换后对于就业的态度以及不愿意就业的原因。

一、文献综述

20世纪90年代后,征用农民土地以扩大城市建设规模成为中国推进城市化进程的主要手段之一。失地农民的安置、生活、就业成为关注焦点。其中不少学者认为,“农转居”意味着农民获得城市户口、可以融入城市生活、享受城市资源和福利保障,可以增强农民的幸福感。但实际上对于不同的农村居民而言,融入城市可能并不是改善生活、提升幸福感的最佳选择,甚至有可能冲击或中断居民原本的生活轨迹和职业规划,引发抵触反感情绪。

首先,农民会遵循需求和收益最大化原则做出行为反应和价值判断,当个体的社会选择与户籍转变和政策制度目标发生偏离时,就会产生抗拒排斥心理;作为不同于城市居民的特殊群体,农民的安全经济学标准会指导其在面对未知情况或是感到经济政治“欠安全”时,首先要规避风险,避免更糟,而“农转居”带来的变化和后果就有可能冲击农民切身利益。

其次,“农转居”居民的户口转换基本上是土地被征用的结果,失去熟悉的劳动环境意味着生活来源减少,那么在城市里就业来维持生活理应成为首要选择。但是实际上并非所有居民都能完成再就业。

“农转居”居民普遍的内在个人特征有:从事多年农业劳动、缺乏非农劳动技能、受教育程度不高、缺乏学习的动力等。这意味着居民们过去没有外出打工的习惯,多从事没有技术含量的简单体力劳动,很难达到城市季节性、技术性的劳动力需求;而素质教育对于传统农民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对于要接受和融入现代化城市生活的“农转居”居民来说,既是安身立命之本,又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门槛。

就外部环境而言,丁泽勤(2013)发现一些农民有强烈的自己创业愿望,同时也很依赖政府介绍的工作,但是学历和劳动技能的匮乏让他们无法适应城市中市场经济“凡进必考”的竞争性准入原则;至于政府就业培训,多数转居居民持消极或无所谓的态度,也有人认为培训内容不实用,学习时间和培训费用成为参加培训的阻碍。可见多数转居居民并没有做好就业准备,加上自身能力和技术水平有限,就业缺乏稳定性甚至直接抗拒城市就业现象十分明显。

最后,我国对征地后“农转居”居民的补偿主要是经济性补偿,即安置补偿费用、住宅房屋、集体资产分红,许多农民一夜暴富或是突然拥有了数量可观的非工资收入。孔容和梁永的研究(2009)证明农村固定资产的投资可以通过促进非农就业来增加农民收入,但经济实力上升意味着可以享受自由闲散的生活,而不是从事就业劳动;加上人口流动带来的外来人口可以促进房屋租赁市场繁华,可能更进一步地降低了居民的就业意愿。

从既有研究来看,参与城市生活应该有助于改善户籍,转换居民的生活和就业。但是事实上,自身人力资本匮乏、外部环境严峻、经济能力提升等都可能会降低居民的城市就业意愿。但是这些因素是如何影响居民的就业选择的,还有待探究。

二、研究内容

本研究遵循定性研究方法和扎根理论的思路,选择北京中心城区周边、曾经农村户口、经历了土地征收和户籍转换后成为城市居民的人群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居民引荐访谈北京市豆各庄村“农转居”居民。就个体特征而言,他们的年龄介于45~55岁之间,文化程度分布为初中到自考本科,均已结婚并有孩子,处于就业状态和在家赋闲状态的人数对半分。

研究采用半结构化访谈,帮助研究者获得对参与者观点的深入理解。访谈大多在访谈对象的居住地附近完成,访谈问题包括他们的安置赔偿、转居前后的就业经历以及他们目前对就业的看法。在调查中避免询问访谈对象的姓名,并在文中使用代码以保证研究的匿名性。

研究参与者陈述了他们关于安置补偿和就业意愿的经历和看法。研究发现:参与者不在意甚至忽视劳动权益、劳动歧视、工资收入、职业规划等经验研究中所关注的劳动保障和劳动者福利事物;相对的,通勤距离远近、安置补偿后的经济能力、工作环境的舒适性、个人尊严与舆论才是研究参与者考虑自己的就业意愿或选择时优先表达的因素。

