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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观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对时代的新表达
——基于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

2023-01-03刘卓红

黑龙江社会科学 2022年5期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文明历史

张 堃,刘卓红

(华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州 510631)

回溯历史、立足现实、展望未来,是认识和把握时代的三个基点。在三者之间,立足现实,关注当下现实,是马克思主义时代观要面对和解决的首要问题。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以下简称《决议》)中明确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继续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的时代”[1]23,《决议》运用马克思主义阐释时代的基本看法阐释新时代,并提出了新时代全党和全国人民亟待解决的若干重大时代课题。按照马克思主义时代观的基本看法,时代是不断变化着的事物的空间和时间的集合,是以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发展状况为根本依据,以当下为主,结合过去和未来双重维度的相当长的历史过程。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新时代观正是依据历史唯物主义认识和把握时代的基本理论和方法,立足21世纪中国社会发展的现实,立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新阶段和提出的新的战略目标,立足国际格局和世界力量对比而面临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从一个发展变化的历史过程分析时代,对21世纪新的历史时代作出的整体性的判断。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这场变局不限于一时一事、一国一域,而是深刻而宏阔的时代之变”[2],这充分表明了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新时代观以历史唯物主义为视角,坚持马克思主义时代观的基本观点和方法,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为根本依据,为中国现代化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提供了一种新的认识逻辑和解释语境。

一、新时代观是运用历史唯物主义认识时代的哲学

黑格尔关于人类历史的思辨的表达深刻影响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甚至可以说,黑格尔的历史哲学为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创立提供了直接的理论来源。当年恩格斯在论及黑格尔哲学时就指出: “黑格尔的思维方式不同于所有其他哲学家的地方,就是他的思维方式有巨大的历史感作基础。”[3]12然而,与黑格尔消极地将哲学划归到仅是精神的发展,认为只有精神的发展才是哲学能够被“把握”的前提,“哲学是被把握在思想中的它的时代”[4]这一思想不同,马克思提出“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5]121。哲学不是“世界之外的遐想”[5]120,而是从内部内容和外部表现“都要和自己时代的现实世界接触并且相互作用”[5]121。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眼中,哲学是关注现实的哲学,是实践的哲学,只有坚持哲学的现实性和实践性,哲学才能真正成为“用双脚站在地上”[5]121的理论,哲学才能真正发挥出应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作用。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秉承历史唯物主义这一基本特质,坚持以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观考察时代,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思维方式认识和把握时代,通过立足当下实践,并关照历史、现实和未来的三重维度的历史过程,展开了对21世纪新时代的全面考察。

新时代观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时代思想中发展而来,两者之间具有一脉相承的关系。同时,新时代观还是马克思主义时代观在新的历史时段的展开,在对当下中国社会现实进行思考和总结的基础上,对21世纪社会历史发展新阶段作出科学阐释的时代哲学。马克思指出,我们对于时代的判断不应从意识出发,而应该从现实的存在出发,必须在物质生产的矛盾中认识到推动时代变革的真正契机;我们还要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现实矛盾中去理解时代的变迁,并以此为依据考察社会历史的发展。当年马克思正是对其所处的资产阶级时代进行深刻的剖析,从而提出未来共产主义理想社会的构思,马克思关于时代的观点和论述,成为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者研究时代的思想依据和理论源头。列宁坚持运用马克思关于生产方式矛盾运动的理论分析时代,明确指出资本主义已由竞争阶段进入垄断阶段。在列宁看来,垄断资本主义的出现和俄国无产阶级革命的兴起,明确揭示了20世纪初世界进入到帝国主义时代,由此,他提出了“战争与革命”是时代主题的科学判断。列宁对20世纪初世界资本主义变化和俄国革命形势的科学分析,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认识和把握时代提供了科学依据。从新民主主义革命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夕,毛泽东对时代的判断主要遵循列宁“战争与革命”的时代分析,对中国及国际形势作出了科学判断;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邓小平依据20世纪下半叶国际形势发生的新变化和时代特征新的呈现形态,提出“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成为改革开放后党和国家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制定党和国家各项策略的时代依据。党的十八大以来,改革开放取得更大的成就:全面小康社会基本实现、脱贫攻坚取得实质性进展、实现共同富裕有了新的发展目标。社会主要矛盾发生转变,着眼于满足人民群众美好生活的需要、着力解决各地区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问题成为新时代推进社会发展的重中之重的问题。这标志着党和国家事业发生了历史性变革和超越,我国经济、政治、文化发展迈进了新的历史阶段。在此基础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6]这是新时代观在马克思主义时代观的理论基础上对当今中国发展阶段作出的精准判断,也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对时代认识的新推进。

