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正常与正确——《局外人》默尔索人物形象与现实意义

陈曦

（汕尾职业技术学院，广东汕尾 516600）

默尔索是加缪《局外人》中的主角。《局外人》讲述了默尔索误杀了人，但是因为没有在母亲的墓前哭泣而被判处死刑。文章用默尔索一个完全只顾自己，忽略他人的个例用独特视角塑造了一个自我的内心世界。小说描绘了法庭对默尔索凶杀案件戏剧性的审判过程。默尔索的命运并不取决于案件的客观事实，而是取决于人们对默尔索生活方式和生活兴趣的看法。但这种正确的价值观亦或是正常的吗？

小说分为两个部分，以默尔索的逮捕和监禁为界限。第一部分以在默尔索观察到的他人世界为例，展示冷漠的形象，他是一个看别人的局外人；后半部分是一个别人看他的局外人，展示他自己的内心世界，体现出人物的变化，这两部分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局外人，直到小说的最后，他才回到了局内，但这是他生命终点的时刻。

一、徘徊于社会规则之外的奇异者形象

（一）脱离道德砝码的“冷漠”

作品首先表现的默尔索形象与社会的规则格格不入。没有通用的情感表达方式，没有什么钱，把母亲送到养老院里，母亲在养老院去世，面对装着母亲的棺材，既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悲伤，也不想见母亲最后葬礼的整个过程。留意棺材稍微拧紧的螺丝钉，和母亲关系很好的送行老人，他总是把大量的细枝末节留在脑海里，却不记得母亲多少岁，不曾回忆起关于母亲的半点回忆，甚至没有伤心。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仅仅是觉得看母亲最后一眼有点麻烦，在敬老院和其他人的眼中，默尔索是一个“冷漠”“无情”甚至于“冷血”的人。

主人公默尔索理智而正直，清晰却有想法，他清醒地面对动荡的时代和多变的生活。在对事情的态度上，始终处于一个无所谓的态度，不仅仅体现在母亲的离世，在与同事玛丽的爱情上，爱情与婚姻的承诺毫无意义的。是否和莱蒙做朋友是无所谓的。在小说的叙述中，默尔索仿佛是看得最明白的一个人，在争吵中不参与，情绪很少失控。他是一个脱离于社会的局外人。内心似乎充满了特别的漠视和惨白，没有正常人的思想和感情。

（二）清晰认知下的单纯

默尔索的情感是真实的，同时也是稚嫩的。当他去海边木屋看到别人的欢声笑语时，第一次产生了结婚的念头；在法庭上,他第一次想哭是因为他意识到有那么多人恨他。但是他觉得想哭是一种愚蠢的想法,当他的朋友在法庭上支持他时，他有了第一次拥抱男人的想法，这些行为证明莫尔索的情感是单纯且稚嫩的。

他理解不了，为什么监狱里不让抽烟?为什么法庭要多此一举?为什么人要有那么多不必要的情感?他的情感深切真实，不是出于道德伦理习俗，而是一种没有被社会的规则与道德标准的准绳所异化，没有掺杂任何的成分，最接近生命原始的状态的真实。天真的情感流在意识中内在化。

他对母亲去世的冷漠不是因为他不在乎母亲，而是因为他以为母亲去了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他觉得这种情绪不需要通过哭泣来表达，也不需要通过这种行为来表现。在与玛丽的交流中，他并没有根据人们在这种情况下通常所说的来回答他是否爱自己的问题。但他并没有掩饰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渴望，也由衷地感到，他们在一起的幸福可以说是真挚的、深刻的、朴素的。

（三）生活中的自在与不求上进

默尔索的生活是自在且不求上进的。他喜欢中午离开公司吃饭前洗洗手，喜欢傍晚沿着码头散步回家。在整部小说冰冷压抑环境下，增添一抹对生活积极的颜色。面对监狱中烟瘾发作，从起初的被烟瘾折磨是一种惩罚，到后来慢慢将自己的意识转化为囚犯意识，并接受了如此的生活。

“人永远无法改变生活，什么样的生活都差不多”[1]这是默尔索的生活态度。当上司设立一个新的办事处，想让他去负责的时候，他表示实在可有可无，新的机遇对他来说同样没有意义。人永远无法改变生活，什么样的生活都差不多。这便是默尔索生活上不求上进的表现。

默尔索行为和思想体现其奇特，其中展现出来人物特征却足够使人思考。一个公司职员，一个不太正常的年轻人，在有限的生命之中展示出耐人寻味的特征。虽然我们看到了莫尔索的行为，但是却抓不住这个摆在眼前的人。他冷漠无情，却对他人给与直接的公正。他看似不受俗事的人情感染，实则是人情世故，接受不了其理性的正确。人畜无害，不干涉他人，不制造麻烦。默尔索犯下的命案是由于他自己不能理解的原因，但他不逃避，不掩饰，不推脱。仅从简单的事件中，或许能够总结出部分的人物特征，可摸索出来的不过是人物内核展开的枝叶。

二、荒诞场景下的局外人

“一切都是真的，又没有什么是真的！”小说直接展示了最真实的声音。一场突如其来的误杀和强加在他身上的无理判断，让默尔索更加清醒，看透了世界的残酷，感到冷漠——他曾经热爱的世界正在剥夺他的自由，甚至生命。

整部小说最伟大的地方在于整个审判的过程，默尔索在整个过程中像一个局外人，他的律师认为他说话太诚实，不会表演出感人的样子。而他杀死阿拉伯人的理由极为荒诞——太阳过于刺眼。检察官在和默尔索接触后发现他没有宗教信仰，说话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悔过和怜悯，他甚至不为自己辩解。最终法院判处默尔索死刑。荒诞的公共场景，荒诞的审判理由，法庭寻找的不是证据，而是社会意识判断。作为局外人的默尔索简单地承认了自己的行为，和法庭求证的东西仿佛和凶杀案毫无半点关系。