(2)测量数据的准确性也是煤矿地质测量的基本要求。比如井下测量导线点和高程点的高精度控制等测量数据,可为地质部门提供准确的水文地质资料,这些准确的测量数据是生产中减少误差以及意外事故的发生必要条件,除此之外,还应加强整体工程的控制,促使管理人员能够正确处理好煤矿安全生产工作的步骤,保证煤矿安全生产工作顺利进行。

三、内心

(一)可以“自由”的选择。按照人们对于职业和工作环境的常规体验和常识性理解,工资收入、岗位发展前景和个人未来职业规划是劳动者就业选择时着重考虑的。但是在分析访谈资料时发现,参与者普遍表现出“通勤距离>工作节奏和安全性>收入”的态度,至于发展前景和职业规划等则几乎没有出现。

“我就想离家近一点,甭管挣钱挣多少,离家近。”

“最重要的,我对工资要求不是太高,主要是离家得近。因为我要对我自己负责任,首先是安全有保障,工资有保障,我首先考虑的是安全。”

大多数“农转居”居民在被征地安置前主要从事的是农业劳动,常年劳作并以此为生,这意味着他们从来没有或者不适应外出工作;结合农民满足自身心理安全感的需求,就近就业还可以避免房租和降低生活成本。因此,征地安置后想要就业的居民“对工资要求不是太高”,只希望能够尽可能靠近自己熟悉的居住区域。

除了满足心理安全感需求外,生理安全感也被参与者多次提及,主要包括疾病健康、人身安全、工作节奏。这些居民作为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在被征地并接受安置时大多已经高于45岁,在就业市场上处于年龄弱势地位,在生命周期中又处于健康状况下滑的阶段,很难重新适应紧凑且高压的城市工作。

在收入方面,研究发现,“农转居”居民安置补偿结果的数额虽然不尽相同,但是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居民的生活质量或是家庭经济实力;就居民自身和家庭而言,经济实力即代表消费能力,也意味着有了“底气”:即使没有工资性收入,也能维持生活,甚至比过去更好。

“因为有租房钱,好赖比原来强一点儿,不能说一点不强是不是,确实强点儿。”

加之北京作为人口流动性极大的城市,外来人口也带动城市周边地带的租赁市场,房租给居民带来非工资性收入也比较可观,这足以说明在经济方面转居居民几乎没有就业积极性。

(二)从“被动就业”到“主动选择”。文化水平和专业技术对于传统农民而言都并非必要技能,但对于要适应和融入现代化城市生活的“农转居”居民来说则是安身立命之本。长期从事农业劳动的农民既无法快速地掌握非农劳动技能,又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而文化水平不高注定收入水平不会太高,但是转居后生活水平上升又让居民想要追求更加体面的劳动,因此在“凡进必考”的竞争性准入机制面前只能被城市就业市场所排斥。有参与者描述了转居居民面临的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矛盾局面:

“对。现在这人怎么说呢,家庭条件好了,你给太多了的;你说你给更多的钱,你文化水平不高;你(给)更少的钱,这人不愿意去,是不是啊。”

“我就喜欢什么上幼儿园,做个什么看小孩的、保育员什么的,我就喜欢那个,其实我最喜欢那个。也试着问过人家,可是人家也都要文凭什么的,那也要求挺高的呢。”

相对于素质教育,专业技能更能加得到参与者的青睐。居民们选择的技能大多简单成熟且易学,学成之后即可快速地转化为就业资本或是劳动收入,既没有拓展空间还容易被科技进步所淘汰,还成为了让转居居民产生“只要我想,我就可以”的就业态度的物质基础。而掌握了一个可以维持生活的技能后,对于转居居民而言就业只是一种选择,而非生活必需。一位参与者这么形容自己的“有恃无恐”:

“因为除了年龄来说,我有一技之长(电焊工),我在这个肯定都能找着,如果说我想离家远点儿我早就上班去了。”