由此可知,从19世纪马克思恩格斯在创立历史唯物主义进程中提出认识和判断时代的基本观点和方法,到20世纪列宁立足资本主义垄断竞争阶段的时代境况对时代主题的科学把握,再到21世纪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对新时代作出的科学判断,无一不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和科学方法,在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中对其所处的当下时代作出的深刻表达。“普遍的理论反思只有深入到时代的现实性中,才能成为思想的任务,才能成为被思想把握住的时代。”[7]新时代观的提出,是基于对中国当下社会发展阶段的现实问题的分析和对当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进程中的重大问题,以及新时代出现的新问题新情况新特点而展开的思考。新时代观依据中国马克思主义时代观的解释语境,对当今时代作出科学判断,是历史唯物主义在当代发展的新成果。

新时代观作为一种新的时代哲学,着眼当下时代新的社会发展状况、新的社会实践状况,表达了对新的时代特征的精准把控和概括总结。新时代观首先“新”在其立足于当下社会主要矛盾分析基础之上,对21世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发展阶段作出了科学判断。新时代观指出时代是一个辩证矛盾的集合,坚持时代的发展性原则。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马克思实践的唯物主义不仅仅是一种世界观、历史观,其更强调一种改变世界、“使现存世界革命化”的实践方式。“在马克思看来,历史就是变化,就是联系的新形式不断产生的过程,也就是发展的过程。”[8]社会发展的方向和目标是为了达到更高层次生产力发展水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是人类社会的基本矛盾,而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辩证运动是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历史唯物主义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历史是随着生产力发展而螺旋前进的,社会的发展将经历一个从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过程,人类社会发展指向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马克思主义哲学告诉我们,事物的发展取决于对矛盾的解决。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党的十九大,我国关于社会主要矛盾的表述经历了五次重大调整,每一次调整都是基于对我国社会发展实践的基本看法和把握之上的,每一阶段党的工作重心的转移又都是依据社会的主要矛盾来展开的。正如党的十九大所指出,在社会生产力生产关系基本矛盾不变的情况下,我国社会发展面临的具体问题在不断变化中,其中最重要的根本的变化就是,我国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鲜明最根本的社会特征。正是基于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发生变化的事实,新时代观明确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是新时代观对当下中国所处历史阶段所作出的最清晰最本质的表达。

新时代观在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和方法的基础之上,结合21世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深化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哲学。卢卡奇认为,“马克思主义问题中的正统仅仅是指方法。它是这样一种科学的信念,即辩证的马克思主义是正确的研究方法”[9]。唯物辩证法是贯穿自然界、人类社会和人的思维领域的普遍的客观规律。新时代观立足现实分析时代,提出在分析时代问题时必须确立科学时代观的客观性原则;强调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辩证运动,在判断时代性质时坚持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角度出发;强调矛盾的对立统一,提出把握时代主题必须把握社会基本矛盾和主要矛盾;强调事物总是不断变化与发展的,要求我们在分析时代问题时必须遵循时代的发展导向;历史辩证法不仅强调其客观性、辩证性,也强调历史过程中的主体和客体之间的辩证关系,人的主体性对改变现实的实践活动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在研究时代时必须重视时代中“人”的主体作用。此外,深入历史的方法是历史唯物主义研究时代一以贯之的方法,也是新时代观分析时代问题的一个方法论依据。“在分析任何一个社会问题时,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绝对要求,就是要把问题提到一定的历史范围之内。”[10]马克思主义坚持从历史出发理解时代,而不是将时代置于空虚的观念或者概念辩论之上;坚持时代阐释的客观性原则,从时代本身出发来把握时代精神,达到对“思想中的时代”的哲学升华;坚持从客观的生产方式来理解历史时代界划的原则和标准,而不以任何幻想的联系和原则强加于历史;坚持用“大历史观”的分析视角认识整个人类历史发展,强调对时代的研究不应只固守于当下时代的思想限制,而应从纵横比较的历史大视野中把握时代。总之,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认识时代、认识社会现实的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是马克思留给后人判断时代、分析时代的一个重要的思想武器,也是新时代观继承和创新历史唯物主义重要的方法论哲学。

