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一流高校创客空间组织和运行机制研究

□文/ 李双金 郑育家

（1.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2.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 上海）

［提要］ 国际一流高校的创客空间组织模式和运营机制对我国高校众创空间建设有很多借鉴作用。本文总结MI T 创客空间在组织、管理模式和运营机制方面的成功经验，在此基础上，提出我国高校众创空间在完善创客教育方式和双创激励制度上的主要路径和方法。

2015年3月，国务院出台了《发展众创空间推进大众创新创业的指导意见》，首次在国家层面提出“构建众创空间平台，支持大众创新创业”，众创空间的建设热潮在全国范围内展开。2017年7月，国务院发布《关于强化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 进一步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深入发展的意见》，明确鼓励高等院校发挥自身学科优势建立众创空间。一些省市专门出台了相关的指导意见，推动高校建设高标准的众创空间，有些地方政府甚至要求所有的高校都至少要建立一个众创空间。科技部迄今为止已经分五批对超过2，500 家运营良好的众创空间进行了审核和备案，其中有超过250 个高校众创空间。不同高校众创空间在组织模式、规模大小、功能定位及服务方向上各有不同，为形成“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良好创新创业氛围起到了示范作用。高校云集了大量专业技术人才，是创新的重要源头之一。如果能充分发挥这个创新源头的重要作用，对于我国整体的双创效率无疑具有重要的引领和示范效应。在高校众创空间一拥而上的情况下，由于资金来源不同，发展模式定位不清，造成同质化现象严重、盈利模式不明确等问题，严重制约了我国高校众创空间的进一步发展。

很多著名的国际一流高校很早就强调校园创客文化。作为“创造者的国度”的美国是世界上创客文化的发源地，诞生了许多以企业、社区、高校等为主体创建的各类创客空间，共同支撑美国知识创新与科技孵化。MIT 是全球最早鼓励创客的高校之一，有包括Fab Lab 和Media Lab 在内的多个创客空间，在组织模式和运行管理机制上各有特色，以便最大限度地鼓励创客精神。

一、政府全额资助模式：以MIT Fab Lab 为例

麻省理工学院（MIT）的Fab Lab 被称为全球创客空间的鼻祖，对当前世界各国创客空间建设影响深远。Fab Lab 是私立大学中完全由政府资助的创客实验室，在高校创客空间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一）理念：所思即所创。2001年，在美国国家科学基金资助下，MIT 比特与原子研究中心（简称CBA）主任Gershenfeld发起成立了创新实验室Fab Lab，美国国家科学基金持续资助五年，总资助额1，375 万美元，主要资助方向为基础研究及技术基础设施建设。Gershenfeld 成立Fab Lab 的思想火花来自他曾开设过的一门课程——“How to Make（Almost）Anything”，该课程旨在教会那些没有技术经验的学生可以制造任何想要的东西，创造出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创意产品，如为鹦鹉制作的网络浏览器、收集尖叫的盒子等。由于课程鼓励学生们可以制造任何想要的东西，实现他们随心所欲的个性化需求的目标，课程一经开出大受学生欢迎，成为MIT 许多创新的策源地。目前，Fab lab 在美国有“创新梦工厂”之称，全美国已有150 多家，主要分布在大学、中学和社区。

（二）运行机制：全球创客网络。与不同文化背景和不同技术成熟度下特定需求相结合，形成全球创客网络是Fab Lab 精神与模式在全球扩散的主要方式。目前，Fab Lab 已经在全球建立了多家遵循类似理念和原则的实验室，进一步助推了全球创客的浪潮。截至2020年6月，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IT）Fab Lab 注册并受维护的全球Fab Lab 共有432 家。其中，中国台湾5 家，中国大陆5 家。Fab Lab 通过总部设在挪威的Fab 基金会的协调，为世界各地的Fab Lab 在订购、安装、培训、编程及项目发展方面提供帮助。自2004年起，CBA 每年都做一次全球性的Fab Lab 大会，中国深圳承办了2016年的第12 届全球年会。每年数千名来自世界各地的Fab 实验室成员齐聚一堂，围绕数字制造、创新和技术等不同的主题和兴趣，共同分享、讨论、合作和建立社区。上海格致中学的致Fab Lab 创智空间以及中山大学新华学院开源实验室（Fab lab XH）也是国际Fab Lab 的正式成员。