而愿意继续就业转居居民则表示,既然在就业竞争中不具备人力资源优势,不如主动退出竞争激烈的城市就业市场,在发挥自身优势的情况下,选择工作环境和条件、工资待遇都让自己满意的岗位。一位参与者这样描述自己退休后愿意被居住地村委会返聘的原因:

“你要上外边上班去,像我这岁数上外边上班去,不也就挣个三四千、两三千块钱嘛,也加上退休钱也就那样。”

(三)阶层认同。除了能够创造物质财富,就业还可以在心理层面创造精神财富:实现个人理想,获得成就感;结识相同观点或信念的朋友,通过交流互动来达到更进一步地相互了解,获得认同感;通过社会参与和相互信任,积累意识型社会资本,增强幸福感。而“农转居”居民不论就业与否,都是在寻找自己的阶级认同感。

第一,转居居民中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不愿意工作的,研究参与者对于赋闲在家的年轻人数的描述为“极个别”。这说明大多数年轻人还是心气旺盛,有抱负,想要闯荡一番事业的,同时受到文化教育和同龄人的影响,也有比较强的就业意愿。在访谈资料中发现,参与者的子女不论是否独生,都至少接受了中国政府规定的完整的九年义务教育,并且大部分父母希望也支持子女在学业上能够继续深造。这也反映转居居民中父辈一代虽然可能不再继续就业,但是对于子代的未来发展还是希望他们能够通过自己来创造生活。而且如果子代自己选择“啃老”,而其他人大多外出工作也可能让子代感受到难以融入。

第二,45岁开始可谓个人职业生涯的中后期,许多转居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在这一年龄阶段经历了征地拆迁、户籍转换等可能导致就业受到冲击但是生活质量得以改善的事件,尤其是女性还面临着传统的家庭成员照料需求,个人的就业意愿更进一步地弱化甚至消失。这些女性居民在身份和经历上相似,生活稳定,除了工作外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家庭成员的饮食起居,而休闲爱好也比较简单且热闹,例如跳广场舞;容易形成稳定的社交圈子,也就能在这其中得到支持和理解,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研究参与者为何主要是女性。因此参与者这样形容转居后不就业的中年妇女:

“现在中年净是不工作的。主要就是女的,女的一般跟家看孩子,照顾老人,瞧孙子,可不是,50多岁的这个,50出头的这个,差不多,照顾家。不缺这份钱了。”

四、“农转居”居民就业中面临的困境

“农转居”居民虽然在身份上已经完成了转换,但是绝大部分在思想观念、生活方式等方面与现代城市存在较大差异,在就业上也面临比原生城市居民更多的困难。因此,一般认为社会保险、职业技能培训等外部社会政策和措施的有效实施能够促进和帮助居民就业。但是转居居民对这些服务的态度普遍是拒绝或不在乎,如何真实地起到就业促进的作用还有待研究。

(一)社会保险的“未知风险”。社会保险作为社会保障中主要针对劳动者个人及生活的保障政策,通过分散当期收入的方式来抵抗预期风险。但是对于农村劳动者或者曾经是农民的劳动者而言,社会保险并不是抵抗风险的最佳方案。在研究中发现,参与者不论是转居前后、就业与否,都不关心是否拥有社会保险或劳动合同等有利于自身权益保障和维护的应得待遇。

“那时候城里边儿的保险就得有了差不多。招农村的呢谈不上这个。(研究者:就只有一份工资?)哎,对,没有那么大的担忧。”

这主要是在“农转居”居民的成长过程中,农民基本是靠自己的土地吃饭,个人风险无法通过农村社会共同抵抗来解决,因此过往经历让他们不一定能理解和相信社会保险的分担作用;而转居居民在就业时多数不签劳动合同、不参加社会保险,有些则倾向于将保险费用折现成工资的做法。这种在研究者看来是短视和伤害个人利益的做法,就居民安全感需求而言,短视也意味着规避未知风险,将需要经过很长时间才有可能享受的福利转化成当下明确的收入才是保证个人利益最好的办法。