新时代观包含新的哲学思维方式,也是新时代观在发展马克思主义时代观理论基础上结合新的社会现实状况而表现出来的新的思维特质。其一,新时代观坚持历史唯物主义基本理论,确证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从而确立了新时代观研究的主体性原则。马克思新唯物主义哲学提出以人的现实的实践活动为中心来理解和认识人类历史,指出共产主义作为对私有财产的扬弃以及对真正的人的生活的占有,“它是人和自然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11]185。而这种“真正解决”正是马克思从物质生产方式出发,在肯定“自然界的先在性”的前提下,强调人的实践活动之于历史发展的基础性作用。马克思主义强调实现人的解放、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的重要性,认为社会历史的发展是生活于其中的“人”的自我发展和实现。基于此,新时代观强调对21世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的社会历史时代的研究,离不开对该时代“人”的实践活动、存在方式以及人与自然关系的重新思考。其二,新时代观坚持世界是一个过程的有机体,确立了其历史性和整体性原则,坚持“大时代”与“小时代”相结合的时代分析思路。新时代观从整个人类历史发展的总体进程这一视域出发,指出当下世界依然处在马克思主义所指明的历史时代——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代,并且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是新时代观对当下世界历史发展进程与特征的总体概括,是大的历史时代视域。新时代观立足当下中国发展实际,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小时代”着眼,指出当今时代虽然没有超出列宁所讲的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但是在这样的大时代中已经嵌入了一个新的社会主义社会发展的时代。从我国当下生产力发展状况来看,我国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中国依然是一个发展中的大国。然而,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具体的发展历程以及现实情况来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进入了新时代,我国正处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时期。其三,新时代观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原则,并结合新的时代变化,产生了新的哲学思维方法具体运用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之中。例如,强化问题导向的辩证思维方法,即新时代观通过重点分析改革开放后中国面临的新的发展问题,明确指出,掌握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解决中国发展问题的根本,就是从时代的问题出发,以问题导向为切入点、着力点,开展新一轮的社会革命运动;注重全局谋划的战略思维方法,即站在战略的高度,透过纷繁复杂的表面现象,把握事物发展的本质和发展的内在规律,放眼全局谋一域,用战略思维去观察当今时代,洞悉当代中国和当代世界;立足深化改革的创新思维方法,即坚持以创新贯穿党和国家一切工作,以创新思维来带动创新实践,实现理论创新与实践创新的有机统一;把握统筹推进的系统思维方法,即统筹谋划深化改革各个方面、各个层次、各个要素,注重推动各项改革相互促进、良性互动、协同配合,坚持整体推进,加强不同时期、不同方面改革配套和衔接,注重改革措施整体效果;树立忧患意识的底线思维方法,即要树立问题意识、风险意识、效果意识和边界意识,遇事从容应对,牢牢掌握主动权;汲取历史智慧的历史思维方法,即始终坚持历史、现实、未来是相通的观点,重历史过程、历史阶段、历史必然和历史合理性及其目的性,将一切对象和事物置于过去、现在、未来的时空发展过程中进行思考,揭示事物发展的必然进程及其内在逻辑。

