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农村急救知识推广的供需现状与发展趋向
2023-01-04李德钦
李德钦
(江南大学 法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2)
急救知识推广是促进医疗急救知识与技能应用于保护国民生命健康安全的重要桥梁和纽带。然而,当前我国在急救知识的全民普及方面仍与发达国家存在巨大差距,国民整体的平均普及度不足1%,远低于欧美国家50%的平均普及率,[1]尤其是我国的农村地区。数据显示,2019年我国农村居民健康素养水平只有15.67%,低于同时期我国城市居民24.81%的水平,显然,我国农村居民的健康素养水平仍然较低。[2]由于各种主观和客观因素的影响,当前我国农村居民在身心健康保障方面的相关知识相对更为缺乏,农村居民因突发疾病或遭遇意外事故后的致残致死率往往高于城市地区的居民。[3]为此,向广大农村地区居民普及急救知识尤为必要和迫切。党中央在十九大上提出了将“实施健康中国战略”纳入到国家整体发展战略上来并着力统筹协调推进,此后又相继发布了《关于实施健康中国行动的意见》等一系列相关文件,用以指导和推进全民健康知识普及行动工作并致力于实现国民健康素养提升的战略目标。基于此,文章侧重从农村急救知识推广的供给主体和需求客体两个层面进行研究,旨在探析当前基层急救推广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与不足,从而为更好地推进农村急救知识推广工作指明发展方向。
一、农村急救知识推广供给主体的类型划分与角色定位
(一)急救知识推广供给主体的类型划分
急救知识推广的供给主体是那些通过各种途径、形式对目标人群进行医疗急救知识与技能普及和培训的组织机构或者个人。依据不同条件,急救知识供给主体可以分为以下几类:按急救知识供给主体属性,可以分为政府型正式组织机构,如红十字会、卫生健康委、综合应急办等;社会型公益慈善团体组织,如各地的医师/急救协会、自救互救志愿联盟等;市场型组织,如医疗医药器械企业等;其他团体组织,如医学高校组建的“三下乡”义工团队等。按供给主体构成数量,可分为一元型急救知识供给主体和多元协同型急救知识供给主体两类,后者如由红十字会、应急办、高校等联合组建的“多元一体”急救知识供给主体。按供给的直接受众对象,可分为直接型急救知识供给主体和间接型急救知识供给主体,前者是指急救知识供给的受众对象为直接的居民个人,后者是指先由一级供给主体对特定目标对象群体开展相关急救知识的培训指导,后作为二级供给主体再向其他居民群体普及推广急救知识。[4]
(二)急救知识推广供给主体的角色定位
在我国农村急救知识的推广工作中,以各级红十字会、卫健委、应急办、医院等为核心的传统型正式组织机构是当下农村急救知识推广服务的主要供给源,而其他新兴的多元社会推广力量则是对急救知识推广主体的丰富与补充,是促进农村地区实现急救推广形式多样化与差别化目标的重要力量。
首先,基层医疗组织机构及乡村医生群体在我国农村地区急救知识推广体系当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但是当前乡村卫生室的整体急救能力偏低,乡村医生的业务能力有待提高。研究发现,乡村医生常用的急救技能主要是创伤急救、心肺复苏等,并且相关知识与技能的获取主要源自培训班、学术会议等,针对性不足。据此应当重视村卫生室从业人员急救知识的培训,提升其业务水平,从而更好地为农村地区居民提供公共医疗卫生服务。[5]其次,其他非正式组织或者团体是农村急救知识推广主体的重要补充。由医务工作者及医学生组成的“三下乡”志愿团体为农村居民普及急救知识便是颇见成效的推广方式之一;[6]非医学类学生在历经专业急救培训后再为农村社区居民普及相关知识,亦可以有效地提升居民的健康素养水平;[7]以学校为基础的综合干预模式可以较好地促进农村留守儿童掌握相关急救知识和培养其健康生活行为,[8]故也应该重视学校这一平台对于急救知识在农村地区推广当中所发挥的积极作用。再次,在急救知识推广供需两侧的交流与互动方面,“理论+实践”的情景演示培训形式可以让社区居民更易理解和接受且实际培训成效也更好,因此,应该积极探索“剧本撰写+翻转课堂”结合、[9]“情景+案例”联合导学互动教学、[10]体验式教学[11]等多样化形式向农村居民普及急救知识与技能,进而提升推广的实际成效以及目标群体的急救认知与应用能力。
二、农村急救知识推广客体的群体特征与需求分析
(一)急救知识推广客体的群体划分