（三）如何形成创客文化：“任何人创造任何物”。Fab Lab 的特点在于不受限制的创新氛围，这也是Fab Lab 能风靡全球的原因。“任何人都可以创造任何东西”的学习环境是Fab Lab 的独特之处，也是其不同于其他高校创客空间的地方。Fab Lab 本质上是一个能够实现快速建立原型的实验室平台，能够为创客提供完成低成本制造实验的所需环境。每个产品的开发过程、创新成果可以在整个Fab Lab 网络中进行共享。Fab Lab 不仅能够帮助用户设计并最终实现所需的对象和工具，更能为科技创新发展贡献力量，使社会在其文化背景下以自身速率发展成为可能。

为了鼓励“任何人都可以创造任何东西”的创客文化，Fab Lab 创客空间一般会配备创客所需的各种设备，如大型数控路由器、3D 桌面机和扫描仪、激光切割机、精密雕刻机、三维打印机等。创客可以通过电脑编程、精密雕刻、3D 打印等技术，动手设计、加工模型和产品。比如，制作钥匙、印章，设计千奇百怪的车模、艺术品，甚至加工制作一件会发光的衣服。此外，整个创客空间一般分为编程、焊接、3D 打印等不同功能区，每个功能区都有学习和讨论区，学生可以在这里边制作、边讨论。正是这种创新友好型的氛围，使创客们的创意火花得以自由闪现。

二、校企合作共建开放实验室模式：以MIT Media Lab 为例

除了政府全额资助外，高校和企业共同出资合作创办实验室是国际一流高校创客空间的另一种主要模式，可以充分发挥高校的人才优势和企业的资本优势。麻省理工大学媒体实验室（MIT Media Lab）是这类创客空间的示范性案例。

（一）扎根于生活的理念：为创造美好生活而设计。MIT Media Lab 由麻省理工学院教授Nicholas Negroponte 和Jerome Wiesner 于1985年共同创建，两位创始人很早就预见到了计算、出版业和广播业未来会产生交叉融合。随着这种交叉融合的加速，不同的学科之间也会产生交叉，不同学科的实验室就会融合成一个综合实验室，在同一个实验室中可能涉及到认知、电子音乐、平面设计、视频和全息，以及计算和人机界面的工作等各种相关学科。Media Lab 正是在这种背景之下应运而生。

Media Lab 隶属于麻省理工学院建筑与设计学院，致力于科学、多媒体、技术、艺术及设计等领域的成果转化，鼓励打破学科界限，实现不同研究领域非传统的融合，被称为是全世界科技创客和发烧友们的“圣地”。该实验室致力于科学、技术、艺术及设计等领域的成果转化，实现不同研究方向的非传统融合，创造了可穿戴设备、可触摸用户界面和情感计算等前沿技术（如电子墨水、NEXI 类人机器人、Scratch 图形化编程语言等），创新研究强调“以人为本”“跨学科”“原创性”和“开放性”，其运行经费大部分来自产业联盟会员。

（二）校企紧密合作的根本原因。媒体实验室每年的运行经费约6，500 万美元，主要从80 多个联盟会员获得资助。会员包括微软、谷歌、三星、松下、英特尔、思科、诺基亚、高通、乐高等世界著名企业，合作年费至少为20 万美元。联盟会员一般不要求实验室从事特定研究，多数研究项目由团队独立向媒体实验室提出申请并获得资助，以保证研究内容的前瞻和原创。所有的研究项目都是在高度合作的环境中完成，而且都需要在MIT实验室或者会员企业进行多次试验和测试。截至2021年6月，MIT Media Lab 拥有30 个研究团队，共发起了超过450 个研究项目，包括生物力学、摄影文化、认知机器、流媒体、信息生态学、机器人等。

校企合作成功且高效率的根本原因主要有：首先，实验室的研究项目会追踪那些单个企业无法涉及的研究领域，实验室可以向会员企业提供大量未来潜在的新思想和新技术，这些新技术对于企业的未来竞争力至关重要。其次，会员企业可以查看研究项目第一手资料，派遣研究人员参与项目讨论，甚至常驻媒体实验室。当然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也可以参观会员企业获取研究灵感。会员企业和媒体实验室通过这种交互式研究而互利共赢。最后，在MIT Media Lab 工作的学生都非常优秀，而会员企业可以优先招收这些优秀的学生加入公司。MIT Media Lab 每年会发布很多新的项目和产品，并建立超过150 家新创企业，会员企业在其会员期内对研究成果享有非排他的、免费专利许可，即有权分享媒体实验室的知识产权和研究成果，获得技术咨询而无需支付授权费用。