二、新时代观是对当下中国社会现实问题的新阐释

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决议》指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继续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的时代,是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时代,是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不断创造美好生活、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时代,是全体中华儿女勠力同心、奋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时代,是我国不断为人类作出更大贡献的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1]23这是继党的十九大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之后,《决议》对新时代再次作出了系统论述。这一论断进一步明确规定了新时代的历史方位,进一步系统明确了新时代的任务和使命,是对新时代的新表达、新概括。

历史唯物主义对人类社会历史的理解深入到本质之中,在现实存在中认识历史,从现实的前提出发理解历史。“时代观是人们在对社会现实全面认识和理解的基础上形成的对社会现实的认识逻辑。”[12]对社会生产力发展阶段的判断和解读是时代观研究的现实前提,而对时代判断、时代主题、时代问题的把握则深入时代观研究的理论维度。新时代观从中国社会现实着手,对当今时代进行准确的研判,并在此前提下,对当下时代最大的现实问题——发展的问题进行了新的思考与解答。

21世纪是一个充满希望但又是各种矛盾激化的时代。在世界范围内,物质充裕与思想多元、经济繁荣与贫富悬殊、和平发展与局部战争、大国崛起与文明冲突、生态环保与全球疫情、全球化与逆全球化等各种因素交织一起,使得世界局势与历史走向扑朔迷离但又势不可挡。在21世纪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之下,人类的冲突从未停止;科学技术的进步极大推动了世界经济的大发展与大融合,并带动人们的生活方式与交往方式也发生巨大的变化,将世界历史带入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地,然而,当世界遵循市场逻辑推进经济全球化之际,政治全球化却止步不前甚至逆势而行,表现为资本逐利利润最大化,但政治却又总是以国家民族为本位、以意识形态为元点思考;在资本逻辑框架下,利益的不可调和使世界政治秩序重构遭遇困境,催生出不同意识形态和价值观之间的激烈交锋,东西方文明类型的差异性成为造成国际局势不稳定和不确定的重要因素,大多数国家或地区沦为了全球化的附庸;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利用其对国际格局、国际秩序以及国际话语的控制权,使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实现本国现代化和参与全球化进程中面临巨大的困难。

在中国,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中华民族在现代化过程中,成功开启了一条崭新的发展道路:通过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进本国的现代化进程,并在完成自身现代化任务的同时,逐步靠近世界历史舞台的中央,正是“改革开放这场中国的第二次革命,不仅深刻改变了中国,也深刻影响了世界”[13]。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国际地位逐步提升,对人类贡献的比值逐年增强。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国家和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地位的不断扩大,推动了国际力量对比格局的新变化,世界经济和权力的重心开始呈现“东升西降”的发展趋势。正是在对21世纪作出准确判断和把握的前提下,新时代观明确指出,在新时代,中国的首要问题依旧是发展问题,发展的不平衡与不充分会带来经济、社会及生态问题,发展问题不仅是中国当下面对各种挑战和危机的问题,也是世界性的难题。针对新时代这一首要问题,新时代观提出要立足新发展阶段、树立新发展理念、明确新发展格局,始终围绕发展这一时代主题展开,以系统和发展的观点努力把中国的各项事业办好。

马克思从19世纪资产阶级主导下的市民社会出发,在对以“人的依赖关系”为主体的前资本主义社会和以“物的依赖关系”为主体的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批判的基础上,提出未来“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主体的共产主义社会,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无产阶级只有在世界历史意义上才能存在,就像共产主义——它的事业——只有作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实现一样”[11]539。20世纪初,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使以公有制为主体的经济结构从根本上破除了资产阶级私有化带来的对人类共有利益的挤占和压制,人类在整体生存上呈现出一体化和整体化发展的态势。进入21世纪,为解决人类发展面临的共同问题,更需要对马克思“真正的共同体”这一社会理想的现实回应,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这是“人类社会发展道路中基于共同利益和共同价值而自我努力、自我创造的全球性社会形态”[14]。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中国为实现全球治理、站在人类历史发展的高度而提出的治理理念,为解决人类社会共同面对的“不确定性”矛盾、传统与非传统安全威胁、传统治理下人类文明的隔阂等时代发展难题提供了契机。这一理念的提出,旨在积极促进人类在“普遍交往”中达到“真正的共同体”,为破除“西方中心主义”“文明冲突论”“历史终结论”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案。此外,在21世纪要实现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还必须面对人与自然之间的激烈矛盾,重新审视自身与自然的存在关系和价值关系,“真正的共同体”不仅实现了人和人之间矛盾的解决,更是实现了人和自然界之间矛盾的解决,是在人与人、人与世界、人与自然交互关系的全方位上使人与自然构成共生共在的生命统一体,从而实现人的真正自由和全面解放。