探析和研究不同类型居民群体急救推广需求的前提要义在于对这一群体进行合理的划分。依据农村居民群体的个体特征及其家庭背景、职业特性等因素,大致有以下分类:按性别结构可以分为农村男性群体与农村女性群体;依据年龄结构可分为未成年群体、青壮年群体、老年人群体;按身体健康程度可以分为健康无疾病群体、有潜在疾病突发风险群体、身患疾病群体等;按从事职业不同,可以分为农业从业人员群体、乡村医生群体、乡村干部群体、乡村教师群体、公安消防群体等;按居民文化水平情况可以分为文盲群体、小学文化程度群体、中学文化程度群体、大学文化程度群体;根据居民的家庭结构背景可以分为留守/空巢居民群体和非留守/非空巢居民群体;按居民所在地域经济整体发展水平,可分为较发达地区农村的居民群体和较落后地区农村的居民群体。
(二)急救知识推广客体的需求分析
对农村居民群体急救知识需求的分析旨在了解农村急救知识推广的供给状况以及推广工作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与不足,并为今后动态调整农村急救知识推广工作结构体系提供关键性依据。在需求客体层面,既有研究关注了不同群体特性的农村居民对于急救知识的需求、掌握及应用等方面的情况。
1.对不同年龄段及家庭背景农村居民群体的研究。其一,农村儿童群体。王湘等人发现在贵州少数民族山区有超过60%的学龄期留守儿童曾经历意外伤害,并且这类群体及其监护人对于意外伤害知识的掌握程度欠佳,故应该积极采取相关举措来加强其身心健康教育并提升其安全防范意识;[12]查文婷等人发现,农村地区中小学生具有一定的急救意识,然而急救技能操作的正确率不高,对他们进行急救知识培训后,其相应的知识水平有了较为明显的提升。[13]其二,农村中青年群体。这类居民群体对于急救知识与技能诸如心肺复苏、止血之类的知晓率相对较高,但急救实操能力则明显较差,可以通过将急救知识与技能的学习纳入到乡村教师、农村青壮年务工者等群体的入职单位准入条件以及职前技能培训之类的途径以提升其急救能力。[14]其三,农村老年群体。受收入水平、教育水平、健康状况、留守/空巢时长、居住方式及急救培训经历等现实因素的影响,农村老年人群体的急救素养整体偏低,急救知识的获取主要源于生活经验、电视广播等,渠道较窄,而且对于不同急救知识的掌握程度不一。[15]细化到具体老年人群的需求层面,农村社区中的留守独居老年人群体在身体健康保健、精神健康慰藉等方面的需求较为突出。[16]
2.对农村不同职业背景居民群体的研究。研究发现,当前乡村卫生室的整体急救能力偏低,乡村医生的业务能力亟待提高。进行相关培训后则可以提升其急救知识与技能水平,进而利于提高院前现场救治成功率。[17]同样,乡村教师对于急救知识与技能的掌握也较为匮乏,但其学习热情很高,据此可以通过各种形式提升该群体的急救知识水平以减少校园意外事件的发生及损害程度。[18]警察类对急救知识的认知率较高且有较强烈的急救培训需求意愿,但其对急救技能的掌握及实际运用水平仍有待提升。[19]此外,“互联网+现场培训”模式在改善乡村干部的急救能力、急救态度和急救行为等方面均有明显的正向效果。[20]事实上,除上述不同急救需求群体个体的主观因素影响以外,客观上存在的农村地区急救体系建设不完善等现实问题也亟需得到重视。[21]
综合上述,在农村地区普及推广急救知识有其必要性、紧迫性以及可行性。当前,客观上威胁农村居民身心健康安全的意外事故以及突发疾病较多的事实与居民实际掌握的急救知识水平之间存在着明显差距,这充分体现在农村居民急救知识的掌握率偏低、现场急救知识和能力不足等方面。与此同时,在农村地区推广急救知识具有可行性,因为多数居民对于了解与学习相关知识的愿望较为强烈,而且实证分析表明,培训后农村居民急救知识认知率、急救知识与技能掌握水平会有较大提升。[22]另外,需要从宏观层面整体性、系统性地调适好供给主体、需求客体以及供需二者之间的交流与互动等多方面的关系,以更好地把握和统筹推进农村急救知识推广工作的发展。
三、农村急救知识推广供需互动中存在的问题
(一)服务供给与居民需求之间失衡
当下我国农村急救知识推广服务供给有限,与满足居民日益增长的急救知识学习需求之间仍存在着明显缺位。这反映在基层急救知识推广服务供给数量难以满足农村居民的急救知识学习与应用需求方面。当前农村急救知识推广服务体系处于短缺式福利状态,政府在农村急救知识推广服务工作中的资金、人才、设施设备等资源投入不足,致使基层急救知识推广体系尚不健全、推广组织机构主体有限,进而造成推广服务供给弱化、覆盖面小且实际成效水平较低的现实问题,难以弥补农村居民多样化、非一元化急救知识需求缺口,居民最基本、最必要的生命健康安全保障需求难以满足。此外也反映在农村居民的精神/心理健康保健需求(如精神/心理问题的识别、预防和调适等)难以通过常规的急救知识学习来满足,显然,当前鲜有设计专门针对农村地区居民精神健康慰藉方面的完备可推行的知识体系。
(二)资源不均和错位供给双重制约