（三）如何做到“跨学科、跨行业、全开放”。MIT Media Lab强调跨学科联合、跨领域整合、开放式共享，尤其强调科技与艺术的结合，实现创意、创新与创业的一体化。跨学科一定不是停留在表面的见识层，而是能够把见识付诸到实践的应用层。

MIT Media Lab 这种校企合作的开放实验室模式，对科技的发展、经济的发展及高校创新创业教育都形成了极其深远的影响。一方面MIT Media Lab 将高校的学术研究和企业的应用研究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既培养了大量的高质量研究人员和学生，也为会员企业提供大量的前沿研究成果，为其未来发展赢得了竞争优势；另一方面，截至2020年6月，MIT Media Lab 单单一个实验室就已经创建了超过200 家新创企业，这些新创企业直接体现了经济和科技的发展，更重要的是，这些新创企业都是各领域中的新概念企业，引领了各行各业的未来发展趋势，为美国的未来赢得了竞争优势。

三、提升高校众创空间效率的主要路径和方法

MIT 的Fab Lab 模式侧重于发明和创造新技术，侧重于自然科学领域，MIT Media Lab 强调设计及新媒体，注重人类的行为以及思维方式改变，其共同点是跨学科、跨学界，通过一些极具特色和颠覆性思维的项目，为我国高校众创空间的发展提供了借鉴。国内高校众创空间得到了政府的强力支持，高校众创空间应当主动致力于将政府、高校、企业的力量以及各个学科的力量有效地整合在一起，推动创新创业的进一步发展。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提升高校众创空间的效率。

（一）创新氛围和创新精神至关重要。创新创业首先要有一大批合适的创新家和创业者，高校学生无疑是最佳的创新创业人选。但长久以来，高校更加重视的是学术研究教育而不是创新创业教育，要想让大学生成为创新创业的重要力量，有必要改变高校当前的教育模式，在全社会范围内形成“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良好环境，将大学生培养成集社会责任感、创造性思维、学术研究能力和实践动手能力为一体的新时代人才，让每个人都能成为梦想的实现家。

（二）以“前沿”换资金。从设立过程及经费来源来看，高校众创空间的主要模式有政府主导型（如MIT Fab Lab）和校企合作型（如MIT Media Lab，Berkeley CITRIS）。从经费上看，设立时可以由学校先期投入开展基础设施建设和创新教学项目开发，但后期运行经费要多元化，可以来自合作企业、政府专项基金、社会捐助和教育培训等，最好实现自主运行、良性循环。MIT Media Lab 的经费来源主要是合作企业，而合作企业愿意资助的原因，是由于这些创造空间的研究项目对企业来说有足够的吸引力，这要求高校众创空间要能够拿得出高质量的研究项目。

（三）跨学科的项目、跨学科的团队。高质量的研究项目往往涉及到当今社会面临的重大挑战和问题，需要打破学科界限，建设跨学科协同创新实验室，因此几乎所有一流高校众创空间都强调跨学科研究。这要求高校一方面应当鼓励有志于从事跨学科创新人才培养的教师、知名企业技术专家组成创客空间导师团，共同建设跨学科导引、设计思维、实践技能和综合创新项目类课程；另一方面还应该鼓励本硕博各个层级的同学加入到项目研究中来。MIT Media Lab 鼓励全校的同学参加创客空间活动，在全校所有的学科中招募新的学生来进行项目设计。另外，众创空间的设备应该尽量包含从创新思想到原型模型之间的所有环节可能用到的设备。

（四）制定“创业友好型政策”。高校众创空间的研究人员往往还承担教学研究或学习任务，只有教学研究或学习任务和创新创业活动不冲突时，高校众创空间才能获得长久的发展，因此应当给予众创空间中的教师或学生以适当的激励。将跨学科创新教学工作量和教学成果作为学校评定各院系教学工作、创新人才培养方面的重要考核指标，在教师职称评定和岗位聘任时予以优先考虑。而对学生来说，参加了众创空间核心课程和提高课程同样可以获得学分，甚至可以获得保送研究生的资格。而对于具有创业价值的项目将获得后续场地、设备、资金方面的支持。

国际一流高校的众创空间组织模式和运营机制为我国高校建立众创空间提供了很好的借鉴作用。我国高校众创空间还处于起步阶段，优势在于众创空间建设得到了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的大力支持，如果能够创建一套完整的“理念-资金-团队-激励”制度生态系统，很快就能建设成一批高效率、有特色的高校众创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