总之,中国马克思主义新时代观正是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对当下中国社会发展新阶段的现实问题,以及对当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进程中出现的新问题、新情况、新特点作出整体性的分析。新时代观运用马克思主义时代观的解释语境,对21世纪的时代问题作出正确的回答和科学判断,不仅推动了马克思创立的历史唯物主义在当代的新发展,更为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完成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百年任务并开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新征程提供了科学依据。

三、新时代观从大历史观视角把握人类文明新形态

新时代观是运用历史唯物主义观察时代的视角和方法,而大历史观是中国共产党把握百年党史所秉持的整体历史视野和科学评价方法,也是中国共产党在把握历史发展趋势上对历史唯物主义基本理论的新的概括和提升,两者形成了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运用历史唯物主义观察中国和世界发展的新理论、新方法。新时代观结合大历史观的纵深比较视域和宏大时空观念,秉持从历史的过去走到现在、直指未来的广阔历史视野来观察人类社会的发展,对人类社会形态和文明发展走向作出了全新的思考。

从文明的现代形态看,必须承认,英国工业革命和法国政治革命的“双元革命”开启了资本主义的现代文明。随着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推进,人类正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告别传统的农业文明时代,走向新兴的工业文明时代。正如马克思所说,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开启“具有迄今为止最发达的社会关系”[3]684,它“一方面是封建社会形式解体的产物,另一方面是16世纪以来新兴生产力的产物”[3]683。资本主义现代文明是人类文明挣脱封建野蛮与黑暗的第一缕曙光,它在发展社会生产力、机器大工业、科学技术等方面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历史成就,资产阶级利用“资本”的绝对优势构造起现代文明的社会,成为人类开启现代文明的先导。

现代社会使人们沉浸在资本带来的充裕的物质生活之中,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现代文明形态更是以资本作为主导原则,然而,资本所固有的内在矛盾,使内在于人的劳动本质反过来成为异己的存在,建立在资本逻辑基础上的物质充裕、民主平等、精神自由的资本主义现代文明从一开始就潜存着巨大的隐患,“人类创造现代文明的力量却让人在精神上无家可归,资本主义的现代文明显然隐藏着背叛人类的因素或成分,现代社会自行制造了威胁自身生存的可能性”[15]。资本主义既是压迫力量又是解放力量的矛盾本性使由现代性主导的历史进程不仅在全世界建立起一种“支配—从属”关系,更培育了反抗这种“支配—从属”关系的因子。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充分肯定资本主义创造现代文明的作用时指出,由于资本主义社会无法克服的内在矛盾,使“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16]。