(二)职业培训未能促进就业。就个体而言,愿意参加就业培训的居民大多数不是为了就业而培训的;而想要就业的居民又不愿意参加当地组织的就业培训。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如下:

第一,培训的时间不合理,参与者表示其所处地区政府组织的培训大多在工作日的上午举行,这个时间段大多数人不是在自己的岗位上履行职责就是在寻找岗位的途中,能来参加就业培训的“基本上都是不工作的”或是已经没有就业意愿的赋闲人员。此外,大多数参与者去参加就业培训时的心理主要是“多见识一下呗、玩玩儿、没事去听会”;甚至因为有培训补贴的存在,“一说发钱,甭管多少给点补贴他来(培训)的就多”,可见,参加培训对于居民们来说更像是一项需要有“酬劳”才能会去完成的“任务”。

第二,职业培训一方面可以约束失业人员流动,维护社会秩序;另一方面可以提高失业者的知识技能,帮助其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中去。对于想要从农业劳动转向非农劳动的“农转居”就业人员而言,职业培训在内容上应以实用多样为目标,既能让劳动力将培训内容与其原有自身积累的农业知识或技能相结合,又能适应不同知识接受能力的培训对象,让培训效果尽可能地突显出来并在就业中加以利用;而不是为了追求技能简单易懂而忽视内容与就业市场需求趋向的契合程度:

“(访谈员:这些培训对您有什么帮助吗?)没有。我听说的是没有(人通过培训找到了工作)。接受过(就业培训),一些小技巧啊什么的。插个花、理个货啊。拿东西,很简单的事儿。”

第三,组织者不重视培训效果。研究者在调查访问时发现,有半数的研究参与者在谈论就业培训的过程中提到培训组织者,即基层政府,组织就业培训是为了“虚名”,很少有人能够通过参加这些培训学到技能并找到工作。对于政府而言,定期组织就业培训开展招聘会是一项社会责任,也是一种促进劳动就业、维持社会稳定经济发展的重要手段;一旦政府将开展就业培训当作一项求量而不求质的行政考核任务,那便是本末倒置了。而转居居民对培训的期待只是为了获得和掌握能够得到认可的工作技能:

“就是参完了给找工作什么的呗。啊,你学完了这个立刻就有工作可以上岗,就希望这样,对不对,就有用呗,能用得上。”

(三)通过熟人就业。就业渠道单一、狭窄也对居民的就业积极性产生了影响。在整理访谈资料时发现,除了个别参与者有自己外出找工作的经历,其他人均表示不论是否更换过职业,每一份工作都是通过“认识熟人、熟人介绍”的方式找到的。造成这种几乎完全依靠人际关系获得工作的现象,除了文化水平低、缺乏相关技能和资讯来源、思想和生活方式相对保守外,也与居民的社交网络有关。由于征地搬迁、企业倒闭、通讯技术落后等原因,朋友邻居之间交际的范围逐渐随着时间流逝和居住地域变迁而缩小,社交网络的退化意味着获得就业的概率在下降,同时意识到自己经验能力不足的情况下,索性就不愿再参与就业了。

综上,“就业”这项活动,或者说是工作,对于“农转居”居民来说,不再是组成生活来源的必要条件。这里面既有多种原因在影响居民的就业意愿,又是这些原因聚合后导致了居民的选择。经济实力的提升抵消了个人能力匮乏带来的就业劣势,相同经历层次人群的认同则坚定了主观意志,因此个人层面的内在和外在环境都可以顺从于内心选择;而劳动者保障福利、劳动技能、社交网络等社会支持的缺失或忽视又让他们不得不接受就业困难的现实。虽然在职业和意愿选择上拥有了更大的自由度,但是参与者对于处境和意愿的描述表明,市场地位和人力资源禀赋导致了他们的弱势情况。此外,参与者也在试图表达一种安于现状的满意感,佐证了户籍转换在农业人口获得生活机会方面的有积极影响。因此,研究者认为至少居民们的物质生活水平上升会让其就业意愿出现明显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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