默尔索一开始，他把工作做得很好，渐渐变成了一个叛逆清醒的人，失去了希望。反抗性清醒，小说将荒诞事物放在荒诞场景下，默尔索的冷漠还是热情，都是其自身真实的一部分，其冷漠为什么能成为法院判决死刑的原因。我们通常会因为通用的情感表达方式而改变真实的我们，从默尔索身上探讨：究竟是靠自己建立起来的自己，还是靠别人的注视建立起来的自己？首先，默尔索并不是一个真正冷漠的人，他和大多数人一样，但是并不像大多数人一样。[2]因为母亲的去世而必须难过，他的难过与否都是真正的他。其次，在他人的世界里会不会因为他人对“我”的看法而改变“我”的自由意志？该如何表达自我？

在小说的结尾，牧师走进默尔索的牢房，怜悯他的生活，引导他发现爱和信仰上帝。为他祈祷，消除他的迷茫。牧师说的一切都与默尔索背道而驰。喋喋不休的牧师将默尔索逼得不耐烦而爆发出最强烈的情绪。

小说中，默尔索并没有脱离社会。没有脱离人道。仅仅是既不会表达不同，也不会表达相同。人是社会的人，不是绝对自由的人。需要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有自己的逻辑思维与逻辑体系，有自己的情感表达方式。但归根结底，也要有与大多数人的共同情感。他不仅仅是爱、恨，也有嫉妒，也有背叛等等。我们的精神世界是靠着自己和他人共同架构起来的。这些共同的情感，在自行判断后，若觉得没有意义就丢弃它，并不总是需要去迎合他人，在成长中一点点感受并养成。

在荒诞场景——监狱中，面对狱警的脚步声，默尔索和所有人一样感到害怕。所以他真的是个局外人吗？他不是，他开始再次想起自己的妈妈，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很多次，在一些特殊的情境下，他会思念自己的妈妈。他也和所有人一样，爱他的妈妈，只是他的表达方式，有点和所有人不一样，必须走这样的仪式，以这种仪式来证明爱。

三、默尔索形象的现代意义

默尔索在小说中的形象是置身事外，麻木不仁的，在这个日渐包容的社会里，也必然存在着一定的积极意义，默尔索对人类文明社会所发生的事物反应迟钝，在他的性格中。没有大喜大悲的情绪，这在现实社会中是一味难得的解药,面对大风大浪的时候,能保持平静,优雅,从容,不因冲动而悔恨至极,默尔索真的活在我们的生活中。他也有着和普通人一样的心，有着普通人对生命的渴望和对死亡的遗憾，莫尔索在母亲的死亡状态下，对死亡的态度就像一种解脱和不纠缠。他用自己的思维和态度去创造自己的小世界，不去打扰和纠缠别人，这份不多管闲事的力量是当今人们所缺少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当代需要一些消极避世的情怀,才能回归自我,才不至于在物欲中迷失,这个形象也是对现今的一个警惕。一个一直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他不畏权威,不畏传统,有自己的处事之道,他不相信,就连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是坦然的,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信奉神。他热爱自然，对大自然的万事万物，包括细小而微的美丽都十分亲近。以自己平静的内心,感受周围瞬息变化的万物。

荒诞使默尔索成为“局外人”。正如其名，站在正义保护，社会安全和法律权威的立场上，我们以犯罪的严重性作为量刑的基准，但实际上，我们是以自己的道德标准为基准的。道德判断是消除异见的最好方法。违反社会道德的个人被视为“正义”。这种利用道德判断结案的行为，很容易反映出资本主义社会法庭的儿童游戏和社会的荒谬。因此，案件中无关紧要的东西变成最终结案的主要凭证，默尔索被全部排除在外，成为当之无愧的局外人。在世俗伦理中，默尔索是死者最亲近的人。他本该在葬礼上哭的，但在整个过程中他都表现得冷漠。这种违反传统道德的行为导致检察官将默尔索视为“野兽”。但是，该结论与案件本身无关。检察官以“正义”的名义煽动证人，用自己的判断影响证人，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审判内容应当以犯罪事实来判断犯罪嫌疑人，而非嫌疑犯的道德情感。

小说的后半部分，默尔索判处死刑后，开始考虑不受禁锢，这时，他实际上出现了一种焦虑情绪，他在人们面前的镇定是一种虚假的“解脱”。对于死亡，他表面上冷漠地向死亡打招呼，但实际上，除了死亡之外，他内心深处只有自力更生，没有什么值得信赖的。在默尔索看来，“所有人在死前都是平等的”。媒体把默尔索的立场归结为人性的堕落，把默尔索的冷漠视为一种对社会的反叛心理。实际上，默尔索并不叛逆，而是走在整个社会的前面。他表现出的“冷漠”，仅仅是因为他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认识超出了普通百姓。这种理解包含着存在主义哲学的理论核心。“存在先于本质，可用八个字概括，即存在、自由、选择和责任。”这是萨特对于存在主义与人道主义的描述，换句话说，人的行为是由自己的主体性决定的，包括他做什么事，变成什么人。然而，这种抉择并不是无拘无束的，一旦选择了，就必须赋予相应的责任。

默尔索在个人荒诞性和司法荒诞性的压力下最终走向死亡，加缪通过这个极端的故事表达情感的模式和大众化主流矛盾的抗争意识。其现实意义，关于自我，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待自我，并以此来保持理性和客观性。对于其他人，请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待其他人和事件，并使用此方法来理解其他人。让自己除了沉默和冷漠之外，对世界存有一丝温暖与善意。