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标志着不同于资本主义文明的“新文明”类型——即社会主义文明的出场,一种以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的新型人类文明形态成为了现实。由苏联开启的社会主义文明不仅打破了资本主义现代文明一统天下的局面,更使苦苦寻找中国现代化发展之路的中国人民看到了曙光,“中国的现代化事业必须经由一场彻底的社会革命来为之奠基,而这场社会革命历史地采取了新民主主义——社会主义的定向”[17],中国的现代化事业将以新的社会主义文明为契机,在反抗资本主义的现代性革命中开启新的历史征程。虽然在20世纪末,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使社会主义文明遭遇重大的挫折,然而中国找到了一条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使社会主义文明在中国得以延续并蓬勃发展,改革开放40多年来取得的伟大历史性成就,充分证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适合中国的现代化发展之路,是被证明了的具有世界意义的崛起之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中国人民的历史选择,这条道路使中国跨越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卡夫丁峡谷”,在东方国家实现了超越资本主义文明的发展阶段,意味着一种新的文明形态在中国得以实现。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纪念大会上的讲话指出:“我们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18]新时代观立足于当今世界和中国发展的现实境况,指出与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私有化奴役性不同、更区别于苏联社会主义封闭僵化的发展模式、以中国式现代化开创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明发展道路显然更符合未来人类文明发展的目标,也更契合未来人类社会发展的理想。新时代观对人类文明新形态的认识逻辑打破了人类对现有文明认知的时空局限,从中国和世界双重意义上拓展了对人类文明的理解维度。

第一,人类文明新形态是从“地域的文明”走向了“整体的文明”。早期资本主义发展需要统一民族国家的统一市场,因此资本主义文明的形成与西方民族国家的独立相一致。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狭小的国内市场成为限制资本主义发展的藩篱,资产阶级开拓了世界市场。现代资本打破了“一切以前的社会阶段都只表现为人类的地方性发展和对自然的崇拜”[19],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人类文明的发展开始由地域走向整体。正是在这样时代背景下,中国式现代化发展道路将中国的现代化事业融入了这种全球化一体发展的时代浪潮之中,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进入了世界文明大发展的时代。新时代观指征的人类文明新形态不仅包含了中国的现代化发展新道路,也包含了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核心的全人类和平发展的新道路。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核心的世界和平发展之路为现代文明的重新整合提供了一套可行性较高的价值标准。人类文明新形态表征了这种由地域式文明走向整体式文明的发展趋势,开启了未来人类走向命运与共、生命联合的整体性文明发展之路。

第二,人类文明新形态旨在推动人类文明从“单一的存在”思考“共生的存在”。新时代观强调进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道路不断深化发展,与资本主义文明“强权即真理”的国际秩序建构原则不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用平等包容、和谐共生、合作共赢的文明理念超越了资本主义现代文明固守的零和博弈、国强必霸、社会达尔文主义等逻辑惯性的旧秩序。新时代观视域下资本主义文明与社会主义文明并不是“非此即彼”抑或“此消彼长”的关系,多元共生是世界文明形态存在的基本特征。不同文明形态的异质性及其利益冲突一直困扰着世界文明的发展,不同文明形态之间如何共处,一直是文明发展需要破解的难题,从斯宾格勒到汤因比再到亨廷顿,得出的结论是:文明冲突不可避免。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提倡构建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和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理念,倡导推进不同文明的交流与互鉴,强调开放包容的人类文明新形态。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我们应该以海纳百川的宽广胸怀打破文明交往的壁垒,以兼收并蓄的态度汲取其他文明的养分。”[20]积极推动社会主义文明与资本主义文明的交流互动、融合发展,实现人类文明的和谐共生。

第三,人类文明新形态开启人类对文明的认知从“时段的观念”走向了“历史的观念”。新时代观对当今时代的认知突破“时段观念”的理解模式,主张“大历史观”的理解维度。马克思指出:“要了解一个限定的历史时期,必须跳出它的局限,把它与其他历史时期相比较。”[21]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在改革开放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逐渐探索出来的,是对社会主义文明的新创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是从四十多年中国改革开放史、七十多年新中国建设史、五百多年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史,以及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当今时代,世界历史的发展虽然仍处在资本主义阶段,但是中国的发展已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正确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应站在长时段历史的比较视域中,从大历史观看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历程放在世界历史发展的大维度之中。简言之,对于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理解,新时代观强调我们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大历史观的研究视野和长时段的时空观念,始终秉持一种整体的文明发展观与世界历史意识,在立足过去、直面现在、开创未来的维度上,考察和阐释以中国式现代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世界意义和历史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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