当前行政部门在相关医疗卫生资源的投入与分配上尚未做到完全适配农村社区地域化、差异化与多元化的现实需求,致使资源的供给与实际需求产生结构性错位。一是医疗卫生资源分配不公问题。发达地区的农村比欠发达地区的农村配置更多的医疗急救设施设备资源;大部分欠发达农村社区的医疗急救设施设备缺乏持续稳定的维护保养与更新投入,与发达地区农村社区的常态化、多投入形成明显反差。因此,需要设计相关制度机制来保障农村社区的医疗资源投入既尽量做到各地公平对待、应供尽供,同时也能充分适配不同农村居民群体的预防保健需要,实现公平性供给与目标导向式供给。二是医疗卫生资源错位化供给所引致的供给效率低下问题。尽管国家及各级行政部门在农村地区的医疗资源投入逐年递增,但真正为农村居民所亟需的资源仍颇为匮乏。譬如,当前农村老龄化问题日趋严重,许多老年人尤其是空巢老人、孤寡老人等对于医疗健康保健的刚性需求凸显,然而现实中与老年人需求相关的适老化卫生软硬件提供、医疗服务投入、医疗资源配置等方面均不尽完善。
四、农村急救知识推广的未来趋向
(一)创新政策机制:从“无序供给”转向“规范供给”
急救知识推广实际成效的提升,需要在国家制度层面设计与之相配套的法规制度给予规范、引导和保障。针对经济较富裕与欠富裕地区的差异情况,设计差别化的急救知识推广机制体系,通过出台相关法律及规章制度缩小城乡之间、富裕与欠富裕地区乡村之间的医疗卫生资源分配差距。具体而言,各级医疗财政资金资源应继续倾向于农村地区,保障农村地区急救知识推广的实际成效;合理扩大财政支持与补贴力度,降低基层推广组织机构的运营负担;加大对乡村医疗卫生室的医疗设备设施投入,加强对乡村医生的急救医疗知识与技能培训;依据不同地域经济发展水平,最大限度地满足农村急救医疗卫生救助保障需求,积极落实“对特殊困难群体参加城乡居民基本医保的分类资助政策”,“分类落实村医养老保障、医保等社会保障待遇”。此外,为适应时代发展趋势,应以国家“着力推动‘数字乡村’建设”、“数字技术赋能乡村公共服务”等政策方针为指引,加快促进基层数字急救推广标准化体系建设,推动“互联网/物联网+急救推广”新模式向乡村地区延伸与覆盖。
(二)整合推广资源:从“一元供给”转向“协同供给”
在急救知识的设计考量层面,除了以往单一地侧重从医学的视域出发对急救知识的专业性予以考究外,还应发挥各学科交叉研究优势,将其他的诸如教育学、传播学、心理学、社会学等领域融入到急救知识的体系架构、内容设计以及普及推广等环节,这在丰富急救知识内容以及促进其推广普及等方面均有重要意义,此外也能据此提升相关的理论研究水平。在急救知识的供给主体层面,一方面,可以以县(市)乡(镇)基层政权组织为领导,各级急救医疗卫生组织机构为依托,社会团体组织参与,村“两委”相配合,建构起一个主体多元、协同参与的基层急救知识推广组织体系;另一方面,可以在农村社区中组建各类急救知识学习互助小组,定期为社区居民提供个性化急救知识推广服务,并把社区中某些居民的身心健康困境告知其亲属、村委会干部以及基层各级医疗卫生机构,以保障居民急有所救、病有所治。此外,还应鼓励市场力量的投入,积极引导和支持急救知识推广产业发展,为此类产业的培育和发展提供必要的机制保障,有条件的地区还可予以相关企业一定的建设支持资金或者场地、管理等方面的补助和扶持。据此,通过多方主体通力合作,集聚力量在农村社区普及相关的医疗卫生急救知识,进而逐步提升居民的整体急救素养水平。
(三)立足实际需求:从“普适供给”转向“精确供给”
急救知识精确供给即是将急救知识资源再配置的过程,是以不同地域农村社区、不同社区居民急救知识的现实应用需求为依据而科学合理配置学习资源的过程。基于当前我国经济发展水平以及农村急救知识推广组织力量匮乏的困窘现实,应当汇聚急救推广力量率先保障农村居民最迫切的急救知识技能需求,要凸显普及的差异化和侧重点,而非大而全、全而不精的急救知识供给。要实现精确供给的目标,亟须摒弃过往忽视普及成效的“大水漫灌式”推广方式。推广组织应定期调研与收集不同地区的农村、不同社区居民的医疗健康保健知识学习需求,并据此整合、分析,因地制宜地制定周期性推广工作策略。例如,经济较富裕、整体文化素质水平较高的地区,有相对更多的医疗卫生急救资源,该类地域的社区居民也普遍掌握了一定的急救知识与技能,其对精神/心理层面的医疗保健知识则需求较多,故关注的侧重点应当是精神/心理健康保障方面知识的供给以及农村社区与医疗紧密相联的文体事业的建设与发展;中西部经济欠富裕地区农村,则率先需要重视的是居民最基本的生命健康安全保障问题。总之,农村急救知识的推广要区别不同地区的农村居民,同时更要精准到具体社区中的具体家庭乃至个人,应当依据居民个体的身心健康素质差异及其家庭背景、文化水平差异等因素提供不同层次的急救知识普及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